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府上,胤祯将养心殿里所发生的事如数写下,差下人快马加鞭送给千里之外的十三阿哥胤祥。只是皇帝的旨意要远远快过胤祯的书信。还没等胤祯的书信到达sc那即将成为天下人笑柄的天下第一知县的匾额已经挂到了长留知县吴有良的府上。
第四十七章 白面书生狐假虎威 中间线人展露马脚()
康熙皇帝晋封吴有良为天下第一知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各地。吴有良接到消息时却是在皇帝下诏的第三天,礼部官员将诏书交到吴有良的手中,吴有良哭天抢地甚是夸张的接过谢恩,转身就到镇上最有名的铺子装裱起来,又请了县里最有名的喜乐队20余人,在一片唢呐声中,得意洋洋的将天下第一知县的牌匾挂到了自己的府门口。
当天夜里,吴有良在府上大摆宴席,除了主动前来道贺的狐朋狗友,最为显眼的却是稳坐在尊贵主宾位置上的宋修源。吴有良更是在众人一片不解的眼光中将一身白衣翩翩公子打扮的宋修源敬上了天。吴有良那般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模样让一众宾客纷纷看傻了眼,平日里作威作福无所顾忌的他竟然也有这等低声下气的时候,这让前来赴宴的宾客一时间对宋修源的身份更加好奇。
宋修源对吴有良的恭维,宾客们的不解丝毫不在意,仍旧端坐在主宾的位置上谈笑自若,乐得其所。酒过三巡,宾客们再次给吴有良道喜过后渐次离开了吴府。宋修源等到宾客们全部离席之后,翘起二郎腿对着吴有良说道:
“吴知县,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了。你承诺额外孝敬太子爷的五万两银子何时兑现?”说罢,宋修源目光阴沉的看着吴有良,吴有良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刚刚喝到微醺的他登时酒醒了过半。
“宋爷爷,您也知道,小的把县里的缙绅税、钱粮税、漕运税克扣了一个遍,现在别说老百姓了,就连我这衙门也是拿不出一两银子啊。”吴有良不是不明白这额外的五万两银子多半要填进宋修源自己的腰包,怎奈自己的丑事和把柄全都握在宋修源的手上,如今他也是进退两难,怎地拿宋修源没有办法。
宋修源听罢又是微微一笑,复又冷漠的说道:“老百姓没银、官府没银,你吴知县家里总不会拿不出这点银子吧。就今晚的宴席宋某上下估摸了一下,少了百十两银子置办不了这些个名贵菜品。”宋修源说着,伸手指了指八仙桌上的人参炖鸡。仅那成人手指粗细的人参一个菜里就配了两根之多。
吴有良见死活捱不过去,当下脑子一转,又想出一个折子。他将宋修源让进自己的书房,从藏在榆木柜子上的檀木匣子里取出一串水头十足绿的油光发亮的翡翠珠子交到宋修源的手上,宋修源接过一看,嘴角上扬笑了笑,顺势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吴有良心里窃喜,以为这串翡翠珠子便顶了五万两现银,谁知宋修源转过身就翻脸不认了人:
“吴知县,你是看不起太子爷还是觉得我宋某人是要饭的?拿这串破烂玩意儿就想打发我?”
吴有良听后可算是明白了过来,这宋修源非但没能把那额外的五万两给免了,甚至是刚刚那串品色上好的翡翠珠子也送入了狼口。吴有良一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见他哭丧着脸,快要掉泪似的说道:?“宋爷爷,我府上真真儿没有那么多银子。这串珠子还是内子生日刚刚置办的。就算是慰劳宋爷爷这几天的舟车劳顿,余下那五万两,还请宋爷爷跟太子爷求求情缓些日子。”吴有良近似哀求的说,宋修源达到了目的,自是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而后蔑视的看了吴有良一眼,威胁道: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吴知县别把我当傻瓜。我明日启程回京,你要是识时务就过些日子自己把银子送来,要是不识抬举。哼,我能让你一夜闻名,也能让你身首异处!”宋修源威胁完,自顾自的走了。吴有良站在原地,心里如同吃了死苍蝇般恶心的说不出话来。每年源源不断的给太子府送银,到头来只捐了个知县不说,如今又得伺候宋修源这个大爷。吴有良越想越气,一个阴毒的想法忽然冒出,吓得他也是一个激灵。
此时此刻,吴有良府外的高墙上,胤祥留下打探宋修源的薛狗儿、赵六儿将这晚发生的事如数记下。两人趁着吴府下人们不备,利落地翻过墙根回到客栈。薛狗儿将吴有良与宋修源之间的勾当誊写清楚,两人一合计,决定明日启程奔赴sc在此按下先不说。
又说那狮子山下。冯家印连日豪赌输干净了来时路上剩的那点银子。再找苏庆徳借时,苏庆徳却死活不借给他。这天夜里,冯家印正愁着没有银子再去参赌时,忽然发现营帐外几个年级尚轻的兵勇正在帐子外来回打转就是不进门来。冯家印大喊一声,那几个兵勇这才点头哈腰的钻进营帐。
“你们干嘛来了?”冯家印明知故问。
“冯校尉,老少爷们都盼着您哪。”一个小兵向冯家印发出邀请,冯家印故意作势拒绝,并且开口骂道:“他奶奶的,你当老子不想去玩。老子带来的那点家当早就输给你们这群兔崽子了。要不你们借几个子儿先给老子玩玩?”冯家印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几个小兵一合计,咧嘴笑道:
“那还不简单,冯爷一句话的事儿。”说罢,几人掏出钱袋子递给冯家印,冯家印拿在手里掂了掂,总共十几个铜钱屈指可数。
“都说你们这群兵痞子抠门儿的很,就这几个子儿不够爷玩一把的!得了,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爷的本事!”冯家印吹吹呼呼的跟着那几个兵勇往外走。刚走出营帐,就看见苏庆徳身后跟着原兰翎长顾生友。
远远地看见顾生友,冯家印手指抠着鼻子大大咧咧的咋呼:“哎,那个谁,你怎么又回来了?就这么个狗屁九品官,值得你这么留恋?”
顾生友听见冯家印叫自己,紧跑两步上前答道:“冯爷,小的有几句话带给冯爷,可否借一步说?”
冯家印假意看了苏庆徳一眼,苏庆徳默默的点了点头,冯家印心里有数了,故而将手中的钱袋子扔给方才那几个小兵说道:“你们先去等着爷。”说罢,冯家印跟着顾生友又钻进了帐子。苏庆徳等在门外四下观望着没有人,掀起帘子一并走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兰翎长夜探汉军营 侠义王担忧朝廷事()
那夜苏庆徳引着前兰翎长顾生友回到狮子山下的营帐里。冯家印大大咧咧的朝软榻上一坐,指着顾生友就骂:“你他娘的又回来干吗?你当老子愿意顶替你当这个屁大点的九品兰翎长?老子在城里好赖也是个八品校尉,怎么说也是你的上司吧?”
顾生友当是冯家印误会了,赶紧出言解释:“冯校尉,您看您说的,属下这次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说罢,顾生友有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侧立的苏庆徳,冯家印明白他的意思,嘴一歪抄起桌上的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说道:“庆徳是大爷我的过命兄弟,信得过我俩你就说,信不过就趁早滚蛋!”冯家印不耐烦的说完,顾生友见他脸色已然巨变,赶紧赔不是道:
“信得过,信得过。苏大爷是自己人,属下明白了。属下这次前来,是想给冯校尉买个人情。属下的内弟行差踏错上山当了匪寇,属下实在放心不下,这不就想着让冯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属下上山去一趟……”还没等顾生友说完,冯家印心里已经开始窃喜。怎奈这场戏还得往下演,冯家印瞅准时候暴躁的打断了顾生友,即刻嚷嚷道:
“好哇,你这是要当奸细通敌啊,来人!”冯家印大吼了一声,却将苏庆徳吓了个哆嗦。他并不知冯家印先前已经将周围的士兵遣散了出去,生怕他这一声吼,真的将营帐外的兵勇吼进来。
“冯校尉,属下劝您还是谨慎点。”似乎预见到冯家印不会这么容易配合,顾生友转瞬间也变了态度,他一改刚刚卑躬屈膝的模样,反而底气十足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到桌上,而后语气颇为硬实的说道:?“校尉这一声吼,势必会要了属下的命。但请校尉仔细想想,您那姐夫周有德将军治军之严可是远近闻名的,仅从您一路从六品骁骑降到八品校尉再到这九品兰翎长来看,周将军对您可谓丝毫不念亲戚之情。我一旦下了狱,定会将您夜夜笙歌的丑事爆给周将军,到那时候,您认为您会有好下场吗?”顾生友威胁完冯家印,顺势将桌上的布袋缓缓打开。冯家印和苏庆徳不约而同的朝那布袋看一眼,发现那布袋里装的竟是灿灿发光的十两黄金。
苏庆徳借着昏暗的烛光,分明看到冯家印嘴角恶狠狠的抽动了一下,以苏庆徳对冯家印的了解,他心里清楚的很,如若放在从前,这会儿面前的顾生友早就人头落了地。只可惜大敌在前重任还未完成,冯家印只能将顾生友的蔑视狠狠咽在肚里,还得装出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迎合着顾生友。
果不其然,冯家印装作喜悦的样子,走进那十两金子伸手摸了一摸,而后笑嘻嘻的说道:“好说,好说。”
顾生友见冯家印答应了他的要求,语气也变的柔和了一些,他又凑上前补充道:“这就是了。都说冯爷是个体面的人,属下今天可算见识到了。冯爷想啊,这狮子山下被朝廷重兵包围着,就我家下人一个人上山,任谁就算插上翅膀也难飞下来啊。冯爷在不违背布防命令的前提下,还能大捞一把,在属下看来,这笔生意怎么算,都是冯爷赚的多呀。”顾生友为了打消冯家印的顾虑,又帮着他找了许多的借口。冯家印只当耳边风一样听着笑着,顺顺利利将局设了个圆满。
“嗯,容我想想,后天乃正月十五,我答应全营官兵减一半布防,其余人休息一天。夜里我会领一队尖兵亲自防卫上山之路,你就趁夜领你那下人过来吧。咱可说好了,就他一人上山。我再说一遍,你可别跟我耍花样,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爷就是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冯家印与顾生友做好约定,顾生友完成了心愿,于是笑着答道
“冯爷放心,如今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是为了属下这条小命,也不能给冯爷添麻烦啊。”顾生友拍着胸脯打包票,冯家印与他又商量了一番,故作谨慎的反复敲定了细节,这才送走了顾生友。
顾生友走后,冯家印望着那一桌子的金锭子长长舒了口气,他抓起一锭在手中掂了掂,又往空中抛了一下复又伸手接住。就这么反反复复扔了好几次,冯家印对苏庆徳说道:“苏将军,你说咱这一辈子哪见过这么多黄金?先是长留知县吴有良的一百两,又是这兰翎长顾生友的十两,啧啧啧,真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见冯家印如此感慨,苏庆徳走上前一把抄起布袋封住了口,而后苏庆徳清醒的说道:“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是酒肉臭还是冻死骨,这些个金子我们一点都不能拿,拿了就是对不起十三爷,就是对不起来时路上那些倾家荡产以命相搏誓要多救一个老百姓的清官好官。”
苏庆徳愤愤的说完,冯家印留恋的看了那一包金子一眼,而后不情愿的撇了撇嘴:“真不知这些年我是怎么跟你一起过过来的,你这人呐,不通情理,不懂人情,没有人性!”冯家印玩笑着说完,结果又招来苏庆徳的一番冷眼和教育,冯家印被他烦的脑仁子生疼,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你苏大善人当你的守财奴去吧,充公充公,全部充公!”冯家印说罢甩起袖子准备往外走,本想着趁天黑再混进军营里赌上几把,没想到还没出门,迎面又碰上了周有德陪着十三阿哥胤祥巡营来了。
冯家印见胤祥脸色甚是难看,于是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十三爷?这么晚了您还没就寝?”
胤祥没急着回答,四下打量了几眼神色变得更加严峻。倒是周有德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廷寄递给冯家印。冯家印将廷寄打开,苏庆徳赶紧围上来,两人看了一眼登时也傻了眼。
“皇上亲赐长留知县吴有良为天下第一知县?怎么会这样?如果让皇上知道这吴有良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要触怒天威?这怎么办?到时候,皇上的脸面要往哪里搁?”苏庆徳一口气说出所有的担忧,胤祥听罢心情更加沉重,不由得感叹一句:?“天下第一知县?滑天下之大稽!”
第四十九章 大和尚道明赤子心 众将军联手设陷阱()
康熙42年正月十四这天天晴,这是进到正月里难得的一天好天气。自皇帝赐长留知县吴有良天下第一知县起,胤祯连续几天称病不朝,依着从前,太子爷早早便来胤祯府上探病了,这次胤祯连等了几日,甚至没等到太子府上的一个口信儿。这越发验证了胤祯对太子的怀疑,天下第一知县果然如胤祯所想,这里面一定大有猫腻。
胤祯的福晋乌拉那拉氏见四贝勒连续几天不出佛堂一步,心急如焚的她深知四贝勒的脾气,又不敢贸然进入佛堂请他出来,陪着干着急了几天,忽然想到城郊无量寺的大和尚黄粱。于是急急命府上的下人到无量寺恭请黄粱法师。那黄粱法师自是不推辞,正月十四的下午,黄粱将尚未做完的法事交由师兄弟们,便跟着胤祯府上的下人们来到了圆明园。
进到胤祯府后院的佛堂里,大和尚不经邀请便找了个蒲团坐下。胤祯本在诵经,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就看见黄粱手里婆娑着一串已有些年数的木头法器,瞪着圆悠悠的眼睛看着自己。
胤祯开口问道:“大和尚何时来的?前来所谓何事?”
黄粱法师闭目沉吟道:“世人多烦恼,皆因凡事都问因果。岂知因果乃天注定,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阿弥陀佛。”
“呵呵,好一个不问因果,仅这一条,我胤祯这辈子与佛无缘呐!”胤祯忽然开怀大笑,黄粱睁开眼睛,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愿意与命运对抗的决绝和勇气,而霎那间,从他眼中仿佛又看到源自心底深处的犹豫与彷徨。黄粱深知胤祯的烦恼来源于何处,而时至今日,自诩洞察天地的黄粱却也开始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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