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石虎军对于粮食的渴盼,抢了粮车,瞅着空子往嘴里塞几把稻谷也好啊!
同时,明军大摇大摆的从营前运粮,是挑恤行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留意到石虎寨中的情绪变化,管商和韩晃觉得时机已至,在请示了杨彦之后,月底的夜里,一列由超过六千辆大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出了关城,每辆车由两头骡子拉着,管商领军,合计有三万卒护卫。
车队沿着漆黑的碉堡道行进,小心翼翼,只是偶尔有骡子昂昂叫唤。
“大王,大王,明军出来了!”
哪怕是深夜,得到消息的石瞻仍不敢耽搁,匆匆奔来汇报。
这段日子以来,石虎的性子不如以前那样暴戾,作为石虎的心腹,石瞻是明白的,归根结底,还是一连串的失败让石虎不得不收敛性子,再也不能放飞自我了。
连战连败,威望下降,还动辄打骂杀人,是想做张飞是不是?
石虎虽然暴戾,却不傻,什么时候张扬,什么时候收敛,轻重还是拎得清的。
这也是石瞻明明听到帐内的动静,还敢于打扰石虎的重要原因。
果然,帐内的声音嘎然而止,石虎平静的问道:“明军深夜出行?多少人马?”
石瞻在帐外道:“至少有五千辆车,两到三万卒护送。”
“你以为呢?”
石虎问道。
“这”
石瞻有些迟疑,毕竟虚虚实实的东西很难讲清,杨彦又素以智计闻名,万一自己提了错误的建议,导致严重后果,责任他可承担不起。
石虎催促道:“放心大胆说,给孤做个参考。”
“诺!”
石瞻咬咬牙道:“从新年到今日,已近一月,关西无粒米送至明军大营,另明军在渭城以西,收容了近百万民众,耗粮之巨,难以想象,明军的粮草很可能到了极限,故不得不从峣关运粮。”
“嗯”
石虎沉吟道:“召元真、代王与宇文将军速至中军大帐,再遣人往长安给刘曜送信,让他派军出城,与孤共劫明军粮草!”
“刘曜?”
石瞻不解道。
石虎道:“来日方长,为了些许粮食,没必要生出嫌隙,快去!”
“诺!”
石瞻匆匆而去。
石虎大营距长安不远,快马疾驰,信使很快入城,与石虎相同的是,刘曜也不大敢摆皇帝架子,以平易近人的一面示人,根本原因,还是鲁肃对孙权讲的那句话,别人能降,唯独你降不得,尤其是明军对开城献降者给予极大的优待,他更是不敢含糊。
宫中侍卫紧急叫醒了刘曜,刘曜心平气和的召来游子远、乔豫、呼延瑜等重臣商议,决定由呼延瑜率步骑五万,携攻城器械出城,石虎也出五万人马,合计十万卒,并做好建章宫明军出击,随时增援的准备,所得粮草,由两家均分。
一个时辰之后,贺兰蔼头、宇文逸豆归与慕容皝四弟慕容昭各率万骑,屈支六率步卒两万,携带攻城器械向着明军的碉堡靠近,隔着不远,是呼延瑜的五万人马。
“咣咣咣”
碉堡上方有铜锣炸响。
粮队也于原地,套走骡子,紧急收缩布阵。
战马的价格南北差异很大,平均起来,一匹公马在五万钱左右,母马还要贵些,而马骡的价格比马价高两成,六千辆车,一万两千头骡子,最少值七亿钱,这是一笔巨款。
“杀!”
屈支六与呼延瑜几乎同时挥手,步骑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在黑夜中,分层次,按布就班的攻打没有意义,首先是看不清,其次碉堡攻防一体,随时随地都能开炮放箭,一批批的攻打,反而伤亡更大。
步卒的目标是碉堡,骑兵则是直冲粮车。
霎时间,蹄声隆隆,喊杀声大作。
管商回头看了看车辆,便沉声道:“依托车阵,弓弩手准备!”
军卒死死盯着阵外。
蹄声越来越接近,城头开炮了,面对密集阵形,自然打散弹,前方哭叫声不断,随即碉堡开始放箭,除了射击孔射出一支支的弩箭,碉堡顶端还有弓箭手。
因着十万人马来攻,铺开的截面很大,至少有近两百座的碉堡在开火,虽然单个碉堡的火力不强,无非就是每一面的几个射击孔和堡顶的数十弓箭手,以及隔好久才能打一发的钢炮,可是如此之多的碉堡一同开火,无时不刻都有成千上万的箭矢射来,偏偏你还射不到他。
只能挨打。
慕容昭倒吸了口凉气道:“以往某还想,明王修筑如此之多的堡寨,真不如筑一道城墙,但如今看来,这密集的堡寨比城墙好使啊。”
贺兰蔼头点点头道:“不错,如明王修筑城墙,我军攻上去倒是一劳永逸,而堡寨攻破了一座两座并无大用,却偏偏不得不攻,明王此人,确是名不虚传啊。”
宇文逸豆归脸沉了下来,没有说话,今晚来的是他的直属部下,没有一个是宇文乞得龟的人马,这也没办法,宇文乞得龟前几次卖力卖命,损失惨重,又成功获得了石虎的好感,分派任务下来,咬着牙也得接。
明军开始从堡顶向下抛洒火弹,一烧一片,早有准备的赵军骑士把泥沙包扔下灭火,但仍有火头燃烧着,照亮了前方的战场。
看着一具具的身影突然就倒在地上,宇文逸豆归的心口直抽,毕竟他是宇文别部大人,所谓别部,虽同姓宇文,但与宇文乞得龟的关系,恐怕只能归结于几百年前是一家,就好象两人同姓李,一个住河北,一个住河南,能说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么?
“好!我军攻打堡寨了!”
屈支六猛叫了声好。
就看到飞梯被架上去,有军卒往上攀爬,可是靠着地面的一个豁口中,却是伸出了一根巨锤,猛击在了飞梯底端。
“轰!”的一声,因有人的重量压在上面,梯脚直接被锤断,几名军卒如下饺子般摔了下来。
“娘的!”
屈支六又忍不住大骂。
这真是看不出来啊,小小的堡寨,攻防兼备,犀利无比,比城墙好用,至少从城墙底部,伸不出一支大铁锤把飞梯锤断。
众人头疼之极。
其实这种带地堡的碉堡,搁现代很容易对付,开这么大的口子,一颗手榴弹扔进去,轰的一下全完玩,可那时没这条件。
“咚咚咚”
有士卒操起破城锥,去砸那墙,可是料想中的皲裂与泥块碎碎砖哗哗下落没有出现,墙壁只浮现出了一道浅浅的白印子。
“轰!”
又一具飞梯被锤倒!
随即碉堡顶端几只火球扔了下来,火光熊熊,火海中惨叫连声!
众人面面相觑,心底一股寒气渐渐滋生。
“将军,骑兵冲过去了!”
一名将领突的大叫,毕竟碉堡的火力虽猛,但密度不足,不足以作为面覆盖打击整个骑兵群,而且骑兵也边策马边向上抛射,压制住了相当的火力。
众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哪怕摧毁不了堡寨,把粮抢来也是成功。
第680章 仍缺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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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高的建章前殿台基向下望去,碉堡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小船,被一波波的海浪冲击,让人提着口气。
杨彦却有了种前世上大学玩红警单机时,把电塔一路修到电脑家的即视感,那密集的坦克群冲来,光芒闪烁,滋滋直响,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甚至杨彦都有了种把电塔,不,把碉堡修到石虎家门口的冲动。
荀灌很奇怪的看向了杨彦,她从没见过这人居然眼神煜煜发亮,面庞布满了说不出的向往和沉迷之色,好象有什么足以让人爱不释手的事物在吸引着他。
“怎么了?”
荀灌不由问道。
“呵呵”
杨彦呵呵一笑:“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何事?”
荀灌又问道。
“还是不说了罢。”
杨彦神秘兮兮道。
顿时,荀灌俏面一沉,不满的哼了声。
杨彦也很无奈啊,他总不能说自己正yy着前世大学里的医科狗生涯呢。
哪怕他现在一呼百应,言出法随,一怒可让血流飘杵,一个善念又能让万家生佛,按理说,人生至此,夫复何憾?可就是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
比如人人都戴着张讨好的假面出现在他面前,既便是跟随他最久的巧娘,相处时都带上了些刻意讨好,想来唯一还能坚持自己本心的,就是荀灌和远在建康的裴妃了吧?
荀灌却是感受到身边气息一变,杨彦身上又多出了些萧瑟和落寞,这倒是让她不解,回头打量了一番,好象古古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不禁轻蔑的干笑两声。
果然,这样的荀灌才是杨彦最喜欢的荀灌,诶?心情变好了。
“你到底在搞什么?”
荀灌不满道。
“快了!”
杨彦言简意赅,答非所问。
荀灌哼了嘛,向前看去。
骑兵冒着箭雨,向粮队发出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总数有五六万,虽然不断的减员,但守军只有三万,哪怕倚着车阵与巨盾,也汲汲可危了。
管商粗略一估,围攻车阵的骑兵至少有三到四万,其余向碉堡射箭,作着掩护,另有数万步卒攻打碉堡,虽然碉堡有如一群浑身是刺的刺猬,难以下手,但火力也被压制到了极限,再拼下去,恐怕就要假戏真作了,于是大喝:“撤!”
撤退的演练早已做过了数次,全军退而不乱,依次交叉,互相掩护,有序的放弃车阵,而石虎和刘曜的目标是粮食,他们也打着耗的主意,轻易不会进攻明军。
更何况周围的碉堡还在,那一簇簇射来的冷箭叫人头疼,把粮抢到手,迅速撤离才是正道。
“得手了!”
屈支六大叫一声好。
众人纷纷盯着。
无论是赵军还是羯军的普通士卒,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抢到粮车的第一件事不是推走,而是扒开蹭几口稻米再说。
一杆铁枪刺入厢壁,再一挑,袋子破裂。
“呃?”
居然没米流出来。
有性子急的,伸手去掏,却扯出了一把枯草,还粘着黏乎乎的黑油,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不好,中计了!”
有哪个粮队会运送这东西?而且气味,不就是外面那些火弹燃烧的气味吗?
“轰轰!”
几门钢炮向着车队开炮,那滚热的弹子穿过厢壁,热量不减,引燃了浸过油的枯草,浓烟冒了出来,还有隐约的火光。
“娘的,中计了!”
“快跑,快跑!”
一众骑士骂骂咧咧的勒转马头,可是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刺目的火光爆发,整辆车炸了开来,并恐怖的引发了殉爆,一辆接一辆,六千辆车,依次炸开!
夜空中,闪出绚烂的光芒,滚滚黑烟冲天而起,碎屑断骨密如骤雨般打了过来,碉堡守军不自禁的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毕竟太近了,虽然爆炸的威力传不了那么远,却仍是震的耳朵嗡嗡鸣响,心脏阵阵狂跳。
“将军,成了!”
“哈哈,照这架式看,至少也得炸死万把啊!”
军卒们纷纷欢呼。
是的,今晚的伏击,再度削弱了羯人与赵,力量对比又有了倾斜。
其实一次战役,很少有一战定终生的情况发生,都是通过决战前的一次次小战,积累信心,瓦解对方的力量,积小胜为大胜,最终一战而溃之。
天色渐渐亮了,屈支六、贺兰蔼头和慕容仁跪在石虎帐前,石虎的面色难看之极,居然中了伏,十万大军,骑兵损失超过两万,步卒也损失了近万,他与刘曜近乎于对半分,又折了一万五千军,他的十五万大军,还剩下十三万五千。
伤亡如此之重,抢来粮倒也罢了,却空手而归,他不禁望向了石瞻。
石瞻垂手站一边,噤若寒蝉,虽说石虎有言在先,不计较他提的意见,可事实上的意见是他提的,那讽刺祖逖的话语犹在耳边,就象催命符缭绕在他的心头。
好在石虎可能真变了性子,很快收回了目光,问道:“明王奸诈,这粮就劫不得么?”
帐内一片死寂。
石虎双眼平静,摆了摆手:“莫非孤是那种不近忠言之辈?此番中伏,众将皆无罪,都说说看,接下来该如何?难道坐视明军把粮草运过来?”
屈支六咬咬牙道:“大王,明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想必就是为了此刻,故而很有可能,下一趟是真运粮,咱们不妨再组织一次兵力,料明王所不及,末将就不信,明王次次运的都是假粮!”
“也罢!”
石虎沉吟良久,点了点头。
如今他的状态类似于现代人炒股,明明被套,但心里总存着希望,不甘心割肉,继续补仓,抄个铁底!
又过两日,明军六千辆粮车的大队再次趁夜驶入了碉堡道,刘曜与石虎又组织了十万大军去劫,可这次,等着他们的依然是火油和炸药,损失惨重。
经此一役,石虎还剩十二万人,刘曜还剩十六七万!
不过无论是石虎还是刘曜,军中都有大量民夫,当时对战争的要求也不太高,有两把子力气,能听懂击鼓鸣金,拿起刀枪就能参战了,因此二人都从民夫中补充损失,可军卒质量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到第三次明军运粮,两人一个站城头,一个站营寨,几次犹豫,数度斟酌,最终没有勇气去劫。
不知不觉中,已是春暖花开时节,明军水军不出意外的北上黄河,一路驶至蒲坂,截断了羯人的粮草,该轮到石虎着急了。
不过杨彦仍是愁眉不展。
荀灌倒是明白,从旁叹了口气:“春荒在即,用粮困难,虽你早有准备,但运过来不容易,而且军中粮米,按军卒分配,每日所耗已是巨量,偏你又安置了近百万难民,有些是从长安以东的郡县逃来,两手空空,有些是当地佃户,家徒四壁,听闻梁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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