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仁沉吟道:“府君,属下以为,可将全部人手按伍什编制,以军令勒之,但有触犯者,斩!”
鲍叁道:“此法会否过于严苛?此行诸人,并非流民,皆为我等亲眷,若是小过即杀,怕是怨念从生,恐不达郯城,人心便已离散了,再有外敌来攻,或不战自溃。“
萧温蔑笑道:”那你说该如何?当务之急,乃是安抵郯城,若是法令不存,如何行军?你等貉子安居江南已久,自是妇人之仁,岂知我侨人是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渡江?又怎知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
“哼!”
鲍令冷哼一声:“你等寒伧若真有本事,何必客居他乡?”
“闭嘴!”
杨彦大怒喝斥:“前路险阻重重,你们不同舟共济,又哪来的心思互相漫骂攻击?”
“主公,属下知错,请主公责罚!”
鲍令爽快的施礼认错。
“请府君责罚!”
萧温讪讪拱手。
杨彦锐目一扫席中诸人,摆了摆手:“算了,下不为例,从瓜步到郯城,步步危机,我等若是不能团结一致,只怕没有一个能安然抵达,本将现颁第一道命令,自即日起,军中不得互称貉子伧子中伤彼此,违者笞!“
”诺!“
众人纷纷称是。
杨彦向四周看去,见晚饭都吃的七七八八,便道:“把三十以下丁壮全部召来,本将有话说!”
“诺!”
各人纷纷起身组织人手,杨彦也找了个土丘站上去,并让人把全军的唯一一面鼓搬了过来。
男子十六为丁,五十以下,俱服徭役,但杨彦从一开始就打算走精兵路线,按三十以下的标准,六千多人中,可称为丁壮的约达四分之一,陆陆续续被带过来,按所属分区站立。
其中最为安定的,属鲍氏部曲,有老神仙的符诏,他们也确实心甘情愿跟着杨彦。
次之是荀氏部曲,虽然也有些不安,却能站定不出声,再次是萧氏和朱氏部曲,眼神乱瞟,交头接耳,似乎唯有与同伴交谈,才能找到些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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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立军制()
(谢谢好友书友20170903214322771的500大赏)
杨彦当过老师,没当过中小学校长和政教处主任,没有在星期一早上向全校师生训话的经历,乍一见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也是头皮发麻。
现代社会,尚有个主义约束着行为,可这时,能否活下来才是每个人需要对面的头等大事,他只要言行稍有不当,就不仅仅是被人轻视的问题了,而是人心离散,怕是走不到郯城。
唱歌虽然能鼓舞士气,但是根本性的制度问题不解决,不描绘出一个美好的蓝图,不让人生出信心,充其量只是望梅止渴罢了,些许士气会很快散尽。
“击鼓!”
杨彦转头吩咐。
一名荀氏府卫抄起棒捶,敲打起来。
“咚!”
“咚!”
“咚!”
鼓声激越雄壮,自带威仪,杨彦一袭纯黑官服,面容不怒自威,一份肃穆的气息罩于场中,渐渐地,喧哗渐止,陆陆续续有目光望向杨彦,面孔也带上了一丝凝重。
五十鼓之后,杨彦猛一挥手,鼓声立止。
杨彦这才道:“诸位,某杨彦之,受命任东海国相,荡寇将军,假节督东海国诸军事,今率各位,往郯城就藩赴任!
我知大家或惶恐,或不满,或生怨,或思乡,但事已至此,悔之无用,唯有砥砺前进,披荆斩棘,方能杀出一个光明的未来,于乱世中搏取前程,我丑话在前,凡有逃散者,全家皆斩。“
杨彦锐目又一扫,他自己一袭两千石官服,环绕身周皆是披甲执戈之士,以及各部的赐姓者,凡是与他目光相接,不禁心神一颤,低下头不敢多看。
片刻,杨彦放缓语气道:“诸位皆是随本将渡江北上的心腹之众,本将也不会带着你们自寻死路,所谓同袍同伍,性命相托,既同行北上,便莫问出身,俱作手足爱惜,今本将先定军制。
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只见霍去病封狼居胥之殊荣,却不见背后堆积着累累汉军白骨,自汉末以来,兵者愈贱,时至中朝,沦为寒卑,蔑称丘八,有功不赏,有过倍罚,一入军籍,世代为奴,此何等不公也?
本将今立制,自此军中,父子兄弟不必相依为军,废除世代为兵之制!“
”凡为兵者,功必赏,过必惩,虽行伍小卒,未来亦可领军一方,封候拜将,光耀门楣!“
”凡为兵者,不必如田间鄙夫,一应家用俱由公府承担,因阶晋薪,使每日吃饱喝足,专精兵事,其父母妻儿,亦给予田亩,令有所出,有才能者,公府召用,依事给钱米!“
”凡为兵者,战死沙场,由公府厚恤,赡养父母妻子,不强许妻与他人,奉其父母棺木,公府按月拨钱米,养子女至成年,将来若条件许可,聘师为其授课,教其读书写字,或为栋梁之材!“
底下又起了小声议论,有人目中放出了精芒,显然为杨彦描绘的前景动了心,当然了,不是所有人都尽信杨彦,毕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再看队伍中的寒碜模样,携带的粮食只怕挨不过一个冬天,拿什么去赏赐,拿什么去养兵,又拿什么去抚恤?
杨彦看了眼荀华!
荀华的心态与之前被荀灌强行差使大有不同,哪怕她自己对杨彦的话都不大信,也开声叱道:“你等莫要轻视,将军从无到有,崛起之速,自中朝以来可有他例?将军以年数千万钱进奉东海王妃,岂能养不起区区一军?且温公、卞公、荀公与数百世家子弟皆来相送,足见寄将军予厚望!
你等燕雀之心,安能晓将军鸿鸪壮志?“
这话连杨彦听了都脸红,偏偏荀华一副义正严辞的模样,不过效果还是有的,毕竟送别的实情除了荀家人,谁也搞不清,即便是荀氏匠户,也因落在后面并不能了解太多,至于以每年数千万钱进奉裴妃,更是给杨彦披上了一层土豪的光环。
有钱还怕养不起军?
杨彦回头丢了个赞许的眼神,便伸手一指身侧诸荀氏府卫,喝道:“此皆为本将亲卫,待遇最高,最受信重,若你等中有人不服,可随意择一比试,胜者,取其位而代之!”
站杨彦身侧的荀虎等人,皆是嘿嘿冷笑,凶厉的目光扫来扫去,还有人拧动着手腕,咔咔直响!
谁都知道亲卫的好,亲卫就是长官的自己人,虽然名爵未必高,但信重实是难以比拟,打个比方来说,将来杨彦当了皇帝,那他的亲卫就是羽林卫,专责拱卫京城,保护皇帝,哪怕是边镇方伯,见着羽林卫都得陪着笑脸。
只是先不提那些亲卫个个凶神恶煞模样,其实也没人是傻子,如果真把亲卫中的某些人取而代之,只怕也会受到其余人的排挤,一时倒也无人开声。
“好!”
杨彦点了点头:“将来本将还会择优扩充亲卫,诸位并不是没有机会,现在本将说一下选军标准,我军名为东海军,今后军中以你们作为骨干,再有新蓦丁壮或降卒,或新军加入,打散配入,以此类推,此其一。
其二,斩首杀敌正常计功,优先配给新卒!”
顿时,人声鼎沸!
萧温、萧仁与朱锲也倒吸了口凉气,杨彦当众说过不为祖逖,萧家与朱家曾在私底下议论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重蹈祖逖的覆辙,却总是拿不出个完美的方案,今天知道了!
杨彦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本来是个小兵,如果有新来的人,直接给他,达到五人,升为伍长,十人升为什长,两百人为队正,五队为幢主,三幢成一军,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这也应了杨彦的前言,一个小兵,并非没有机会成为将校。
当然了,因着各人素质的问题,未必每个人都有能力担任军中的高层职务,但是在杨彦眼里,军卒最紧要的是服从命令,他再教以兵法,哪怕中等资质也能堪当其用,不能胜任的,根本升不到那么高的位置,早已死在了征战中,如果有个别人实在幸运,那他也会另做安排。
这实际上是借鉴了解放军老兵带新兵的训练方式,而且从一开始,就杜绝了坞壁堡主带兵投靠,最后各个军头坐大的隐患,虽然在初期起步会很艰难,但是杨彦头上,始终悬着嗣东海王这一把亮闪闪的大砍刀,下山摘桃子这种事情对于现代人来说耳熟能详。
别人尚可以利益联结人心,但杨彦的出身低,没有名气,在初期能给予流民帅的显然不如朝庭,与其心存侥幸,倒不如把路堵死,宁可初期起步艰难,也要保证对全军的绝对控制。
其实按杨彦所说的滚雪球方法,晋职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配卒归根结底还是与军功挂钩,只是兜了个圈子,显得更加名正言顺,况且兵员从何而来?除非能连打胜仗,但杨彦吃饱了撑着才会四处竖敌,因此暂时只是个画个大饼罢了。
第108章 选兵标准()
很多人的激动溢于言表,沉浸于杨彦描绘的美好蓝图当中,那时人命如草芥,人人朝不保夕,生生死死见的太多,死亡也就那么回事了,并不是惧怕到骨子里,因此才会人人争功,力争上游,闯出一片天地。
杨彦双手一压,待喧哗稍止,便冷冷一笑:“是否以为在东海军中混日子熬资历就能熬成高级将领?本将告诉你们,纯属做梦!
士族平流进取,以至公聊,那是人家有个好祖宗,你们没有这份投胎的本事,要想出人头地只能凭着真才实学,庸碌之辈,即使一层层晋升上去也只会触犯军令,乃速死之道!
本将的军中,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弓、马、步各有不同,现趁着天未全黑,本将先挑选步卒,日后再教以弓马,优中选优,平时多流汗,战时方能少流血,若是吃不了苦,现在可退出,机会只有一次。“
退出?
这不是开玩笑么,在这世道,干哪样不苦?况且都是乡里乡亲,父母妻儿也在一边看着,大好前程在眼前,却因怕苦退出,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仅没有一个人退出,甚至还有人大叫:“将军,我们能吃苦,除非是软蛋,谁他娘的自认软蛋,现在就滚出去!“
”对,滚出去!“
杨彦一看,这几个叫的凶的来自于鲍氏,不禁会意的笑了笑,这是天然的水军啊,他记着了,随即便向左右道:”去伐几株树木回来,削成石半木桩!“
”诺!“
几名亲卫施礼离去,捍起斧头,奔入左近树丛。
荀氏府卫摇身一变,成了杨彦的亲卫,从理论上说,在杨彦未登基称帝之前,亲卫形同于主家的家奴,但是并未有人心怀怨愤,反因杨彦以腹心相托,点明了自己才是杨彦最为信重之人得以沾沾自喜,无不生出了知恩图报之心。
毕竟在那个时代,人身依附无所不在,不是每个人都如杨彦坚守自由的底限,讲人权,讲平等就和傻子差不多,实际上杨彦不受刁协征辟,不入荀府为门客,非得求一个如鸡肋般的东海国相,在许多人眼里就是傻子的行为。
其余亲卫纷纷拥入人群,协助着萧温、朱锲、鲍叁等组织丁壮,打散所属,站成一列列。
当匠户也被组织过来的时候,杨彦挥手阻止:“匠户不必参与。”
顿时,一名三十左右的铁匠急的拱手道:“郎主,我等虽为贱籍,亦有报效郎主,建功立业之心啊!“
杨彦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这名铁匠谦声道:“不敢当郎主之问,奴名赵四!“
杨彦点了点头:”赵四,本将并非歧视,实因你们皆为独当一面的人才,投身军伍有失大用,暂且安心,将来去了郯城,本将依才擢用,公府掾吏尚未设置,若是你才具堪使,未必缺你一席!“
“奴奴”
赵四懵逼了,这话就如一道惊雷劈在脑际,掾吏不就是官吗,自己身为贱籍,也能当官?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杨彦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天生我才必有用,莫以出身论高低,他日你若为我掾吏,我便放还你名籍!“
”奴不敢,不敢,呜呜呜“
赵四只觉鼻子蓦然一酸,跪倒在杨彦面前,大哭着磕头!
“本将绝不戏言,下去罢!”
杨彦挥了挥手。
很多匠户都交头接耳起来,这正是杨彦希望看到的,把赵四立为标杆,带动匠户的积极性,发挥出主观能动性,还是有很大意义的。
杨彦的部属虽然虽然没有高门士族,寒门也就那几个,却诚如他自己所说,这么多人就是一张张的白纸,任由他涂抹施画,当然,前提是他要建立起绝对的权威。
不片刻,三颗堪有怀抱粗细的树干被砍了回来,共截成十段净重一石半的木桩,地面划出了一道土线,线前站着十个青壮。
荀虎喝道:“看到没有,二十步外有一土沟,扛上木桩,跑过可为兵,取最快者为伍长,现在听我号令,扛起!“
十名青壮都现出了跃跃欲试之色,把木桩扛上肩。
荀虎没有急着呼喝,留给了短暂的适应时间,木桩长度在一尺半,双手扶着不影响重心。
“跑!“
见众人皆站稳,荀虎猛一挥手!
十人扛着木桩,迈开大步疾奔,五步之后,区别出来了,有的步伐稳定,有的电步如风,有的则踉踉跄跄,显然是体力不支。
当跑到一半,有个人跑不动了,扛着木桩摇摇晃晃,周围的人都替他着急。
“李二,跑啊,坚持跑啊!”
“是啊,就算这次当不了伍长,将来有新人来投,还怕当不了?你的妻儿都在看着你,别蔫啊!“
这个叫李二的人得了鼓励,咬牙向前迈了两步,却终是体力不继,扑通栽倒,木桩也滚落到一边。
“哎!”
叹息声四起。
李二满面羞愧,突然绝望的大哭起来。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跑不过去的,陆续又有两人栽倒,总共七个人成功到达终点,得以入列行伍,那三个,也许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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