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见陈沐答应得干脆,也不啰嗦,就好像老虎不屑于猴子的诡计一般,朝红姑点了点头,红姑便朝床上的小姑娘道:“还不快点起来!”
听她语气,似乎有些不满,这就更让陈沐气恼,只是当下并不能计较太多。
小姑娘也是利索,飞快地穿好衣服,便从被窝里逃了出来,也不等红姑,自顾往门外跑开了。
红姑看了看陈沐,只是叹了口气,便也就与那小庙祝离开了。
“刀还我!”
见得小庙祝将门给关了起来,陈沐便朝老汉如此说道,不过老汉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陈其右也算是英雄,儿子怎地如此无礼,难怪要落到这步田地……”
陈沐闻言,心中也是吃惊,没想到这老汉儿竟认出了他的身份来!
他从未与老汉说起过身世,甚至连名字都没提起过,也就是说,这老汉认得这双刀,并从这双刀,猜出了陈沐的身份来!
这双刀乃是陈其右最为隐秘的私藏,怕是洪顺堂里也没几个人认得,这老汉竟是熟悉,这又如何不让陈沐吃惊?
“既然老叔叔认识家父,又如何要为难小子?”
陈沐也放软了话头,若能说服对方,自是最好,毕竟自己打不过这老儿不是?
然而老道却阴森森一笑道:“后生仔,相熟的可不一定就是朋友,仇人也可以很相熟,不是么?”
陈沐心头也是发凉,看这架势,老汉儿只怕真跟父亲陈其右有仇,如此这般,倒也不能寄望于他会网开一面了!
不过陈沐仍旧是没有气馁,朝老道说道:“无论是朋友还是仇人,信用总归是要讲的,我答应留下,你把刀还给我,怎么,现在说话不作数了?”
老道扫了陈沐一眼:“我知道你心里的计算,不过劝你还是死心罢了。”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他还是将双刀丢还给了陈沐。
陈沐将刀接住,也不说二话,飞速转身,便如风一般撞向了房门!
但诚如老汉所言,他确实早已看穿了陈沐的心思,竟是后发先至,挡在了门前!
这老汉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没想到身法竟是如此敏捷,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陈沐哪里有空当寻思,当即抽刀,劈头盖脸便斩了过去!
对于刀法,陈沐就是一张白纸,适才与老头争斗之时,已经将他的刀法暗自记下了三三五五,聊胜于无,此时便现学现卖,也能使出七八分样子来。
那老儿双眸一亮,竟还有余力说话:“不错不错,架势是有了,就是力道小了些,意思还差了点。”
如此说着,手里却没闲着,反手抽出门栓,短短一截门栓,到了他手里,仿佛比陈沐手中的沐字绣春刀还要长一些,竟是将陈沐给逼回了房里!
陈沐尝到了甜头,也是在暗暗记忆他的招式,你来我往,陈沐就如同新手与人下棋一般,照着他的招式来演练,虽然都被老者一一化解,但却是记得非常的牢固!
打了一阵,老者突然甩手不干了,将门栓一丢,忿忿道:“小小年纪,倒是鸡贼,不过贫道累了,不跟后生仔玩耍,且收了吧!”
这门栓投掷过来,顿时打乱了陈沐的套路,毕竟是现学现卖,哪里能灵活应对,脚步身法一乱,老道又欺了进来,一掌拍向陈沐额头,趁着陈沐躲避,左手如毒蛇出洞一般,闪电探出,竟又将长刀给夺了回去!
“你……你!”陈沐本想叱骂老道不讲信用,但他想逃是真,是他毁约在先,眼下哪里还能推到老道的身上!
这一阵闹腾,老道似乎也累得不轻,额头上全是米粒大的虚汗,脸色都苍白起来,腰身更是佝偻,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
“闭嘴,开步正身,虚灵顶劲,精神贯注!”
陈沐本来很警惕,他听叔叔伯伯们说起过,有些老不修对年轻孩童最是喜爱,龌蹉肮脏毫无人性,但此时老道气喘吁吁,看起来累乏不堪,怕也不能对自己做些甚么羞耻之事。
再者,陈沐有过一次逃走经验,想要硬拼是不成的,只能智取,何不先虚以委蛇,伺机而动?
如此想着,陈沐便立身中正,手里也松开了英字短刀。
因为老道所言,乃是大洪拳中铁桥内功的调息方式,这些东西都是洪顺堂的秘术,他能说出来,本身就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见得陈沐照办,老道又朝陈沐吩咐道:“悬、挂、撞,搂!”
这总纲要领一出口,陈沐仿佛又回到了与兄长练功的时光,当即敬礼开拳,打起了铁桥内功来。
老道已经很虚弱,也没有多看,只是微微闭目,陈沐兀自练起套路来。
陈沐虽然年轻,但毕竟只有十四岁,力道上很是吃亏,耐力也比不得,适才一番折腾,已经满身是汗,如今又练起铁桥内功,浑身便发热。
尚未练完,老道便开口道:“滚床上去!”
陈沐微微一愕,但此时发现老道更加的虚弱,仿佛发病了一般,身子都有些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站立都有些摇晃!
“是时候走了!”陈沐心思一起,就要往门外逃,然而他又迟疑了起来。
这老道深谙洪拳秘术,此时又不可能对陈沐做那龌蹉之事,再者,陈沐心里也隐约有些希冀,若他是洪顺堂故旧或者隐藏的元老,自己就有了帮手。
即便不是,若能与他交好,说不定还能学些东西,即便不能好好说,只是每日来挑衅,打上一阵,也能趁机学他的刀法不是?
如此想着,陈沐也就不啰嗦,当即躺到了床上。
这天气本来就不是很凉,陈沐浑身发热,躺在被子里,当即就如蒸笼一般热烘烘的。
老道见得此状,便朝陈沐道:“起来!”
陈沐赶忙爬起来,老道却是赶紧钻进了被窝,这一刻仿佛冻僵的人进入了暖房一般,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也不再颤抖,长短呼吸了片刻,竟是睡了过去!
“听兄长说过,有些人练功走火入魔,身子会忽热忽冷,难道说他找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只是为了暖床,提供阳刚朝气?”
这心思一涌出来,陈沐越发觉得如是,因为这老道已经很老了,想来也到了无欲无求的年岁,也不必将他想得如此不堪。
若果真如此,倒是自己先错怪了老道,也难怪红姑并不担心自己,或许就真只是纯粹暖床罢了。
见得老道安稳下来,陈沐先将长刀给夺了回来,也不多留,扭头便出了房间,正要返回水寨,却又停了下来。
虽然他双刀在手,但根本就无法发挥宝刀的威力,更没有保护宝刀的能力,这老道又是他见过的武功最高之人,难道自己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
想要脱身,想要报仇,想要收拢洪顺堂,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这个十四岁少年郎独力能够完成的,难道自己要隐姓埋名,亡命天涯一辈子?
陈沐想要增强实力,难道屋里这老道,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如此想着,陈沐便停了下来,想了想,到底是返回到屋内,坐到了床边来。
这屋里也是静悄悄的,陈沐适才已经调息过,所以很快心境就沉静了下来,渐渐便听到了老道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有些古怪,不似常人,更像是独门的吐纳引导之术,陈沐尝试着,跟着老道呼吸的频率,竟觉得呼吸顺畅非常,仿佛屋顶都消失了,直接吸收到外头最新鲜的空气精髓一般!
这一发现也让陈沐感到雀跃不已,他毕竟是个少年人,仍旧存在着极大的依赖心理,早先想要找出西阁大爷,就是这种心理在作祟。
奈何本该是最值得依赖的西阁大爷雒剑河,竟然就是巡防营的管带何胡勇,这已经让陈沐感到失望透顶。
如今遇到这个神秘老道,陈沐再度涌现希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从打斗过程中偷学刀法,已经让陈沐感到兴奋,如今又偷学呼吸之法,陈沐就更是激动,仿佛这老道浑身是宝,但凡能够偷学到一二,都是极大的补助一般!
随着呼吸的不断加深,陈沐也沉浸于这种玄妙的状态之中,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
外头渐渐亮了起来,陈沐也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睁眼一看,场景陌生得很,过得片刻才回过神来。
只是他往床上一看,那老道却早已不在,连他的双刀也都已经不见,抹了抹胸口,贴身藏着的衫子会簿也不见了!
“坏事了!”
第十七章 公平交易算好处()
陈沐万万没有想到,一觉醒来,那老道没了踪影,怀中衫子会簿也都不翼而飞了!
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他的全部了,至关紧要,哪里是轻易丢得的!
陈沐登时跳将起来,放眼四望,房中空空如也,奔出僧房来,这才得了安心。
晨曦如天宫垂下的万千金丝,笼罩于老道的身上,老道只穿着一件玄色飞鹤纹的道袍,正坐在庭院之中,装着衫子与红单的船匣,就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老道抽出长刀来,并指如剑,正轻柔抚摸着剑刃,微微闭着双眸,仿佛在感受,又仿佛在聆听剑刃在诉说过往的血腥之事。
陈沐走到前头来,心绪却是复杂万分。
他笃定这老儿与洪顺堂有着牵扯不清的干系,但终究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虽然衫子和红单上的人物,陈沐已经记得七七八八,里头也确实有不少僧道人物,但却没有哪一个能与这老道对号入座。
无论如何,他并没有报官,也没有将衫子与双刀藏起来,更没有谋害陈沐的性命,这就足以说明,老道是没有恶意的。
既然没有恶意,那就好办了。
他的武功之高,是陈沐前所未见的,如今极其渴望增强力量的陈沐,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当即朝老道跪下,磕头道。
“小子陈沐,恳请老先生收我为徒!”
老道似乎早已料到,并未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缓缓收到入鞘,稍稍转过身来,朝陈沐问道。
“你可知我姓名?”
“不知。”
“你可知我出身来历?”
“也不知。”
“那你还敢拜我为师?”
陈沐抬起头来,朝老道坦诚说道:“我知你对我是善的,这便足够了。”
老道轻哼一声:“我对你善,不代表对别人都善,若我昨夜果真要糟践那小姑娘,你还会不会拜我为师?”
“这……”陈沐迟疑了,是的,便是罪恶滔天的坏人,也会对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好,这老道对他陈沐是没有恶意,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好人,洪顺堂里头不少叔伯对陈沐都不错,但陈沐却知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确实称不上什么好人。
陈沐这厢还在迟疑,老道却是摇了摇头道:“起来吧,你是陈其右的儿子,我还不够格当你师父,你若想学刀法,便与我做一笔买卖好了。”
“做买卖?”陈沐当即便警惕起来,因为此时的他,除了双刀和船匣,便果真一无所有,这老儿想要做交易,目的怕也只有这两样东西了,没有强取豪夺,并不代表他不会心存觊觎啊!
“如果需要用这些东西来交换,我宁可不学。”陈沐指着石桌上的东西,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见得陈沐这等架势,老道也觉着好笑:“你打得过贫道?”
陈沐闻言,也有些心虚,又听老道说:“打架不是玩耍,要像猎手一般,静心潜伏,若有把握,一击必杀,若没有把握,就猫着当缩头龟,贸然出手,无法打赢敌人也就罢了,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架势好看有甚么用,不是谁都能被你吓到的。”
老道此番言语,也给了陈沐极大的启发,但这些东西如他性命一般重要,又岂能单凭几句话,就拱手送与这老道?
“其实你昨夜若要下手,贫道早就死了,又或者你只是想保住这些东西,干脆一走了之就罢数,如此优柔寡断,往后只能害苦了你自己。”
陈沐闻言,当即陷入了沉默之中,过得片刻,若有所悟一般,抬起头来,朝老道称谢:“多谢先生教诲,陈沐记住了。”
老道微微一愕,而后微笑道:“这样才像话,悟性总算是不错的。”
如此说着,他便将船匣和双刀推到了石桌边上:“这些东西无论对于官场还是江湖,都是生死要紧的,可惜老道是个方外之人,却不稀罕。”
陈沐心头大喜,下意识要将东西取回,但老道表明了姿态,对这些东西并无兴趣,陈沐反倒不急了,朝老道问起:“那先生的条件是什么,要我用什么来交换?”
“终于还是开窍了,坐吧。”老道指了指石凳,陈沐便坐到了对面来。
老道给陈沐倒了一碗苦凉茶,而后娓娓说道。
“或许你也想到了,我要那小姑娘来暖床,并非心存龌蹉,而是另有他用。”
“我的师承就不与你说了,早年得了九华山高人指点,练了一门内功,名唤阴阳参同玄法,只是后来练岔了,阳气不聚,阴气淤积,每到夜里阴寒发作,难以抵挡,需要年少气血才能补足回来。”
“也不瞒你,贫道仗着武功不错,一直罩着咸水寨,便是官府方面,也给老道几分面子,轻易不敢动这水寨,条件嘛,便是水寨负责提供童男童女给贫道暖床。”
“只是阴气越发淤积,暖床已经缓解不了阴寒发作,所以老夫要找一个炉鼎!”
“炉鼎?”陈沐是个好读书的,市井之间也有不少神魔演义,一些修行者高来高去,修炼玄真之法,求脱凡尘,悟道飞升,那可都是天方夜谭,从老道口中听得炉鼎二字,陈沐也是不信的。
见得陈沐如此表情,老道也摇头一笑:“这炉鼎不是你想的那般,阴阳参同玄法分为阴法和阳法,阴阳互济,玄功大成,然而我阴阳失衡,已经不可能练成。”
“所以贫道只能找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单独修炼阳法,再将阳气过渡于我,融合阴寒,长此以往,阴毒尽去,也就能根除此祸了。”
“原是如此……”陈沐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老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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