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约传来痛打的惨叫声,杨彦走上前,问道:“说,你不说你的同伴也会说!”
“我我”
那人正吞吞吐吐的时候,杨彦突然一腿踩上箭杆,伤口毫无征兆的被牵动撕扯,顿时一声惨呼,蜷缩起来。
“说!”
杨彦辗着箭杆,再次问道。
箭头磨擦着腿骨,箭锋切割着血肉,不是每个人都有关云长刮骨疗伤的勇气,况且这才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折磨呢!
“我说,我说!“
那人惨呼着嚎叫。
杨彦的脚停住,却仍是踩着箭杆。
“阎将军听闻府君将欲过河,已联结富临县诸大户,率军前来,或许今日午后可抵富临县的情况我不清楚,阎将军亲领部曲一千五,流兵军三千,杂役近两千,前天便由淮泗开来“
众人均是面色大变。
荀虎喝问道:”阎平据淮水布防岂不是更稳妥,为何率军阻击?“
”这“
那人赶忙摇头:”我不知,真的不知啊,我只受命探查贵军虚实,阎将军如何考量,非我能知啊!“
荀虎又问道:”那你家将军是否已与富临县合兵一处?“
那人毫不犹豫道:”好象没有,我与同伴出来之时,并未见着富临县一兵一卒!“
荀虎的两句都问到了点子上,杨彦点点头道:”把另一个人提来!“
”诺!“
两名亲卫匆匆而去,不片刻,就把被拷打的遍体鳞伤的另一个给拖了过来,同样的问题再问一遍,果然如此,阎平已经领军亲至。
“念在尚算老实,给个痛快罢!”
杨彦摆了摆手。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两个人连声哭求,几名亲卫望了眼杨彦,见杨彦没有表示,于是按着肩头,又有人挥刀即砍,哧哧两下,两颗头颅滚落地面。
阎平领军四千五,富临县不清楚,但是几家合兵,至少两千要有,而杨彦这里,连同新练的步卒在内,只有一千出头的兵力,六倍之差,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拖后腿。
“将军,可要退走?”
荀豹问道。
杨彦摇了摇头:“退走必将全军溃散,传我军令,结车阵固守,军内不得私议,初犯笞,再犯斩,荀华,你分派女营安抚人心!”
“诺!”
各人纷纷奔去。
第113章 淮泗军()
沿着破釜塘那无边无际的芦苇丛,一支庞杂的军队正在向南行进,共分为左中右三军,中军一千五,左右两军各两千多,几乎都是面黄饥瘦,衣衬褴褛。
哪怕时至深秋,也很多仅着单衣草鞋,武器以竹杆绑上糙铁尖的简陋长矛与竹弓箭为主,只有少数骑马的将领及其亲信,才配有刀剑、制式长矛与硬弓。
可这还不是最惨的,队伍中掺杂着数百车辆,每辆车的前方,有两到三名劳役以绳索拖拽着吃力前行,后面还有几个劳役推着,沉重的车身压的车轮咯咯直响,在泥泞的地面印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辙,劳役与军队混在一起,显得杂乱无章。
却是突然之间,一名拖车的男子两眼一黑,晃了两晃之后,便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胃部,身体弓成个虾子,那满脸的皱纹扭曲着,须发斑白,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
”陈老,阿老!“
周围几个劳役纷纷惊呼,车也徐徐停了下来。
“夫郎,你怎么了!“
车后一名干瘦老年妇人尖叫着扑了过去,托起男子的身子,一声声的呼唤。
“饿,饿”
陈老虚弱的叫唤。
数名骑士见状,分出一骑驰了过来,马鞭一指,喝问道:“怎么回事?“
老妇急声道:“我家夫郎快不行了,求将军赏他一块胡饼吧,吃了就有力气推车了。“
”哼!“
骑士冷冷一笑:”奸鄙刁民,竟欲以此诈食?起来!“说着,马鞭一挥,啪啪几鞭抽过去,陈老的后背和面孔,骤现几道血痕,如蜈蚣般,狞狰蜿蜒,陈老阵阵痉挛,却叫不出声。
“别打了,别打了!”
老妇赶忙扑了过去,脸面挨了两鞭,两道血痕一从后脑壳延伸至脖子,另一道从额头至下颌,皮肉翻飞。
不过老妇顾不得疼痛,惨呼着哀求:“将军,夫郎真的要不行了,只要半块半块胡饼就能救他,求求将军,大恩大德,妾与夫郎没齿难忘啊!“
“呵呵两个老鬼,又能拿什么给某?“
骑士眼里闪出了一抹嘲讽之色,一把攒起长矛,扑哧一声,直接刺进了陈老的心窝。
陈老浑身一震,眼睛猛的一张,便黯淡下来,嘴角一缕鲜血溢出。
骑士再手腕一抖,把还滴落着鲜血的尸体高高挑起,示向左右,厉喝道:“再有敢怠工者,便如此老鬼!”随即就矛尖一甩,尸体被甩出了三丈多远,滚落在泥泞地里。
“啊!”
妇人回过神来,惨叫着扑了过去,骑士又一矛,刺进妇人的腹部,一划一带,血水杂夹着肠子滚滚流出。
时间仿如静止了,妇人浑然忘了那澈骨的巨痛,只是怨毒的望着骑士,眼神中满是诅咒与仇恨,直至渐渐黯淡,跌倒在地。
众人均是噤若寒蝉。
“可恨老妪,算你死的早!“
骑士被看的心里发毛,啐骂了句,就向边上勾勾手指道:“你两个过来推车!”
“诺!”
两名三十多岁的汉子不敢多说,一个在前套起绳子拉,另一个在后推着,车辆缓缓启行。
左右两军都由流民组成,这一幕不时发生,零零星星的尸体被抛了下来,其实不是所有的流民都自愿加入坞堡,很多是因势孤力单,在南逃的路上被强行抓走的。
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哪怕是高门士族,在这里也猪狗不如,少男少女,眉清目秀者与艳美妇人,为娈为婢,尚可得份安逸,年轻力壮者,或种田或为军,至少能混个半饱,而老弱妇孺通常承担着徭役,饥肠碌碌,纵死也要榨取出最后一分价值。
中军却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披甲率不高,但人人气色红润、着装整洁,军容也相对整齐。
在中军的正中,是一队约百骑的骑兵,簇拥着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
此人相貌堂堂堂,身材高大,颌下短须如针,两目炯炯有神,这正是淮泗令阎平!
“报!”
一骑疾驰而来,骑士翻身下马,施礼道:“富临县令郑观率两千余军已至东海国相杨彦之部右侧二十里!“
”好!“
阎平喝了声好。
”报!“
又是三骑驰入阵中,三人翻身下马施礼。
阎平问道:”着你等去探查敌阵,情况如何?为何少了两人?“
其中一人道:”杨彦之部戒备森严,我等刚欲靠近,便有近百骑驰出,马五和候三躲避不及,一死一擒,不过据我等观之,杨部虽六千多人,但可用之卒不过千余,携带大量财货牲畜,老弱妇孺占了近半!“
”呃?“
附近诸骑,听着均是眼前一亮。
毕竟作战有个性价比的问题,如荀灌去接裴妃,王舒押回蔡豹,就没被坞堡袭击,关键是不值得,而杨彦上任,队伍里拖家带口,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居多,还有财货牲畜,这就等同于向外界宣告,快来抢我啊!
“下去罢,再作打探,小心点!”
阎平摆了摆手。
“诺!”
三人施礼,上马驰了出去。
阎平次子阎礼问道:“阿翁,杨彦之就这么点人马,仅凭我部便足以稳胜,为何要唤上富临县那几个乡豪分食?”
周围众将也有同样的疑惑,本来这不是问题,但是在探听到杨彦只有千余兵力之后,就成了问题,吃独食多爽啊。
袭击杨彦并非一时意起,如阎平这样占据渡口的坞堡主,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通过设卡抽厘大发其财,用不着发兵硬攻,这样既不得罪人,周围的势力还卖他面子。
可是他收到了刘遐的密信,刘遐授意他全歼杨彦之部,至不济也要让杨彦之大败一场,无颜赴郯城上任。
阎平名义上是刘遐的部将,不到万不得己,不敢得罪刘遐,况且杨彦随军携带的巨量财货与人口也让他动心,毕竟能在淮泗口这样的南北要冲站稳阵脚的,没有点决断和本事是不行的,如果掠了杨彦的财货人口,有益于他的壮大发展,于是接受了刘遐密令。
不过怎么打,还需要厘清方方面面,作为淮泗令,依着渡口阻击东海国相不仅会带来恶劣的影响,将来闹大了,还可能被刘遐出卖当替罪羊,他也不傻啊,是以亲自领军赶来,以荒无人烟的破釜塘作为战场。
同时他也担心自己在战斗中损耗过大,又约了富临令共同发兵,两面包抄,财货人口富临县取一半,他取一半,富临县大户贪图杨彦之财货,欣然应允。
阎平摆摆手道:“莫要小瞧了杨彦之,听闻此子得颍川荀氏大力协助,仅靠我们一家,就算吃下他也怕是元气大伤,富临县那里视情形而定,若是没有分而食之的实力,又凭什么让他带着财货离去?”
“郎主说的是!”
“哈哈,说不定还有机会反攻富临县呢!”
众将精神大振,纷纷附合。
第114章 联军到来()
车辆在外围构建成一个弧形,阵形尽量紧缩,以减少防御方面的压力,另一面是破釜塘的万顷芦苇,从正午开始,杨彦部便于此等候。
这也是没办法,全军带着三千多老弱妇孺,完全丧失了机动性。
杨彦理解了刘备,很多人都指责刘备虚伪,明明曹操在屁股后面追,还带着几十万民众撤退,他现在自己就落入了刘备的窘境,是真的没法丢弃啊!
先不提能否狠下心来,光是只要敢于下令放弃老弱妇孺,那即使不哗变,也是全军一哄而散的下场。
“郎君,妾想到了三国演义中的刘玄德,似乎刘玄德便是这般的处境罢?“
这时,萧巧娘期期艾艾说道。
杨彦转回头,不满道:“哎!我说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妾就是想到了嘛!”
萧巧娘委屈的撇了撇嘴。
萧仁从旁笑道:“府君,其实巧娘的意思是刘玄德乃仁德之主,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啊,如今大敌当头,府君不因妇孺拖累而挥军远行,自是仁德之举,全军深为感念,将士必上下一心,效死破敌。“
萧巧娘丢了个满意的眼神给萧仁。
杨彦也摆摆手道:”谈不上什么仁不仁德,无非立下破釜沉舟之心,同舟共济罢了。“
萧仁、萧温和朱锲隐秘的相互看了看,萧仁说这话除了讨好萧巧娘,还另有深意,以刘玄德的仁德比作杨彦,那么刘玄德是什么人?
季汉开国皇帝!
个中的隐喻不须多说,萧仁以此窥测杨彦的心思,杨彦既没有否认,也不多做解释,这让三人有所明悟,也隐有振奋之意。
毕竟杨彦的目标越大,萧朱两家将来的名位也越高,要说这年头对皇帝忠心的,恐怕除了荀崧、卞壸等少数几人,几乎就没有。
高门士族维持皇权,是因为没有谁能一家独大,别家也不允许一家独大,进而侵害到自己的利益,是以相互掣肘,打出尊王的旗号,小心翼翼不使晋祚这艘破船解体沉没。
寒门却被排斥在核心权力之外,如有另起炉灶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这话只能心照不宣,况且迫在眉睫的威胁便是即将来临的生死之战,如果连郯城都到不了,一切皆休。
“报!”
两骑亲卫驰入阵中,下马施礼。
“禀将军,淮泗军位于正北六里,连同仆役在内,约六千余人!“
”禀将军,富临县诸军已至东北五里,加仆役近两千五百人!“
”好!“
杨彦点了点头:”传我将令,着女营生火做饭!“
”呃?“
周围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杨彦解释道:”敌军数倍于我,若是任其挖掘壕沟,从容布置,我军必被困死于此,全军将不战自溃,故只有趁其立足未稳,择其弱点,主动出击,或能大胜,换言之,今日不出击,明日就没机会了!“
荀虎一脸肃穆,拱手道:“某愿为将军前驱!”
杨彦摆手笑了笑:“无须紧张,本将已有破敌良策,荀华,你再组织些人做两件事,第一,把布帛裁开,以叠成三道,可系于面部遮挡口鼻为宜,每人,包括马匹都要有一副!
第二,用剩下的马皮缝制十余高靴,要求护着大腿,尽量防水!“
”诺!“
荀华虽然心里面不明白,也暗暗心疼大量布帛被浪费,却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于是施礼离去。
不片刻,阵中炊烟升起,还不时传来撕扯布帛的撕拉声,而阵前,会开弓射箭的步卒掺杂着部分亲卫,以车辆作为依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方阵渐渐接近,气氛愈发紧张。
挤压而来的两军也在观察着东海军的军阵,虽因车辆遮拦,不能窥视虚实,不过仅从车辆摆放的间隙来看,还是很有法度的,阎平不由点了点头:“我若冲击,他必以弓弩齐射,你们再看,每五到六辆车之间,又留有窄道,必要时可供骑兵出入,那杨彦之倒非庸碌之辈。“
一名部将冷笑道:“郎主所言甚是,但他既然不舍抛弃辎重与老弱妇孺,败局便己注定,依末将看,我军根本不须强攻,只须挖掘壕沟将其团团围困,防其以骑兵冲击我阵,他总有粮尽之日,介时再攻,则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又一名部将哈哈一笑:“恐怕等不到那么久,据说那杨彦之的兵卒是各家给他拼凑而来,哪有什么忠心士气,末将认为最多三两日,便会军心溃散,不战而逃。”
“诶莫要得意忘形!”
阎平心里是认同的,不过还是摆了摆手,便向左右道:“传令,全军止步!”
命令一层层的下达,在距离东海军三里左右,六千余人陆陆续续停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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