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一骑踏雪而来,于马上急拱手:“赵军有骑兵出城,约三万骑,距我军尚有五里。”
“好!”
韩晃叫了声好:“本将从侧翼进击,老管你从屁股后面狠狠捅他!”
管商嘿嘿怪笑道:“知我者,韩晃也,不过击溃赵军即可,不可恋战,否则长安赵军若倾巢而出,我军将处于不利境地!”
韩晃点了点头,率队先行,迎头掠向刘岳部,管商则向后兜圈子。
隆隆蹄声震动了雪原。
“将军,将军,有埋伏!”
刘岳身边,突有将惊恐大叫。
就看到一队黑影,向着自己的侧翼疾冲而来。
“不好!”
刘岳刚刚色变,已是漫天弦声,惨叫不断,夹着马匹的嘶鸣,随即又是轰隆一下,自家骑队从中间断为了两截。
“速退,速退!”
中伏,居然中伏了!
刘岳连想死的心都有,挥着马槊大吼。
明军到底有多少骑,谁也摸不清,屁股后面又紧跟着蹄声大作,喊杀声四起,明军分明还有包抄的兵力!
黑夜不比白天,再精锐的部队在夜里遇袭,恐慌都会不可抑制的散播开来,转眼间,赵军三万精骑溃散,向着四面八方奔逃。
刘岳面色苍白,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吐出,栽落马下!
与此同时,鲜卑人五万兵力也驰近了明军营寨,只见寨墙倒塌,黑漆漆不见火光,慕容皝哼道:“宇文将军,既是你提议劫明王本寨,还望你先探路。“
拓跋仡那也是不善的点头。
宇文乞得龟哈的一笑:”元真此言大谬,你我三部既与赵主结盟,当无分轩致,何来你我之说?况明王寨中看似空空荡荡,很可能布有埋伏,但他大部分人马已出动,即便有伏,最多万人罢了,我军以快击慢,以众击寡,何惧之有?你我三家当齐心协力,一同冲入!”
慕容皝与拓跋仡那相视一眼,都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点了点头。
骑队如旋风般冲入大营,慕容皝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心头突然有一种惊悚感,这倒不是有埋伏,而是完全没埋伏,营寨空无一人,所谓反常即是妖,难道明军真放弃了营寨?或是另有阴谋?
慕容仁也道:“三兄,弟总觉得不妥当,明王心思狡诈,哪会任由我等占他营寨?不如趁早退吧?”
慕容皝有了一瞬间的迟疑,还未答话,宇文乞得归却是哼道:“明军放弃营寨最好,倒省了某一番手脚,慕容小郎君莫要忘了,我等已于中山王驾前自请出战,岂能不战而退?事到如今,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莫要被明王的虚张声势吓着!”
这话刚落,一枚火球从建章宫边缘掷了出来。
众人不解,丢枚火球是警告的意思吗?
正疑惑间,火球已坠落前方。
“轰!”的一声!
震耳欲聋的爆燃声中,一道丈许高的火墙窜起,以肉眼仅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尽管在劫营前已做好了中伏的准备,却是没料到,是以这种方式中计!
慕容皝大惊,不自觉的低头下看,正见马蹄踏在满地的黑油里,刹那间,魂飞魄散,连声大喝:“快跑,退回去,中计了!”
在慕容皝急切的呼喝中,鲜卑骑兵陆续发现了不对,赶紧勒转马头,可平时在疾驰中调转已很不容易,更何况地面浇满了黑油?
数之不尽的马匹在转弯时失蹄滑倒,骑手沾了一头一脸的黑油,发疯般的撒腿狂奔,与死神赛跑,所有人的生命潜能被充分激发,有人腿都压断了,也哼都不哼,一瘸一拐,或者连滚带爬,谁都清楚,生死仅在一线间!
杨彦也是发了狠,命人把部分火弹熬化,泼洒在地面,就等着来劫营呢。
蹄声隆隆,哭喊声大作,慕容皝见机的早,撒开马蹄飞奔,他感觉身后有一股似要把自已融化的热浪扑背而来,惊骇欲绝,奋力抽着马股,心里除了逃命的念头,再无他念。
正当慕容皝觉察到头发开始融化的时候,浑身突然一凉,原来跑出来了,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感不由自主的涌上了心头。
深深吸了口平时从不当回事的空气,慕容皝阵阵后怕,再举目四顾,那凄凉无比的现状令他呆若木鸡,数不清的骑兵在火海中挣扎,惨叫着栽倒,有慕容部,有拓跋部,也有宇文部。
甚至他看到了亲弟慕容仁,在大火中翻滚着,发出如野兽般的嘶吼!
“千年!”
慕容皝悲呼,泪水模湖了两眼!
慕容仁似乎听到了慕容皝的呼叫,把手伸了过去,似乎在哀求慕容皝拉他出火海,随即便身体一软,永远的倒在了大火中!
慕容皝似是灵魂离了躯壳般,直直站着,他自小聪慧,崇经学,善天文,被誉为龙颜版齿,雄毅多权略。
太兴二年,高句丽、段氏、宇文氏三姓来犯,慕容皝率精锐大败宇文氏,仅宇文氏大人悉独官只身遁走,再加上他的母妃段氏为正妃,身为老三的他毫无悬念的被慕容廆立为世子,后在围攻郯城中,临时反水,坑了石虎一把,极大的削弱了羯人的力量。
再往后,与羯人征战虽时有高句丽扰其后路,但总能维持着态势不过于恶化,他的能力也渐渐发挥,可这场大败连明军的面都没照到,上万慕容部的好男儿就葬身于火海,还搭上了他的同母弟慕容仁,一时之间,愧疚,懊悔,愤恨,自责等负面情绪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灵。
“娘的,都是宇文乞得龟那狗贼,世子,咱们去杀了他,为弟兄们报仇!”
劫后余生的慕容部战士纷纷拨出刀剑,愤怒嚎叫。
慕容皝缓缓转头看去,宇文乞得龟也跑出来了,惊惶未定,灰头土脸,身周宇文部族人围了一圈,满脸警惕。
“元真兄,都是此贼,某怀疑宇文部早与明军勾结,诱我等入火海,你我两部何不联手,替中山王诛去此獠?”
拓跋仡那侥幸脱逃,远远唤道。
宇文乞得龟急声分辨:“放你娘的屁,某怎知明军有埋伏,我宇文部也足足死了数千大好男儿啊!”
贺兰蔼头拨出刀,悲呼道:“慕容郎君,休听此獠胡言乱语,先诛了他再说!”
慕容皝突然明白了,拓跋部的意思是先弄死宇文部,将来少个敌手,也能削弱羯人的力量,更何况中伏兵败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宇文乞得龟是扣屎盆子的不二人选。
“杀,为弟兄们报仇!”
慕容皝振臂高呼。
“诛了那狗贼!”
拓跋部也纷纷上马,向宇文部疾冲而去。
第673章 建章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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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火海前,鲜卑三部互相攻杀起来,宇文部本就实力最弱,拓跋部与慕容部又怒火冲天,挟着复仇的愤怒挥出刀剑,不片刻,宇文部便已不支。
“顶住,顶住,中山王就要来了,自有中山王还我等清白!”
宇文乞得龟状如厉鬼,疾声呼喝。
“杀,杀了那狗贼,为弟兄们报仇!”
慕容皝与拓跋仡那也知时间紧迫,要么不做,做了就要下死手,趁石虎到来之前,斩杀宇文乞得龟,去了宿敌,强造既成事实,而石虎正值用人之际,料来不会过于苛责,于是指挥着兵马发动疾风骤雨般的狂攻。
远处,渐渐有蹄声传来。
那冲天的大火仍未平息,照亮了天际,石虎见着大火,心头拨凉,包抄明军后路的计划已彻底破产,他虽有心召回鲜卑三部,却为时已晚。
而且今晚是实实在在的败仗,增援行动宣告失败,明军攻占建章宫不再存有悬念,将来攻打明军会难上加难,同时兵力对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起刘曜这个不可靠的盟友,为求稳妥,只能移营灞上,丧失主动权。
石虎心里,一股暴戾之气正在滋生,自己有气还没处发,可这倒好,鲜卑人先内讧了!
“住手!”
石虎暴喝。
身后各骑纷纷突前,对鲜卑人呈包围态势。
慕容皝与拓跋仡那相互一看,心知已错失最好时机,只得喝停部下。
短短片刻的混战,地面又多了数千具尸体,宇文乞得龟怨毒的望了眼慕容部与拓跋部,便奔至石虎马前,跪地大哭道:“中山王,为末将做主啊!”
慕容皝与拓跋仡那赶紧过去,抢先施礼:“中山王,此獠乃明军内奸,与明王暗通款曲,把我等诱入火海,损失难以计数,还望中山王将此獠寸磔脔割,以慰无辜枉死者在天之灵!”
“中山王,末将冤枉啊,末将入营心切,哪知明王如此奸滑,于地面铺满油料,求中山王明鉴啊!”
宇文乞得龟嚎叫。
“必是此獠故意为之,中山王若信了他的鬼话,必后患无穷啊!“
”闭嘴!”
边上也不知是谁,在那罗里罗嗦,石虎忍无可忍,一脚把宇文乞得龟踹翻,挥起马鞭猛抽!
一鞭接一鞭,宇文乞得龟痛澈心扉,却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可以活命了。
果然,十来鞭抽过,石虎似是发泄了戾气,冷声道:“宇文将军对我大赵忠心耿耿,理该不会与明王暗通款曲,今次之败,我军优势荡然无存,正需齐心协力才是,你等三人,不许再互相攻杀,否则孤以军法问罪!”
“为挽今日之失,他日我宇文部愿为先登。”
宇文乞得龟强忍着剧痛,施礼称谢。
石虎又望向了慕容皝与拓跋仡那。
”愿遵中山王号令!“
二人无奈,只得施礼应下。
石虎点了点头,喝道:“传令,命大郎率守军放弃建章宫,速来与孤会合,退回灞上!”
“诺!”
亲卫策马而去。
那熊熊火光,也震撼了于城头观战的赵国君臣,个个目光呆滞,羯军如狂风暴雨般冲击明军车阵,或许只能看个大略,可是明军大营倾刻间燃起冲天大火的炫烂景象,尤其是火中无数奔逃的身影令人不寨而栗!
”陛下,陛下!“
这时,一员浑身血污的将领连滚带爬的冲上城头,哭叫道:”我军中伏,死伤不计其数!”
”什么?”
刘曜顿时眼前一黑。
游子远急问道:“怎么回事?刘岳呢?”
“刘将军不知所踪,当时我军正驰向建章宫,突有明军精骑从侧面杀来,我军从中截断,随即后部又有明军冲上,全军不支,溃散奔逃”
这名将领悲愤交加,正喋喋不休的时候,乔豫突然急叫道:“陛下,陛下!”
原来,刘曜的身形晃了两晃之后,就软软瘫倒,虽未昏迷,但整个人神彩全无,让人望之心悸。
“速回宫,仅一战而己,我大赵还有机会!”
游子远连忙挥手,着人抬起刘曜,向城下匆匆奔去。
建章宫外围的阻击战已落入了尾声,车阵前的火焰虽还熊熊燃烧着,但火焰中,除了一具具尸体接二连三绷成笔直,再无任何动静。
车阵内的战斗也将结束,羯骑只冲进来数千骑,被火海与外面的大部队隔绝开来,在四万明军骑兵的围杀下,再悍不畏死也是死路一条。
而今晚的主战场,建章宫废墟,明军实行的是焦土政策,以大火开道,可如此一来,必须要扑灭火焰才能推进,因此攻占的速度不快。
又由于建章宫地形复杂,羯人占有地利,火弹没法覆盖每一寸土地,往往有明军将士上前扑灭火焰,突然就有暗箭从瓦砾堆,或是残垣断壁后飞出。
零星的暗箭虽不起眼,可是处处暗箭,累积下来,杀伤的效果也相当惊人,这使得明军不得不组织力量逐分逐寸的搜索来确保安全。
当石虎派出亲卫命石鉴退却的时候,杨彦已自领近两万军攻到了建章前殿。
所谓建章前殿,并不是一座独立宫殿,而是构筑在一方圆近五里,高达两到三丈的夯土台基上的建筑群,也是羯军位于建章宫营寨的指挥中心,防守严密。
依托着夯土台基的残垣断壁,羯军营寨看似杂乱无章,却最大可能的利用起了地形,团团相护,再加上寨内经石鉴增援后,守军人数达到两万,几乎与明军相当。
正前方的建章前殿黑乎乎一团,不见半点光亮透出,杨彦照例猛一招手。
有军卒向台基上掷出火弹,一只只火球划出优美的弧线坠向了羯军营寨,燃起冲天大火,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羯人扛着沙包上前扑火,火中也没有痛苦挣扎,扭曲的不像个样子的人形。
荀灌忍不住道:“羯人不会吓跑了吧?”
杨彦不确定道:“不管他,小心点!”
军士们扛着飞梯架上夯土台基,平静的背后或许就隐藏着杀机,谁都是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位于最前的军士很快爬到顶端,却没有冒然登上,而是从下方同伴的手中接过稻草扎制的假人,向前一丢!
扑朔的火光中,几百只假人有模有样,乍一看,就像士卒从飞梯跳了上来。
霎时间,嗖嗖声大作,至少半数假人中箭,稻草屑飞舞!
杨彦眉心微拧,建章前殿宫室宽广而又密集,即使早已坍塌,也遮蔽物多多,羯人肯定躲在了火弹打不到的死角偷放冷箭呢!
他又转头看向了西南方向的三神山,那里火光熊熊,喊杀声震耳欲聋,显然鏖战正酣,如今整个建章宫只留下这两处还未攻下,而西北方的阻击阵地已归于平静,于是唤道:“命于将军调两万骑过来,堵着建章前殿出口,其余人等原地警戒,天亮撤入建章宫!”
“诺!”
有千牛卫匆匆而去。
杨彦又向荀灌道:“女郎,这里交给你了,我绕到前面放火,把建章前殿烧毁,就不信羯人还能窝的住!”
荀灌内心兴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你去吧,我这里不会有任何人跑掉。”
虽说分给荀灌的人手只有数千,但杨彦并不担心,建章前殿建在夯土台基上,如一面小小的悬崖,里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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