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荀虎仰天大笑道:“屠各遗种,窃居华夏,奴辈也配称皇帝?我家大王在此,屠各奴主还不速来见驾?“
”找死!“
”大胆!“
”放肆!“
赵军阵中喝骂一片,不过那名中年人又摆了摆手,待得骂声止竭,才拱手道:”朕刘永明,久闻明王之名,可否出阵一见?“
赵军军阵距离车阵约两百步,刘曜带着数百亲随将领稍稍突前,于是杨彦也回头吩咐了几句,领着百来人出阵,拱手道:“孤杨彦之。“
刘曜打量着杨彦,半晌,点了点头,问道:”朕自问与你明国并无恩怨,明王何故犯我宛城?“
”这“
杨彦身后众人相互看了看,无不暗呼一声厉害,虽然攻打宛城是因刘曜屯十五万大军于渑池在先,但赵军并未主动攻击明国领土,射出第一箭的,是明军啊,从法理上来说,是杨彦首先侵犯了赵国,因此刘曜占有道义的制高点。
杨彦却是道:“赵主说笑了,宛城乃我华夏核心,而你屠各部源自匈奴,后汉窦宪,击北匈奴于稽落山(今外蒙额布根山),斩首万余,燕然(今外蒙杭爱山)勒石,威震漠北。
次年再度出塞五千里于金微山(今阿尔泰山)大破北匈奴王庭,斩王以下五千余人,俘北单于可敦,北单于仓皇逃窜不知所终,朝庭念及南匈奴有扈从之功,允徙居并州,赐国姓刘,可如今两百年过去,你屠各部的手伸到了哪里?难道宛城、关中亦属并州?“
刘曜暗道了声厉害,自己和他讲道义,他翻出了历史旧帐,偏偏南匈奴内迁的历史是没人能否认的,因为内迁伴随着赐姓为刘,不承认内迁的历史,就是不承认刘姓,那么刘渊起兵的基础就没有了,汉国立国的法理正统将不存在,而赵国袭自于汉,也将失去法理基础。
刘曜左右的两个中年人也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不过刘曜好歹是一国之主,不至于轻易被杨彦问倒,于是道:“时易事移,晋室无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刘氏顺应天道,收拢流民,重制法度,方有今关中之鼎盛,再退一步说,明王当初亦受晋主封,为东海国相,可如今据青兖徐豫四州,莫非这四州土地亦是晋室封赐而来?”
刘曜的意思就是,刘氏夺天下是合乎天命之举,同时咱们两个的土地丁口都是抢占而来,大哥别说二哥。
“哈哈哈哈”
杨彦哈哈大笑道:“孤乃丹阳人士,华夏正朔,岂是你屠各之辈所能比拟,我之立国,民心所向,而你屠各部客居华夏,今窃占主家,反倒是有理了?“
”好,好!“
刘曜也不怒,连道了两声好:”朕早听闻杨彦之少年了得,今日一见,确是不凡,但纵你舌烂莲花,亦是天命难逆,孤亲率七万大军前来,莫非你以为还有机会?
这样罢,朕怜你才能难得,你若举国归降,朕封你为太尉,明王,与朕共掌兵马,一统天下,保你万世富贵,于青史留下美名,岂不美哉?“
第548章 猜疑无处不在()
“闭嘴!”
杨彦真没想到,自己劝降了一辈子,今日竟然被劝降了,当即大怒:“孤堂堂华夏正朔,岂能事奴辈,刘永明,你若及早降来,孤可考虑留你一脉!”
“放肆!”
“大胆!”
“狂妄!”
刘曜身边,喝骂声再起。
刘曜也是隐有怒容,哼道:“杨彦之,朕与你好话好说,是怜你之才,莫非你真以为朕灭不了你?还是你觉得,尚能攻下宛城不成?”
后方的喊杀声仍在,与之前相比,更加激烈,杨彦回头看了眼,便道:“刘永明,莫说你有七万骑,纵是七十万精骑又能奈我何,你有数千俘虏在我手上,你若自去刘姓,复屠各旧姓,孤便放还与你,如何?”说着,就猛一挥手。
两千多俘虏被反缚着双手,由山越押了出来,两两一个,其中一个还手提砍刀。
“跪下!”
山越纷纷喝斥,遇上不跪的,直接一脚踹上膝弯,踹跪了再说。
“你杀降天理难容!”
刘曜怒极,指着杨彦大骂。
杨彦哼道:“永嘉五年,你会同石勒、王弥攻洛阳,你命其部烧毁洛阳坊市,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建兴元年至建兴四年,你三攻长安,前两次皆败北,最后一次纵火烧城,晋军内外隔绝,城中食尽无援,死者大半,你之孽,磬竹难书,你有何资格指责孤?
况孤并非一定要杀降,他们的死活取决于你,孤也不要求你去僭号,只要求你去刘姓,复祖姓,这些人便可得活,难道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这话一出,赵军中一片哗然,没人能想到杨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刘曜也是一瞬间面色难看之极,这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计啊!
要知道,姓氏哪是能轻易改的,改了不说影响国家气运,牵涉也是极大,受了杨彦逼迫改姓,大赵颜脸何在?人都要脸,如果连脸都不要,自然威望下降,很可能关中的反对力量会搞风搞雨。
但是不答应,刘曜不相信杨彦只是把人拉来吓唬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于宛城郊外,数千大赵精锐人头落地,起因正是因自己不愿改姓,从此将被冠以冷血,刻薄之恶名!
总之,两条路,哪一条路,都非善路。
刘曜又向那些俘虏看去,果然,望来的目光中蓄满了哀求!
这一刻,刘曜的眼里满是杀机,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先招降杨彦,占取中原江淮的如意算盘,那么此刻,他只想把杨彦毙于马下。
杨彦又唤道:“刘永明,你的族人就跪在你的眼前,只要你把刘姓改为屠各,他们就可以活命,两千多人,背后承载着两千多个家庭,今日若死,他们的妻儿老母将永远失去父亲、丈夫和子嗣,莫非你就如此狠心?孤给你十通鼓时间,十通鼓后,你若不改姓,这些人都将因你而死!”
说着,大喝一声:“檑鼓!”
“咚!咚!咚!”沉闷的鼓点敲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心脏也伴着鼓点的结奏跳动,场中鸦雀无声,一股肃杀的气息弥荡开来!
刘曜气的要吐血了,他说什么都是错!
那两个中年人,又是诧异的相互看了看,暗道一声此子厉害。
这时,随征而来的游子远厉喝道:“坚子可恨,竟辱我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上心存仁念,故犹豫难决,但我等作为臣子,岂可坐视主上受辱?众将还不速速领军,踏平敌寨?“
刘曜暗道一声好,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有些话他不能说,但游子远就没关系。
”上!“
”列队整军,吹响号角!“
阵中顿时鼓噪起来,赵骑摆出了一副冲锋作战的架式。
那两千多俘虏面色煞白,甚至担任监斩的山越因距离过近的原因,也有些不安了。
”且慢!“
这时,杨彦挥手大喝。
鼓声戛然而止。
刘曜的脸面不由现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他倒要看看,杨彦能玩出什么花,于是也挥手,阵中渐渐安静下来。
杨彦向前问道:”姚弋仲姚将军与蒲洪蒲将军可在?“
”这“
那两个中年人再次相视一眼,他们就是姚弋仲与蒲洪,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其中姚弋仲稍大些,盘着羌人所独有的发辫,面色黑红,反倒是蒲洪,装束更象明人。
其实二人明知杨彦呼唤自己恐怕不是好事,但是一来出于礼数,总不能不理不睬,二来他们也有自尊啊,羌氐二族受形势所迫,先后依附了刘曜,却不是刘曜的家奴,与什么样的人交往,没必要看着刘曜的眼色,于是双双看了眼刘曜,便道:“老夫姚弋仲,老夫蒲洪,不知明王有何要事?”
杨彦向后招了招手:“带上来!”
又有军卒提了近千俘虏出阵。
二人顿时面色微变,这一批俘虏,一眼就能认出,正是来自于羌氐。
杨彦微微一笑:“我大明与羌氐,并无怨隙,我杨彦之作为个人,也素来敬重姚将军与蒲将军,今日便将俘虏交还两位,聊表心意,来人,放了!”
军卒们松开手,反缚住的绳索并不解开,那些羌氐战俘还犹犹豫豫的不敢走。
一名军士催促道:“大王既赦免你等,自是金口玉言,快回去,莫要惹得大王不高兴,改变了主意。“
俘虏们这才畏畏缩缩的迈开步,又发觉背后的明军并没有射箭的意思,于是脚步越来越快,直至发足狂奔。
姚弋仲与蒲洪面面相觑,就象各自吃了颗苍蝇一样噎的慌,暗呼好一条毒计。
从表面上看,杨彦的手法非常拙劣,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挑拨之意,但是别忘了,人心难测!
人是自私的,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非常困难,而破坏信任相对容易,尤其是作为孤家寡人的皇帝,这一战胜了,没什么好说,杨彦与明国昙花一现,刘曜不会与死人计较,可要是败了呢?
这千余名俘虏就是一颗不信任的种子,会在刘曜心里生根发芽,成长壮大,毕竟刘曜与羌氏之间本无互信,无非是赵国势大,羌氐不得不投罢了,当赵国的力量被削弱,再难以压服羌氐之时,猜疑就会逐渐滋生蔓延。
在见到杨彦之前,姚弋仲与蒲洪都不认为杨彦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是在见识到了杨彦的手段之后,心中难免患得患失起来。
是啊,万一败了呢?
今天被释放的千余名俘虏会成为刘曜心里的一根刺。
偏偏明知道刘曜心里不舒服,二人还不得不有所表示,至少杨彦义释俘虏,对吧?
“多谢明王,不过战阵相遇,我等可不会顾念私情!”
二人偷偷瞥了眼刘曜,果然,虽然神色没什么变化,可这两人均是老于事故,哪里看不出刘曜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下,于是不情不顾的拱手施礼。
“好说!”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却是突然面色一沉,喝道:“既然刘永明不在乎族人性命,也罢,这个恶人由孤来当,斩了!”
山越是被杨彦打服,才甘心效命,但本性中仍有凶残,这时均是挥起大刀,照着后颈劈去!
那雪亮的刀光闪烁,一泓泓碧血冲天而起,头颅滚落了一地。
“你”
刘曜根本没想到,前脚杨彦放了人,后脚就挥刀砍杀,虽然刘曜也是踩踏着无数尸骨一步步走到了这个位置,本是个杀人不眨眼之辈,但强烈的反差,仍是让他受不了。
“杀,给朕杀过去!”
刘曜大怒下令。
“陛下且慢!”
游子远连忙劝道:“莫中了杨彦之的奸计,羌氐俘虏尚未归队,不急于一时。”
刘曜立时醒悟,如果骑兵冲杀,俘虏绝对会被奔马践踏而死,这到底算谁的?
从理论上来讲,应该是杨彦使的诡计,千多条人命要算到杨彦头上,但是帐不能这样算,因为人心难测,鬼知道姚弋仲和蒲洪是怎样想,如他们这种人,纵有恨意也不会表现出来。
‘咦,自己怎猜疑起了这二人?‘
刘曜的额角渗出了冷汗,和这小子往来,真是陷阱无处不在啊!
第549章 攻克宛城()
趁着俘虏狂奔归队的空隙,杨彦也领着人马回归了阵中,只留下阵前血淋淋的一具具无头尸体,这是彻底撕破脸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被杨彦当着七万将士的面斩了两千多族人,刘曜如果不把杨彦碎尸万段,将会留下一生的耻辱。
“杀!”
好不容易,羌氐俘虏归了队,骑兵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由于距离较近,有些直接擎出了弓矢,还有以羌氐为主的骑兵策马奔向远处,积蓄冲势,发挥出更强大的冲撞能力。
这主是刘曜向羌氐怀柔,表达信任的姿态,因此由羌氐承担相对轻松的侧翼任务。
刘曜嘴角现出了冷笑,宛城之战尚未结束,明军仍不知死活的攻打城池,这是典型的两面作战,兵家大忌,早晚他的军心要出问题,而且又要攻城,又要防御骑兵冲击,他的兵力分派也会出问题。
在来之前,刘曜还不敢轻视杨彦,毕竟杨彦的赫赫战绩摆在那儿,几年时间就扫平了中原,换了谁能做到,可如今看来,也是一浪得虚名之辈啊,纵有些阴谋诡计,那又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
正想着时候,却是嘭嘭嘭,对面接连传来一阵闷响,刘曜还未有所反应,游子远已骇然大叫道:“保护陛下!”
这话刚落,刘曜就被扯下了马,几个人压在身上。
“大胆,游子远,莫非你要作乱?”
刘曜感觉自己的威严被冒犯了,大怒,就可在这时,身边响起了连片的惨叫声,尤其是压在他身上的几个亲卫,惨叫尤为刺耳,还有温热的鲜血流到了他的脸上。
刘曜一惊,连忙向四周看去,周围惨不忍睹,人马倒了一地,鲜血如喷泉般的涌出,好些还未死透,在地面翻滚,挣扎哀嚎,再看游子远与身周的一些将领,也被亲随压在身下,游子远的肩膀有血光绽开,还有几个将领惨死,亲卫则几乎全军覆没。
反倒是姚弋仲和蒲洪好好的。
姚弋仲祖籍南安赤亭(今甘肃陇西县),蒲洪祖籍略阳临渭(甘肃秦安陇城),皆为苦寒之地,长期的艰苦生活,养成了异乎于常人的警觉性,当明军的散弹打来,天空为之一暗的时候,二人均是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想也不想的使了个蹬里藏身,把身体缩在马的另一侧。
果然,铁弹子从头顶飞过,好些击中马匹,马匹当场倒下,也使他们避过了一劫,却都是惊出了一头冷汗,这到底是啥玩意儿啊。
刘曜回过神了,他不是害怕,而是暴怒,很明显,杨彦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管是什么,这是偷袭啊,还亏得护卫足够忠心,否则地面躺倒的尸体中,就有他一个。
史书上也会记截,赵主与明王会面,遭袭,崩!
堂堂皇帝被偷袭,还差点饴笑千古,他满心愤怨,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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