膛,还需要装药,最熟练的炮手,都要五分才能打出一发。
而且巨大的颠簸严重影响了准头,这是没法克服的,因此火炮采用实心弹,没用霰弹,毕竟在开炮的刹那,炮口一个颠簸,霰弹漫天飞撒,很容易伤到同伴。
但不管怎么说,击沉一艘斗舰,也算是打响了头炮。
蒋炎深吸了口气,回头接连下了两道命令。
第605章 硬碰硬()
蒋炎首先命令那三十条桨帆战舰择机穿插,利用速度快,火力猛,灵活度高的优势,主攻楼船,并传令各船,尽量远程打击,勿与敌舰迎头撞上,也尽量不要给荆襄水军跳帮的机会。
炮火暂时停歇,在双方弓弩手的对射中,舰队继续接近,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法准确估计出已方的伤亡人数,其实严格算起来,这还是明国水军打的第一场硬仗。
以前打苏峻、入黄河,在本质上是对步骑兵的支援任务,发挥的是海军陆战队的作用,只有今次,才是水军真正的独立作战。
蒋炎参与过多次战役,早已练就了颗冷酷的心,但此时,面对着真正的战役,他那藏在衣袖里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紧张还是激动。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舰船和狭窄的江面,哪怕一遍遍的梳理自己下过的命令,确认并无疏漏,但就是没法做到心如止水。
“放箭!”
“放箭!”
闹嚷的喝令让蒋炎摇了摇头,向前看去。
双方主力舰只的距离已接近到了百步,处于弓箭的射程之内,放的箭都是火箭,天空中拖曳着淡淡黑烟的火箭抛射飞舞,篷帆均是由竹纤维粗布制成,中箭之后迅速燃烧。
相对而言,明军用的是重油,比油脂的燃烧效果好,几乎是刚一射上,就蓬的点燃了一大片,哪怕很多船的帆面涂抹有湿泥都挡不住。
数百条船头,一时之间,火光大盛,逼使船只降帆灭火,可火借风势,风助火势,帆根本来不及落下,就带着漫天火屑轰然砸落,下面的水手与军卒在连片的惨叫声中,埋进了熊熊火海,虽有人侥幸从火堆中爬出,可浑身吞吐着火舌,真不如死了利索。
江面上,黑烟滚滚,但射中船身的火箭在火势还未蔓延开来的时候,便被有经验的水手以预备的沙土扑灭。
弩手也未停止射击,距离更近,而且着火的船也有了局部混乱,因此伤亡更是惨重,甲板上的鲜血淌成了河,船舷两边不断尸体坠入江中,尚未接近,双方的死伤已难以计数。
“投矛!”
“投矛!”
两边又有将领呼喝!
矛戈手操起犁头镖,奋力投掷。
由于投掷犁头镖须站直身子前掷,这使得双方的矛戈手仅能投掷一轮,然后大部分会命丧于对面射来的弩箭或是犁头镖之下。
在战场上,人命最不值钱,尽管两边还未正式接战,但弥漫于江面的凛冽杀气早已侵袭了每个人的心灵,身处于这样的环境,平素再是胆小的人也会被激发出血性。
犁头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掠向对方的战舰,更有些人连镖都未及出手,已是倒地身亡。
犁头镖镖头如犁,势大力沉,三十步不到的距离全力投掷,中者即死。
通常水军鲜有披铁铠者,一来铁铠造价高昂,在步骑军中都未能完全普及,而水军的战斗频率要远远小于步骑军,保养也更加困难,稍不留神就会生锈,因此铁铠不可能优先供给水军。
二来人命不值钱,船比人值钱,实在没有必要花费大价钱提供保护。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水军时常会有落水的风险,一旦披着铁甲掉入江里,水性再好也只能饮恨身亡,因此水军将士也排斥披甲。
相对荆襄水军大多数光着膀子,明军披皮甲竹甲已经是相当优良的待遇了。
只是竹甲能挡住弓箭,也挡不住犁头镖。
这些镖,击中船帆则船帆撕裂,击中桅杆,要么深深钉在上面,要么把桅杆击出个硕大豁口,而击中甲板的,甲板则碎裂一地,至于船身中镖,立刻木屑纷飞,一个个碗口大的黑洞乍现,周围带着放射性的裂纹。
虽说这些小洞暂时不影响船只的性能,可是随着战事的激烈发展,没人有时间去修补船只,船仓积水会越来越多,速度也会越来越慢,如不加处理的话,最终将丧失机动力,缓缓倾覆沉没。
荆襄水军的斗舰上,拍杆已经准备就绪,数十名水手仅靠盾牌的防护,死死拽拉住缆绳,随时释放。
这是一种极其有效的水战武器,由提水工具桔槔改装而成,运用了杠杆原理,在直立木柱顶端,安装一根可以活动的横木,横木一端吊着水桶,另一端系着供人牵拉的绳索,利用人力控制横木两端的起落,可以较为省力地将水从低处提到高处。
拍竿则在重臂的一端安装巨石以代替水桶,一旦逼近敌船,大力水手把重臂的一端移到敌船上方,再松开力臂,巨石疾速下坠,砸向敌船!
因打击目标在本船之外,困此重臂必须探出船身,长度大于力臂,有不易操作的缺点,加上一拍之后,必须拉回本船复位,才能再次施放,敌人可以钻这个空子,乘机进攻。
与之相反,明军战舰却没有装备拍竿,反是船头有一根硕大的铁锥,半潜在碧绿的江水中,让人头皮发麻,这倒不是铁锥的威力比拍竿更大,而是铁锥不需要人操纵,冰冷的,不含有任何感情。
事实上,铁锥的用途一眼就能看出,荆襄水军也尝试过把铁锥装上船首,但是没有龙骨结构分担反作用力,强装的结果只能是一撞之下,喀啦一声,船首塌陷。
因此很多荆襄军的将领都很好奇,铁锥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明军竭力避免与荆襄水军的斗舰相撞,但狭窄的水道塞满了船只,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迎头撞上!
“轰隆!”
“轰隆!”
巨响阵阵,荆襄军斗舰的女墙、船首被当场撞的稀烂,大块大块的木板坠入江里,巨大的撞击力之下,产生了大量的浪花,一波接一波的浪花,互相叠加成了汹涌的巨浪,甚至都盖过了船头。
船只在这样的巨浪中航行,有如暴风雨中颠簸的叶子,仿佛随时都会一头插到江里,两军的战舰,在猛烈的波浪冲击下,也是不断的来回摇晃,甲板上的伤员或尸体,又或是零星杂物。随着摇晃,源源不绝的掉落入江。
不断涌动的波浪上,溧浮着大量的杂物尸体,这些物体随着波浪不断的起伏,逐渐飘向下游,有时候波浪激璇,互相撞击,尸体被高高抛起来,又重重砸落水面,令人刻骨难忘。
几乎在撞击的同时,因拍竿早已蓄好了势,哪怕没人操纵了,巨石仍是猛的落了下去。
很多拍打在江面,激起了一条巨大的水柱,并被江面风吹散,化为了一片片的水雾,将部分战舰的船首笼罩在了朦朦胧胧当中。
也有些击中目标,却是没打上船头,而是打中了铁锥,巨大的力量,连带着船首都往下猛的一沉,再从哗啦啦的浪花中钻了出来,可是砸落的力量太大,而铁锥又安装在船首,结果只能是被生生撕下,船首严重受创,机动性大失,并渐渐下沉,船尾渐渐下翘,处于一种危险的平衡状态。
这还真亏得有了水密仓,要不然遭此打击,非沉不可,但船也确实遭受到了重创,除了平衡与机动性受影响,还有些战士被翻涌上来的巨浪卷走,除了个别抓住缆绳还能爬上来,大部分就此消失。
仅仅一轮撞击,明军就有二十余条龙骨战舰重创,荆襄水军损失更严重,冲撞的力量加上大铁锥的刺击,足有十余条斗舰打旋沉入了江底,其余没沉的论起重创程度,还要超过明军。
毕竟明军战舰有水密仓!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外界依然无从得知,对面的荆襄军将领纷纷现出了惊容。
这个结果,确实不符合常理,要知道,自三国以来,荆襄水军是天下有数的强军,战舰更是严格打造,精心保养,坚固而又结实,怎可能在硬撞中不敌明国水军呢?
第606章 败势初现()
“为何会如此?”
王应不由回头问道。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众将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
还是一名眼尖的将领发现了异常,不是太确定道:“世子,末将总觉得明军的战舰有些古怪,您仔细看那几艘船首破损的舰只,虽然破了大洞,但是江水灌入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还好象灌满了一样,会往外溢出。”
众人瞪大眼睛看去,那时只要不是经常在昏暗的地方读书识字,视力普遍不错,果然,经细细分辩,确是如此,这又是一个不合常理之处。
当时人虽然说不出虹吸效应的原理,也不清楚水压是怎么回事,但朦朦胧胧是有些明白的,而眼前所见,就真如那名将领所说,江水灌满了,随着波浪往外溢出,可是船仓灌满了水,又为何不沉呢?
“罢了!”
王应不再去深思,摆了摆手:“就算他船上有古怪那又如何,传令跳帮作战,我倒不信,明军再强,能强得过咱们的荆襄勇士不成?”
“诺!”
有部将匆匆赶往一边下令。
因着撞击没讨得好,荆襄水军也开始刻意的控制战舰不与明军相撞,双方的船只交错驶过,荆襄水军作着接舷跳帮的准备,有人抓起缆绳,瞅准时机准备投掷,有大力水手把长柄巨斧拿在手里,在接舷战中,没什么武器比巨斧更合适了,既可杀人,又可攻坚破除障碍,非常适于在船只这类狭小空间里战斗。
蒋炎哈哈一笑:“阿翁,对面也不知是哪位,倒是配合的很哪,知道我军长于侧舷攻击,这真是磕睡送上了热枕头,哈哈哈哈”
蒋钊也是捋着胡须微微笑,这真是如有天助。
既然荆襄军放弃了撞击的战法,那明军乐得配合,与之穿插,落在荆襄军眼里,明军完全没做接舷战的准备,反倒是船的侧边,推开了一个个的黑洞洞窗口。
王应居高临下,目睹着明军战舰不合常理之处,不禁拧头眉头,身周众将也在猜测。
水战三步曲,远程打击、互撞与接舷跳帮,已经走过了前两步,以明军表现出的战斗力来看,没理由忽略最后一步啊。
“不管了,上!”
王应猛一挥手。
以第一轮撞击的情况来看,还真得自己这艘楼船上阵才行。
“不好!”
可就在这时,王应神色大变!
他就看到从明军几乎每一条战舰的侧舷,居然射出了犁头镖!
突然他明白了,明军为何不作接舷跳帮的准备,原来人家根本就没这打算。
床弩发射的犁头镖与用于投掷的犁头镖稍有不同,后者是软杆,投掷时一刹那的震颤有助于保持飞行姿态,而床弩用犁头镖却是硬木杆,它的初衷是保持弹道平直。
以人力投掷的犁头镖,尚能在二三十步把船舷击出一个碗大的黑洞,而床弩的力量又岂是人力可比?有效射程可达到一百五十步上下,如今荆襄水军都准备接舷跳帮了,可见双方距离之近,多者七八丈,少者只有两三丈,这根本就是措手不及!
船帮上,出现了一溜排面盆大小的破洞,还不断的有木屑木块崩落着。
“好!”
蒋炎忍不住双掌重重一击,大叫了声好。
在波涛的拍击下,江水一波接一波地向着洞内涌去,敌船仿佛驶入了沼泽,速度陡然一降。
随着崩落的木屑越来越多,洞口也在迅速扩大,渐渐连成了一线,江水已经不是涌入船仓,而是被吸了进去,这又加快了裂痕的崩裂,转眼间,船身就向相应的方向渐渐倾覆,并开始失控打横,船上则奔走呼叫,巨石、人员、各类大小物件,纷纷滑落水里。
“轰隆!”
一艘战舰突然从中断折,船首和船尾一荡,再一压,重重拍打上江面,激起了数丈高的浪花,然后哗啦一下,如暴雨般倾泄下来,待得看清之时,船只已经从原地消失,只是江面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杂物和尸体。
又一条斗舰在连续数轮的犁头镖打击下,侧舷在哗啦声中轰然垮塌,江水被疯狂吸入船仓,整条船侧翻过来,桅杆重重击打上水面,断为两截,船体倾覆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反过来把船身拍击的支离破碎!
血肉模糊,却还兀自挣扎的军卒们被白花花的浪头推向半空中,又带着凄厉的惨嚎砸落水面,随即被漩涡旋入了江底。
由于陆续有船只沉没,江面逐渐变得开阔,那三十艘桨帆战舰也找到了机会,运桨如飞,穿插上前,利用速度快、体型大与火力猛的优势,暂时不急于去围攻楼船,而是猎杀着艨艟、走舸和小舢板。
至于那部分先前因撞击失去了机动的战舰,索性不再寻求移动,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固定浮体炮台,向着靠着的敌船发射犁头镖,甚至火炮。
江面上,浓烟滚滚,轰隆声不断,双方已经彻底交织在一起,战到这一步,谁都没法退,楼船也在缓慢的向前靠近,船上的投石机不时掷出石弹,虽然命中率极低,但还是有好几艘明军斗舰中了弹。
这不比炮弹的威力逊色,中了石弹因着水密舱的缘故,倒不至于沉没,却基本上丧失了机动力。
从眼前的态势来看,明国水军已经稳稳的占据了优势,靠的就是从侧舷发射出来的犁头镖,这几乎是无解的死局,跳帮接舷鲜有能成功者,往往这边的大力水手刚准备着,甚至勾索都已经勾住了明军的船帮,却是突然一排犁头镖打来,什么都玩完了。
王应的内心,有种如末日来临般的恐惧,明军的打法,颠覆了他以跳帮接舷战为主的传统认知,跳帮接舷已经落后于时代,水战变得陌生了,他又急又惊,哪怕坐在楼船上,心里也毫无底气。
其实不仅仅是他,众将也很难接受这个颠覆性的结果,但是水战不同于陆战,没有见势不妙就择机撤退的可能,如果因处于劣势从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