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阖郁闷道:”偏偏占田令乃武皇帝所颁,合理合法,让人无话可说。”
纪瞻又问道:“杨彦之兵强马壮,可有把握?”
陆晔苦笑道:“世上哪有十全之事,太妃不认东海王统胤,实是断了丞相篡逆之途,丞相或心念旧情,不便对太妃动手,故我等须推上一把,寻出太妃为杨彦之诞子实证,丞相必出兵围攻杨府,杨彦之断不会坐视。
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在淮北,杨彦之有数万精骑,连石虎都大败亏输,更何况我等,但是在江东作战,水泽处处,骑兵未必管用,届时荆州军在明,我吴郡各家在暗,合力攻之,料来有个六七成胜算,虽不是九成九,但实在是拖不起了啊。“
纪瞻又象睡着了,耸拉着眼皮子,静默了许久,才道:”府中诸事由我孙纪友主持,那几人也掌握在他的手上,士光离去之后,可将他唤来议之。“
纪瞻表了态,就等于成了,张阖和陆晔见纪瞻这副模样,心知不能多扰,于是双双施了一礼:”纪国老乃我江东梁柱,今次若能大破杨彦之,国老居首功,江东士民永世铭记。”
纪瞻什么都没说,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
二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退出。
第481章 劝进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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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于九月底回了郯城,历时将近一年,扫平了青兖二州,成果颇丰,但更让他欣喜的是,濮阳打出了石油。
濮阳一共开挖了七道注水井,四道生产井,其中有两道生产井出油,当尚在黄河岸边的杨彦得知喜讯之后,立刻安排手头事项,并把大军留下,携千牛卫以轻骑奔赴濮阳。
果然,两口井沽沽涌着浓黑稠密的浆体,于是,杨彦着手搭建炼油装置。
以现有的条件来说,对石油做初级加工不难,可以搭建一个常压塔,把原油通入,以360~370c的温度蒸馏,再通入分馏塔,因着比重不同,依次可得煤油、柴油、轻汽油,以及作为渣滓的重油。
只是要想对重油再加工,就必须应用到减压塔,减压蒸馏的原理与常压蒸馏相同,难点在于抽真空设备,降低塔顶的压力,对此,杨彦表示无能为力,至于提取聚乙烯、聚苯乙烯等塑料,还需要整体的工业水平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才有实现的可能。
暂时能应用的,只有汽柴煤油,虽然不能作为燃料,但是煤油可以照明,把光亮带入千家万户,汽柴油则可作为化学催化剂和融剂,也可以用作炼钢的燃料。
而重油虽然没法直接应用,不过杨彦想到了一个去处,毕竟重油也是油,可以燃烧,因此杨彦让火器营试制填装有重油的薄铁皮炮弹,要求能完好的发射出去,因着自重的缘故,落地铁壳碎裂,重油四溅,携带爆炸而来的高温遇氧气在空气中自燃。
如研制成功的话,可以达到凝固汽油弹的部分效果。
当然了,这是个不断实验和摸索的过程,杨彦不指望一蹴而就。
回到郯城,天色尚早,杨彦召集众僚属于郡府大殿听取汇报,在他的一力坚持下,汇报不仅止于口头汇报,而是摆出了一副副的表格,列举出数据,一目了然。
杨彦一份份的看着,要说问题,肯定是有,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形势一片大好,好也只是相对,正如穷人永远不可能消灭,作为当政者,所能做的,无非是尽量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给穷苦民众一个摆脱贫困的机会,但能否抓住,全在于自己。
目前因着人少地多,百废待兴,总体形势是向好的,不过对于未来,杨彦不乐观,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早已证明,不管什么制度,设计的多么完善,初衷有多么美好,总会有变质堕落的时候,旧时代是土地兼并,新时代是资本兼并,甚至新时代在某种意义上还不如旧时代。
旧时代尚可反抗,可以上山做绿林好汉,而在新时代,资本的大网无孔不入,各种监控设施密密麻麻,咸鱼就是咸鱼,别想着会有翻身的一天。
杨彦也没有信心自己开创的王朝能走出三百年历史周期律,人类天生的劣根性没法改变,除非以ai统治世界也许是条道路。
每个人从一出身,都由ai读取资料,处于全天候的监控之下,触犯刑律,瞬间给予相应的惩罚,不需要经过法庭审判,由内部程序自行判断,充分保证公平,同时ai连接全球所有的核弹,达到触发条件,即刻引爆,以震慑一部分对ai存有心思的人,但只要ai进化出了自主意识,那人类将永远成为ai的奴隶。
怎么看,人类的未来都是个无解的死结。
‘娘的!’
杨彦突然摇了摇头,这真是瞎操心了,不这这也提醒了他,必须要安排好杨家的退路,别三百年后到王朝末期,被人来个一锅端,血脉断绝,一切归零。
杨彦又继续把精力投注于报表上,现今的主要问题是各级官吏对政策和科技的理解不同,存在执行上的偏差,有大刀阔斧,做过头的,还有过于小心,平平庸庸,这并非无解,可以设定一套考核标准,按现代公务员录取方式选官任能,同时还应尽量淡化官本位制度,抬高学者、精英工匠和科研工作者的地位和权力。
当然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杨彦会利用这难得的真空期尽力推动。
好一会儿,杨彦才放下报表,笑道:“诸公辛苦了。”
“不敢,不敢!”
一片辞让声之后,崔访道:“将军,月前有朝庭使者前来,进将军为齐公、赐九锡,因将军未归,暂着使者留驻郯城,您看要不要宣上来见一见?“
”齐公?“
杨彦想到了有关裴妃的情报,嘴角现出了一抹难明的笑意,点点头道:”带他上来!“
‘诺!”
两名右千牛卫快步而去。
按杨彦的规定,军令由左千牛卫传达,政令由右千牛卫传达。
不片刻,使者上殿,杨彦一看,居然还是虞仡,不由笑了。
”原来是虞君,说来你我也是有缘啊。“
虞仡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既羞惭,又尴尬,只是今朝不同往昔,旧主被废,新主登基,而杨彦认不认这个新主还不好说,如果得罪了杨彦,搞不好就是有命显摆,没命离开。
其实虞仡挺郁闷的,别人是三朝元老,他倒好,干了三朝的黄门侍郎,元帝朝、废浔阳王朝,当今主上朝,还每朝都和杨彦有关系,这真没话说了。
“哎”
虞仡长叹一声,拱手施礼:“见过杨将军,还请杨将军摆上香案接旨!”
“哦,拿来我看看。”
杨彦向下伸出大手。
虞仡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羞耻,却还是乖乖的取出策书,交由千牛卫,转奉给杨彦。
杨彦摊开,大咧咧看着,突然道:“伪主进我为齐公,加九锡,诸公都议一议,本将该不该受?“
众人暗道无语,你都定性为伪主了,这还用说么?
刁协也是心情萧瑟,司马绍被废为浔阳王,王敦监国,朝庭的大义名份愈发的远离,他觉得,自己的坚持都做了无用功,难道真要奉那小子为主么?
如今的刁协,渐渐地接受了郯城,一方面与政局的激变有关,另一方面,则有点菲夷所思,杨彦曾送他两个前溪歌舞姬,其中一个怀孕了!
前溪歌舞姬自小服药,本不可能生育,但杨彦配的解毒方子还是有效的,歌舞姬照方服用,刁协率先开花结果,这让刁协在潜意识中,对郯城多了几分认可。
郗鉴打眼色给郗迈,郗迈心领神会,心情激昂,正要借机劝进,却是徐龛猛的站起来,义正严辞道:“将军,断不可受!”
“哦?为何?”
杨彦讶道。
徐龛道:“晋家天下,得之不正,故诸王混战,胡虏肆虐,四海鼎沸,江山半倾,虽苟安于建康,却不图反思,逆贼王敦废浔阳王,立伪主,人心离散,气数已尽,将军受其封赏,公义何在,天理何存?
况将军于起兵以来,克服中原,功昭日月,所向披靡,人心归服,今伪朝奸邪当道,正是将军振臂一呼,还天地朗朗乾坤之时,臣请将军自号齐王,即齐王位,号令天下!“
无数双惊愕的目光望向了徐龛,任让更是脸色难看,暗骂不己,他本打算找个可靠的人劝进,却是没料到,徐龛居然自己摞袖子上了,还向杨彦称臣,这还要不要脸了?
徐龛实际上心里也急,眼看着于药立下战功无数,将来必封候,而自己呢,只是个宗师,要是有司马家宗室来郯城倒也罢了,好歹有个事做,可是放眼苍茫,哪有司马家的人,他被彻底的投闲置散。
身处于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杨彦的崛起势不可挡,人人力争上游,为新朝的建立添砖加瓦,而他,顶着个宗师的名头无所事事,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他不甘心,觉得自己应该搏一搏,抓住最后的机会。
哪怕他明知冒冒然劝进会惹来很多人的不满,但他有一股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闯劲,为了前途,什么都可抛去。
第482章 将作大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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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仡突然心里有些悲凉,尤记得初见杨彦时,只是跟在荀灌身边的一个白身,可这才多少年过去,自己在原地踏步,做了三朝黄门侍郎,而此人已经是叱咤一方的诸候了。
他清楚,今天徐龛劝进,接下来,会有第二次劝进和第三次劝进,杨彦立国势不可挡,这对江东的威胁远远大于刘石之流,也许晋室真的要亡了?届时虞氏何去何从?
虞仡为自己的这个念头猛打了个激凌,不由望向了杨彦。
阶下诸僚属也在看着杨彦。
杨彦现出了不悦之色,摆摆手道:“若非元帝提拨,本将焉有今日,况浔阳王尚在,本将若自立,如今对得起元帝的知遇之恩,此话莫再提。“
徐龛施了一礼,徐徐坐下,虽然杨彦没表态,可这才是三劝进的第一劝进,他拨了头筹,足够了,而且杨彦也没有任何惩处,这形同于丢下一个暗号,会对第二次劝进起到鼓励作用。
既然失了第一次,很多人都暗暗盘算,如何抢得第二次劝进之功,当然了,徐龛也给人警示,如这类楞头青似的突发事件,可一而不可再。
杨彦又突然呵呵一笑,向虞仡道:“本将久仰九锡大名,还从未见过,不知九锡何在?”
虞仡硬着头皮道:“就在殿外,杨将军请!”
“嗯”
杨彦点了点头,离席向外走,众僚属纷纷跟上。
殿外停着十余辆大车,杨彦唤道:“打开。”
“诺!”
十余名看护车辆的宫中宿卫,瞥了眼虞仡,便小心翼翼的应下,拉开车门,把东西陆续搬出。
所谓九锡,始自于汉武帝,一锡车马,再锡衣服,三锡虎贲,四锡乐器,五锡纳陛,六锡朱户,七锡弓矢,八锡鈇钺,九锡秬鬯,谓曰九锡。
一众僚属也对九锡颇有兴趣,指指点点,却不敢去碰,杨彦没这顾忌,拿起了弓矢把玩。
这种弓矢在本质上是礼器,分彤弓与玄弓,即红色与黑色的专用弓箭,其中彤弓矢百,玄弓矢千,几乎没有杀伤力。
杨彦叹道:“九锡本乃皇帝赐予有殊勋者礼器,只因王莽、曹操、孙权、宣文皆受过九锡,致使染上了污名,哎,壑欲难填在人心,器物何过之有?“
崔访心中一动,拱手道:“老夫以为,将军可推却齐公,独受九锡,毕竟晋室再不堪,也曾一统天下,且晋室亦非无功,其言行宽松,两汉以来,儒学独领风骚自晋而终,玄学释道相继兴起,阐释宇宙人生,颇有可取之处,由此可见,晋室不应完全否定,另无论如何,将军您幼食晋栗,受朝庭九锡,受的乃是元帝之恩,并非俯首听命于伪主。”
“嗯”
杨彦点点头道:“崔公言之有理,为人不能忘本,虞君,九锡本将受下,齐公不敢受,请回建康如实告之。“
”虞某知晓。”
虞仡叹了口气。
崔访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学问非常杂驳,出于本心来说,汉朝固然强盛,但思想控制也极其严格,除了董仲舒的儒学,其他的学问全被打入异端邪说,令他不喜。
他理想中的新朝,是不钳口,不禁锢,士大夫对帝王有效监督掣肘,类似于江东的共天下,而不是皇帝一言九鼎,就这一点来说,崔访的政治理想和江东士族没什么两样,他希望能引导杨彦,逐步走上正途,很明显,杨彦的从谏如流是个良好的开端。
杨彦又转回头,看向了刁协,问道:“刁公,我欲重修洛阳城,你看谁可为任?“
周围诡异的安静了,洛阳虽然还不在杨彦手里,却是无主之地,东海军不取,谁都不敢取,由于洛阳损毁严重,营建城池不仅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还涉及到钱粮、兵力等诸多资源的优先分配,妥妥的肥差啊,又因洛阳的重要性,一旦营建完毕,不仅将在青史上狠书一笔,还将另行授功,也许一步就能封候。
很多人望向了刁协,暗中猜测着刁协会举荐谁。
实际上杨彦营建洛阳,是有以洛阳为都的打算,关中因环境恶化,水土流失,以长安为都承载不了太多的人口,建康也只是偏安一隅,而杨彦意向中的北京,直接迁过去的阻力肯定大的难以想象,因此退一步,先营造洛阳城,再建造北京城及其配套天津城。
将来以洛阳为中都,建康为南都,长安为西都,北京为北都,郯城作为龙兴之地,为东都。
五都并不是杨彦异想天开,曹魏就有五都,但格局太小,全挤在中原河北,西晋也曾出过洛阳纸贵的三都赋,说明当时人普遍接受多个都城。
刁协老眉一拧,暗中思忖,别看营建区区洛阳,却干系重大,首先,必须是杨彦信任的人,其次,还要把握好平衡原则,既要防止出现功上加功,功高震住的情况出现,还要注意协调杨彦手下萧氏、鲍氏与荀氏三股力量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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