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县太爷。失敬失敬!只是官老爷不在衙门里办差,这是要去向何处啊?”胤祥见卢县令那头孱瘦的驴子背上大小包袱背了不少东西,不明就里的问。
那县太爷似乎还是不想回答,小姑娘推了他几把,这才徐徐解释道:“不瞒几位,我们沧源原本有100多户400多人口,虽不是大富大贵也能自给自足衣食无虞。今年县里遭了灾,被洪水灭了门的就有27家,剩余的百姓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好不容易挨到过年,县里又遭了雪灾,所剩的老百姓又冻死饿死不少。自打年前,老朽便遣散了衙门里的听差,开仓筹粮接济百姓,如今县里钱粮均已告罄,上奏皇上的奏折也迟迟没有回信儿。老朽如今变卖了家产只剩下这几包粮食和一头驴子。老朽的儿子儿媳前些日子也饿死了,剩得个孙女愿意跟我再为这个地方尽最后一点力。我们省吃俭用,能救一个算一个,哪天饿死了,也算对得起沧源的黎民百姓。”老人家凄凉的说完,冯家印、苏庆徳肃然起敬,听得竟流下了眼泪。
胤祥怔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百里之隔的长留县令巧言令色贿赂朝廷命官,而这沧源县令却舍生忘死开仓济民。胤祥掂量着这份沉重的天壤之别,心里顿起五味杂谈。沉默了许久,胤祥回过头朝冯家印要了他的钱袋子递给沧源县令卢汝玉,无不悲怆的说道:
“老人家,我们是京城来的商旅,路上带的盘缠不多,这些给您,拿去救济你治下的子民吧!”胤祥说完,执意将钱袋子交到卢汝玉的手中,卢县令打开一看,竟是一包沉甸甸的金钿,嘴唇上下颤动着,半晌没说出话。
“老人家,我们还得赶路,这位仁兄就交给你照料了。”胤祥又将身边的男人托付给卢县令,复而招呼着冯家印、苏庆徳上马去了。
卢汝玉站在风中双手仍旧颤抖,望着胤祥他们远走的背影,卢汝玉忽然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的念叨着:“恩公是我们全县的救命恩人啊!苍天有眼!老天显灵啦!”说罢,卢县令失声痛哭,久久不能自己。
第四十一章 开封知府抗命借粮 皇子野心死灰复燃()
告别了沧源县令卢汝玉,胤祥一行继续南行百余里,到达了地产富饶人声鼎沸的开封府。胤祥他们先前脑子一热将所带银两全部捐给了沧源县令,如今站在一家名叫醉香楼的饭馆板鸭旁边,面对灾后高的离谱的要价,胤祥几人面面相觑自是捉襟见肘。
“嗯,加印,我知道你还有存货,快拿出来吧。”胤祥叉着腰扭头拍着冯家印的肩膀,冯家印一缩身子从胤祥的掌握中溜出来,一脸为难的说道:
“十三爷,天地良心,咱带的盘缠都捐给沧源知县了。”
“哎我说你们两个,行啊,我老十三行走江湖是仗义疏财出了名,和着你们比我还大方!如今你们说怎么办吧,咱至少还得走四五天,吃什么?喝什么?”胤祥语气稍显强烈,但脸上依旧堆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冯家印、苏庆徳也都明白胤祥不会真的为难自己,嘻嘻哈哈谁也没有特别认真。
“十三爷,奴才本家堂弟原是开封知府,虽好几年没联系了,登门叙叙旧,赊个路费钱还是有的。”苏庆徳猛地想起如今身在开封府,立马说道。
“有这层干系不早说!爷您在这醉香楼稍事片刻,我陪庆徳走一趟,去去就来。”冯家印一面抱怨者苏庆徳,一面给胤祥做好妥善安排。胤祥心想与这开封知府素未谋面,对方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也想跟着去凑凑热闹,三人一合计,便一起朝那开封府衙走了去。
来到衙门门口,苏庆徳跟守门的衙役报上本姓大名,那衙役匆匆进去汇报,等到出来,却是一脸的焦急。
“几位爷,我们老爷正在里面跟副使道大人吵吵着呢,先让小的带几位爷去偏厅休息。”那衙役说着就引领胤祥几人往衙门里走。果然刚进衙门的后堂,站在院里的海棠树下,胤祥就听见不远处两个男人激烈的争吵。
胤祥给冯家印、苏庆徳使了个眼色,苏庆徳辩称要欣赏欣赏院里的海棠树,支开了衙役站在后院里悄悄的听。
“副使道大人,你这话说的不在理,我开封府去年一年饿死者不下万人,如今已经到了户户断炊家家绝粮的地步。您治下三个粮仓存粮万石,借我半仓即可救济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我不明白您左等右等到底在犹豫什么!您可知多犹豫一天,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将枉死在你我的糊涂之中!”说话之人便是苏庆徳的本家堂弟名曰苏庆海,那苏庆海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生得一副武官模样却是个腼腆书生,康熙24年进士及第,历任知县、县丞如今官至从四品开封知府。
“苏大人说的轻巧。我这三个粮仓保障的是境内10万八旗兵,4万汉军营的日常口粮。你只看到各府各县天天死人,就看不到我们军营里也是饿殍遍野吗!“那副使道生硬的回答,苏庆海听罢脸上青筋暴起,怒吼着咒骂道:
“副使道大人良心让狗吃了!你的兵有所死伤是饿死病死的吗!前日花街巷打群架死了6个,昨日醉仙楼闹事斗殴死了13个!是啊,汉军旗满军旗天天有死伤月月有减员!真是可怜你们了!”苏庆海酸气满满的讽刺着,副使道听罢脸上挂不住,一拂手转身就要离开。
“副使道大人请留步!今儿个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借粮半仓,今夏粮食收成了就还!皇上要是追究起来,我全权负责!”苏庆海大喊一声来呀,呼啦啦从两侧厅堂里钻出两队衙役将副使道围在了原地,那副使道也不是好惹的主儿,擦啦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直指苏庆海的下巴威胁道:
“怎么?你要诛杀朝廷命官?”
“哈哈哈哈,副使道大人,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砍头不过刀点地,我这颗头颅能换开封府数十万百姓多活一阵子,值了!值了!”苏庆海两眼一闭,好一副舍生就义的样子。
副使道说来也在气头上,二话不说就将剑锋送到了副使道的脖颈处,胤祥见此再也不能偷看热闹,一个箭步冲进内堂,挥起扇子将副使道的佩剑打到了地上。
“何人胆敢在此放肆!”那副使道冷不丁被打掉佩剑,一时间更是气恼,他大喊一声准备低头去抓掉地上的佩剑,不想冯家印、苏庆徳动作更快,冯家印冲进人群一脚踢开铸铁剑,苏庆徳则扳住副使道的胳膊往后使劲儿一拽,三两下将副使道放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殴打朝廷命官!反了!反了!”那副使道急得愈发口齿不清,呜呜呀呀的咒骂。胤祥哼笑一声,冷色言道:“朝廷命官?你也配!”
开封知府苏庆海在一旁看得刺激,半天说不出话,等看到副使道倒在了地上,苏庆海这才慌了,匆忙想去扶他,却被胤祥拦在了一旁。
“知府大人,你为民请愿情可感天,你且拿着这样信物,赶快开仓济民去吧。”胤祥说着从腰间解下金牌令箭递给苏庆海,苏庆海仍旧如同做梦般颤颤巍巍的接过令箭,待看清上面康熙御印的字样时,一时激动的竟然眼泪纵横。
苏庆海不知胤祥的身份,见他能拿出皇上钦此的金牌令箭,猜他是个钦差,便连连磕头嘴里说着谢钦差大人。胤祥不便说明,只催着他赶紧去开仓。
苏庆海走后,胤祥站原地冷眼看着已经瘫倒发愣的副使道,言语颇为犀利的说:“副使道大人,楚虽三户能抗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我行军打仗之将领,只看到自己手上的几分权势,不体谅嗷嗷万民之疾苦,你自己说,我大清要你这武官何用?”
胤祥看似严厉,实则哀叹道。那副使道方才见胤祥拿出了金牌令箭,一下子明白过来此人来路不这会儿也服了软。只见他跪地上匍匐两步到胤祥的身边,从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封书信求饶说道:“钦差爷爷,青天大老爷,小的乃大爷府上包衣奴才出身,小的是奉了家主之命不借粮给苏庆海,小的头上有主子,也不敢任意妄为啊!”
副使道言在辩称奉命于家主,实则想要搬出皇长子或震慑或拉拢胤祥,胤祥听了心里稍稍意外,这些年皇子们斗得激烈,多围绕在八贝勒胤祀和皇太子之间,自从明珠失势,皇长子胤眩允鞘樟擦撕芏唷U飧笔沟赖ǜ夷贸鍪樾牛杉圆患佟D巡怀桑蟾绯聊谋澈螅膊刈挪豢筛嫒说囊跄保控废橐谎圆环ⅲ睦镆皇奔淦呱习讼履咽艿暮堋
第四十二章 孤军深入难登天堑 皇子用计引蛇出洞()
胤祥几人出夜以继日快马加鞭的赶路,终于在正月初九中午到达了与交界处的狮子山。此时川陕总督周有德已经将军营设在了去狮子山脚下三十里的缓坡上,自除夕开始,便没离开过营帐半步。
守营的士兵传话说是十三爷胤祥到了,周有德激动的一个趔趄,卸下宝剑奔跑着出了营房。
“十三爷,可把您给盼来了。”那周有德身穿厚重的铠甲单膝跪地上,胤祥赶紧将他扶起来,他仔细打量着周有德那张苍老低垂的脸,与前些年来京述职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去甚远。胤祥又在心底暗暗盘算,周有德恐怕已过古稀之年。胤祥想起高居庙堂之上的年轻兄弟正在激烈上演着骨肉相残的悲剧,而国之封疆大吏多数竟然已经开始担心尚能饭否,忽然替这脚下的泱泱大国感到有些悲哀、有些失望。
“现在什么情况?”胤祥问道。
“十三爷,这批匪寇是从那边流窜过来的。说起来胡靖海胡大人死的冤枉。上年总督任上空缺,胡大人兼替了一年没出事,到年关了,这货匪寇勾结大成教借以传教之名烧杀抢掠。胡大人带兵追至这狮子山,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才遭了匪寇的埋伏丢了性命。”周有德连连哀叹,冯家印听罢,双手一抱拳问道。
“可否请周大人介绍一下这狮子山的地形?”
听到冯家印的问话,周有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此人面生,周有德复又看向胤祥。胤祥连忙介绍道:“周大人,这位是冯家印冯将军,这位是苏庆徳苏将军,两人皆是丰台大营的副将,此二人跟我征战沙场多年,你放心介绍便是。”
周有德弄清了冯、苏二人的身份,匆忙寒暄一番,引着胤祥三人来到他营帐里的桌子旁,指着桌上一张手工绘制的地图说道:“这仅是狮子山脚下方圆10里的地形图,狮子山连绵数千里,往里走都是密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森林里奇虫野兽纵生,当地人都不敢深入。这狮子山开口处是个喇叭形状,越往里走头顶上的山体挨得越紧,直到穿过一线天峡,才又豁然开朗。老臣自除夕开始,引五千精兵往里攻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皆因为匪寇把守着进口的制高点和一线天峡的闭口处,他们只需百八十人守住这两个点,遇敌来袭石头弹药炮火齐发,我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进去啊!”
周有德又是一番无奈且愤恨的抱怨,胤祥几人听罢也都摇了摇头,冯家印走近地图细细地又看了一番,自顾自开口叹道:“孤军深入自古乃兵家之大忌,更何况这狮子山地势奇特易守难攻,的确是藏身的好去处啊。”
“周大人,这山上可有人家居住?匪寇们在山上吃什么?喝什么?”苏庆徳灵光一现,忽然问道。
“不瞒苏将军,此地乃云贵交界处,一年四季多雨,山上泥泞路滑,欲大雨泥沙漫地曾经淹了不少人家,慢慢地也就没有人愿意在山上住了。据老臣所知,这些年山上的居民早就走的走,死的死,应该没有人了。”
“这就奇怪了,自除夕杀了胡靖海,这帮匪寇上山也有十天之久,照你这么说,他们没吃没喝,还不得饿死?”冯家印接着问。
“此言差矣,两位将军自北方来,不知道这南方人的生活习惯,特别是两广地区,别说这毒虫鸟兽,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能成为老百姓饭桌上的菜肴。这帮匪寇人数众多不下千人,合力制服个山猛野兽生而啖之不在话下。”
周有德耐心的解释着,冯、苏二人听罢皆连连点头称是。早听说南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鱼鲜海货皆能生吃。如今这帮匪寇藏匿于山上反而有了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如此这般倒是更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周大人,你给皇阿玛的奏折中曾提到布政使司路达利投降了他们,可有此事?”胤祥沉默不语了很久,忽然开口问道。
“十三爷所言不假。听说这路达利嗜赌,上任布政使后没几个月就欠了一屁股债,匪寇头目许以二当家的名位还帮他还清债务,两个条件就诱得他出卖了胡大人,叛变投了敌。”周有德又是一番叹息,胤祥听完又陷入了沉默。
布政使乃朝廷亲命的从二品地方大员,一年俸禄八百两现银,又主管地方财税,经手的钱粮数以万计。这路达利上任仅半年便因赌博输到倾家荡产缺口难填,还不知这背后将有多少国家的钱粮被贪污殆尽。胤祥站在营帐里不敢再往下想,身在紫禁城内,总听说满朝文武歌功颂德齐唱康熙盛世,但这一路微服走下来,胤祥看到的却是盛世的另一面,以众皇子为首的党派林立,以地方大员为首的贪污**。纵使有清如洪流的正直官员为了老百姓的生计以身赴死,却改变不了这江河日下的大环境。
胤祥使劲儿摇了摇头,这才集中起精神来。他手指点在地图上,指着狮子山的进山之口问道:“不能孤军深入,可有什么办法把路达利引出来?只有知道了这伙匪寇的需求,才能有机会分裂瓦解他们。”
“引他们出来?这群匪寇自两广而来,跟咱们都不认识,十三爷?您是说路达利?”周有德激动的拍着后脑勺说道:“这些天我走路吃饭甚至睡觉都在想怎么攻上山去,却没曾想过要将他们引出来!哈哈哈哈,路达利有个同胞弟弟叫路达乐,小他很多岁深受路达利的宠爱。此人是当地有名的盐商,走走!我们这就前去会会他!”周有德亢奋的说道,胤祥听完直摇头。
“不,我们不能指望路达乐去游说他的哥哥。周大人,我们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不多,你且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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