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晋颜血- 第48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也罢!”

    杨彦的目光柔和了些,点头道:“你之过不涉宗族,若你诸子来投,孤将酌才安置。”

    “多谢大王!”

    陶侃深施一礼。

    从头到尾,二人都没提及陶侃自身的生死问题,但陶侃清楚,自己必须死,他已经年过七旬了,按理说,这个年纪去死也不是难以接受,但他不甘心啊,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一把好牌被自己打废了。

    因拥兵数万,该出牌的时候不出,捂着掖着,求取更好的机会,结果被第三方利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废了他的好牌,还由此造成他误判形势,一错再错。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陶侃绝对会在瓜步恭迎杨彦,如果他要是知道杨彦从一开始就有任他为三公的想法,恐怕能活活吐血而亡!

    诸般犹豫,一错再错,不就是为个三公么?给诸子留一个显赫的出身,可这一切,是杨彦原打算交到他手上的,用不着他费尽心思去谋取!

    这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大王,司马宗与司马雄带过来了!”

    这时,千牛卫的汇报声惊醒了陶侃,不禁目中喷火望了过去。

第846章 盖棺定论() 
南顿王宗与彭城王雄都是四十来岁,年近五旬的样子,五花大绑,满身血污,或许是明知必死的缘故,一路走来都是昂着头,斜眼端倪众人。

    “狗贼,老夫与你司马家有何怨仇,竟如此害我?”

    陶侃忍不住怒骂。

    “哼!”

    南顿王宗傲然道:“陶士行,本以为你是个人物,却没料到,事到临到竟犹豫畏缩,以致丧失大好战机,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废话,不过一死而己。”

    彭城王雄更是怒视杨彦,大骂道:“先帝待你不薄,把你由一庶人提拨至秩两千石的要员,你本该忠心报主,成就一段君臣佳话,而你却狼子野心,灭我大晋者,实乃你这小人也,先帝,先帝啊,你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若非当年于朝堂上你受此小人蒙敝,我大晋何至于此?”

    “呵”

    杨彦冷冷一笑:“司马宗,你司马家可不是白莲花,你家的天下从何而来?

    乃篡逆而来!

    魏明帝死前托孤于你祖司马懿,而你祖发动高平陵之变,诛曹爽,挟幼帝,历父祖两代三人,架空魏室,杀王凌、桓范、毌丘俭、文钦、嵇康等忠臣义士,正始年间,更是以言罪人,终成篡逆大事,自此,天下人不敢称忠也!

    今孤给你晋室三主盖棺定论,来人,记下,他日编晋书,载入其中!”

    “诺!”

    随军书记取来纸笔。

    杨彦道:“懿以天挺之姿,应期佐命,文以缵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贤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测,性宽绰而能容,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然其饰忠于已诈之心,延安于将危之命,观其雄略内断,英猷外决,文帝之世,辅翼权重,许昌同萧何之委,崇华甚霍光之寄,当谓竭诚尽节,伊傅可齐,及明帝将终,栋梁是属,受遗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托,曾无殉生之报,天子在外,内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诛戮,贞臣之体,宁若此乎?尽善之方,以斯为惑。

    夫征讨之策,岂东智而西愚?辅佐之心,何前忠而后乱?故晋明掩面,耻欺伪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业。

    古人云: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可不谓然乎?

    其虽自隐过当年,而终见嗤后代,亦犹窃钟掩耳,以众人为不闻,锐意盗金,谓市中为莫睹,故知贪于近者则遗远,溺于利者则伤名,若不损己以益人,则当祸人而福己,顺理而举易为力,背时而动难为功,况以未成之晋基,逼有余之魏祚?”

    “你放肆,宣帝雄才大略,岂容你来诋毁?”

    司马雄与司马宗同时现出了惊骇之色。

    杨彦这盖棺定论之语,肯定了司马懿的才能,但对其品行提出质疑,而古人对于人品是非常重视的,等于死死把司马懿钉在了棺材板下。

    一众公卿士庶也是唏嘘不己,并无人反驳,毕竟杨彦所言,句句中肯,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实,没法辩驳,司马家篡曹魏江山是洗刷不去的污点,以前无非是司马家当政,无人提罢了,现在杨彦翻历史旧帐,还能说什么呢?

    甚至如桓彝、桓温等曾受过司马家迫害的士人后代,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杨彦瞥了眼左右,又道:“司马氏当魏室未衰,乘机窃权,废一帝、弑一帝而夺其位,比之于操,其功罪不可同日语矣,虽先有曹操之废伏后,乃有司马师之废张后,操废后而止,至废帝一事,留待其子曹丕,而师独以一身兼之,既废张后,复废魏主芳,乱贼效尤,比前为甚,无怪后事之愈出愈凶,使前无曹操父子,后亦必无司马师兄弟,天鉴不远,加倍相偿,世人欲为子孙计,亦何勿稍留余地乎?

    故王莽、司马师同是心也,国之奸贼,必有羽翼,有天下者,其戒之哉!”

    “蹬蹬蹬!”

    司马雄与司马宗连退数步,额头汗如雨下,如果说杨彦对司马懿的评价还颇为中肯,那么对司马师的评价,则是满满的贬意。

    杨彦继续道:“孤曾于三国演义中作诗两首,其一:假意投身强哭尸,公然弑主待推谁?欲诛成济瞒天下,天下人人已尽知!

    其二,司马当年命贾充,弑君南阙赭袍红,却将成济夷三族,欲使军民耳尽聋!

    对此,孤再做个补充,昭克宁祸乱,南定淮海,西平庸蜀,役不逾时,厥功为重,及高贵纂位,聪明夙智,朝野欣欣,方之文武,不能竭忠叶赞,拟迹伊周,遂乃伪杀彦士,委罪成济,自贻逆节,终享恶名,斯言之玷,不可为也,若论其罪,昭之恶,甚于师!”

    “扑通!”

    “扑通!”

    司马雄与司马宗双双跌倒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目中满是恐惧之色,要知道,古人好身后名,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还要担上恶名。

    二人本以为行险一搏,纵然兵败身亡,也要落个忠臣义士的美名,但杨彦极其恶毒,通过对司马懿父子三人的盖棺定论,从根子上否定了司马氏得天下的法理依据,如此一来,不仅让司马氏落个乱臣贼子的名声,所做的一切全无意义,还平白担上了祸害百姓的恶名。

    卞壸从旁劝道:“大王,是否过了些?司马氏好歹一统过天下,太康盛世,也算天下百姓获得了安宁。”

    桓彝反驳道:“卞公此言差矣,功归功,过归过,有功当奖,有过则斥,大王何曾说过晋武半个不是?更何况若细细究来,武帝亦有诸多不是,如前司隶校尉刘毅曾直斥武帝,卖官鬻爵尚不如桓灵,桓灵钱归公府,而武帝归入私库,再如立嗣一事,若非立了惠帝,天下怎会丧乱至此?诸公又何须抛弃家园,避往江东?

    若论武帝之功,无非有二,一是平吴,此乃水到渠成,时孙浩残暴,不得人心,没有武帝,吴亦可平,武帝不过坐享其功耳,二是宽厚,此点确是不容抹煞之处,卞公还有何言?”

    “这”

    卞壸哑口无言。

    也确实,晋武帝除了宽厚,好象拿不出什么优点。

    “杨彦之你也曾是晋臣,你所行不也是篡逆之事?”

    司马宗即是强撑着,色厉内茬的叫道。

    “哦?”

    杨彦瞥了过去,淡淡道:“东海王及诸子皆没,东海王妃节制其国,孤受东海王妃任命,难道晋室反对,孤就当不得那东海国相?况且孤之粮米兵源,司马家可曾给过一粒米,一个人?孤之大明,是孤带着将士们真刀真枪搏杀出来,得位之正,可与汉高并称,不劳任何人质疑!

    好了,你二人消停些,十日后,孤召建康士庶召开公审大会,当众宣判你等恶行,交由建康民众处置!”

第847章 自焚之前() 
(谢谢好友卷毛的两张月票)

    司马宗与司马雄软软瘫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虽然他们从没见识过公审大会,但光听名字,也能猜出大概,一想到被交给数以万计的愤怒民众处置,恐怕活活撕了都有可能,心里那是说不出的恐惧,心灵几近于崩溃。

    建康公卿士庶也是倒吸了口凉气,暗道了声狠!

    将两人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审判,那是万世也翻不了身啊。

    不过要说同情,几乎没有,如果不是这两人,建康怎会遭此浩劫?那些家破人亡者又向谁去喊冤?

    “带下去!”

    杨彦挥了挥手。

    有千牛卫拖着二人离去。

    一众公卿士庶也纷纷告辞,虽有仆役来报过了家里情况,但他们仍急于回家查看。

    宫城!

    “来人,堆起薪柴!”

    司马绍也得到了兵败的消息,自知再无幸理,啊啊狂叫了一阵子之后,就命人在大殿中堆积薪柴,以备随时自焚,他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平天冠,身着冕服,亲自指挥。

    太极殿各处,渐渐地堆上了一担担的柴草,浇上火油,散发出呛人的气味。

    司马绍嗅了嗅,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待朕归天之后,你等就去投了明王罢,料来不得使用,也不会为难,不必为朕陪葬。”

    “陛下!”

    殿内的宦人和军卒纷纷跪了下来。

    实际上司马绍也清楚,如果他敢于让宦人军卒与自己一起死,恐怕立刻会发生哗变,到时自己想死都想不成,多半会被缚给杨彦,故而不如大方些。

    另站在宦人与军卒的立场,服侍司马绍自焚,也是忠义的表现,将来能在杨彦面前落个好印象,因此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默契。

    “起来罢!”

    司马绍双手一抬,感慨的望向大殿。

    一群人哗哗啦起身,有的暗暗抹着泪。

    司马绍又道:“来人,把皇后,王妃,诸子嗣带来!”

    一名宦人迟疑道:“那建平园夫人及诸子?”

    司马绍不假思索道:“也带来,大晋都要亡了,自当追随先帝而去。”

    “诺!”

    宦人领着军卒疾奔出殿。

    不片刻,渐渐有哭喊声接近,司马绍的妻儿被陆续带入殿中。

    “阿翁,阿翁,儿不想死啊!”

    “陛下,求您饶了妾吧!”

    “阿翁,您不是最疼兴男的吗?兴男不想死,也不想阿翁死,您开城献降吧,当年明王能善待于我家,今次亦是会放我家一条生路。”

    众人大哭着,向司马绍哀求,甚至小公主司马兴男抱住司马绍的大腿恸哭不止。

    司马绍心硬如铁,不为所动,只是见着庾文君不哭也不闹,冷眼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不大舒服,于是问道:“你为何不求孤?”

    庾文君冷冷一笑:“人都道,虎毒不食子,妾记得,陛下已有两次自焚了罢,以自己的子女陪葬,当真是天下奇闻,既然陛下心狠至此,妾又何苦哀求?无非一死而己,妾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

    “哼!”

    司马绍怒哼一声。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回王敦下都,他就是摆出了一副自焚的阵仗,结果楞是没敢死,引为笑谈,这次他心里已经发了狠,一定要死,不就是扔根火把的事么?

    老子还偏不信死不成!

    他很恼火,认为自己被轻视了,不过念在庾文君将死的份上,也没计较。

    “放开孤,孤自己会走!”

    这时,外面又传来叫嚷声,司马绍一看,是郑阿春与他的两弟一妹,司马晞、司马昱与司马清被带来了,司马晞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路走一路挣扎,被两名宦人架着。

    司马绍摆了摆手。

    宦人放开了司马晞。

    司马晞立刻指着司马绍,怒道:“阿兄,父亲临终前,瞩你照料我们兄妹三人,你就是这样照料?先君全家死绝,一条血脉都不留,你怎能对得起先君的在天之灵?”

    扯上了元帝,司马绍哪怕再疯狂,也不敢怠慢,向元帝陵寝的方向遥遥拱手,便道:“为兄怎会愿意走这条路?实在是为兄无能,亡国在即,与其做人阶下之囚,不如一死以保清名,想必先君在天有灵,亦当成全于你我,更何况三弟(司马冲)不是还在外面么,有他诞下子嗣,先君血脉怎会断绝?”

    司马冲被杨彦废了之后,回到了王敦手里,后王敦献江州投降,杨彦也没为难司马冲,给了个浔阳候的爵位,不经征召,不得离开武昌。

    杨彦倒不是好心,而是司马冲磕散,身体亏虚的厉害,在历史上,就是早早身亡,并未留下子嗣,因此杨彦不介意把司马冲养几年,落个宽厚的好名声。

    “哼!”

    司马晞哼道:“阿兄欲成美名,弟不敢拦阻,但请恕弟贪生怕死,弟愿去做那安乐公,归命候,阿兄请保重!”

    说着,司马晞大袖一甩,施施然就要走,既不招呼他名义上的母亲郑阿春,也不管他的弟妹,其心性之凉薄,可见一斑。

    “拦住他!”

    司马绍厉喝。

    宿卫上前,拦住了司马晞。

    “阿兄,你非要把弟逼死么?”

    司马晞急的回头叫道。

    司马绍冷声道:“朕让你走了么?今天一个都不许走,都陪朕殒国!”

    “阿兄,你好狠的心”

    司马晞正要喝骂,司马绍又道:“绑起来!”

    “唔唔”

    司马晞剧烈挣扎着,但宫中宿卫下手可不留情,当场把司马晞五花大绑,还拿布团塞住了嘴巴。

    “唉”

    郑阿春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已有定夺,妾一妇道人家,不敢多言,不过清儿早于数年之前,已许给了明王长子,严格来说,已不是我司马家的人了,还请陛下放清儿出宫。”

    “阿母,小女不走,阿母在哪儿,小女就在哪!”

    小公主司马清哽咽着,牵起郑阿春的衣角。

    “哼,口说无凭,又没行了六礼,小妹怎就成了他杨家的人?不许走,一个都不许走!”

    司马绍冷哼一声。

    “你竖子,你好狠的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