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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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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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周惠随意的应了一声。

    “郎君继续忙,”申屠嘉娜体贴的退到门口,“小婢就在这,有事尽管吩咐。”

    周惠原本并不急着写什么,只是因天sè还早,才无聊的找点事情来做。如今见申屠嘉娜俏声软语,体贴备至,又是不久前才到元明月身边的人,于是心中一动,招呼她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是。”申屠嘉娜走到周惠身前跪坐下,含笑望着这位救了她阿叔一命、让她叔侄俩衣食无忧的恩人。

    “你阿叔是叫纥罗吧,现在还好么?还有周怀洮,他是我身边出去的,在郡公府过得怎样?”周惠温言问道。

    “回郎君的话,他们俩都很好,很得家主很看重,”申屠嘉娜笑靥如花,“小婢的阿叔,现在是郡公府的门房管事;周阿叔处事灵活,一般负责外面的事情……他两个关系很好呢!”

    “这就好,”周惠微微颔首,“你是一直跟随在明月娘子的身边?”

    “恩!”申屠嘉娜点头应是,又主动替元明月说起了好话,“娘子待我很好,见阿叔偷拿她的衣裳,知道是为我准备的,刚见面就赏了我好些布料做衣服……最近这半年来,相处得越发好了,她还教我念书写字呢!”

    “是吗?”周惠笑了笑,“你家娘子还有这般本事,能够教你念书?”

    “娘子的本事可大了,笛子吹得好,弹琴弹得妙,别说教我念书了,连诗都能写呢!”申屠嘉娜继续替元明月吹嘘。

    。。。

第一〇二章:尔朱入洛(六)() 
“你倒是挺向着你家娘子啊!”周惠哂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诘问她道,“不是说这半年才学念书么,又如何知道她能写什么诗文?”

    听周惠语气中带着怀疑,申屠迦娜急忙高声分辩:“是真的啊!小婢亲眼看见娘子写诗来着……郎君若不信,改天我把她的诗偷拿出来给你看!”

    “好了,好了,我也就随便说说,”周惠摆了摆手,“这里不用你帮忙了,先去歇着吧!”

    ……,……

    第二天早上,周惠依着礼仪,陪元明月回城西南阳郡公府省亲。他们两家人素有交往,又同是青年夫妇,见礼过后,气氛就随便了许多。元宝炬邀周惠进书房商议要事,乙弗氏则把小姑拉进内闱,询问她这三天的情形。

    提到这个,元明月语气中满是幽怨:“夫君态度十分冷淡,总是显得心不在焉,成rì连话也说不上几句……阿嫂你也知道,我心中早有了这个人,就算矜持了点,但只要他肯来相就,我自然不会有什么保留,可他却浑不把我放在眼中!”

    竟然是这样的情形?乙弗氏纳闷不已。两人正值青chūn之年,凭着小姑的容貌和身段,居然还打动不了新婚夫婿?

    她心中很是怀疑,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是在明面上,她却只能安慰小姑道:“最近尔朱氏率胡骑进京,整个京师中都人心惶惶,朝堂上肯定也是暗流汹涌。妹夫牧守一方。又是奉敕整军的府户军都督,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考虑。你阿兄又何尝不是如此?半个月来一直忧心忡忡,为现在的时局cāo心,一次都没进我的房内……这不,妹夫刚来,就把咱俩抛到一边,拉着他去商议事情了!”

    “阿兄不亲近嫂嫂你。是因为你怀孕了吧?”元明月撅着嘴,望向乙弗氏隆起的小腹,目光中满怀着掩饰不住的歆羡。

    “呵呵!”乙弗氏笑了笑。这倒是真的。往年她有次流产,即是因元宝炬在孕期中情不自禁之故。从那以后,元宝炬就非常小心了。只要她怀有身孕,就绝对不来扰她,房间里还专门点着清心宁神的伽罗沉香……

    想到这里,乙弗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元明月:“明月妹子,你现在还是天天焚香祈福吗?炉里用的是什么香?”

    “自然是伽罗沉香啊!”元明月回答道。

    “我说呢!”乙弗氏哭笑不得,“你这个小糊涂,那香是用来清心宁神、驱除yù念的,怎么能用在新婚夫妇房中?回去之后,立刻把那香撤了……恩。我这里还有一些香木,应该能帮到一点忙,你都拿过去用吧!”

    说着,乙弗氏从榻上起身,亲手去梳妆台上取了一只小盒。递到元明月的手上,并且郑重交待道:“若是有了身孕,千万不可点这香。往年我不省得,几次小产,说不定就有这香在作怪……可一定要记住了!”

    “恩!”元明月点了点头。她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这香是做什么用的?

    念及此处。再想到正在书房中和元宝炬议事的周惠,她的脸上忍不住飞起好几道晕红。

    ……,……

    周惠和元宝炬在书房中,议的自然是尔朱荣进京之事,以及当下纷乱不已的时局。

    这段时间以来,诸多朝臣纷纷辞官离京,在京师中引起了巨大的风浪,其中最为汹涌之处,莫过于朝堂中枢和天子元子攸的身边。

    中枢的门下省,掌出入侍从、献纳谏正,向来是天子亲信所居,如今则是鱼龙混杂,既有元子攸提拔的亲信,也有尔朱氏安插的党羽,眼看着一份份辞呈送到省内,有的忧心忡忡,暗自惊心不已;有的却认为是体现了尔朱荣威严,很热切的汇报给尔朱荣。

    尔朱荣和他的五千jīng骑住在永宁寺,此寺乃昔年胡太后所建,有僧房楼观一千余间,各各雕梁粉壁,青缫绮疏,规制不减洛阳宫,为当世诸寺之冠。其中的大佛殿,甚至是仿着洛阳宫太极正殿的形制,碑刻中号称“须弥宝殿,兜率净宫,莫尚于斯”;又有九层佛塔,高九十丈,登而望之,视洛阳宫内如掌中,临京师诸坊若院庭。因此,尔朱荣每次入洛,都是居住在这一处,隐隐压制着洛阳宫和整个京师。

    就连尔朱荣手下的军将和属官,也往往仗着尔朱荣的威势,肆意陵侮元子攸身边的亲信。他们接到门下省的消息,都附和着说是除旧布新之象,有的人甚至从尔朱荣的姓氏“尔朱”二字中引申出“人主”来,叫嚣着要预先准备禅位表章。

    这些人如此公然叫嚣,完全不知收敛,种种大逆不道的话,还有种种肆无忌惮的行为,都传到了元子攸的耳中。元子攸和他身边亲信的元徽、李彧等人,无不为此忧心不已,乃至不顾尔朱荣的耳目,多次在含章殿秘密商议如何应付的事情。

    “尔朱荣已经得到这些消息,”元宝炬眉头紧皱,“前rì他进宫来,当面质问天子,是否有害他的心思。幸亏天子应对得当,说外间也有人说你要害我,这些谣言难道可信?尔朱荣才没有继续深究,大笑着请天子一同去西林园shè猎……唉,天子倒颇为敏捷,只可惜他身边那些人很是不堪,如此怎能成得了事?”

    “三兄,你何必这般在乎呢?”周惠劝解道,“你我虽然身服绯紫,为天子重建河南府户军,却并非天子亲信,影响不到他们的决策。依我之见,倒不如安安心心的把兵练好,或许还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我知道,你心中是有些怨气,”元宝炬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也怪不得你,遣出京师不说,几次认真的上书奏事,却都被驳了回来。遭到这种际遇,换了谁都要灰心,而你还能够继续收纳流民,整理郡中庶务,这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天子并未忘记你,前rì见我的时候,还问起了你成亲的事情,并且惋惜的说,你之前的几封奏疏,颇有可取之处,但他现在正倚重城阳王元徽等人,靠着他们和尔朱党羽周旋,也不好拂了众人的意见。否则的话,就算他下诏施行,没有他们的配合,也只不过是废纸一张。”

    。。。

第一〇三章:中枢布局(一)() 
“天子仁厚,朝堂上人尽皆知,三兄不须解释什么。之前下旨赦免,重新起用,我已经是屡承恩德,如今虽然进言无功,也不会产生什么怨言,”周惠微微叹息一声,“更何况,我是以北海王的逆党起家,曾在北中城竭力抵御王师;三兄家则和天子那一脉有过纠葛,彭城武宣王蒙冤而薨,可以说是因岳丈的直接牵连。本着这些前因,天子再如何仁厚,也总会怀着芥蒂,不可能倾心接纳你我二人。明知不可而为之,这不是做实事的道理,你我与其作那些没用的想头,倒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好手上的事情。”

    这几乎是周惠的心里话,也是真心在奉劝元宝炬。因两方私交甚密,他甚至没有忌讳什么,依然以“北海王”称呼被朝廷贬为庶人的元颢,以“彭城武宣王”称呼被元子攸追封为帝的元勰。这番称呼要是传到御史耳中,周惠肯定会因而受到弹劾。

    因此,元宝炬心下非常感动,也真心的回答道:“你说的何尝不是道理?但我身为朝廷大臣,身为近支宗室,怎么能够不为国事忧心呢?昔rì先父蒙冤,得胡太后之力才终于昭雪,家兄也因而得封临洮王,我入禁宫为直阁将军,可谓是受恩隆重。然而当胡太后肆意妄为、扰乱国家时,我依然毫不犹豫的起来反对,哪怕被削去官爵、闲置数年,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如今我得天子施恩起复,见天子有心维护社稷。'。 无论是出于忠君之心,还是为了大魏的社稷,都必须竭尽忠诚才行啊!”

    他从书案后转出来,在周惠面前躬身拜揖:“我知允宣素来见事极明,善于审时度势。依允宣看来,面对尔朱荣的步步紧逼,朝廷该如何如对?还望有以教我!”

    “三兄这是做什么?”周惠连忙把元宝炬扶了起来。“你我乃布衣旧交,如今又是我的内兄,若有相询。我岂敢有所保留?”

    “如此就多多仰仗了。”元宝炬顺势站起,等候着周惠的下文。

    周惠微微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其实他以前也想过。却主要是从自身的角度,考虑自己该如何行止。现在元宝炬问朝廷的处断,少不得要花费点心思。

    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趟后,周惠回复元宝炬道:“三兄,依我之见,朝廷现在什么都不用做,镇之以静即可。”

    “镇之以静?”元宝炬大惑不解,连忙反问周惠,“可是!尔朱荣都已经图穷匕见了,朝廷难道还能不管不问吗?”

    “不。(。 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周惠解释道,“难道三兄没注意到,元天穆还在前来京师的路上么?他对中枢更加熟悉,封地也比尔朱荣近。为什么要先让尔朱荣入朝?一则是观察朝廷对尔朱荣进京的反应,二来也作为尔朱荣的奥援。如此的话,尔朱荣内有五千jīng兵,外有元天穆的七万虎贲,足以戒备朝廷。而朝廷即使有心要做什么,暂时也不方便发动。只能镇之以静。若是一味的惶急匆忙,反倒会自乱阵脚,同时也打草惊蛇。”

    “可是,若朝廷毫无动作,一旦尔朱荣趁机篡位,岂非坐以待毙?”元宝炬追问道。

    “不会的,元天穆还没到呢!”周惠微微一笑,“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情,需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礼仪也极为隆重和繁琐,尔朱荣那些手下如何cāo持得来?又有谁具备cāo持的资格?少不得要倚重元天穆才行……况且,自古权臣篡位,大多要先立幼主、或者迁移都城,以借机全权掌控朝廷中枢。如今皇后尚未分娩,尔朱荣再没耐心,也会先等上两三个月,视结果立幼太子或幼女婿陈留王。”

    “如来如此!”元宝炬茅塞顿开,再次向周惠躬身致谢,“允宣真乃大才,多谢不吝指教!”

    “大才可不敢当,”周惠逊谢道,“只不过,我是遣出外放的人,不在朝局之内,才比你们这些局中人看得清楚点罢了。正所谓‘不识灵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元宝炬自然不知道,周惠这是无耻的剽窃篡改了后世的名句。他素来信佛,听周惠恭维他是灵山中人,又听这一句诗极富禅意,忍不住顿起知己之感,对周惠更加的推崇。等到用过饭食,他又殷勤的把周惠延入后院,在后院池边的亭台内设酒招待,彼此相对而酌,直到晌午方才散去。

    和元明月回到城南家中,周惠感到有些醉意,依旧去了偏院安歇。然而他才刚刚躺下,便见申屠迦娜蹑手蹑足的走过来,一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满是神秘的笑容。

    “你这丫头,又跑来做什么?”周惠把手一挥,“我要歇息片刻,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当然是有事情啦!”申屠迦娜嘻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张诗笺来,“这是娘子几月前作的诗文,一直藏在梳妆盒里面,小婢好不容易才拿到……郎君请看!”

    “是吗?”听说是元明月藏在梳妆盒里的诗,周惠有了些兴趣。接过诗笺看时,便见上面写着一首五言诗:

    杨柳绿如烟,惯逐chūn风舞;chūn风不向南,怎识阳城路。

    对镜懒为容,调弦不成曲;倏然燕子来,双飞入帘幕。

    这首诗用的是近体,介于汉乐府和唐初成型的五言律诗之间,前四句可以看作是汉乐府中的《折杨柳》,后四句则是律诗的格式,正是如今这南北朝时期的风格。而从内容上来看,乃是元明月寄托相思的诗文,对象显然就是“阳城路”外的自己,还表达得非常浓烈。尤其是那最后一句“双飞入帘幕”,简直就像思chūn的妻子写给久别的情郎一般,难怪元明月会藏起来不让人看见。

    周惠心下暗笑。这元明月,果真是个多情的人!不过是订下婚事,连面都没见过呢,居然就写这么露骨的相思句子。

    然而,在好笑之余,周惠却也颇为心动。遥想到元明月在闺楼之上,看着院内的杨柳枝,忽然惹动相思之情,百般的不自在的回到闺房中,看着镜中的绝美容颜发呆,连瑶琴也无心去弹奏,等到一对燕子飞过来,又联想到两人双宿双飞之事,脸sè立时晕红一片……

    周惠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烦乱。

    。。。

第一〇三章:中枢布局(二)() 
正在这时,元明月忽然闯了进来。她刚刚脱去外面的曳地深衣,仅着粉紫sè对襟高腰襦裙,一袭淡黄诃子裹着胸部,颈下还袒露着大片白皙的肌肤,越发显得酥胸高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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