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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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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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曾!”

    纪明咬了咬牙。

    “哈哈”

    杨彦放声笑道:“杨某不才,月前与荀家女郎被石瞻部千骑围攻,大获全胜,斩首近九百级,其中杨某射杀羯人数十骑!”

    这话的轻蔑之意非常明显,我再是幸佞小人,也胜过你这种夸夸其谈的膏粱之徒,再联系到前文对纪瞻沽名钓誉,伪报军功的隐讽,你这是连沽名钓誉的资格都没有啊。

    “哈哈”

    又一声笑,杨彦翻身上马,向宫城驰去,还放声吟道:“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建康花!“

    蹄声渐远,但是诗中透出的得意劲犹在耳边缭绕。

    纪明气的脸铁青,这时,院内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阿翁,小女曾听巧娘提过这首诗,当时只觉得文辞粗陋,但是杨家郎君吟来,却是尽显张扬之意呢,看来吟诗也得分人啊。”

    “驾!”

    纪明听着,就象是在讥讽自己,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刚上马,便是狠狠一鞭抽向马股,马匹吃痛嘶鸣,撒蹄飞奔。

    两骑一前一后,跟在杨彦后面吃灰纪明可不愿意,于是策马试图反超,杨彦冷冷一笑,老司机都会别车,杨彦也不例外,他把前世别车的技术用于别马,持着缰绳横着一逼!

    要知道,马的后腿要比前腿有力,虽然杨彦的马股被纪明的马蹬了一下,但纪明马的前腿也挨了一记,一声嘶鸣,差点失蹄!

    纪明使尽浑身解数才没掉下来,不禁怒道:“杨彦之,你做什么?”

    杨彦大笑道:“想超过杨某,下辈子也别想,老老实实的缀在杨某马屁股后面吃灰罢!”

    “放肆!”

    纪明都要吐血了,他就不信超不过杨彦,可是杨彦不愧是老司机,每当纪明靠近时,便控马别过去,愣是不让纪明超过。

    纪明虽然任职护军校尉,拳脚功夫却是一般般,动手不是杨彦的对手,反而吃了几记暗拳,拨兵刃他又不敢,毕竟杨彦是皇帝下诏觐见,真伤了着,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一路飞驰,愣是没辙。

第85章 杨彦上殿() 
渐渐地,宫城在望,纪明吃了一肚子的灰。

    留于原地看守车辆的两名带刀侍婢与守卫宫门的宿卫均是愕然望向纪明,由于建康的道路以黄土路居多,一路驰来,跟在杨彦的马屁股后面吃灰,纪明不仅止于灰头土脸,全身都是灰蒙蒙。

    “有劳两位小姊姊了。”

    杨彦笑咪咪下马,把马缰递向那两个侍婢。

    “扑哧!”

    二女均是掩嘴一笑,接过马缰,以她们的经验,显然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纪明羞恼交加,正要发作,杨彦抢先转头笑道:“想必主上已久等,请纪君莫要耽搁,速领杨某入宫!”

    纪明狠狠瞪了一眼,拿起块布巾,胡乱擦了擦脸,就闷哼一声:“随本将来!‘

    杨彦跟着纪明步入宫门。

    吴宫曾于石冰之乱时被焚毁,现在的宫城是原址基础上重修,但是朝庭财力有限,除了太极殿较为气派,沿途的台省屋阁都很简陋,也没有明显的规划,很难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说句不中听的话,杨彦多次出入荀府,堂堂宫城,尚不如一荀氏家宅。

    这时,纪明阴着脸道:“杨彦之,本将与你说说觐见礼仪,你可得听好了,若是冒犯主上,可莫要怪本将未作提醒。“

    ”杨某洗耳恭听。“

    杨彦拱了拱手。

    在这方面,纪明倒是没有含糊,几个要点说的清清楚楚,在接近殿门的时候,杨彦也记住了。

    荀华还在等候,见着杨彦,美眸中虽柔情四溢,却难掩百转哀怨,只是在看到纪明的时候,嘴角不禁上扬,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纪明坑着头,向殿内施礼:“禀陛下,杨彦之已带到。”

    那个时代没有宦人代为宣召,杨彦脱了鞋子,迈入殿内,趋步上前,所谓趋步,就是小步快跑,除非获得恩准入朝不趋,才能昂首大步。

    殿内无数道目光都射了过来,要说幸佞之臣,连刁协都不如杨彦,刁协好歹是渤海刁氏出身,也算北地望族,早年曾于西晋任太常博士,八王之乱历仕诸王幕府,官至颍川太守,永嘉南奔江东,入琅琊王幕府,由镇东军谘祭酒累迁至丞相左长史,晋祚移鼎之后,历任左仆射、尚书令。

    就这样的履历,都被人称作幸臣,更何况杨彦一个无跟无脚,连胥吏浊官都未担任过的寒门素人?

    望来的目光中,多是不屑和轻蔑,还伴着阵阵冷笑。

    荀崧和卞壸均是暗暗叹息,在他们眼里,杨彦的结果已经注定了,必是据郯城于北方苦战撕杀,永远看不到尽头,也永远没有还朝的可能,运气好,尚能勉强割据,乱世求生,运气不好,便如刘琨般,苦苦支撑,终不免被肆虐于北地的铁骑撕成碎片。

    裴妃也是感受到殿中的气氛,玉面森寒,心里竟然对杨彦多出了些愧疚,毕竟在那个时代,物议是能要人命的,她可没想过杨彦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议论。

    阶上,司马睿父子却是观察的很仔细,对杨彦没有太多的偏见,反倒是不及弱冠,精于曲乐,有胆有谋,且胆大包天至自请为国相,堪称中朝以来从未有过,此时见之,杨彦不慌不忙,亦步亦趋的行走,面色沉凝坚毅,尤其是衣衫随步伐飘动,颇有些浮云迢迢的清趣。

    “嗯”

    司马绍望向老父,略一点头。

    杨彦也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阶上二主,司马绍不提,与史书记载较为相似,须发略黄,眼窝较深,具备一定的中亚白人特征,而司马睿虽只四十来岁,却头发斑白,胡须暗灰,苍老憔悴如一老翁,这分明是忧思过度以致精气外泄。

    不过杨彦并没有为司马睿诊治的心思,这种事情,只能是自找麻烦。

    很快步至阶前,杨彦拜伏施礼。

    “民杨彦之参见皇帝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依礼,一拜即可起身,拜过之后,杨彦站了起来。

    司马睿问道:“东海王妃荐你为国相,你一寒门素人,未得中正定品,何德何能敢居此位?”

    杨彦施礼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以避之,民熟读兵书,苦练武艺,正欲乱世报国,然朝庭等阶森严,不敢愈越,恰王妃厚待于民,故向王妃自荐,为其守土,上可报效朝庭,中可还王妃之恩,下可以事功进取,旌节封侯,不使陶公专美于前。”

    这话非常实诚,阶上父子均是暗暗点头。

    在当时,北伐是政治正确,若是慷慨陈辞,北伐复国,没有谁会公然指责,却难保不会被人怀疑用心,而杨彦就说的很明白,只为守土,顺带进取,谋一出身,虽然政治上不正确,却符合公认的价值观,即先家后国,家为国先。

    温峤抚掌笑道:“素闻杨彦之常有妙语,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再观姿容,雅气横生,忠勇不失,俊郎如玉,若是不计出身,确是一妙人,请问杨郎郡望何处,家里尚有何人?“

    荀崧开声提醒:”贤侄,这位是温太真,照直回答即可。“

    贤侄的亲厚度不如世侄,但世侄不是乱叫的,杨彦本无家世与荀氏论交,因此这一声贤侄,已经表明了荀崧把杨彦视为子侄辈的态度。

    杨彦向荀崧深施一礼,便向温峤施礼道:“温公垂询,自当实言,彦之生于建康,父母早亡,大兄征发徭役,倒毙于途,二姊远嫁荆襄,了无音讯,三兄病重不治,家中只余我一人。”

    顿时,裴妃眼圈红了,她原以为就自己身世凄苦,今见杨彦之,一家数口死的只剩这一个啊,不禁同病相怜。

    荀崧也是内心隐见不忍。

    温峤捋须叹道:“杨郎亦是身世坎坷啊,坊间传言你是弘农杨氏流落建康旁枝,此言可实?“

    温峤这话,透着明显的亲善之意,在杨彦的猜测中,当是与温峤随刘琨据并州艰难渡日的经历有关,今见自己愿意只身北上为晋室藩篱,或许心有所感,能帮就帮一把,如能坐实弘农杨氏的身份,将来可以定品,踏身士族。

    但弘农杨氏对杨彦是一把双刃剑,毕竟弘农杨氏最著名的是以杨骏为首的三杨,八王之乱的始作俑者,被夷了三族,司马越正是因平杨骏之乱有功,实授东海国。

    相对于殿内的诸多公卿来说,杨骏属国之罪臣,如果攀弘农杨氏没攀好,攀到了三杨那一系,那他就是罪臣之后,当时可没有戴罪立功这一说法,既便不杀,也要禁锢,不得出仕。

    这不是杨彦胡思乱想,扬州大中正由陆晔担任,而自己与陆玩子陆纳有龌龊,不来报复自己,只是没抓着痛脚罢了,如果自己愿意归宗弘农杨氏,指不准就给扣上一顶三杨余孽的帽子!

    杨彦偷偷瞥了眼陆晔,果然,这老家伙的胡须在微微抖动,于是道:”不知,不敢妄附。”

第86章 东海国相() 
杨彦回答的含含糊糊,温峤也是老于世故,略一寻思,就明白了杨彦的顾忌,这倒不是说杨彦注定就是三杨遗孽,而是操作的过程难以控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对于杨彦来说,身为寒门素子,没有比这更差的身份了,却依然谋得两千石实职,而即便落实为弘农杨氏,且与三杨一系无关,短时间内也没法带来切实的声望。

    温峤的眉眼间带上了一丝歉意,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偿杨彦,于是道:“杨郎所谱临江仙与虞美人,于建康广为传唱,适才听王妃提起,似又有新曲春江花月夜,不知能否当庭抚曲?“

    杨彦有些愕然,尼玛的,这是大朝会啊!

    不过转念一想,唐代以前,政治氛围宽松,君臣无天壤之别,时常会于酒宴之后,君臣同乐,载歌载舞,而音乐又是评定个人雅好的重要标准,温峤本身在音乐方面便极有成就,况且塑望大朝会本就是礼仪性质居多,有此提议,实属正常。

    “哼!”

    虞潭却冷哼一声:“粗陋胡曲,岂可污朝庭视听?”

    临江仙与虞美人和当时的吴音格格不入,在流传中,被扣上了胡曲的帽子,吴音的调子就不说了,只谈歌词,要求对仗工整,词藻华丽,以展现奢华气派为主,不主张咏物言志。

    而胡曲格调多变,多以平铺直述的叙事为主,在对仗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比如耳熟能详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便是典型的胡曲风格。

    实际上唐诗揉合了南朝的玄言山水诗精华,却传承自旧乐府,胡风颇浓,至唐中期及五代,又发展出了词牌,形成了宋词,杨彦唱的临江仙与虞美人,便是宋词,也因此被认作了胡曲。

    吴姓高门对胡曲还是很不屑的,不过在寒门与侨人中,毕竟吴音曲高和寡,反不如胡曲朗朗上口,也更受欢迎。

    温峤便是道:“吴音靡靡,朱弦疏越,融融曳曳,云房寂寂,杨郎却是以歌言志,以曲咏情,二者难言高下,不知陛下,太子殿下可有兴趣鉴赏?“

    司马绍点头道:”微言之绪,确是不应强分高下,杨郎可为诸公奏。“

    杨彦施礼道:“回皇帝陛下,太子殿下,春江花月夜虽有曲,所谱数词却嫌浅薄,尚须推敲,故不敢献拙,但民旧时于长干里偶听一妇人言及自身际遇,心有所感,谱曲长干行,愿为皇帝陛下、太子殿下、王妃与诸公献上。“

    司马睿向左右示意。

    杨彦之弄筝,已经是众所周之的事实了,宦人在殿中搬来几案,置上一副筝,杨彦端坐于前,调弄了一阵,便拨动起来,放声呤唱。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杨彦虽然唱的是古诗词,曲调却属于现代古典音乐,与当时音乐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不过不要以为古人不懂鉴赏,古曲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而现代音乐是七音,曲调更丰富,也更显张力,再配着诗仙李白的歌词,一时之间,殿中大部均是听的如痴如醉。

    说到底,古人只是因条件所限,接触不到更好的,只能凑和着听,如今有更好的出现,还怕不被吸引?甚至杨彦都不乏恶意的猜测,如果他有本事弄出电脑网络,指不定王者荣耀都能风靡大江南北呢。

    当然了,这只是想想,当时的生产力水平实在太落后。

    不片刻,一曲长干行虽了,却余音未绝,哪怕是对胡曲不屑一顾的吴士,都有相当一部分还微闭着双目,似是细细品味。

    杨彦站起身来,垂手肃立。

    身为殿中的唯一女性,裴妃感触最深,摇首叹道:“通篇虽无华藻堆砌,却其情也真,其意也切,寥寥数语,自出机杼,把一名窈窕娘子活灵活现的描绘了出来,尤其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如兰芝在口,馨香满颊,亦为全曲的点睛之笔,仿如一副画卷徐徐展于眼前。“

    温峤缓缓睁开眼睛,抚掌叹道:”可惜太尉未遇杨郎,否则必引为知己。“

    这话一出,殿中一片唏嘘,刘琨直到死后两年,才被追赠为侍中、太尉。

    裴妃向上拱手道:“陛下,杨彦之如何?可堪任妾之国相?”

    司马睿心里颇觉荒谬,裴妃曾以淮北流民帅比作杨彦,实际上二者有很大分别,能于淮北裹挟聚众称帅者,无一不是当地望族,而杨彦是实实在在的寒门庶子,况且杨彦于殿前听封,相当于朝庭派驻往淮北的藩镇方伯,也就是说,杨彦是朝庭的人了,是自家人,不比流民帅的旁枝庶子身份。

    再进一步,杨彦自称出身于建康,是丹阳人氏,仅这层身份,就比祖逖还要亲近些。

    司马睿看向了司马绍,司马绍略一点头。

    对太子的心思,司马睿是明白的,首先是杨彦有才,不妨放出去任其放手一搏,死了对朝庭没有损失,若是能开创一番局面的话,或可收意想不到的奇效,将来时机成熟了,以嗣东海王就藩,自带王府僚属,说不定还能摘到桃子呢。

    至于杨彦的忠心问题,怎么看都比高门士族可靠,而且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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