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倒是咱们眼前的敌人轻视不得!”
“嗯!”
荀蕤猛一点头,只觉得浑身热血都沸腾起来,不禁看向了杨彦。
杨彦森冷一笑:“益生,于药,这里交给你们了。”
“诺!”
姚益生与于药赶忙拱了拱手:“请大王放心,末将必阻截住高句丽人,另请大王保重!”
杨彦点了点头,便猛一挥手,号角骤然鸣响,四万骑倾刻之间分了开来,姚益生与管商领两万骑,渐渐放慢马速,并于奔跑中列成三横队队形,每队近七千骑。
杨彦则领着千牛卫缀后,两翼又各有七千骑分向两侧迂回包抄。
美川王的眼睛眯了起来,明军的战术很简单,纯以弓弩退敌,两翼骑兵可随时包抄,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不能退缩半步,只能硬着头皮冲破拦截,然后调头反咬明军的两翼骑兵,他与慕容皝布的阵形也不再是乱遭遭,而是吸取了明军骑兵的优点,结合自身特点布成的散兵线,这不仅仅可以利用分散来削弱明军箭矢的杀伤力,还有利于发挥草原骑兵灵活多变的个人骑射功夫。
高句丽与慕容部严格算起来,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祖先在深山老林里以打鱼和捕猎为生,这就使得他们的冲击力远不如匈奴和柔然等草原牧民,却对环境的适应性更强,更加有耐力,也更加狡诈。
历史早已证明,慕容部逐鹿天下是渔猎民族的觉醒,而自突厥之后,契丹和女真的相继建国又宣告了渔猎民族的崛起,蒙古则是游牧民族的最后辉煌,从此,渔猎民族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出于渔猎民族的天性,慕容皝与美川王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以鱼鳞阵突击明军,毕竟就算冲破了明军的阻截,但疾驰中的骑队难以调头,明军可以聚在两边从容放箭,所以两部以散兵线冲击。
“绷绷绷”
前方弓弦震动,亮银色的钢制短矢铺天盖地而来,强烈的危机感由慕容皝心头升起,他可以判断出,明军的弩比之长安城下,威力更大了,其实为了防备明军的弩箭,马匹正面都披有软甲,咽喉等要害处镶有铁片,原本他以为足以抵挡两到三轮的弩箭,但从今日来看,明显低估了明军。
当弓弦响动传来之时,慕容部由前到后,纷纷摆了个漂亮的蹬里藏身,高句丽有样学样,就连美川王年近五旬,也利索的单腿迈下战马,身体一缩,一只手紧紧拽着马缰,半片身子蹲在马的侧部,这样可以有效降低中箭的机率。
慕容部的蹬里藏身几乎整齐如一,看的杨彦瞳孔一缩,不过高句丽要散乱的多,刹那间,两军阵中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与马匹临死前的嘶鸣。
一排排战马冲倒在地面,作出蹬里藏身姿态的两军战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飞出去,另有些人直接被倒地的马匹压死,慕容皝的心里惊骇欲绝,明军强弩的穿透力打破了他的侥幸,却是全无预兆的,身子猛然一震,马匹中箭冲倒,把他抛飞到半空,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大作。
“砰!”
慕容皝重重砸落,还未及起身,一只马蹄就踏上了他的胸口。
“喀啦!”
胸前一声脆响,胸骨尽裂,心脏剧痛,骨骼断片刺入了心房,他的力气与精气迅速流失,脖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在两军拼杀中,无论多么高贵的身份,生命也如蝼蚁般的脆弱,慕容皝死了,无人留意到。
美川王却是侥幸逃过一劫,只是从身体到灵魂都在颤抖,他看的清清楚楚,足足千余骑啊,一眨间的工夫,没了!
他下意识的勒住马缰,马匹的速度刚有减慢,明军阵中又射出了第二轮短矢,由于距离更近,杀伤也更加惊人,按美川王估算,坠马身亡的战士接近了一千五百骑!
以其打不过就跑的禀性,美川王本能的想跑,但是他的战士们与慕容部一起,依然凭着惯性冲杀,这使他始终下不定逃跑的决心。
每轮近七千枚短矢,六轮不间断发射了合计四万余枚,大量的马尸阻挡着路途,因为是散兵线,截面很大,没法绕过去,两军被迫放慢速度,这也反过来加大了伤亡,作战技能再是高超,再悍不畏死,碰不着对方有什么用?除了丢下大量的尸体,只能干着急,六轮过后,人数竟减了近万。
“杀!杀!”
猛然间,左右两侧各爆出喊杀声,各七千五百骑从侧翼杀来,中军骑兵纷纷向两侧退去,杨彦与荀灌领着千牛卫如一把标枪,飙射而去!
而在无名小河的对岸,两万明军竟然停止冲击,全军上下于原地布起了阵势,这里可以清晰的见着对面那惨烈的交战,不过韩晃与蒲安只大略看了看,便把目光移开。
对面的战事无需担心,区别只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与脱逃多少人罢了,他们关心的是前方的具装重骑。
“娘的!”
蒲安忍不住骂了声娘:“高句丽人披甲的速度真快,否则可以围住以乱箭射死。”
韩晃与蒲安领着两万骑刚出树林,就判断出没可能在具装重骑披完甲之前冲过去,于是果断叫停,等着对方。
韩晃寻思道:“这玩意儿防护力不弱,咱们的弩箭不知道能不能射透,真被他突击一下也挺麻烦,本将倒有个提议,不如先击溃仆军,再想办法把具装重骑活活拖死,蒲将军意下如何?”
“好!”
蒲安眼前一亮:“反正大王那里不用担心,即使咱们慢点,也能撑到大王支援,还怕他长翅膀飞了不成?你我速做迎战准备!”
二人各归各阵,坐等具装重骑。
没过多久,老爷兵们穿戴整齐,甲骑的重量极其恐怖,需要在别人的帮忙下才可以跨上战马,而且跨上马就得跑,如果像普通轻骑那般坐在马上不动,即使是膘大体肥的西域良马,时间久了也吃不消,更何况蒙古马?
每名老爷兵在三名仆从军的用力搀扶下,几乎都是砰的一声坐上马背,虽然对面的明军列队以待让人不安,可是人家等的起,他们等不起,披了重甲就必须发起冲击!
第803章 具装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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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装重骑的冲击力强大,速度也极快,别看他重,但重量能带来惯性,再配上身高体强的西域大马,两三里之内,普通轻骑绝对跑不过具装重骑。
但问题,高句丽的马,不是西域大马啊!
老爷兵们也清楚这个短板,不过有仆军协助并不是全无机会。
具装重骑冲击时从来不排阵形,分的既散又参差不齐,每骑的间距约有二三十步,可以充分发挥威力,也免得互相碰撞。
“左右两翼,上,把明军驱赶成一团!”
一名将领猛一挥手,号角声随即响起。
两翼的仆军各五千,连同美川王留下的万骑,纷纷催动马速向明军的侧后方猛冲,这使得明军要迎战,就必须集中在一起反冲锋,可为具装重骑创造出机会。
两队轻骑束成鱼鳞阵向左右飞驰,中间是慢悠悠的具装重骑,而明军的中军骑兵布了个横阵,三层每层三千多人,左右两翼也是各五千轻骑。
蒲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两支急速奔来的骑队,在兜了个圈斜冲而来之时,大喝道:“转身,分成两股迎上!”
旗手挥出旗帜,万骑从中段裂开,中间突出,有如一个八字布置在了战场上,轻骑暂时不动。
还剩下一里左右,确定高句丽军已无法转向,蒲安又道:“每臂两侧前曲,中间散开!”
经过长时间的训练,羌氐骑兵在素质上,已经与明军主力差不多了,几乎能达到如臂使指的水准,就看到八字的两撇向外弯曲,各自拥抱向了奔来的骑队。
仆军纵使感觉不妥,但临时变阵需要冒着队形散乱的风险,他们只是普通的骑兵,存在的意义只是为老爷兵服务,作战也是辅助性的,甚至有些就是骑马的步兵,如果是慕容部骑兵,可以随时改变方向,可是他们不敢冒这风险,纵使明知道明军布上了口袋,也只能往口袋里钻。
“绷绷绷”
上百枚短矢迎面射来,由于鱼鳞阵队形紧凑,受打击面小,左右只有十来骑中箭身亡,这让仆军们精神一振!
挨了三轮弩箭,也只是阵亡了百来骑,眼见就可以短兵相搏,明军却中间口子一张,骑兵纷纷向两侧散开,摆出了一副放你走的姿态,不过两边的骑兵猛的前压,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有箭矢射来,仆从军就仿佛钻入了一处由箭矢组成的隧道,偏偏没法停下,因为一停会被后面的马匹冲撞,也没法还手,明军骑兵都在一百多步以外呢,弓箭射不了那么远。
至于侧向迎击,首先是队形要散开,中箭的几率大为增加,其次会损失冲击的速度,骑兵没了速度,只能是被活活射死。
这使得仆军除了蒙着头往前冲,别无他法。
弩箭密如雨点,不断有骑士坠马身亡,没多久,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强行勒转马头奔逃,以挣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但他们不是精锐骑兵,无论技能与意识都不足以冲破弩箭阵,只能与同伴相互撞击坠马,或者被短矢射死,照这势头看,韩晃部都不用上场!
那慢悠慢悠奔来的老爷兵们心头大震,他们也想快啊,奈何跨下的马匹不给力,别说加速,有的已经在呼哧呼哧喷着白气了。
如果慕容皝还活着,足以活活气死。
韩晃见蒲安那里用不着自己去支援,猛一招手:“咱们都去会会高句丽人的具装重骑!”
轰隆隆的蹄声骤然响起,万骑撒开蹄子围奔而去,这可把老爷兵们急坏了,他们不但跑不快,连改变方向都非常的困难。
围骑渐渐放慢速度,在百步左右把具装重骑散开围住。
“当!”的一声脆响,也不知是谁放了一箭,不出意外,这一箭被磕飞。
“娘的,邪门啊,老子偏不信邪,靠近点再射!”
一骑奔近至五十步,引弓又射,仍是当的一声脆响。
“再靠近点,娘的,这壳子怎如此之厚?”
又有人奔到三十步去射,甚至有胆子大的接近到了二十步的范围之内,却无一例外,没有一箭射穿!
在河的西岸,蒲安部分成两队,各自围杀着仆军,仆军的数量急速消减,其实高句丽人并不是不堪一击,主要是仆军太蔫,就是用来服侍老爷军的,战斗力很弱,率先败下阵来,拖累了正规军,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猪队友。
而那三千具装重骑以不快的速度布成了个大松散阵形向仆军奔去,似是要与之汇合,在具装重骑的身侧与尾部,围着一大片轻骑兵,速度忽快忽慢,既不阻拦,也没人上去交战,只是拿箭射,仿佛在测试着甲骑的坚硬程度,给人一种玩耍般的感觉。
老爷兵们又恐惧又憋屈,这哪是去救援仆军,而是想跑跑不了啊,但随即,胸膛里纷纷燃起了一蓬蓬熊熊怒火,他们是天之娇子,是身份尊贵的具装重骑,今日却被当成了耍乐的对象。
“快看,那几人脸都憋的通红,大伙儿都猜猜,是累的还是气的啊?”
“顶着个乌龟壳子能不累吗?”
“不对,肯定是气愤到了极点,你看这人,他的眼神都能杀人,也难怪,具装重骑被逼到这种程度,换了老子也觉得丢人啊,那么多的钱财,花到狗身上了!”
“以具装重骑对付轻骑兵,也不知是谁想出的馊主意!”
“扑哧!”
一名老爷兵再也忍受不住四周的嘲讽,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咣当一声摔落下马,人事不省!
“哈哈哈哈”
四周爆出了嚣张的狂笑声。
随着笑声蔓延,越来越多的老爷兵们急怒攻心,如下饺子般咣当咣当摔了下来,还有些人意志较为坚定,虽然强行撑住,但是体力也在快速流逝,身形摇摇欲坠,这反过来使得笑声更加张狂,也使得河对岸还在苦苦撕杀的两军更加的心慌意乱。
对面已经完败,那自己呢?
从高句丽军先开始,突然一哄而散,慕容部一看,也跟着向四面八方逃窜,联军崩溃了!
河东河西各不相同,河东明军三五成群的追杀着联军,杨彦下的命令是以二十里为限,因为交战地点距离蓟只有四十里。
河西明军则因具装重骑陆续不支倒地,仍沉浸于欢乐的海洋当中。
人人面带笑容,有人负责警戒,有人收拢战马,还有人在尸体上摸摸掏掏,当然了,最令人振奋的,则是亲手扒去老爷兵们身着的沉重甲骑。
杨彦也回到了河的西岸,蒲安立刻让人支起一副重甲,兴奋拱手:“大王,具装重骑装备齐全,咱们不如也组建一支吧,高句丽人之所以会如此狼狈,是没有好马,待得弄到了好马,当能发挥出威力。”
“不!”
杨彦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骑兵应以快捷轻便为主,具装重骑若论起犀利,如何能与火炮相比?我军有火炮,何必取其短处?随着武器更新,战争形式也在变化,具装重骑已不合时宜,赶紧收拾下战场,务必在雨前,攻下蓟城。”
“诺!”
众将齐齐施礼。
“大王!”
这时,荀虎匆匆赶来,指向身后军卒抬着的尸体,拱手道:“此人好象是慕容皝。”
“哦?”
杨彦看了过去,他与慕容皝有过数面之缘,曾一度交谈甚欢,一眼就能认出,这的确是慕容皝。
慕容皝三十出头的年纪,脸颊蓄着一圈浅浅的胡须,面容英俊,此时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嘴角的血污已凝成了血枷,胸口凹陷下一大块,显然是被马匹踏中身亡。
“哎”
虽然慕容皝屡次与杨彦为敌,可真见着了慕容皝的尸体,杨彦仍是唏嘘不己,一幕幕往事从脑海流过,许久,叹了口气道:“三郎君数次与孤为敌,孤不怪他,无非立场不同罢了,慕容部要生存,只能南下渗透,而孤为了华夏百姓,不得不歼之。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把三郎君厚葬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