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四海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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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 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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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春风拂面,柳枝轻摆。美女士子,簪花约鬓,携手闲行。

    秦淮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几个美女路过,偷偷看了冷应澂好几眼,发出轻铃般的笑声。

    “公定,看起来她们对你很感兴趣啊,要不要追上去问问姓名?”

    守序的玩笑让冷应瀓很不好意思。

    守序的大胡子配上这身衣服,给人的感觉就像金陵大街上常见的土豪。冷应瀓山东人,身高也只比守序矮几分,掩饰不去的书卷气看起来比守序更像主角,一行人的回头率以他最高。

    梁萧白微笑道:“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清静之所。国主若不嫌弃,请随我移步,我们去那里坐坐。”

    熟悉的节奏。

    守序今天喝得高兴,便答应道,“有劳。”

    冷应瀓也是嘿嘿一笑,就只有林出勇听不懂。

    曾宅离南直隶贡院不远,贡院堪称大明朝最残酷的考场。

    南曲与贡院遥对,仅一河之隔。这个地点选的好,正为才子佳人而设。四方考生汇集贡院,失意的士子借酒浇愁;金榜高中的士子呼朋唤友一醉方休;还没考试的士子,则在南曲的姑娘们面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或贪旬日之欢,或订百年之约,人人都心甘情愿在这座销金窟里掏空最后一钱银子,直至美人恩尽。

    长坂桥在贡院外数十步,桥下有人摆摊。工艺品当中放了一匹玉马,几名青年男女拿着木环抛掷,都以玉马为目标。在女人的鼓励下,男人买了一串又一串的木环,却始终套不中。

    见守序多看了游戏几眼,梁萧白道:“那几个女子都是南市的卑妓,总以这种招式赚取外地客们的钱财。”

    守序有些疑惑,冷应澂解释道:“金陵烟花场所,分为南市、珠市和旧院。南市是卑妓所居,人数最多。名姬行首都在旧院,珠市间有殊色,介于二者之间。”

    旧院就是通称的南曲,高端场子,撑门面的就那几十位。守序暗想,这不就是明朝版本的民用、商用和官用吗。估计开放程度也是和场子的档次倒着来。

    过了长坂桥即是南曲,从武定桥一直延伸至钞库街,地块不小。沿河有二层小楼,有独门独院,屋宇都很精洁。场子外站着一些呼客的帮闲。守序腰挂佩剑,出勇手握倭刀,倒是没人敢上前招呼他们。

    梁萧白选的倒真是处清静地方。院中四处种着花木,隔绝了外面略显嘈杂的人声。

    见客到,假母迎上。梁萧白吩咐了几句,假母便把众人迎到后院。

    一间竹亭,一排长轩,轩左一颗梅树,轩右两株梧桐,十余根青竹。花草间于其中,望之很有层次。

    丫鬟轻启珠帘,客人进了轩房。

    房中陈设简洁,数套木制几榻,梁上垂下几许丝绸帷帐,楚楚有致。与守序想象中的亭台楼榭,华丽陈设倒是绝不类同。

    梁萧白请守序做了上首,有些抱歉地道,“曲中诸姬,如今最红的当属李香。南渡士子以睹香君一面为荣,但她一颗芳心全系于候朝宗之身,闭门谢客。连田仰田中丞花300金亦未能得见。”

    “李香君很漂亮?”,守序有些好奇。

    “身躯短小,肤色如玉,慧俊婉转,调笑无双。”

    守序听到身躯短小就没兴趣了,表示李香君来不来无所谓。

    南曲中出名的姑娘基本都带有鲜明的特色,用后世流行明星来对比,叫有个性,漂亮倒未必。能称上绝色的,顾媚、朱小大、董小宛三五人而已,而且都嫁人了。

    士子们眼中的绝色与守序未必一致,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点了几下。

    宋惠湘,颀而白如玉肪。后面的介绍他就没在意了。

    稍等片刻,盛妆而来的丫鬟如众星捧月般送来今晚的女主角们。有人捧着琴,有人捧着画卷,还有人拿着文房四宝。

    宴席摆上,梁萧白端起酒爵,“国主,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哦?”守序有些讶异,没印象啊。

    “这两年我周游列国,去过扶桑下过南洋,贵国自然是必去的一站。在金城的广场上,曾远远见过国主一面。实不相瞒,我还买了500两面值的南洋银行债券。”

    银行客户啊,还是高端的那种。守序也抬起起酒爵,“感谢萧白兄支持南洋银行,来,干了这杯。”

    一饮而尽。

    搂过美女,惊起一声轻呼。守序端详着手中的青铜酒爵,古朴、精致,赞叹一声,“轩主好有文化。”

    轩主叫李湘真,字雪衣,肌肤玉雪,含睇又宜笑,正与梁萧白共坐一榻。

    许是没见过守序这种客人,李湘真只好微笑不语。

    几轮酒下去,梁萧白说起正事,“国主,我家在福山港屯了一批生丝。如今去日本的商路很不好走,琉球的萨摩藩又吃不下,我们也不想降价卖给郑家。”

    梁萧白说的很坦诚。坦诚是长期合作的第一步,守序轻轻点头,“萧白兄,生丝的事,你和冷应瀓谈。”

    冷应瀓讶异道:“国主,江浙的货主要都是郑藩在做。我们的宗旨不是尽量不招惹郑藩吗?“

    “从今天开始,不必了。萧百兄,你的生丝,我全部吃下。”守序哈哈大笑,将身边的美人打横抱起,惹起更大的惊呼。

    李湘真以手掩唇,遮不住的震惊之色,就没见过这么无礼的客人。

    “国主,不听琴了吗?”

    “还听什么琴……”守序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萧白兄,福山港不安全,你得尽快把货运到泗礁山。”

    ——————

    注:历史上黄道周推荐曾植任泉州同知。

第17章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几缕青丝绕臂,一席枕畔留香。

    守序自失一笑,睡过了。衣物均已折叠摆放在侧,佩剑与皮靴甚至还仔细擦拭过一遍。

    穿戴整齐,匆匆洗漱完毕。守序走出长轩,昨夜饮宴的痕迹已消失不见,整个院中又恢复了原本的清静整洁。

    轩主备好早餐。几碟酱菜,蒸熟的杂粮和时鲜水果,不见荤腥,一位俏生生的美婢侍候在侧。

    没有繁复的花样,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沏上一杯清茶,轩主李雪衣款款而入。衣饰淡雅朴素,正如其字。

    “我的朋友都去哪了?”

    挥手示意侍婢退下,李雪衣道,“梁先生已离开,临走留下一张便条,托我交予先生。”

    守序接过一看,只有五个字,“福山,泗礁山。”

    李雪衣微抬臻首,“冷先生就在外间,要不要我唤他进来?”

    守序恩了一声。

    李雪衣迈步欲走,却又回头,语带埋怨地道:“贵仆于亭中拄刀端坐一夜,我妹妹只好相陪,也是一宿未睡。”

    出勇?守序微叹,“雪衣轩主,那不是仆人,是我的士兵。”

    仆人与士兵,李雪衣有些懵懂,这有区别吗?自古当兵都是贱役。李雪衣不知客人来历,她把疑惑藏在心底。

    冷应瀓进来时,脚步略摇晃。

    守序放下茶杯,有点想笑,“公定昨晚的战况很激烈吗。”

    冷应瀓赧然一笑,拱手道:“国主,和梁家的生意谈定了。一共300担生丝,每担140两白银,共42000两。”

    在东亚海面,这手笔很大了。

    “安平、热兰遮和长崎的生丝现在卖到多少钱了?”

    “郑家在安平的收购价也是140两,热兰遮是160两,长崎则是260两至270两之间。”

    同样的价格,梁家把生丝卖给守序,节约了很大一笔运费,也免除了海上的风险。

    日本航线利润很高,由于中国战争的影响,出口货物急剧减少,导致郑家与荷兰人的竞争愈发激烈。荷兰人几次派出战船拦截台湾海峡的郑藩船队,郑藩则通过他们在日本的关系警告荷兰人。两家频繁摩擦走火,导致中国其他商人现在要去日本风险很大。江浙商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能接受郑藩的收购价。他们没有条件直接联系热兰遮,郑藩的战船肯定堵着浙江通往福建的海路。

    守序盘算了一下成本,全部卖给荷兰人,每担生丝大概能赚取15两,接近5000两白银。不算多,但风险很小。

    “你马上雇船,今日便去崇明,然后尽快赶去泗礁山办妥这件事。”

    “是,大人。”

    “用战舰把生丝运回台湾,跟荷兰人说,不用银子付账,我们要粮食。”

    台南不会拿出接近5000石储备粮用来交易,荷兰人同样也要想办法筹措。

    冷应瀓讶异道:“国主,只用来换粮食,我们可有些亏啊。”

    “小亏一点不管了,你抓紧办,我们可能会有急用。”

    冷应瀓一凛,拱手唯唯而退。

    守序坐着休息了一会,挂起佩剑走出长轩。

    眼前一片翠绿,侍婢们正在洗桐拭竹,整理院中的花草。昨夜梁萧白说李雪衣性嗜洁,看来不假。

    李雪衣一席素颜,独坐亭中,抚弄琴弦,见守序出来也未移步。

    琴,华夏古乐的神器。

    既然是神器,那一般人肯定是弹不好的,一般人也欣赏不了。琴,在明朝早已是传说。

    见守序笑得奇怪,李雪衣随口问道,“先生也懂琴?”

    “不懂不懂,”守序忙道:“我粗人一个,哪里会懂琴。”

    李雪衣轻轻点头,这才符合昨夜守序给她们留下的印象。

    “梁先生已包下我这小院,他走前说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李湘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不耐已无法遮掩。与多数秦淮名姬一样,她更偏好接待文人士子。

    琴与兰花都是给士子们预备的,让守序这等粗人住进来,实非她的本心。梁家的权势是李雪衣和假母无法拒绝的。李雪衣心下已做好打算,即便勉同枕席,也绝不与之相合,连妆都不想画。

    守序见李雪衣独自调试琴弦,便走开在院中四下参观。林出勇在亭中守了一夜,守序打算等他休息好再离开,没想着在这里住多久。

    长廊中挂着很多文人字画,守序在其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吴梅村、杨龙友、孙临、候朝宗、方以智等等。守序品味了一阵,名士的文采自然都是极好的。角落里,也挂有轩主本人的作品,守序笑了笑。

    林出勇睡醒,守序正想与主人道别,假母却递了一张名帖进来。

    打开一看,“侍生孙克咸拜。”

    孙临约守序晚上就在这里小聚一下。

    看来今天走不掉了。

    守序收下名帖,问假母,“昨夜陪我的姑娘去哪里了?”

    “先生问的是宋亚蓝姑娘?她不是我院中的人,梁先生昨夜请他来作陪的。”

    “那今晚还让她来吧。”守序对李湘真没有兴趣,再换人又嫌麻烦。

    “哎呀,先生,这可难办了。”假母小心看着守序,“亚蓝她今早是哭着走的,临走时还说要闭门谢客。”

    守序哑口无言。

    名姬行首在曲中确实有一些特权,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自行选择客人。李湘真就是如此,除了惹不起的豪绅权贵,她平时只接待二三知己,而且只有接待知己时才会真情流露。

    见守序脸色难看,假母的眼珠转了转,“除非先生让孙大人出面相邀,事情或可有转机。”

    孙临?他官不大啊。

    “哎呀,先生有所不知。孙大人在曲中是有名的情种。他最早喜欢一位叫王月的珠市姑娘,奈何被势家所夺。那势家官人带着王月去淮西上任,却被献贼砍了头,阖家死难,王月也没能幸免。此事让孙大人消沉了很久,直到他遇上了葛蕊芳……”

    守序这会也无事,就听这假母说起孙临的八卦。他感兴趣的是八卦中的另外一个人,桐城方以智。孙临的大舅子,复社四公子之首。世人以陈贞慧、侯方域、方以智、冒襄四人并称,这其实没什么道理。当其他三人还在醉情于秦淮映月时,方以智早早中了进士,点了庶吉士,进入明朝文官升职的通衢大道。

    方以智在京城任官,经受住了李闯的拷略,伤口见骨也没有降顺,更没有降虏。趁着李闯山海关大败,他逃出京城一路辗转回到南京,简直是传奇般的故事。因为政见不合,马士英没有起用他,但在民间,方以智的呼声很高。

    守序转身,大步走到李雪衣面前,“帮我写封回帖。”

    “耶?”李雪衣只当遇到个文盲,脸上遮不住的厌烦之色。

    “陈守序拜。”无前缀自称。

    李雪衣撇了撇嘴,她自是知道杨廷和的故事。可杨廷和那是二朝首辅,他随便自称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不是。而正常情况下,名帖要么自称侍生,用于平辈;要么晚生,用于长辈;门生则是师徒。李雪衣只当守序文盲不懂文化,耐着性子提笔写了下去。

    守序的意思有两个,一是请方以智。

    李雪衣小嘴张成了一个“哦”字。方以智年轻时与孙临一起浪迹秦淮,那时李雪衣年纪还小,只是有所耳闻。自从考中进士后,方以智就没再进过南曲,从北京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听人说当年那个秦淮浪子已浑然不见。

    故事都变成了传说。方以智是李雪衣喜欢接待的那类客人,复社旗帜人物吗。难道,眼前这个大文盲真能请动他?

    二,搞定宋惠湘。

    又来了,李雪衣有些愤懑,姐妹昨晚的遭遇让她心下不平。

    几笔写完。守序把回帖交给假母,“请转告孙克咸,我在这里等他。”

    ……

    今天是连晚饭一并在这里解决了。

    秦淮各院,都带三餐,甚至餐饮的好坏,也是各院的招牌之一。

    依然是几榻分餐。有孙临出面,宋惠湘纵有不愿,也还是来了,仍然是坐在守序身边。

    孙临自然是带着葛蕊芳,方以智没选人,李雪衣主动陪了过去。

    怕触及方以智伤心事,孙临绝口不谈战事,只聊些秦淮风月。

    守序打量了葛蕊芳几眼,面色微黄,眉如远山。谈不上漂亮,却有股有别于一般女子的气质。

    李雪衣见守序盯着别人的女人看,心下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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