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众将纷纷跪下,哽不成声。
虽然朱纪成功调动起了气氛,众将生出了决死之心,但是萧关西侧的关隘已全部易手,仅凭一万多人,纵是全部战死也难以守住,不得不撤退,最终,只留下了朱纪与数百名非要陪他赴死的敢死之士。
队队人马,马不停蹄的从萧关东门而出,奔入了莽莽苍原。
明军因占据了烽燧制高点,对萧关的动静了如指掌,听得来报后,杨彦神色复杂的望向了关城,正见朱纪屹立城头,与自己对视,目中不由现出了钦佩之色,遥遥拱手。
这时,站杨彦身边的蒲玉大着胆问道:“大王,匈奴人跑了那么多,但为何还有些人站在城头?”
蒲玉和姚湘最终要做杨彦的良娣,因此柳兰子除了训练严格,平时倒也不禁她们和杨彦往来。
杨彦摇了摇头,叹道:“朱纪明知萧关守不住了,是以放守军奔回长安,而他自己,不过是欲求一死,以此唤醒赵人的悲愤之心,于长安与我决战,其行为固然值得尊重,但孤岂能如他愿,传令,攻打萧关,务必生擒活捉朱纪,想死,也得孤让他死!”
“诺!”
张健猛一拱手,快步离去。
第659章 关中韦氏()
仅半个时辰,萧关便己易手,毕竟朱纪只留了几百人,如何能挡得住数万明军的攻打?
当战到身边无人之时,朱纪不出意外的拨剑自刎,却被柳兰子一箭射中手腕,生擒活捉,带到了杨彦面前。
“哼!”
朱纪五花大绑,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重重一哼。
杨彦淡淡道:“本欲留你一命,奈何你一心求死,孤虽敬其志,但有些旧帐,不得不与你清算,刘渊当政,刘景曾进攻黎阳,你为副将,于延津击败晋将王堪后,将三万卒溺入黄河,此罪一。
罪二,刘聪当政,你会同刘曜、王弥等人与呼延晏攻进洛阳,纵兵抢掠,杀害无数,尽收宫人和珍宝。
罪三,嘉平三年正月,刘聪于宴中命怀帝以青衣行酒,晋旧臣庾珉、王俊见此,悲愤号哭,刘聪不悦,而你作谣言,传庾珉等将为刘琨内应,助其攻取平阳,于是刘聪杀怀帝及庾珉等十多人。
罪四”
杨彦面无表情,一条条宣布朱纪的罪责,末了又道:“孤本欲给你戴罪立功之机,既然你不珍惜,那孤只得行雷霆之罚,来人,把朱纪带下去,驻营长安之后,浇铸成水泥跪像,列其罪,置入罪人廊,受千古唾骂!”
“竖子”
朱纪面色剧变,刚要破口大骂,早有准备的荀虎已电步上前,一耳光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朱纪的脸颊多了个通红的巴掌印,骂到半句的话语被打回了肚里,随即又有一人扯出布团,飞塞入他的口中。
“呜呜”
朱纪猛晃着脑袋,呜呜直叫,眼里隐有惊骇与悔意闪烁。
明国的水泥跪像,是以活人浇铸,生生闷死,论起残忍,不下于秦始皇陵的人俑,此其一。
其二,跪像开始是摆放在郯城郡牙的大门处,后随着迁都洛阳,移到了尚书台外,皆是血债累累的胡虏,目前已经有了近十人,每日民众来来往往,路过无不纷纷唾骂,还有人朝像上吐口水,
这真是遗臭万年啊!
朱纪没想到杨彦狠辣至此,他原以为无非一死,古人对生死看的不是很重,可是死后留污名想想都不寒而栗,要早知道
明军于萧关获得了羌氏军卒一万五千,经挑选,征了八千为兵,其余解甲归田,田地来自于屯田,把军田划归为民田,羌氐人一片叫好。
杨彦以陈滔镇守萧关,为示信任,那八千降卒全部留了给他,只有军中司马由明军指派,于两日后,亲率大军向长安进发。
由萧关到长安,还有八百来里,全军日夜兼程,因刘曜收缩兵力的原因,沿途郡县兵力稀薄,几乎没有威胁,杨彦暂不理会,由城池间的缝隙穿过,直奔长安。
但是关中的西北地区,不比河西陇右为羌氐控制,晋人的力量仍相当强大,往往聚族而居,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堡壁。
胡族政权主要依靠本族人当兵,并吸收部分异族为盟军,尽量不使用晋人,因此胡族人数不多,绝对力量不强大,而地方大族动辄数百上千户聚居,实力不容小觑,故胡族不敢轻动,毕竟动一发而牵全身,这就是北方大族能于乱世中保全的主要原因。
直到北魏统一了北方,才逐渐加强了对地方大族的控制,以高官厚禄削减其独立性,这个过程非常漫长,到隋唐逐渐完成。
但是皇权没有制衡,恶果来了,李隆基废除宰相必起于州部的制度,任用私人,导致安史之乱,之后连续动荡,唐亡之后,进入五代。
五代是比五胡乱华更加混乱的一个时代,人的道德也更加低下,大族尽没于战乱当中,为士大夫阶层的崛起和皇权一家独大扫清了障碍。
从历史可以看出,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呈螺旋式上升,但道德水平呈螺旋式下降。
三日后,即十一月十五日,明军过了安定,进入新平境内,杨彦在马上一直思索,难道物质越发达,道德就越低下么?
书上明明记载着仓禀足而知礼节啊,可是从汉唐宋明清,再到凯申朝,现代,道德明明是在下降。
问题出在哪里呢?
杨彦暗暗思索着,这时,柳兰子转头道:“大王,前面是韦氏坞堡。”
“嗯?”
杨彦抬头看去,数里外,一座漆黑高大的堡壁屹立于前,就听到铜锣声大作,转瞬之间,密密麻麻的堡丁涌上了坞堡顶部,均是严阵以待。
在豪强大族内部,既有膏梁、华腴、甲姓、乙姓的等级之分,又有侨姓、吴姓、郡姓与虏姓的地区之别,侨姓吴姓不须多说,郡姓指滞留于山东、关中的世家大族,虏姓指异族大姓。
新唐书、柳冲传曾描述过东晋时期的豪强大族。
过江为侨,大者王、谢、袁、萧,东吴为吴姓,朱、张、顾、陆为大。
山东为郡姓,崔、卢、李、郑为大,关中亦号都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
代北为虏姓,长孙、宇文、于、陆、源、窦首之。
韦氏给人的印象一向不佳,主要来自于韦后,学武则天,画虎不成反类犬,留下了千古恶名,但韦氏于西汉起便定居京兆,从东汉开始逐渐迁徙,有向东南,过江居于丹阳,有向西北,迁去关中各郡,这一支韦氏在新平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
家主韦国珍,是远近有名的富豪,拥有良田数千顷,部曲牲畜过万,也是当地最大的坞堡主,刘曜不敢对之呼来喝去。
杨彦早有豪强大户不欢迎自己的觉悟,倒也不在意,只是挥手止住队列,向前发问:“孤乃明王,韦公可在?”
一名白发老人排众而出,回礼道:“老夫韦国珍,明王大驾光临,本该出堡迎接,奈何关中动荡,老夫身负护堡重任,不敢轻离,请明王见谅!”
杨彦微微笑道:“无妨,孤借道而己,另有一事与韦公相商。”
“明王请言!”
韦国珍神色不变道。
杨彦道:“刘曜败亡已在旦夕,关中不是重归汉土,便是为羯奴所据,石虎凶残暴戾,人尽皆知,何去何从,韦公怕是亦有考量,孤暂不望韦氏投我大明,但请袖手旁观,他日再作分晓亦不为迟!”
韦国珍爽快的应道:“明王言重了,我韦氏自春秋战国延绵至今,已有千年,非是不知好歹之辈,请明王放心,老夫绝不给明军后方添乱,并可代为劝说其他诸姓。”
“好!”
杨彦拱了拱手:“韦公深明大义,他日孤再邀之,时间紧迫,不便相扰,告辞!”
说着,猛一挥手,大队人马继续向东南方向开去。
烟尘渐行渐远,韦国珍长子韦友曾忍不住道:“明王虎狼之性,取了关中必对我韦氏下手,就看中原巴蜀,多少大户被没收田产,遣散了奴婢,此人入主关中,咱们韦氏百年基业怕是难保!”
“哎”
韦国珍叹了口气:“你没看明王带着十万大军么?若为父应答稍有迟缓,立就是族灭人亡之祸!”
“哼!”
韦友曾哼道:“十万大军又如何,今次羯人与赵人联手,兵力可达四十万,儿从未听说过有谁能于平原地带大破胡人四十万铁蹄,明王能仓皇退出关中就不错了,故儿有一计,不如秘结石虎,于两军酣战之时,从后攻之,当大破明军,听说勒礼贤下士,我家投之,可得重用啊!”
“啪!”的一声脆响!
韦友曾挨了一记耳光,吓的扑通跪地,捧着脸颊,不敢置信的问道:“阿翁,您这是为何?”
“哼!”
韦国珍一脸的怒其不争之色,冷哼一声:”为父已应允明王,岂能反悔?莫非你要陷为父于不义?此话休得再提,否则莫怪为父请出家法!”
“儿不敢!”
韦友曾噤若寨蝉,大气都不敢透。
韦国珍语气缓和了些,又道:“起来说话罢,石勒虽设君子营,表面上优待士人,却集中安置于襄国,如看守囚犯一般,且羯人贪婪残暴,我家降勒,必赴襄国,家业如何得保?为父宁可背负屈身事胡污名而不南渡江东,不就是故土难离?
今刘曜气数将尽,关中归入明国总好过羯赵,明王行仁政,宽徭薄赋,善待士人,颇得民心,我家若立下功劳,料明王不会亏待于我。
现你二弟供职长安,若能把握此机,或能振兴我家,无论怎么说,明王总是晋人,若有选择,谁愿事胡呢?”
韦友曾嘟囔道:“儿当然不愿,二弟入长安事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看着大好家业不保,儿心里难受啊!”
“哎”
韦国珍苦笑道:“关中原本最大的坞堡为巴氐句渠知氏,拥众两万余,被刘曜所灭,如咱们这类人,拥有私军,不纳赋税,政令阳奉阴违,历来被君王视为眼中刺,只是力有未逮,暂且容忍罢了,刘曜若非连挫于明军,腾不出手,我家亦是难保。
而明王胸怀壮志,乃强主,岂肯任我等恣意纵行,当初先祖构建坞堡是于乱世中自保,若明国真能一统天下,这围墙拆了也罢!”
见长子还待开口,韦国珍挥挥手道:“把眼光放长远点,莫要给我家招来灭顶之灾!”说完,大袖一甩,下城而去。
第660章 黄河封冻()
过了韦氏坞堡不久,那原本昏暗的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随着雪越飘越紧,西北风也陡然加大,凛冽寒风卷着雪片,天地间一片苍茫。
杨彦猛一挥手。
全军陆续停驻,这倒不是就地安营扎寨,而是给马骡等牲畜肚子裹上皮毛,免得受寒生病。
将士们忙碌着,任皇后缩在车上,刚一推开窗户,一股寒风席卷而入,不禁猛打了个哆嗦,把衣衫紧了紧,其实她穿的够多了,但自小在蜀中长大的她,早已习惯了那温暧的气候,乍一置于身北国的风雪当中,哪能适应呢?
“阿母,下雪了,快下去吧,越坐车上越冷。”
李卉儿和任皇后一个车,虽然任皇后羞于面对李卉儿,可杨彦配给李雄的车驾有限,她又不愿和李雄一个车,因此与李卉儿同处一辆车成了最好的选择,更何况任皇后纯属暗恋,和杨彦之间并没什么,她也不觉得未来会与杨彦有所交集,除非杨彦用强。
但是观其为人,不象是那种色欲熏心之辈,因此在与李卉儿的相处中,任皇后渐渐平复了心态。
“那好吧。”
任皇后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母女俩踏出车门,李卉儿顿时欢呼一声,张开双臂,迎接着那漫天大雪。
‘到底年幼啊。’
任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感受着那澈骨的寒风,说来也怪,原先在车上,觉得丝丝缕缕的寒气无处不在,现下了车,周围满是风雪,反而不那么冷了。
“卉儿,过来!”
勒月华招了招手。
”阿母,我们去月华姊姊那里。”
李卉儿拉起任皇后,就要过去。
任皇后却有些迟疑,因为杨彦就站在勒月华边上,还贴心的握着彼此的手,任皇后最见不得人秀恩爱,而且杨彦是她的暗恋对象,面对面会非常别扭。
可是她感觉到,背后刺来了一道目光,哪怕身着厚厚的冬衣,都如芒刺在背,当即回头一看,果然是李雄,掀开小半片车窗,从背后观察自己呢。
这样的李雄,神神秘秘,如附骨之蛆,让人恐惧,也让人厌烦,任皇后有些恼火,起了逆反心理。
越不让我做的事,我就越是要做,不是防着我与明王勾勾搭搭么,我还就是去勾搭了!
于是随李卉儿走了过去。
当然了,心里所想未必能付诸于行动,任皇后远远站着,与杨彦隔着段距离。
“卉儿长高了。”
兮香拉来李卉儿那冰凉的小手,嘻嘻笑道。
李卉儿俏面微红,偷偷瞥了眼杨彦。
是啊,明年自己就十四了,再过一年,十五就能嫁人,真希望时间过快点呢,但是再视线下移,望向自己那仍显平板的胸脯,心头又有些自卑。
别说靳月华身具白种人的基因,本就胸脯大,兮香和菱香,与她的阿母正当妙龄,胸脯也不大不小,既便是比她大不了两三岁的姚湘与蒲玉,都是挺拨的很,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靳月华猜出了李卉儿的想法,低下头,附在李卉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啊?不,不!”
李卉儿瞬间羞红了脖子根,猛低下了脑袋,都不敢抬。
靳月华则是嘴角含着笑,似有意,若无意的横了眼杨彦的手,含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都是可人儿啊!’
如此羞涩的女孩子,倒是少见的很呢。
杨彦呵呵一笑,便问道:”李娘子,天降大雪,今夜必降温,明早石虎必由蒲坂渡河南下,以其大军和民夫,须一整日才能渡完,由蒲坂到长安约四百里,你说说看,是我军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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