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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健哈哈笑着接了过来:“此乃大王所使疑兵之计,否则又何以挑动你军与成军内哄”
张健洋洋得意的诉说了来龙去脉,包括对王敦和李雄形势的分析,归纳了不得不战的理由,听的一众荆襄军将士叹息不己,这怎么说呢,只能说杨彦切实把握到了双方的命脉,自己极尽小心,仍是被糊了过去。
不过钱凤倒是面色微变。
杨彦问道:“可是担心诸胡真会联手?”
钱凤拱手道:“看来大王也想到了此点,若是平时说刘曜会与石勒握手言和,那凤只以为是个笑话,但今时之明国已不同于往昔,一旦大王取下巴蜀,北上秦雍,再由武关出兵配合攻打关中,刘曜覆亡指日可待,匈奴若去,羯人安得独善其身?
倘若羯人再灭,鲜卑又何去何从?
故凤以为,大王所布谣言,极有可能成真!”
周围一片安静,纷纷望向了钱凤,倘若真是如此,这无疑将是明国自建立以来的最大一场危机。
“呵”
杨彦呵的一笑:“如此说来,倒是孤提醒了石勒刘曜之辈,士仪既然想到,可有对策?”
钱凤精神一振,降就是降,他还不至于反复,自然希望受重用,他引出这个话题,也是经过一个白天的思考,越想越有可能,才向杨彦提出。
于是再度拱了拱手:“诸胡矛盾重重,既便联手,也非短期所能为之,需要整合内部,停战休兵,调解仇怨,还要互建信任,今冬理该不可能南下,最快也要明冬尚可”
正说着,钱凤现出了懊恼之色。
是啊,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呢,诸胡南下哪有那么容易?如能静下心来细细分析,又怎可能教明王得了渔翁之利?
第616章 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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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凤越想越懊恼,猛拍了下脑门,不禁望向了杨彦,正对杨彦那笑吟吟的目光,心里又有了些不安。
杨彦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若非钱士仪思虑不周,孤哪能轻易得此数万精兵良将,不过诸胡南下之事大意不得,继续说。”
钱凤松了口气,又道:“因诸胡情报难以获得,大王不妨设定明冬便是诸胡南下之期,而在明冬之前,大王须取下益州,北上秦雍,威胁刘曜,如此一来,诸胡既使南下,亦不会走青兖一线,只会聚集关中,与大王决战,故大王须抓紧时间,攻灭成国,至迟不得晚于明春。”
说着,钱凤现出了一丝跃跃欲试之色,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杨彦点点头道:“入蜀的关键,在于江州与巴东,这样罢,孤命你为平虏将军,待得夷道的粮草物资运来,领三万军攻打江州,孤攻巴东,与你于江州会师,以一月为期,可有问题?“
钱凤浑身微震,他想说的,正是领军攻打江州或巴东之一,只是考虑到降将的身份,又是刚降,才欲言又止,生怕被杨彦婉拒,心里留下芥蒂。
却是没料到,杨彦竟如此豁达大度,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立刻涌上了心头。
“凤领命!”
钱凤深吸了口气,但声音仍有些哽咽。
杨彦环视一圈,又道:“你等家眷虽多在江州,但无须着急,王处仲是个明白人,理该不至于做出过激之事。“
一众降将想想也是,一方面是王敦和杨彦没有私仇,既便王敦降了,最多投闲置散,杨彦并不会拿王敦如何,王敦也不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
另一方面是法不责众,几万人投降,牵涉到几万个家庭,数十万男女老幼,无论是谁,在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前,都得掂量掂量。
因钱凤被委以重任,一干降将,乃至降卒都心头大定,杨彦也不担心钱凤会反复,甚至为了更示信任,于三日后,魏乂与郭诵带着夷道的粮草物资赶来之时,并未给钱凤配骑兵,让他领三万纯荆襄降卒,去往江州。
毕竟梁州多山,沿途几乎不会遇上遭遇战,有没有骑兵的的意义不大,而且骑兵是明军老卒,让骑兵跟着,难免会让钱凤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索性任其放手施为。
当然了,把钱凤支走,也是考虑到了安全因素,杨彦身边,只有一万多骑兵,而降卒的数量达三倍之多,要说短短两三天就让降卒归心,那是不可能的,安全问题始终不能忽视。
钱凤领着三万卒离去,首先是身边少了个搞阴谋诡计的专家,其次是降卒去了大半,明军在数量上不再处于劣势,表面力量的对比变化,会让人熄了不该有的心思。
杨彦则在同一日,领着余下的近三万卒,向巴东进发。
由夷陵至江州,约一千两百里,又有一月之期,钱凤不愿失约,时间还是很紧,而由夷陵去巴东,仅五百里,因此与钱凤相反,杨彦不用太过于赶路。
同时杨彦发布了两道命令,一命于药从襄阳领军去江州,再命蒋炎趁着冬季水浅,派出船只往上游勘探长江三峡,逐一炸毁航道中的暗礁或礁石,力保航道的畅通。
其实以现有的条件,即便航道畅通,也只能保证冬春季节行船,夏秋的水位要比冬春高上数丈,波涛汹涌,势如奔马,在三峡中行船,几乎是十船九翻。
曾有记载,清末有蒸汽船从上海出发,上溯长江勘探源头,却在驶到了泄滩(今湖北秭归)的时候,蒸汽船那强劲的动力都不管用,在汹涌的波涛中寸步难行,只能靠岸拉纤,缓慢上行,而泄滩的长度仅130米。
李白著名的诗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冬春时节,江水流速缓慢,一日之间不可能从白帝城顺流而下至江陵,而到了夏秋时节,又江水汹涌,乘船下江陵,形同于把脑袋别裤腰带上。
杨彦只希望于冬春时节,充分利用长江航道,打通上至巴蜀,下至建康、京口的水运往来。
就在杨彦与钱凤分别领军前行的次日,李班和李骧也领着一路收拢来的八千多残兵败将逃到了鱼复(今重庆奉节)附近,直接南下是巴东,继续西进,再沿着大江折向西南,可抵江州。
看着身后疲惫不堪,且士气低迷的军士,李骧欲哭无泪,如果不是穿行在山区,恐怕军卒能全部逃散,但他仍是挥了挥手:“全军就地休整一个时辰!”
“诺!”
零零散散的应答声传来。
虽然逃的仓皇,丢失了全部的辎重粮草,但山区物产丰富,勤快些饿不死人。
有人去拾柴,有人去打猎,有人去附近的溪涧捕鱼,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卒,在山上挖着野菜和一些可食用的根茎及蘑菇之类。
李班靠在树上,两眼发呆,还不时回头看,生怕有荆襄军突然出现,虽然这个举动每次都是徒劳无益,却是本能,又因人最恐惧的是不可知的未来,让他始终难以心安,于是问道:“叔祖,为何不见钱士仪在后追赶?”
“这”
李骧也是不解,这么久过去,都没见到追兵,不合常理啊!
周围的部将亦是面面相觎,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钱凤上哪了?
一名部将忍不住道:“要不派人回头探探?”
“不可,不可,或是钱凤不熟悉道路,追丢了孤,若派出细作被他发现,岂非给了他顺藤摸瓜,一路追来的机会?“
李班连忙摇头。
他的状态有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己,哪敢多事?
众将也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钱凤的去向,突有一人猛拍脑门,恍然大悟道:“莫非是钱凤见好就收,回了夷道?毕竟王敦失了姑孰,武昌危矣。”
李骧略一寻思,摇摇头道:“绝无可能,王敦失了姑孰,水军又大败,仅凭着人多势众难以守住武昌,故钱凤才会向我军进攻,图谋巴蜀,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取巴东与江州,再以大军入蜀。“
”噢!“
又一名部将后怕般的叫道:”钱凤必是去了巴东,幸得我等未按原路返回,否则必被他追上啊!“
众将陆续点头,认同了这个猜测,李班也道:”那我等直接去江州,免得遇到钱凤!“
”不妥!“
李骧猛一挥手:”钱凤早晚要去江州,以我军之现状,江州必失,若是再退,便是汉安(今四川内江),那已是益州了啊,从汉安往成都,一路坦途,故我等实是退无可退,不如去往巴东,我军尚有近九千卒,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想那钱凤绝料不到我军会重振旗鼓,或可突袭于他,反败为胜!“
众将都为李骧这大胆的提议而震惊,再去和荆襄军作战?
一时之间,空气有如凝滞了般,憋闷异常。
李班也是猛一个哆嗦,他的内心,已经填满了对荆襄军的恐惧,刚要说不,可是面对着李骧那严厉的目光,又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李骧沉声道:“此策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有心算无心之下,未必不可成,这是我大成的机会,也是太子的机会,望太子切莫自误,留污名于青史。”
李班能听出个中的意味,自己吃了败仗,既便回了成都,太子之位也不保,只能死里求活,搏一搏,如能大破荆襄军的话,或可将功抵过。
“也罢!”
李班深吸了口气道:“就依太傅之言,不过若是荆襄军分兵,一取江州,一取巴东,又该如何?”
“哈哈”
李骧哈哈一笑:“那真是天助我也,待破了巴东之敌,便急往江州,只须江州能守上十天半个月,可里外夹击,荆襄军必没!“
第617章 王敦退路()
汉建安十四年,孙权与周瑜、鲁肃、张昭于鄂县城东虎头山商议建都大计,闻凤鸣,遂筑凤凰台,魏黄初二年,孙权改鄂县为武昌,于此建都,吴国正式建立。
武昌吴国旧宫。
“丞相!”
江南冬季湿冷,王敦年纪大了,耐不得寒,屋里烧着从建康买来的煤炉,温暖如春,不过他的老寒腿仍是发作了,正躺在软榻上,由两名娇俏的小婢女按摩着膝盖,王含则坐在一边,品着茗茶,却是一名宦人在外探头唤道。
“何事?”
王敦睁开眼睛,缓缓看去。
“禀丞相,有夷陵急报!”
“哦?进来!”
王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中含着期待,毕竟杨彦北返襄阳,不仅钱凤在证实,他也在证实,结合方方面面的情况,可以确认杨彦确实无力南下,而王敦所忌惮者,无非杨彦,对李雄是看不上眼的,也对击溃成军充满着信心,他相信钱凤的能力。
王含呵呵笑道:“必是士仪捷报,如若一切顺利,明春处仲可于成都赏花了啊,呵呵,听闻成都旧宫,每到春季花团锦簇,实乃人间胜景也!”
“嗯”
王敦捋着胡须,心情愉快,是自逃回武昌之后,头一回露出了笑容。
那洋溢着的喜气感染了宦人,笑着入屋,奉上信函。
“哦?怎不是士仪?”
王敦接过,注意到信函不是钱凤写的,而是来自于巴陵,心里有些不解,不过并未多想,不紧不慢的拆去封印,再抽出一看,顿时呆若木鸡,手也一滑,信函飘落地面。
“处仲?”
王含心头猛的一紧,捡起信函一看,也呆住了!
五万大军于大破成军之后,被潜伏于数十里外的明军精骑突袭,措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钱凤、魏乂诸将及三万余卒悉数降了明国!
“怎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钱士仪,你误了丞相,误了我家啊!”
王含不敢置信的咆哮起来。
五万精锐全军覆没,在实质上斩断了王敦入蜀的希望,只能坐困武昌,等着明军来攻,日夜难安,心理上的煎熬不要太大。
“处仲,处仲,凡投叛的那些逆贼,应一律抄灭满门,以儆效尤!“
王含又满面狞狰的望向了王敦。
”哎“
王敦重重叹了口气,身形竟有些佝偻,摆了摆手:”数万军卒,涉及数十万人,谁能灭得过来,更何况钱凤家在长城,怎么去诛?不诛钱氏,却诛别人,叫人怎能心服?“
”那那该如何是好?“
王含急的大叫。
王敦并未说话,呆呆望着殿外。
王含如负气般的咆哮起来:”既然已是穷途末路,不如降了拉倒,谅那竖子还不敢杀了你我!“
”扶寡人起来!“
王敦却是向左右厉喝。
”诺!“
那名宦人与随侍的婢女小心翼翼的扶起王敦,还有人拿起鹤氅给王敦披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一个不留神触怒王敦,被斩了泄愤。
好在王敦并未发作,只是脚步有些蹒跚,在殿门驻足,望向了外面。
“处仲,天气湿寒”
王含跟了出来,刚刚劝说,王敦就打断道:“未到最后一刻,寡人绝不言败,寡人刚想了下,杨彦之所说的北方诸胡联袂南下并非全无可能,若真到那刻,便是寡人重整旗鼓之机,你放心,寡人不会垮,还承受得了。“
王含寻思道:”确是,杨彦之很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以此子禀性,必会有所防备,我等可要做什么?“
王敦淡淡道:”如今武昌兵力不超过五万,人心浮动,士气低迷,水军又没了,你以为还能做什么?“
”这“
王含语滞。
其实五万兵力从绝对数量上讲,不算少了,但武昌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无非是附近江面受江心诸多沙洲影响,忽宽忽窄,最窄处仅一里半不到,最宽处达十余里,在武昌有所布置,可以扼大江中游,可这对于明军,又有什么用呢?
明军并不依赖大江从事运输!
同时退一步说,趁着胡骑南下北上夹击,从武昌进军,能攻打的方向只有江陵、豫州淮南一带,江陵是想都别想,没有水军的配合,根本不可能攻克江陵,而豫州淮南属于明国腹地,凶险异常,又有杨彦正牌泰山葛洪驻守,几乎没有希望的。
而且于胡骑南下之时北上攻打明国,就形同于彻底撕破脸,一旦杨彦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