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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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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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抢不到雍州、岐州的粮食,那我们就自己种吧……万俟丑奴心里想道。

    为了防止官军的sāo扰,万俟丑奴还作了充分的准备。他派人在营田外的各处险要立下寨墙,各遣数百到一千骑军且战且守,又总立一处大寨,令太尉侯元进领五千骑军驻守,随时支援受袭的地方。

    只可惜,他的这番心血注定要白费了。官军并不打算sāo扰他们,而是要全力出击,一举荡平他们。

    得知万俟丑奴驻军分散,尔朱天光与贺拔岳决定趁势出击。他们先遣侯莫陈悦佯攻别寨,而后主力尽发,在半路截住前往支援的侯元进,不多时便将其俘虏,然后趁势攻破侯元进的主寨大营。

    和上次一样,贺拔岳并没有为难战败的叛军,除侯元进以外,其余的俘虏尽皆放之。得知官军如此宽大,其余诸小寨的守军纷纷出降,将各处营田和屯田诸军暴露在官军面前。万俟丑奴眼见大势已去,一时又无法聚拢诸军,只得弃营而走,准备逃往泾州。

    然而,贺拔岳的动作比他更快。才荡平了侯元进的大营,他便趁夜直取泾州,逼降叛军刺史俟几长贵。万俟丑奴无奈,只得率残部折往西北,意yù返回自家的高平镇老巢,却于次rì被贺拔岳轻骑追上,仓促间一军尽没,自己也被贺拔岳手下统军侯莫陈崇生擒。

    万俟丑奴被擒获,叛军立刻分崩离析。前魏朝齐王、关内大行台,叛军太傅萧宝夤留守高平镇城内,被城中归降的士卒抓获;叛军陇右行台万俟道洛率众六千,退保秦州、泾州交界处的牵屯山,被贺拔岳击破后又率千余轻骑往西南方逃去,投靠秦州略阳郡贼帅王庆云。

    至此,肆虐数年的高平镇叛乱,终于被朝廷平定了下去。

    ……,……

    消息传到洛阳,元子攸却没有多少欢欣之意,反倒有些忧心忡忡。他原本以为,这关内叛军肆虐多年,要费上许多时rì才能平定。那么,他新近整编的羽林军,正在重编的河南府户军,自然就有许多建功立业之机,从而成长为足以依靠的力量。

    可这样一封捷报,却将他的期望化为了泡影。

    “这么说,天下便是没有叛乱啦!”元子攸把尚书台呈上的奏疏放下,语气显得十分索然。

    “正是如此。”尚书令、临淮王元彧躬身应道。

    然而,见元子攸面无欢悦之sè,他大概也能想到他的担忧,于是隐晦的试探了一句:“只不过,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

    。。。

第九八章:关中征伐(三)() 
“贼平之后,方劳圣虑”云云,是晋朝镇南大将军杜预所上奏疏中的话。当时杜预犯病,晋武帝司马炎派他抱病征吴,杜预上奏疏推辞,说“取吴不必臣自行,但既平之后,当劳圣虑耳”,提醒晋武帝司马炎,让他妥善安抚东吴旧地和旧臣,以免有人趁机作乱。可惜晋武帝死后,其子晋惠帝愚痴,中枢频频变乱,于是妖贼石冰、广陵相陈敏、建威将军吴兴钱璯先后起事,据有扬州,全赖义兴周玘(时为吴兴人)、吴郡顾荣、会稽贺遁等本地大族才得以平定,继而由司马睿、王导入主,延续晋朝之祚。

    如今临淮王引用这句话,明里说关内屡经叛乱,民生凋敝不堪,需要择贤能可靠之人镇守和治理,暗里却是在提醒元子攸,天下寇盗未息时,尚且可以牵制尔朱荣,让他无暇图谋改朝换代的事情。而且他想要率军平乱,就不得不借助魏朝中枢的号令,以指挥各地的刺史、都督,调配全天下的兵力和钱粮。可是,如今各地贼寇皆平,尔朱荣声望达到顶峰,很可能会谋求取魏朝而代之。

    元子攸何尝听不出他的意思?不说别的,尔朱天光的报捷文书,并非直呈尚书台,而是呈给晋阳的尔朱荣和上党的元天穆,再由他们转呈过来。仅从只一点,这就可以看出尔朱家的跋扈。

    尔朱荣是都督中外诸军事,如果说把捷报呈送给他,还情有可原的话。那呈给元天穆是什么意思?他已经由从一品录尚书事晋封正一品太宰,正率虎贲军驻于河东上党封地,从侧面牵制万俟丑奴,军事职权上还不如尔朱天光,尔朱天光为何绕过尚书台,先呈书于他呢?

    不仅如此,随尔朱天光报捷文书而来的。还有尔朱荣和元天穆的两封奏疏。元天穆在奏疏中,不顾他已离开尚书台的事实,越俎代庖的建议朝廷给予诸将封赏;这倒也罢了。尔朱荣的奏疏,却是向朝廷要求九锡!

    九锡是天子赐给勋臣的九种礼器,乃人臣的最高礼遇。然而。自从王莽引用古礼、从汉平帝手中获得九锡以来,这一殊礼便成了人臣篡位的前奏。后汉的曹cāo、曹魏的司马昭、东晋的桓玄、以及其后的刘裕、萧道成、萧衍等,无一不是先取九锡,然后由自己或自己的儿子改朝换代。

    以魏朝而论,立国一百多年以来,获得九锡的仅有两人,一个是投降本朝的刘义隆之子、宋王刘昶,一个是辅佐高祖孝文帝迁都改制的任城王元澄。但这两人的九锡,都是死后才追加,并非生前所接受。

    当然了。尔朱荣并未直接向朝廷索要,而是说他府内的参军劝他自加九锡,而他听了很不高兴,将其逐出幕府云云。从这个表述上来看,他大概还有试探朝廷的意思。看朝廷如何答复这一无理要求,从而判断出朝廷对他篡位的态度。

    可是,既然尔朱荣出言试探,那就说明他已经有这份心思了。要知道,当初河yīn之乱时,他就曾经试图取代魏朝。只是因大多数将领反对、多次占卜皆为不吉才作罢。而到了现在,他显然是认为五分天下已有其四,自己的功劳和声望也达到了顶点,谋求取代魏朝的时机已经成熟。

    这正是元子攸一直担心的事情,担心到他甚至不敢去想,仿佛他一想到,尔朱荣也会跟着想到似的。他自己也知道,这实际上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和掩耳盗铃没有什么两样,但却是唯一能够让他安心的方法。否则的话,他恐怕都无法安心入睡,尤其是被迫留宿在尔朱英娥宫中的时候。

    想起尔朱英娥,元子攸更觉惊心。年初人胜节那一rì,他喝了几樽南阳郡公元宝炬进献的酴醾酒,半醉后宿于宣光殿皇后寝宫,临幸了尔朱英娥几次,结果尔朱英娥便有了身孕,于今已是小腹高隆。她本来xìng情就非常不好,怀孕后脾气更是大得吓人,把元子攸管得如同死牢之中的囚犯一般。

    毫无疑问,一旦尔朱英娥产下男婴,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而他这个天子的使命甚至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过不了多长时间,尔朱荣就会逼迫他禅位,继而将朝政完全纳入手中,毫不费力的取代魏朝。

    迁都城,立幼主,趁机掌控整个朝政,向来是篡位的最好方式。之前元颢入洛,他宁愿留在长子小城等待尔朱荣,也不愿前往邺城行宫,便是为了防止尔朱荣趁机逼迫他,造成迁都的既成事实。可如果太子出生、尔朱荣逼他禅位于太子的话,他就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坐视朝政完全落到尔朱荣手上。

    即使是现在,他手中的权柄也少得可怜,一直受制于录尚书事元天穆。好不容易等到虎贲军有事于外,元天穆不得不亲自率军出征,却还有个尚书左仆shè尔朱世隆留守尚书台。而这洛阳皇宫之中,本为天子禁苑,非亲信勋臣不得居其职,却也有中书令魏兰根、黄门侍郎朱瑞、武卫将军奚毅等尔朱家党羽监视他。

    因此,尽管元子攸知道临淮王元彧的言外之意,却只能装傻充愣,顺着字面上的典故回答道:“是啊!关内久经战乱,人心也不安稳,想要治理好,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

    此言一出,元子攸顿时感觉轻松了一些。至于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继续逃避事实,还是避免殿外的侍卫报告魏兰根、朱瑞、奚毅等人,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

    或许是从这次装傻充愣中得到了启发,元子攸想到了回复尔朱荣的方式。他本不愿赐其九锡,如今尔朱荣既未明着索取,他也就假装没有看出奏疏里的言外之意,一本正经的给尔朱荣下诏,褒奖他维护朝廷制度、拒不接受九锡之礼的忠谨。

    此外,他还将这份诏书刊于邸报之上,颁示天下群僚,好坐实尔朱荣的这份“忠谨”之心。

    。。。

第九八章:关中征伐(四)() 
诏书传到并州,尔朱荣极为不满。(。 他觉得,自己扶元子攸登上帝座,替他平定肆虐河北数年的六镇叛民,帮他赶走篡位的元颢重返京师,如今则又派尔朱天光平定了关内,可谓是功业彪炳。凭着这样大的功劳,难道还换不到一个九锡么?

    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威望,就算自取九锡,朝廷可有能耐挡得住他?之所以说得那么委婉,是上党王元天穆为天子考虑,给他机会施恩于尔朱家,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不识趣!

    尔朱荣越想越愤怒,在晋阳王府内大发雷霆。恰好在这时,尔朱天光传来后续战报,说万俟丑奴麾下行台万俟道洛逃入秦州,投靠秦州叛贼头领王庆云,于是很不巧的触到了霉头。尔朱荣在盛怒之下,当即命府内骑兵参军刘贵前往关内,再次责打尔朱天光,并且削其广宗郡公的封爵,严令他迅速进兵剿灭秦州叛贼。

    听到这样不近情理的命令,麾下众人尽皆面面相觑。骑兵参军刘贵尽管向来峻峭严酷,攻讦无所回避,很称尔朱荣的心思,此刻也不敢随意应承。他出列跪倒在他面前,苦求尔朱荣收回成命。

    真是,尔朱天光是那么好打的?其人乃是尔朱荣最为看重的后辈,不rì就将出任关内大行台,权势仅在尔朱荣、元天穆二人之下。刘贵上次奉命杖责,已经是颇感惶恐,生怕会因此而得罪尔朱天光,哪还架得住再来一次?

    大行台侍郎司马子如和刘贵同为怀朔镇人。两人素来交好,自然明白好友的难处。他连忙提醒尔朱荣:“大王,万俟道洛出逃,不是出于高平镇民李贤之计,借降将万俟阿宝设下的圈套么?他俩假称万俟丑奴击败了咱们,传令让万俟道洛率军前往追击,把高平城交由阿宝留守。这才骗得万俟道洛率军出城,由阿宝把镇城交给广宗郡公。否则的话,万俟道洛如果以手中的六千jīng兵死守高平城老巢。广宗郡公哪能这么容易拿下?”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尔朱荣微微眯起双眼,望向司马子如喝道。

    “属下岂敢!”司马子如连忙跪地,“只是属下听说。上党王得知这件事后,认为此计极佳,已擢升李贤为高平县令,并且把高平镇的善后事宜全部交给广宗郡公。现在大王却认为这是广宗郡公失职,派人严加责打,恐怕会扫了上党王的颜面。”

    听司马子如提到上党王元天穆,尔朱荣总算平静了些儿。他如今执掌魏朝权柄,连天子都无法加以约束,放眼普天之下,也只有元天穆还能劝得住他。

    “……你说得不错。”尔朱荣思索了片刻,颔首吩咐刘贵道,“既然上党王已有处置,你就不用去关内了,直接去壶关城找上党王。请他下令让天光进击。”

    “大王英明!”刘贵连忙应道,起身退回属臣行列,后背却已经被汗水浸湿,抬头和对面的司马子如相对,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后怕。

    这尔朱天柱,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如尔朱天光这样的左臂右膀,亲信重将,也丝毫不留情面。可是他尔朱荣能随意的处置麾下,他们这些领命执行的属臣却不好过啊!得罪了那些实权亲贵,今后他们还怎么在军中立足?

    等到离开荣府,刘贵立刻把司马子如请到家中,设酒摆宴招待。他先满斟了一樽京师传来的酴醾酒,奉到司马自如面前道:“遵业,刚才在王府,可真是多谢你了。否则的话,就算尔朱骠骑xìng情再好,连续两次被我当众杖责,也肯定会怀恨在心,那我以后就没指望混个刺史、大都督之类的实缺啦!”

    “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司马自如自己取过酒樽,斟满后在刘贵手中一碰,“来,咱们喝!”

    “恩!喝!”刘贵举樽一饮而尽,满意的咂了咂嘴。这京师来的酴醾酒味道极醇,实在很合他们几人的脾胃。

    他刚把酒樽放下,便听得司马子如问道:“仆贵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壶关城?”

    “还能什么时候?喝完这顿酒就去!”刘贵叹着气道,“天柱的xìng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命令一下,怎么会允许我隔rì动身?”

    “是啊!在天柱身边应差,真心不容易,”司马子如点了点头,“如今看来,还是贺六浑兄弟看得透彻,早早就趁着樊子鹄入京,自请出外接替作了晋州刺史。当时众兄弟还笑他,说他居然不愿在天柱跟前奉承,是自毁前途呢……可如今他在晋州作威作福,咱兄弟几个却在干些吃亏不讨好的差事,如同猛虎手下的伥鬼一般。”

    说到这里,司马子如顿了顿,然后趁势告诉刘贵道:“仆贵兄,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天柱,自请前往京师任职。”

    “这……”刘贵一愣,“天柱能答应吗?”

    “怎么会不答应?”司马子如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刚才天柱是因没有得到九锡,因而借题发挥、迁怒于尔朱骠骑么?由此可见,自上党王殿下离开京师后,咱们在中枢的影响小了很多,尔朱荣宗(世隆字荣宗)这个左仆shè根本控制不住局势。所以呢,我这个大行台侍郎,正好可以入尚书台帮他一把。”

    “你倒是机灵,”刘贵望着司马子如,颇感无奈的说道,“可惜我是中外府的属官,想进京师都没辙。只好指望着还有平叛机会,和侯莫陈悦一样随军出征吧!”

    尔朱荣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北道大行台,麾下属官分属中外府和大行台署。其中中外府乃尔朱荣自己的幕府,属官完全由他自己征辟;大行台署的官员,则名义上属于尚书台,包括大行台本人,往往也挂着尚书令、尚书仆shè的兼官,一般行台则是由各部尚书、尚书左右丞兼任,如李苗就曾以尚书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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