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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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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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你父亲的七七忌rì嘛。我记得的。”周惠理解的说道。很显然,周禄并未听出他说“一起带回去”的含意,然而想到时间已经不早,辞职表章不一定能在今天写好呈上去,他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你先回去也好。记得带上一瓮鹤觞,替我贡在平伯灵前。”

    “小人领命。”周禄感动的施礼离开。

    想到平伯,周惠忽然觉得有些寂寥之意。时间过得真快,居然就要到平伯的七七忌rì了。当初在滏口关外碰面,然后一同回乡。自己是多承了这位老家人的照顾啊……

    对了!滏口关?周惠忽然一惊,刚才城门丞陆康说什么来着?那几名嫌犯居然知道他四个月前去过滏口关的事情?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

    他有些失态的站起,几乎碰翻了书案上的砚台。要知道,出于特定的缘故,他对于去过滏口关的事,向来是讳莫如深。在平伯去世之后,几乎就没有其他人知道,甚至连家主周植,也只知道他们是在相州境内遇贼返回罢了。而那几个人既然知道,很显然就是当初把他从堑沟里背上来,并且翻看了他身边那封荐书的人!

    那么他现在该怎么办为好呢?周惠背着手,在正堂上踱来踱去。

    毫无疑问,最理智的办法,便是趁机重惩那几名嫌犯。只要他们都不在了,这世界上便再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当初的事。只可惜,周惠并非那种铁石心肠、杀伐果断的人,那几个人毕竟算是救了他,他不可能对他们如此决绝。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十余岁的小女孩,也正是她吩咐自己的护卫,好心的将他救出了堑沟,不然平伯绝对找不到他,他自己也绝对爬不上来,只能在那个荒山野岭的沟底无奈的仰望星空,等待死亡的再次降临。

    尽管只见过一面,但周惠却清楚的记得,那小女孩面容微黑,鼻梁高挺,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声音非常的清脆,话语间一片天真烂漫。另外,当时她脚上有伤,似乎是跌进堑沟时扭到了脚踝,所以由护卫背着,但神情中毫无怨艾的意思,面对平伯的感激跪拜,她还非常懂事的加以阻拦。

    这样的一个小女孩,让他如何能下得了手?虽然周惠还不知道那几人的确切身份,但就算真是敌对的一方,他也没办法生起任何伤害她的心思。

    周惠打定主意,立刻丢下写了几行的辞呈,令护卫牵来战马,飞快的骑着往城门寺赶去。

    城门寺内的城门司马元整元子肃,已经审问过宇文博、宇文元道诸人。他以给宇文灵吉上刑作为威胁,很顺利的套出了几人的身份,乃是尔朱家麾下的宇文部部众,也知道他们此来洛阳,是要投靠元天穆麾下大将、武卫将军贺拔岳。既然如此,他也就毫不客气的作出了判决,准备在城东马市将几人当众处斩,以jǐng告城内的尔朱党羽勿要生事;至于宇文灵吉,则按照处理犯罪女子的惯例,没入舂槁官坊为奴。

    由于处在戒严时期,洛阳城实行军法,城门寺定案程序极为简单,只须问明事实、酌情宣判即可,其余签字画押、上呈复核等一套统统不用。所以听到元整的宣判后,宇文博、宇文元道等人就已经明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rì将是他们的最后一天,而宇文灵吉将从此在舂槁官坊的苦役中度rì。

    被押回城门寺的监牢,众人尽皆绝望不已,纷纷以鲜卑母语大声诅咒周惠,宇文元道更是深感自责:“早知那周惠如此忘恩负义,咱们就不该束手就擒,是我害了大家!”

    “是我救错了人了!”宇文灵吉也忍不住愧疚道,“如果再遇到,我肯定……肯定……”

    她想说肯定不会救。可是,仔细想了一下,她还是觉得应该去救人。这个深思熟虑的结果,让她心里感到更加羞愧,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大哭。

    哭声之中,宇文灵吉忽然感觉不对,周围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她疑惑的抬起头,就看见牢门已经打开,一位二十余岁的白袍士子,正躬身拜侯在众人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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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九章:自投囹囵(一)() 
“在下义兴周惠,拜见各位恩人,”周惠向众人作了个团揖,“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与各位重逢……”

    “你原来还记得!”宇文元道一声冷笑,打断了周惠的话,“那你这算什么?是来给咱们饯别的吗?”

    宇文元道旁边的宇文博,本来感到奇怪,这人为什么会拜侯他们这些死囚,待听到两人的对答,这才认出周惠的身份。顷刻之间,他立刻大怒:“原来你就是那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还敢出现在咱们面前!横竖咱们已经没了活路,信不信我现在就拿你抵命?”

    “兄台误会在下了,”周惠尽量诚恳的解释,“城门寺的公务,在下已经全部委托给了元司马,并未介入今rì的事情。而且,几位恩人说得并不是很明白,在下听到通报时,只以为是各位胡乱攀扯,过了好一阵才想到可能是你们几位。”

    “别说得好听!”宇文博余怒未息,“你是假城门校尉,城门寺的代理主官,怎么可能不理公务?!”

    “拨力兄,你先别急,”宇文元道拉了宇文博一把,转而问周惠道,“事到如今,周校尉乃是刀俎,我等皆为鱼肉,不知周校尉准备如何处置咱们?”

    “各位于在下有搭救之恩,在下岂敢怠慢?”周惠拱手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中午并不在衙门,而是前往城西送恒农杨元晷父子返乡,回来之后,在下便准备仿效杨元晷的做法,辞去身上的所有职务,因此连官服都已经脱了下来……如今既然得知几位恩人蒙难。在下自然义不容辞,拼着徇私枉法的名声也要搭救诸位。同时也正好借此放弃官职,返乡闲居。”

    听周惠说要搭救他们几人,几人纷纷松了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宇文博倒也干脆,立刻拱手向周惠道歉:“是我宇文博错怪周校尉了。刚才说话过分了些,还请周校尉莫要往心里去。”

    “原来是宇文兄,”周惠向他点了点头,“上次在滏口关外,几位急于返回,未曾告知尊姓大名;刚才在下来得匆忙。也只是向城门丞问清了羁押几位的地方。并未详细取阅各位的卷宗。不知可否请宇文兄替在下引见诸位,并且告知详细的判决?”

    “这个好说,”宇文博首先指向破涕为笑的小女孩,“这位是洛生王的爱女宇文灵吉,当rì正是她吩咐咱们救你出来的;这位是宇文元道。本名宇文叙,以字行于世,我呢是宇文博,字拨力,和元道都是洛生王的亲信旧部;其余的几位,也都是洛生王的下属,现在都随我两人护卫在咱们郡主身边。”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至于详细的判决嘛……”

    “判决还是不说为好,免得你说出来晦气。周校尉听着也尴尬,”宇文元道明白他心里的想法,笑着接口说道,“反正,既然周校尉有所承诺,先前的判决自然算不得数的。”

    “元道说得不错。”宇文博顺势收住了话头,“既然算不得数,那也就不用再提。”

    “几位是宇文部的人啊!”周惠恍然大悟。宇文部是武川镇颇为著名的部族,虽然早在魏初便已经被离散,但依然有着颇高的名声,也颇有些旧部世代跟随。当rì攻下武川镇的破六韩拨陵帐下大将署王卫可孤,即是被宇文肱、贺拔度拔、独孤库者等人聚众攻杀(独孤部尤重,首领世袭领民酋长之职;更重者则世袭第一领民酋长,如契胡尔朱部、敕勒叱列部等;另鲜卑侯莫陈部、鲜卑乞伏部也曾有首领为第一领民酋长);而宇文肱的三子宇文洛生,则是葛荣帐下大将,在北地名声极大,被六镇乱军称呼为“洛生王”;除此以外,半个月前被周惠攻杀的夏州乡兵首领宇文莫纥,也是宇文部被离散出去的一支;而洛阳目前也有宇文部的离散族人,其中颇有人位居高位,例如宇文元道的族兄、曾任台军都督的宇文永,例如前兖州刺史宇文金殿之子、世袭安喜县侯宇文显和。

    有这样现成的名声,拿他们几个作法震慑城内,实在是非常适合,难怪元整、陆康会如此迅速的结下此案。而身为当事人,他们几个得到的判决自然不会那么吉利。

    想到这里,他再次向几人作出了承诺:“几位放心,在下必定会保证各位的周全。”

    “一切全都仰仗周校尉。”宇文元道、宇文博等人纷纷拱手致谢。

    “恩,我也相信你!”宇文灵吉也眨了眨眼睛,“元道叔叔见识很好,但看你总是看不准。上次说你糊涂,这次说你忘恩,但是都没有说对哩!”

    “这个,周校尉,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唐突了!”宇文元道尴尬的说道。

    ……,……

    对于元整元子肃而言,最近的rì子可谓是分外舒心。周惠不仅举荐他为城门司马,而且将缇骑人事和关防重任全部相托,他说要拣选人员,将一些骑马shè猎的同伴引入缇骑,周惠毫不干涉;好友从七品武骑常侍陆康赋闲在家,他请周惠酌情提携,周惠立刻行文举荐他为城门丞……可以说,如今的城门寺,基本上成了他的地盘,而周惠对此毫不在意,还进一步将rì常公务也交给他全权负责,让他在事实上成为了执掌全城关防的城门校尉。

    带着一干故友驰骋于洛阳街市,享受着洛阳民众的敬畏和大权在握的感觉,元整怎么能不意气风发?

    元整并没有架空周惠的意思,之所以引入那些同伴和好友,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和彼此之间的默契。然而,因为周惠的这种大气态度,元整在感激他的举荐之外,又增加了几分钦佩之情,能够如此放权的上司,还真是不多见。而其中体现出来的信任,则更是让他颇为感慨,也非常合他那直爽的xìng格。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为了报答周惠的这份信任,元整拿出了极大的热忱,努力的协助周惠维持全城治安,并且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如今洛阳的安定局面,至少该算他三成的功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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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自投囹囵(二)() 
所以,听说宇文博一行乃是尔朱荣麾下宇文部的重要人物,前来投奔元天穆手下大将、武卫将军贺拔岳,他立刻决定处置他们,已达到震慑城内的目的。至于形势是否会发生变化,尔朱荣、元天穆是否会卷土重来,而宇文部与贺拔岳又将如何报复,他根本就没有去顾及,依然坚决的写好处决宇文博等人的通告,然后张贴到洛阳九门的城门边。

    回到城门寺,他惊讶的听城门丞陆康说,周惠居然难得的过来了,正在衙门后面的校尉私院等他,而且周惠并未身着官服,只穿着一件白sè长衫,显然并非公务而来。

    尽管如此,元整依然没有怠慢,很恭敬的和陆康上前见礼,坐在周惠的下首候着。

    “子肃辛苦了,”周惠笑着点了点头,“刚才和士宁聊了一会,稍稍问了下这边的情形,得知子肃一直非常勤勉,我听了很是放心和欣慰。”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得校尉如此信任,将城门寺政务全权相托,下官怎能不倾力报之?”元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很恭敬的拱手作答,“更何况,此事也甚合属下的脾胃,并未感到什么辛苦。”

    “子肃请安坐,”周惠笑着抬手示意元整,“我这次来城门寺,并非是为公务而来,子肃不必作这回复上官的格式。当然,听子肃这么说,我也感到更加的放心,可以毫无牵挂的辞去职务。”

    “校尉要辞职?!”元整诧异的望着周惠,又望了望陆康,“这话从何说起?”

    “子肃兄不必看我,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校尉说,要等子肃兄回来一同商量。”陆康微微苦笑,“我也想劝过校尉。但不知其中的由头,而且校尉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士宁倒是诚恳。”周惠心下非常感叹。

    这个时代,无论是在官场还是民间,都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一旦作出接纳和承诺,彼此便倾力相托,这实在是分外难得。如陈庆之和他之间,尽管分属南北,引为属官之后。就将府内所有政务都交给了他。丝毫没有什么避忌;而如今他虽然没有征辟属官的资格,无法将元整和陆康引为臣从,但元整和陆康受到他的举荐,担任他在城门寺的下官,也都如此恳切的为他效劳和考虑。并未生出什么篡权的心思。

    当然,也正是由于两人都只是下官,并非属官,属于朝廷编制,他才能够抽身离开。否则的话,府主一旦去职,作为臣从的属官也就只能去职了,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而鉴于两人的心态。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添了几分把握,可以放心的将麾下那支府户军交给元整,让他帮自己把那支军队的建制保留在城门寺中。

    想到这里,他望向元整的眼光显得分外亲切:“既然子肃回来,咱们就可以说到正题了……我之所以辞职,是为了被子肃捉住的宇文博、宇文元道等几位。听说子肃已经对他们作出判决。但我想请子肃尽数开释,并且由我以辞职的方式来承担所有责任。”

    “难道他们真是校尉的旧交?”元整十分疑惑,“实际上,他们的处罚可轻可重,下官在决定之前,听他们说是校尉的旧交,曾让士宁专程去县衙问过……”

    “这个,我在北地确实没有什么旧交,但他们却是我的救命恩人,之所以假称旧交,大概是出于谦虚,不愿以恩人自居的意思。否则的话,我也不会一时想不起来,更不会随便因私废公,”周惠略带歉意的向元整解释,“几个月前,我曾去河北平州任职,恰逢葛荣余部韩楼作乱,相州、冀州的葛荣残党纷纷响应,于道中大肆劫掠,我因此差点送了xìng命,幸亏他们搭救才得以返回河南。”

    “原来是这样,”元整点了点头,“校尉为报答救命之恩,不惜丢弃官职,这是难得的义举,下官对此十分敬佩。只是,现在要释放他们,却有些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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