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四海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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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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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序一笑,“正是,祝龙友兄在战场上旗开得胜。”

    杨文骢递过来一张纸,“在南京答应你的东西,这是最后一部分。”

    守序张开一看,是个名单,“吴有性、薄钰……”

    只看到这两个名字,守序就放下名单,向杨文骢一礼。

    吴有性有《瘟疫论》。

    薄钰是中国制造望远镜的第一人,同时他也是个天文专家,李之藻《浑盖通宪图说》中很多章节出自薄钰之手。甚至薄钰对音律也有很深的造诣。这是个天才,可惜被中国的科举耽误了。

    杨文骢放下酒杯,“不怕你笑话,我这个总督不做也罢。管辖的范围还不如镇常兵备道。处州十县,天子给了我龙泉、遂昌、松阳、庆元、云和五个县,丽水、青田、缙云、宣平和景宁五个县另划给了勋臣刘孔昭。处州全府饷额15万8000,区区五个县,饷额全部收齐不过8万。最多能拿6万出来,我与田中丞全军依此五县。说是总督,其实就是半个知府。”

    隆武天子唯一不缺的就是官帽子,他到处封这种只能管一两个州府的总督巡抚,前线尤其明显。

    “你不是还取了温州4万粮饷吗?加上这4万,10万粮饷可以养4、5000兵,也不少了。”杨文骢和田仰的核心力量不过千余贵州兵,南撤时收编了一些明军散兵,在浙江又征募了一些人。按说半个处州府加温州的协饷,应当足够了。

    “这种好事以后不会有啦,”杨文骢有些郁郁寡欢,“卢若腾给天子上疏,说我视他为附缀悬疣之官。天子让我别再动温州的粮饷了。”

    “龙友兄,”守序劝道,“要按我说,兵多了一点用都没有。能有一只能打能走的千余人比那些见敌即溃的兵强多了。”

    不光要能打,还要能走。打败仗不怕,只要人在,始终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明军的问题就是不会撤退,一撤就崩,跑着跑着就散了架子。所谓剩者为王,左良玉打仗一点也不厉害,但他会跑,跑到最后成了南明最大的一个军镇。跑路其实也是门绝技。

    杨文骢突然愣愣地说了一句,“我不想跑了。从长江一路退到瓯江,再退又去哪里,珠江吗?”

    守序本想说珠江其实蛮好的,钦江也不差。可他看到杨文骢有些空虚的表情,心头一寒,什么也没说。只是与杨文骢碰了一杯。

    “我知道你最近在搜集移民。“杨文骢独饮了一杯,”多移点人走,建虏少一分人便少一分力量。羹卿就留下帮你,不用回来了。”

    守序自然同意,杨羹卿的兵战斗力很一般,不过比较听话。

    “你知道我妻妾甚多,”杨文骢说起家人,难得笑了一下,“近来他们跟着我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我想安排她们带着母亲和幼子幼女去个安全地方。”

    闻弦歌而知雅意,守序立即道:“台湾还是南洋?龙友兄可任择一地,我一定把你的家人安排好。”

    杨文骢端起酒杯,“我宦游多年,略还有些积蓄,请国主帮我在台湾置一处庄园,让下人们侍奉老太太颐养天年。”

    “没有问题,请龙友兄放心。”守序忽然觉得杨文骢现在像极了安排后事。

    杨文骢点点头,继续道,“你之前的信我看过了,入股你的银行我做不到。虽然我现在暂时不缺这笔钱,但战事紧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银子。”

    守序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杨文骢不出钱,难道要去求郑芝龙吗?

    杨文骢见守序脸上的表情不悦,便道,“我可以借你5万两银子,但你明年春耕时一定要还。”

    “怎么借法?”

    杨文骢道:“我知道你现在缺的不是银子,而是粮食。处州目前的粮价为浙东最低,斗米一钱,还略有些余量。你拿着这笔钱看看在处州能买到多少吧,明年你从南洋还给我3万石粮食。”

    守序眉头霎时舒展开来,只要撑到明年,他有办法填补上这个窟窿。

    守序道,“我现在还缺一些船,龙友兄能帮我张罗一下吗?我会付钱。”

    杨文骢显是事前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温州靖海营总兵贺君尧和定海总兵王之仁,你认识吗?”

    “在南京有过一面之缘。”

    吴志葵在南京组织东南六总兵盟誓,王之仁与贺君尧都在场。明末是个武臣“扬鞭顾盼何辉赫,虐使文吏如孤雏”的时代。除非像杨文骢这样有儿子直接带兵的文臣,否则在武将那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要办事,找武将比找文臣实在多了。

    明朝武将缙绅化的趋势非常明显,军户是科举取士的主要来源之一。很多家族都会做安排,一个儿子继承武将世职,其他儿子考进士、举人上去做文官。再加上武将之间多年的联姻,形成一个很恐怖的文武兼有地方阶层。其家族核心,并不是要靠运气的科举,而是世袭的武将。在明朝,文官与武将从来不是像后世网络妖魔化宣传那样的对立阶层,相反他们相互勾连极深。文官通常也会倾向于荫补儿子成为武将以保证家族世袭不替。

    “认识就更好办了,”杨文骢道“我帮你写封信,与他们联系一下,应该对你有帮助。”

    贺君尧和王之仁两部都很缺粮饷,对他们来说如能挣上一笔钱,多少也是个补贴。

    杨文骢和刘孔昭没有在处州刮地皮,却跑来温州搜刮。卢若腾曾对此大骂,“处州斗米价止一钱以内,温州斗米价至五钱,丰稔既已悬绝……”

    守序很同情这位管不到一个府地盘的浙东巡抚,但他得感谢杨文骢,正是杨文骢对温州的搜刮才让处州有了一定的余力。守序直接以市价的两倍,斗米2钱银收购粮食。顺着瓯江,2万石粮食汇聚到了温州港。杨文骢派他掌兵的大儿子杨鼎卿亲自押运,路上无人敢动手脚。

    剩下的1万两,守序用来作为给贺君尧和王之仁出船的报酬。

    听说能赚钱,贺君尧积极性很高。他在大营和沿海民船中东拼西凑,集结了21艘可以出海的船只。

    杨文骢把家人送来了。一门三十多人,以老太太为家长。妻妾四人中,马婉容和李陀那带着孩子们上了船。担心人如果都走了,剩下杨文骢无人照顾,方芷生和朱玉耶坚决要留下。葛蕊芳也不走,她好不容易与孙临团聚,一刻都不想分开。

    杨文骢托付家人的行为在浙东的影响不小。贺君尧也找上门来,他的家族更大,全家有百口之多,两个儿子兼通文武,贺君尧让次子贺光祚侍奉家中老人上了船。

    一文一武,浙东两个高级官员带头,这便成了一股暗流。官员商人找到温州来,想在南洋买个庄园的人越来越多。守序后来干脆就地制作了一批招商引资的传单。金城本土地价略高,后江府地便宜,很多人都选择在后江府购买一处产业作为家族后路。在温州前后半月时间,居然募集到了1万5千多两银子,不无小补。

    启航时,温州码头哭声一片。

    杨羹卿在船头上给父亲磕了五个头。

    杨文骢眼角泛着泪花,哀伤中却带着一丝希望。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守序不忍再看。

    拜别杨文骢,船队贴着海岸行驶。温台甬三府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使得近海行驶要绕很多路,但贴着海岸可以利用大陆与海洋温度差造成的离岸和向岸风,比在外海戗风的风险小。

    守序在宁波府与船队分开,慕容鹉引导船队去岱山岛。守做回了单桅船船长,与钦江号一起奔赴绍兴。

第36章 戎大帅() 
杭州西郊。

    “帅爷,鞑子来了。”

    “册了娘希匹,不是鞑子,是汉奸。”戎大帅看清旗号,吐出咀嚼的草根。

    圩堤上是一队隶属于建虏杭州总兵田雄的巡哨兵马,这让一心想搞几颗鞑子首级回去的戎大帅不是很满意。不过田雄的兵既然送上门了,也不能放跑。

    戎大帅见距离差不多了,左手在起爆手头盔上拍了拍,右手向后重重挥下。

    起爆手熟练地点燃引线。

    圩堤下方的壕沟中探出百十个明军,架起鸟铳弓箭向上射击。

    突然遇到埋伏,田镇绿营兵的第一反应是就地下马,趴下,组织火力还击。

    乒乒乓乓对射了几轮,圩堤上轰一声巨响,世界清静了。

    戎大帅站起身,微微张嘴,踢了踢起爆手的屁股。“你埋了几颗地雷下去?”

    “嘿,帅爷,这爆竹好看吧,我把带来的全埋了。”

    “娘希匹,好看个屁。”戎大帅爆发了,“这些地雷是我在总戎那里好不容易求来的,你全炸了我上哪再去搞。”

    士兵们从壕沟里起身,向圩堤上建虏挨炸的地方走去。杂乱的服饰和简易的装备,戎大帅骂着骂着声音渐渐沉默了。

    有人深一脚浅一脚回报,“帅爷,抓到几个活的,怎么办?”

    戎大帅面带厌恶,“老规矩,田雄的兵一个不留。”

    田雄是在芜湖临阵倒戈,擒获弘光天子献给多铎的降将。绿营军将中,名声最差。

    “起来,”戎大帅伸手把引爆手从地上拉起,“上去找双能穿的军鞋。”

    戎大帅属下这队100多人的兵,只有三分之一是正军,其余大半是义军。正兵月饷二两,义军月饷一两。戎大帅在观海卫龙山所地面海面混了十几年,就没见过这么操蛋的军饷制度。在他队里,戎大帅不管正兵义军,只要是出队见仗,所有人均分饷银和恩赏。

    当老大,好人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平,带着手下吃香喝辣最好,如果要吃糠咽菜,那也得大家一起来。

    明军很快就搜刮完战利品,带着缴获的军械银两乘上小船,回江南,只留下一地赤条条的尸体。

    ……

    钦江号的吃水勉强抵达曹娥江入海口,曹娥江口继续向上,钱塘江已没有海运价值。

    战舰向明军鸣响礼炮,收帆锚定。守序眼前是明朝最伟大的水利工程之一,钱塘江、曹娥江、钱清江汇聚的三江闸。

    钱塘海潮倒灌,绍兴百姓饱受盐碱地侵蚀之苦。唐朝时兴建的海塘和蓄水湖到明朝已完全淤积毁坏。谁能想象,号称鱼米之乡的绍兴在明朝前中期曾经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下雨就是大水灾,不下雨就是大旱灾。唐朝时利税丰饶之郡,彼时连肚子都填不饱。

    直到绍兴知府汤绍恩修三江闸口并百里海塘,绍兴才重新成为江东最富庶的郡县。为抵御钱塘大潮,三江闸的地基一直向下打到岩石层,在岩石层钻孔卯榫,浇灌铁水。地面上每隔五个闸洞,前设巨石修筑的分水梭墩,成为抵抗潮水的中流砥柱。闸洞深浅不一,依托天然岩基而定,每个闸洞的岩基上,设置了内外槛以承闸板,并有闸门启闭系统。

    这套大海堤与闸门起到的作用是当海潮倒灌时,关闭闸门隔绝咸水,当内地洪涝时,打开闸门疏浚洪水。海闸之上是大型石梁架起的桥面,这是一座长50丈,宽3丈,高承重的公路大桥。三江闸海塘修筑期间,工程多次被海潮冲垮,最后,知府汤绍恩赤裸上衣睡在海塘之上,说大堤若再溃决,作为知府,他与海堤共存亡。以这种决心,三江闸才得以修筑完毕。

    三江口海闸系统从明朝一直用到20世纪70年代才被新的水利设施取代,甚至在那时,海闸上有400多年历史的大桥,依然能通行载重卡车。

    绍兴是鲁监国的都城,鲁监国是比隆武更穷的政权。方国安驻军严州,取食衢严二州鲁王政权控制部分。王之仁驻西兴,取食宁波。两军一在钱塘江上游,一在下游。这是鲁监国仅有的可战之兵。

    江上之师更多是来自浙东各地的义军。隆武帝曾给鲁监国送来10万两军饷,鲁监国把人家送钱的大臣给杀了。这下真的要以三府之地养兵十万了。江上义军士兵1年军饷只有10两银子,根本填不饱肚子,就这点义饷还被方国安打劫过一次。

    于是,打粮和勒捐便成了唯一的办法,义军士兵冲进百姓家里,搜刮尽最后一点余粮。

    钦江号上经常能看到不同部属,服饰杂乱的明军在三江闸附近来回扫荡,伴随抢劫的其他军纪败坏之事也在所难免。

    隆武政权起码能做到只向富户地主勒捐,鲁监国则是不分大户小户,统统扫荡干净。劫掠对民心向背造成了很负面的影响。毕竟短暂的民族主义狂热过后,吃饭才是更实在的问题。

    …………

    钱塘江,西兴镇地当渡口,隔岸与杭州相对,又为浙东运河起点,钱塘江防要害所在。鲁监国的军事支柱,武宁伯定海总兵王之仁驻扎于此。

    江南岸,冠山顶,一座高坛之上,鲁监国朱以海拜方国安为镇夷大将军,总统江上诸师。

    明军钱塘江防线,系从严州衢州山中伐大木,顺江漂流至下游捞起。以大木沿江列寨,连战船为礁。各营首尾相连,呈却月形,防线显得很是坚固。此刻监国殿下登台拜将,诸帅依朝班站列,数万士卒旌旗招展,军操声震江谷。

    赫赫军威中,王之仁却有一丝隐忧。

    浙东初起时,群情振奋,人人俱言提师北上,直捣黄龙。如今却以钱塘江为鸿沟,企图偏南一隅。与占据大半个中国的建虏相比,握有宁绍台三府的鲁监国政权,募集的这十万军队是只一次性军队。饷械两缺,如果不能趁士气尚高之时迅速扩张获得新的军饷来源,等师老民疲,后果不堪设想。

    但没办法,确实打不过。

    博洛北返后,杭州城中守军主要是浙闽总督张存仁的督标兵与杭州总兵田雄一镇3200人。方国安与王之仁合兵数万,在杭州外围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他们无力克复杭州城。等勒克德浑近万八旗兵到,浙东明军更是只能枯守钱塘江,民心士气都在迅速下坠。鲁监国才想到用筑坛拜将这种宣传文章来提振下人心。但这不会有什么实际作用。

    拜将礼闭,王之仁回到衙门,守序正在等他。

    钱塘江是条比长江更坑的内河,江湾入海,河水从狭窄的河道迅速铺满杭州湾,流速变缓,泥沙沉积。钱塘大潮水对泥沙的顶托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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