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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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 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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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将来兵败,因着大义名份在手,也不会被过于清洗。

    因陶侃在事实上拒绝了与王敦和解,朝庭的局势更见诡异难料,王敦则是破口大骂陶侃不识好歹,不过他还不至于从姑孰发兵攻打建康,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图谋巴蜀,要么与李雄结为同盟,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成都,据巴蜀与荆襄,走刘备的老路。

    因此王敦除了派遣钱凤出使成都,还秘密往江州方向调兵遣将,以备不测。

    半个月后,杨彦也接到建康密报,刚好荀虎和柳兰子都在身边,于是问道:“你俩如何看待此事?”

    荀虎沉吟道:“陶侃恐怕还是想搏一搏,只要大王起兵攻打江陵,陶侃必取姑孰,王敦已处于两面受敌的不利境地,我若是王敦,当立即回师武昌,聚全力攻打巴蜀,暂不做东进之想。”

    “是啊!”

    杨彦点点头道:“孤也没料到陶侃会如此刚烈,此人宝刀不老啊,兰子你呢,你有何看法?”

    柳兰子道:“妾以为,浔阳王危矣。”

    “哦,此话怎讲?”

    杨彦来了兴趣,追问道。

    柳兰子道:“只要除去浔阳王,陶侃的大义名份将不复存,只能拥立那小儿,而王敦亦有弃司马冲拥司马昱之意,如此一来,陶侃将再无理由攻打姑孰,如有朝庭趁势施压,陶侃或有可能被迫与王敦握手言和。”

    荀虎迟疑道:“谁会去做行刺浔阳王这等恶事,莫非不怕千夫所指?”

    柳兰子冷冷一笑:“世上还是目光短浅者居多,以晋室为例,自杨峻起,至贾后,孙秀,及至八王之乱,诸多公卿权贵只要少拿一点,少贪一点,晋室也不会落至这般田地,毕竟很多人只能看到眼前,未必会深思熟虑。

    再回到浔阳王这事上,王敦或不至于亲下杀手,却绝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有人代劳,因此只须手脚干净些,不被当场捉住,就几无外泄的可能,同时晋室满朝公卿,谁都有杀浔阳王的动机,如不愿从内部产生分裂,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杨彦突然发现,女人的思考角度果然和男人不一样啊,但是细细一想,柳兰子所说又极有道理,搞不好真有人会利令智昏去行刺司马绍,于是问道:”依你之见,浔阳王怕是难逃死劫了?“

    柳兰子吞吞吐吐道:”从常理来说,合该如此,除非除非大王出手。“

    杨彦讶道:”你是想让我,把浔阳王从浔阳救回襄阳?“

    “嗯!”

    柳兰子点点头。

    “理由!”

    杨彦问道。

    柳兰子想了想,便道:“有浔阳王在手,可挫败晋室某些人的阴谋,再于适当时机,交给陶侃,所谓一国不容二主,一山不容二虎,浔阳王若归,晋室必内乱,况且况且庾文君乃庾亮亲妹,大王救了庾文君,庾亮应心怀感激,或可为大王所用。”

    “不错!”

    荀虎眼前一亮,附合道。

    杨彦却是灼灼的目光打量着柳兰子,充满着侵略性,柳兰子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居然半低下了脑袋,眼神躲躲闪闪。

    杨彦这才问道:“孤要听真正的理由。”

    “这”

    柳兰子现出了羞恼之色,猛一咬牙:“妾一开始只是想着庾文君母子数人,何罪之有,竟要为司马绍陪葬,不免不免动了侧隐之心,但后来再一琢磨,发现救出司马绍对大王也有益处,而且王敦也在秘密的把兵力往江州一带抽调,浔阳必空虚,故而斗胆提出。“

    杨彦没说话,望向了身后的大幅地图。

    由襄阳到浔阳,约一千两百里,潜过去并不困难,可在江北一路东行,至寿春南下,找个机会趁夜渡江即可。

    好一会儿,杨彦点点头道:”此事由荀虎和柳兰子你俩亲自带队,人手宜精不宜多,潜入浔阳城里,先别急着动手,明白?“

    荀虎嘿嘿笑道:”理该如此,否则平白无故的掠了司马绍,惹得那黄须儿怨恨不说,还给了建康那些老家伙指责大王的口实。“

    “妾会留意的。”

    柳兰子也是猛一点头,秀眸中现出了兴奋之色,女千牛卫自成军以来,从未参加过战斗,虽然她们都明白杨彦是一片好心,可是深受厚恩,无以为报怎么行呢,今次便是绝佳的报答机会。

    二人退下之后,立刻着手安排,荀虎挑选了四百名千牛卫,柳兰子也带上一百名女千牛卫,合计五百人,另有些马奴与装备,三日之后,策马而去。

    而在千牛卫离去之前,杨彦也给水军下了三道命令。

    首先是命蒋钊派些造船好手赶来襄阳,于沔水岸边建设码头,打造船只,为夺取江陵做水路方面的淮备。

    其次是命蒋炎出海,东渡扶桑,开采石见银矿,杨彦本是想亲自跑一趟的,只是想了想,这种事没必要亲力亲为,把航海图画上,各方面的准备做好足矣,开矿的人手可从当地招蓦。

    最后是命蒋钊再派出船只,赶往浔阳对岸,接应荀虎,柳兰子一行。

第571章 凄凉生活() 
浔阳又名柴桑,扼鄱阳湖口,曾为孙吴重镇,现属江州,距州治武昌仅四百里,是王敦重点布设兵力的区域之一。

    浔阳城南,便是浔阳王府,供司马绍一家落脚。

    当然了,作为废帝,王敦不可能耗资专门为司马绍新建王府,而是取了城中一大户的宅子,稍加改建,给予司马绍使用,府邸方圆两亩,三进房屋,可谓相当简陋。

    但更难熬的还是冬季,因浔阳紧挨着长江与鄱阳湖,水汽充足,冬季又冷又湿,寒气透过衣物直往骨子里窜,仿如置身于冰窖。

    屋子里烧着柴火,虽已捡选了尽量干燥的木柴,却仍有大量的烟,把墙壁熏的漆黑。

    “咳咳”

    司马绍被熏的直咳。

    “哎”

    庾文君叹了口气,转头向宋袆道:“把门窗打开罢。”

    “诺!”

    宋袆施了一礼,起身开门,顿时,一股寒风夹着雪片扑入屋内,司马绍猛打了个哆嗦,把身上的几层单衣也紧了紧,心里一股戾气不由滋生。

    说句难听话,他何曾用过柴火?可是不烧柴又能如何呢?他不会烧木炭啊!

    司马绍恐怕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沧落到连木炭都用不起的地步。

    王敦还没小气到虐待司马绍,却耐不住下面人克扣,每月的粮米、肉蛋、布帛和冬季的炭火本是充足,却几乎被看守的军卒克扣光了,落司马绍手上所剩无几,而司马绍一家被严加看管,几无出门的机会,一应生活用度除了外面送来,便是由庾亮派遣的那些仆役开垦荒地,从地里刨些吃食,日子相当清苦。

    庾文君的端庄明艳消失了,面色憔悴,眼眸中透着绝望,宋袆原是个狐媚的大美人儿,此时亦粗布钗裙,面有菜色,那本该弹琴弄箫的一双素白玉手,竟皲裂腊黄,手心还生了几个茧子,其余姬妾也面黄肌瘦,形容枯蒿,不过最苦的,还是几个孩子。

    五岁的司马衍、四岁的司马岳,与三个幼女,司马兴男、司马南弟和司马东城,均是小手冻的通红,不停的把手掌伸向火堆,然后缩回来,搓几下,再伸过去。

    他们年纪还小,不明白生活怎会变成这样,姬妾们心头发酸,偷偷抹着眼泪,不知不觉中,有抽泣声传出。

    “别哭了!”

    司马绍心烦意燥,突如发狂般的咆哮。

    姬妾浑身一震,连忙擦拭着眼角,可这边的哭声还没止住,那边的孩子受了惊吓,纷纷哇哇大哭。

    “阿母,阿母,呜呜呜”

    “岳儿冷!”

    “兴南饿了!”

    一时之间,屋内嘈杂异常。

    “不许哭,朕说不许哭,还哭?说的就是你这孽女!”

    司马绍面色赤红,那哭声刺激着他的心灵,放大着他的负面情绪。

    昔日的皇帝,今日的阶下囚,他的内心扭曲痛苦,但更要命的是,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突然就不行了,在妻妾面前雄风尽扫,无论如何摆弄,都是软答答,缩成一团,那丑陋的一陀让他羞辱,他很想一醉解千愁,却是没酒啊,每日都得清醒的面对着痛苦。

    长期压抑的心灵,面对着家人时的自卑,今日彻底爆发,他只觉浑身狂燥,想都不想的甩手抽出一根柴枝,照着哭的最狠的小公主司马兴南抽打过去。

    “大王不要!”

    司马兴男才四岁,看着父亲那凶神恶煞模样,吓傻了,宋袆离的最近,猛的扑上,啪的一声脆响,后脑壳狠狠挨了一记,那散乱的发丝中,隐有鲜血渗出。

    宋袆还未来得及痛呼,身下已是哭声大爆,原来她用力过猛,把小公主司马兴男压倒了,手掌擦破了皮。

    “贱婢!”

    庾文君勃然大怒,一把将宋袆扯去一边,拉起司马兴男,心疼的又哄又求,看都不再看宋袆一眼。

    毕竟宋袆虽受司马绍宠爱,却无名份,在宫中只是个歌舞姬,以色娱人罢了,和宫婢的地位差不多,而庾文君出身于颍川庾氏,在她眼里,宋袆为爱女挡那一下,是应该的,但是伤着爱女,就是罪过。

    更何况她和司马绍是政治婚姻,谈不上感情,在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再好的身材也会走样,就算勉强恢复过来,可该松的还是会松。

    一边是循规蹈矩,性格刚硬,生过三个孩子的老妻,另一边是以取悦男人为生,从未生产过的美人儿,司马绍对庾文君失去了任何兴趣。

    庾文君认为是宋袆勾引司马绍,才让夫郎变了心,甚至司马绍不举,她还隐隐快意呢,反正雨露沾不到她头上,正如大多数人的心理,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直到此时,司马绍才是一怔,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望着跌在他脚下的宋袆,他觉得好象做错了什么,但越是自卑的人,越是在意那可怜的自尊,他不可能向家里的女人低头道歉,于是硬哼一声,扔下柴枝道:“不许再哭了!”

    宋袆的脸也擦破了,火辣辣的疼,后脑壳挨了一记,还炸裂般的剧痛,可她只擦了擦疼出来的眼泪,便爬起来道:“大王请稍待,粥应该煮好了,妾去端来。”

    “快去!”

    司马绍不耐的挥了挥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其余几名姬妾都没有搭手的意思,因为她们是妃嫔,虽说降为了良娣或者孺子,但身份仍比宋袆高。

    宋袆施了一礼,裹了裹单薄的衣衫,迈出了屋子。

    柴房紧挨着厅堂,灶上架着陶罐,煮的咕噜咕噜直响,宋袆推门进来,泪水再也禁不住的滚滚滑落。

    她是身份卑贱的歌舞姬不假,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有着自己的思想感情,司马绍那一鞭,她可以当作无心之失,但是当她被庾文君推倒的时候,司马绍那冷漠的眼神真正伤着了她。

    自己在这个家里,如婢仆般的卑微,却换来了怎样的对待?

    宋袆曾被洛阳名伎绿珠收养,五岁那年,绿珠被逼死,她也流落入了江湖,成年之后,为王敦所得,受王敦宠爱,本以为此生能安定下来,但王敦本是个无情之人,因下面人劝谏应以大业为重,莫要耽于美色,于是把宋袆等姬妾赶上了建康街头。

    宋袆貌美多才,被有心人献给了司马绍,司马绍何曾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佳人?如获至珍,极尽宠爱,宋袆也很感激司马绍,更加用心的侍奉,本以为得遇良人,就此终老,却是天有不测风云,司马绍被废了,从天堂跌落地狱,自己的命运也再次变得扑朔起来。

    她其实要求的不多,并不在乎境遇的变化,也不嫌弃司马绍雄风不再,只想有着一个能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过着安定平和的日子,可是夫郎的无情,大妇的刁难深深的刺伤了她,为何活着如此之难呢?

    宋袆不禁望向了水缸,天色已近黄昏,屋里相当昏暗,那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自己模糊的脸面,虽是铅华洗尽,布衣钗裙,一道浅浅的擦痕也不影响那绝伦的秀美,却毕竟是年近三十的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已然逝去,回想着那坎坷的一生,心里不由蒙上了一层悲哀。

    “哎罢了,罢了,这就是命啊。“

    宋袆幽幽叹了口气,就着冰凉的水,洗去脸面的污渍,然后取出两块如抹布一样的布头,搭着陶罐提了下来,再收拾起碗筷装入竹篮,拐在胳膊弯,才重新端起那沉重的陶罐,向堂屋走去。

    堂屋有青石台阶,因天寒地冻,飘着雪花,故而结了一层薄冰,宋袆没留意,一脚踏上,顿时身形一滑,从台阶上滚落下去,随即便是啪的一声,陶罐落地摔碎,汁水四溅飞出,半边身子都被打湿了,滚烫的汁液透过单薄的衣衫浸入腰腹部位,痛的她失声惨呼,那装有碗筷的竹篮,也滚了几滚才停下,碗碟碎裂,洒了一地。

第572章 宋袆的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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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是麦粥煮野菜,全家近十口的晚餐,居然被自己失手打碎了,哪怕跌的七晕八素,宋袆也很快就从剧痛中吓醒,呆若木鸡,伏在冰凉的地面上。

    “哼!”

    一名儒子站出,冷哼一声:“宋姬你究竟心存何意,王妃失手摔着了你,你就打碎饭食泄愤可是?”

    “好你个恶毒女子,把饭食洒了,咱们这一家子吃什么,难不成要活活冻饿而死?”

    又一名良娣指责。

    “不,不,妾不是故意的,妾妾愿受责罚!“

    宋袆忍痛爬起,求饶的眼神望向了司马绍与庾文君夫妇,心里也涌起了难言的悲哀,这两个女子都曾是妃嫔啊,虽然不是响当当的士家女子,却也是豪强庶族出身,平时里穿金戴银,锦衣玉食,而如今,自己只是失手打碎了一锅粥,就如个街边俗妇般跳出来叫骂,她不明白,不就是日子苦了点么,又何至于此?曾经的修养与仪度哪里去了?

    其实这类琐碎家务本不该宋袆做,只是一来院子里缺少人手,因守卒克扣的原因,那数十名随从不得不分出大半去城外开荒种地,难免人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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