《奋斗在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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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盛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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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群,自南到北建有土地祠、东仓、幕厅、书斋。

    县衙大门内的西建筑群,首为监狱虎头门一间,狱神祠一间,吏宿所一间,东号三间,西号四间,东南号二间,西南号一间,西北号一间,监狱后东西厢为仓房、西仓,中为捕厅,捕厅后为内宅。另外还有库房、厨房等等。

    布局属于典型的左文右武,前朝后寝。

    所谓前朝后寝的布局,便可以简单理解为前边属于办公区域,后边属于县令大人的日常生活区域。

    穿过县衙的二堂,便是内楼。内楼即内宅,是清源县令胡泽义日常生活起居的内宅,他的家眷也都生活在这里。

    入夜,户曹吏宋温从崇文坊的家中出来,孤身入县衙内宅前来拜访县令胡泽义。

    按理说入夜时分,非万般紧急的公务,寻常人是不能进县衙见县令的。但身为清源户曹吏,又是胡县令的心腹胥吏,宋温有这个特权面见胡县令。

    胡泽义,今年四十五岁,唐高宗显庆末年的进士,历任池州石城县县丞,建州府诸曹参军事,泉州府清源县县令。入仕宦海十数载,虽谈不上青云直上,倒也稳扎稳进。四十五岁的七品县令,在帝都长安算不得什么,但在清源县绝对算是呼风唤雨,只手遮天的一地父母官。

    胡泽义到清源县出任一县之令已经有三四个年头,这几年来,清源县一带还算风调雨顺,百姓有饭果腹,有衣御寒,所以民生这块还算不错,这些年从未出现过灾荒饥荒这种骇人听闻之事。加上清源属于泉州府下辖几县中民风较为淳朴的地方,治安这块也算稳定。

    因此,胡泽义在清源县的政绩虽谈不上出色,但胜在稳定。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两三年,胡泽义应该能赶在五十岁前,挪一挪高升一番。至于升任州府还是哪里,就看吏部主官们的安排了。

    但胡泽义此人乃是十年寒窗苦读之辈,又是正统的进士科出身,所以向来孤傲,一贯看不上明经科或者其他途径入仕的同僚。再加上与前任老县丞张柬之相处的不甚愉快,所以,恨屋及乌下,对于如今的县丞董彦,胡泽义不仅看不上,还多多少少有些反感。

    这也就造成了董彦这个清源县丞,在县衙中有被同僚胥吏孤立的感觉。

    他在内宅花厅中听着宋温将今日在周溪坊之事娓娓道来,当听到县丞董彦居然跃过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要带着木兰春酒前往京城,私下运作御用贡酒之事,瞬间勃然大怒,气得拍案直呼:“欺人太甚!!!”

    宋温见着胡泽义动怒,心中暗暗窃喜,继续怂恿道:“是啊,据小的所知,无论任何州县,但凡推荐好酒好米入长安参选贡酒贡米,向来都是一地主政父母官来负责此事。姓董的之所以敢僭越行此事,无非就是倚仗着他的老师,远在长安的监察御史张柬之!东翁,小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翁是幕友对主人的敬称。胡泽义在定州任诸曹参军事时,宋温便一直是胡泽义的幕友,直至到了清源县出任县令,才推荐了他出任户曹吏。所以,对宋温而言,胡泽义与他有主从之谊,称他一声东翁,既能表现自己的忠心,更能彰显二人的亲近关系。

    胡泽义此时稍稍平息了怒火,不过仍旧一脸的阴沉,摆摆手道:“讲来便是!”

    宋温道:“既然董彦敢如此目无东翁,那明日何不便派人查封了那个崔氏酒坊?一呢,出上心头这口恶气;二呢,给崔二郎那厮一个教训,好教他和全清源县的商贾们都知道,谁才是清源县这一亩三分地的主人;最后,也是告诉姓董的,他这个县丞只是东翁您的佐官而已,他虽能允准批条文,但东翁这个一县之令也能废了他的条文!”

    “查封崔氏酒坊?”

    胡泽义沉吟一声,抬开眼皮看了眼宋温,问道:“你不是说董彦已经装载着木兰春酒,启程出发前往长安了吗?”

    宋温不明所以,唔了一声,点点头道:“这厮心急的很,天色一擦黑便匆忙出发了!”

    “那就不能再行查封崔氏酒坊的手段了!”胡泽义果断地摇了摇头。

    宋温心里一咯噔,心里瞬间失落,问道:“为何不能查封啊?”

    胡泽义道:“你是脑袋让驴踢了吗?木兰春酒本官也尝过,要想被选为御用贡酒吗,但凡董彦在长安有些跟脚,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如今董彦都已经出发进京了,本官这个时候突然查封崔氏酒坊,待得过些时日万一这木兰春酒真的被朝廷选为御用贡酒,那你让本官如何自处?到时候,说不定姓董的借这个由头,对本官倒打一耙,哼,阻挠查封御用贡酒坊的罪名,你觉得本官能担待得起吗?”

    “啊?”

    宋温被胡泽义这么一说,后背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看着东翁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心中忐忑万分,是啊,如果胡泽义因此真的被贬官甚至罢官,那他这个胡泽义的心腹幕僚肯定也会跟着失势,轻者丢掉户曹吏这个在清源县显赫的位置,重者跟着胡泽义这个东翁一起落魄,甚至到众人踩的地步。

    不过想着今天在崔氏酒坊门口的羞辱,他还是心有不甘,弱弱地问道:“东翁,难道这事儿就这么放之任之?就任由董彦那厮僭越妄为,白白便宜那个不懂规矩的崔二郎?”

    ”嗤”

    胡泽义不怒反笑,道:“你是当局者迷啊。难道你就没想过将坏事变好事,将今日之亏变成咱们他日之福吗?”

    “坏事变好事?”宋温这下更听不明白了。

    “然也!”

    胡泽义平息了怒火,冷静下来之后,整个人的思绪也清晰了起来,颇为轻快地用手扣了一下桌子,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本官身为清源县令,一县主政父母官,木兰春酒也是产自本官治下的清源县。一旦此酒被朝廷选为御用贡酒,你觉得对于清源县和本官而言,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宋温这时略微听明白了些,不过想着自己今天被崔二郎的折辱,还是略有忿忿:“可这就便宜崔”

    “住口!”

    胡泽义见着宋温还是这么执拗,呵斥道:“目光短浅,我看你真是被小小仇恨蒙蔽了心智。宋温,本官警告你,这些日子你不仅不许找崔氏酒坊的麻烦,还要给我安分点。你在外头那些勾当你真当本官不清楚?平日里你沾点小便宜,本官也就放任你,但这个关键时候你可要清醒着点。难道你真甘心一辈子做这不入流的胥吏?”

    宋温闻言,霎时面色红润,双眼透着炽热的野心,呼吸急促地问道:“东翁的意思,小的也有机会杂色入流,进入仕途?”

    胡泽义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心腹幕僚,缓缓起身踱步在花厅中,走至门口双手背负,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亮的圆月,悠悠说道:“宋温,此番董彦僭越进京虽然不为本官所喜,但木兰春酒能否被选为御用贡酒,却是本官的契机,更是你宋温杂色入流,真正入仕的契机啊!”

    胡泽义虽然背对着宋温,但宋温能清楚地感受到东翁身上,有一种叫野望的东西,渲泄而出

    当然,宋温这辈子最大的野望便是——杂色入流,真正地进入仕途!

    噗通!

    宋温双膝跪地,激动地伏地泣呼:“何为契机,还望东翁教我!”

第18章 杂色入流难() 
怪不得宋温如此激动,以至于一向循规蹈矩的他在东翁胡泽义面前失了态,盖因胡泽义的点拨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甚至是唤醒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那份渴望!

    杂色入流!

    这是天下所有胥吏终极一生的梦想啊!

    所谓杂色,多数是指那些充斥在各地州府县衙中,为朝廷官府办事的低级吏员。这些人要么是落选寻求生计和前途的举子,要么是当地官员的心腹幕僚,基本上属于在科举一途失去希望,却对仕途还充满着渴望的人群。他们忙忙碌碌,殚精竭虑的为官府效力,甚至不时替主官门背黑锅担骂名,穷其一生,无非就是想通过低级小吏这份工作作为跳板,最终进入仕途,成为官制九品内的一名官员。

    所以从县衙胥吏,杂吏,刀笔小吏等低级吏员通过某个机会,成为官制九品中的一名官员的过程,又称之为杂色入流。

    当然,奈何天下的胥吏多如牛毛,有品有衔的官员名额又是奇珍无比,故而这种杂色入流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九成九的胥吏穷其一生的光阴,最终也是老死在胥吏的位置上。

    正如当日崔耕在周溪坊的酒坊门口当众奚落宋温:“你不过一户曹胥吏,何德何能,有何资格张口闭口自称本官?”

    这不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裸裸地狠狠打了宋温的脸,更是刺痛了宋温久久隐藏在心中那道创伤。

    “老子若能杂色入流,崔耕小儿焉敢这般欺我?”

    这是宋温在周溪坊受辱时,转身离开的瞬间,心中唯一的念头。

    当这个憧憬与渴望被胡泽义提起,对方甚至告诉他有可能变成现实时,宋温怎能不激动,不兴奋,不伏地而泣?

    “何谓契机,还望东翁教我!”

    宋温用尽全身的气力,恳切地吼出了久久蛰伏于心底的这句话。

    胡泽义闻言缓缓转身,俯视着伏地跪在自己脚前,因激动而瑟瑟发抖的宋温,凝视了片刻,他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这种掌握着别人前途命运的感觉。

    凝视的同时,胡泽义不由在想,或许这就是主与从,上与下,官与吏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吧,自己十年寒窗苦读,金榜题名进士及第,一切的苦辛不就是为了永远站在这道鸿沟的上游吗?

    享受完这种短暂却非常酸爽的感觉之后,他便轻轻将这位年长自己十岁的幕僚扶起,用略有生气的口吻呵斥道:“宋温啊,你我之间这么些年的宾主情分,还需要这般客套吗?快些起来!”

    待得扶起还在亢奋状态下浑身发抖的宋温,他娓娓道来:“平日你倒也聪明,今日怎么这般一叶障目?你想,这木兰春酒若是被选为朝廷御用贡酒,崔二郎和董彦功不可没不假,那崔氏酒坊能成为御用酒坊也不假,但盛产木兰春酒的清源县又怎会被朝廷无端忽视?本官且问你,我大唐十道百州千县中,县分几等?”

    宋温迟疑一下,便道:“自我李唐取隋而代,高祖皇帝开国立朝以来,大唐县分七等,即赤、畿、望、紧、上、中、下七等。帝都所在之县为赤县。当今帝都为西京,辖长安、万年二县;陪都一为东京,辖洛阳、河南二县;二为北京,辖太原、晋阳二县;这六县皆称为赤县,也称京县。帝都及陪都所在的京兆府,河南府及太原府的其他82个属县称为畿县。赤、畿以外的所有县则以户口多少和资地美恶为据,划分为望、紧、上、中、下五等。”

    人分三六九等,同样,唐朝的一千多个县也分等级的,除了含有特殊政治意义和特殊地理位置的县,其他全国各地的县是根据该县户口的多少和地理环境的优劣来划分等级的。

    宋温口中的资地美恶指得便是地理环境的优劣。

    “然也!”

    胡泽义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道:“本官再问你,我们清源县位于几等县?”

    宋温自然不会陌生,快快说道:“清源县下辖民户不足两千,又处闽南一隅,无论是县户人数还是资地美恶,皆当判为中县。”

    胡泽义又问:“本官这个中县县令又是几品?”

    宋温被胡泽义绕得有些糊涂,不过还是低头回道:“东翁的官阶乃从七品朝散郎,授职清源县县令!”

    “那你可曾听说朝廷八大御用贡酒坊所在之县为中等县的?”胡泽义再问。

    嗡的一声!

    宋温的脑袋瞬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东翁连连询问自己的真正意思了。

    是啊,朝廷八大御用贡酒坊所在的县所,哪个不是望县,紧县?再次的也是上等县啊!

    他俨然明白了胡泽义话中的意思,求证道:“东翁的意思是说,一旦木兰春酒被选为御用贡酒,那么我们清源县至少也会被朝廷擢升为上等县?”

    胡泽义的神色虽是严肃,不过眼中隐有笑意,语气也温和了不少,道:“那是自然,木兰春酒若是被选为御用贡酒,那依照惯例,清源县必定会被升为上等县。清源出了御酒,清源县被升为上等县,那本官这个清源县县令是不是治下有功,政绩斐然?依照礼制,上等县县令可封授正七品的朝请郎文散官之阶,甚至是从六品的奉议郎,都未尝没有机会啊!呵呵,届时本官在清源的任期一满,你说,从六品的上县县令,朝廷该如何安置啊?恐怕升迁入帝都,都不是梦啊,哈哈哈没想到我董彦这厮僭越,临了临了,还帮了本官一把啊,哈哈哈宋温,你说这是不是坏事变好事?”

    听着胡泽义这般分析下来,宋温脸有动容,是啊,这么推算下来,东翁还真是捡着了大便宜,董彦和崔二郎这两头蠢驴还真是平白地送了一桩天大的富贵给东翁啊!

    不过

    宋温嘴角忍不住地抽抽了一下,心中有些不爽道,你是捡着便宜了,可关我什么事儿啊?你再怎么水涨船高,怎么因祸得福,可我还是个胥吏啊,了不起变成正七品,不,从六品上等县县令的心腹爪牙嘛

    想到这儿,宋温又郁闷上了

    胡泽义仿佛看穿了宋温的小心思,暗骂一声蠢货,继而低声提醒道:“宋温,你说咱们清源县为何在县令之下只设县丞一职,而不设县尉呢?”

    “清源县乃中县,故不设县尉一职。只有上、紧、望、京畿等县才设县尉”

    宋温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掩不住兴奋地大叫:“东翁,学生懂了懂了,东翁之前所说的杂色入流,便是说学生有机会,有机会成为清源县县县尉???”

    宋温已经兴奋地说不出囫囵话来了。

    县尉,与县丞同为县令佐官,掌县地治安捕盗之事,是有品有秩的实官,而非办事杂吏。若是崔耕在场,听着县尉一词必定会说,这县尉要是放在那场荒唐大梦中,可是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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