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喝道:“放箭,别停!”
军卒这才重新举起弓,向城上射箭。
一寸,又一寸!
五条火绳如五道火蛇,烧向城门,在这关键时刻,难熬的令人窒息。
“将军,城下有火线向城门烧来!”
引线阴燃冒出的烟惊动了城头,立刻有人冒死探头下看,正见着五道火蛇缓缓烧向城门,哪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这不是好事,于是赶忙汇报。
“浇灭!”
石生想都不想。
有军卒冒着箭雨,瞅着城门的大概位置向下浇水。
“啊!”
虽然有几个人刚刚露头就被射杀,可是好几盆水也浇了下去,五条火绳无一幸免。
最坏的情况的发生了,杨彦眉心一拧。
“将军,末将愿再去一趟把火绳点燃!“
火器营一名叫赵大的什长向杨彦重重一拱手。
杨彦提醒道:“火绳过短,极易炸到自己,你得考虑清楚。”
赵大猛一拍胸脯:“作战哪有不死人的,若是末将不幸身亡,也有将军为末将养着妻儿,末将有何后顾之忧。“
一名叫做陈六的军卒也拱手道:“将军,末将陈六,愿和赵什同去。“
“好!”
杨彦点头道:“此事若成,各擢三级!“
”多谢将军!“
二人称了谢之后,撒腿飞奔。
恰在这时,一门火炮上了弹,向着城头又发一炮,把守军打的抬不起头来,两人也一溜烟钻进了城门洞。
火绳被水浇过,很长一截都不能用,能用于引爆的,只剩下一尺左右,这是个非常危险的长度,经过多次测试,火绳的燃烧速度为每秒0。8厘米,而当时一尺约等于24厘米,也就是半分钟的躲避时间。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俩人也很紧张,手都在抖,却是有喀啦啦的声响传来,城门正缓缓打开。
原来,东海军连续两次冲到城门下点火,石生不放心,差人开门察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作战时开门很危险,但是他有塞门刀车,随时可堵塞城门。
“坏了,羯人出来了。”
陈六急声道。
“赶紧点燃!”
赵大的额头都渗出了汗,可越急,手越抖,几次都没逗上,这可把杨彦等人看的焦急万分,恨不能以身代替。
“赵什,你到底行不行?”
陈六脸都变形了,咆哮道。
“成了,成了!”
好不容易,引线被点燃,赵大擦了把汗,正待招呼陈六奔回,却是哗啦一下,堆的整整齐齐的炸药坍塌下来,城门洞开了条数尺宽的缝,二人当场惊呆,不过更让人惊骇的是,里面已经有军卒在向外冲,也是不巧,火绳并未被埋进炸药堆,而是露在边缘,由于燃烧的火光非常明显,只要注意到,一脚就能踩灭,而自己这里只有两个人,没法保护火绳。
果然,已经有羯人搭起了箭。
“娘的,陈六,你怕不怕死?”
赵大猛一咬牙,问道。
“怕!”
陈六毫不迟疑道:“但咱们已经跑不掉了,横坚是个死,就让这濮阳城为老子们陪葬好了。”
“将军保重!”
赵大回头大叫。
杨彦面色大变,其他人也惊呆了,怔怔看着陈六和赵大。
这两人,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按照贫苦良人的习惯,以出生的顺序排行,赵大是家里的老大,陈六排行第六,生的卑微,况且两人相貌平庸,身材也不算高大,可这时,两人竟仿佛披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光。
“将军保重!”
陈六也满脸悲壮之色,重重一拱手。
“两位好走,你等妻儿老母,由本将照料!”
杨彦心里很不忍,但他知道此时不能意气用事,深吸了口气,拱手回礼。
”哧!“
一枝箭越过炸药堆,射中了赵大的肩膀,赵大晃了晃,看了眼火绳,才烧了三分之一,随即转回身,哈哈大笑道:”奴辈,休得猖狂,都给老子陪葬吧!“说着,就猛的把火折子捅上了雷官。
杨彦色变,大喝道:“卧倒!”
众人连忙仆倒在地面。
“轰!”
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团明亮的火球闪出,足足有十来丈高,吞没了城门,瞬间炸裂开来,砖瓦石屑拖着尾烟,迸射而出,滚滚黑烟冲天而起,一个巨大的蘑菇状云团直刺天际,方圆数十步悉数被笼罩在内!
“咴咴!”
“咴咴!”
这声巨响,惊着了战马,羯人正在冲锋的阵形立时混乱,数不清的战马狂嘶呐吼,撅着蹄子,又蹦又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夔安勒着马缰,惊惧交加,厉声呼喝,可是战场上已经乱套了,马匹乱跑乱窜,就象发了狂一样,很多军卒措手不及,直接被甩了下来。
夔安座下的马,突然一个人立,撒腿奔跑,夔安措手不及,当场滚落马下,但他的一只脚还被马蹬挂着,雪地上被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印痕。
“孽畜!“
”孽畜!“
夔安挣扎着,试图把脚伸回来,可哪有那么容易?被拖在地上跑,不仅浑身剧痛,还会丧失方向感,夔安只能往回拽,却是越拽越紧。
“不!”
就在这时,迎面有几匹惊马奔来,夔安惊恐的叫着,其中一匹一蹄子踏下,正中他的心口。
夔安一震,喷出一大口鲜血,因着惊马蹄子踏下的力道,将他定在地上,而前面的马还在跑,就听到嘭的一声闷响,他的一条腿被扯了下来。
鲜血飞溅!
千枚炸药,每只净重333克,总重333公斤,而无烟火药的威力比后世常用的tmt还要大些,因其爆速高,对环境的密闭要求也远远小于黑火窑。
据杨彦估计,这次爆炸的当量,约相当于一枚战斧反舰巡航导弹,城门等同于被巡航导弹击中!
待硝烟稍稍散去,众人才勉强看清原城楼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宽达十丈的的犬牙状豁口,高大威武的城楼不翼而飞,不过杨彦心里没任何欢喜之意,领着众人向那豁口再度施礼,才道:“赵大和陈六不能白死,上!”
“杀!”
战士们奋足奔跑,涌向了豁口。
杨彦又道:“于药,追击敌骑!”
“诺!”
于药匆匆而去。
东海军的战马,或多或少的都受过了防爆训练,不象羯人的战马那样惊慌失蹄,而且杨彦事前也吩咐了骑兵靳住战马,因此并没出太大的乱子,战士们纷纷跨上马,三五成群的追杀起了羯人。
其实羯人不是不想战,而是没法战了,马匹受了惊,漫无目地的乱跑,那时的战马是不阉的,发起性子根本勒不住,全副精力都用在控马,哪还有余力再战。
更何况那巨大的爆炸,对于羯人来说,不吝于天崩地裂,只有神明才能有如此威能,凡人哪能与神明作对?
因此只要稍稍控住了马,第一反应就是向北方奔逃,尽管有些凶悍之辈是打算留下来作战的,可同伴都在逃,他还能不逃?
于是,一逃十,十逃百,最终发展到全军溃逃。
当步卒从豁口攀上城墙的时候,从被炸毁的城墙两侧看去,方圆二十丈之内,无一生还者,五十丈之内,多是震毙而亡,鲜血从口鼻处沽沽流出,既使有些未死的,也是痛苦的挣扎。
而炸塌的那段宽达十丈左右的城墙,土石中不知埋葬了多少尸体。
再往城里看去,羯人正在溃逃,丢盔弃甲,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奔跑,一窝蜂的往城北逃窜。
“杀!”
“杀!”
将士们明白机会难得,呐喊着追杀。
谁都清楚,羯人只是被炸懵了,人类对未知事物的天生恐惧使其暂时失去了思维能力,本能的想要逃避,躲开,但如果回过神来,不见得不能再战,毕竟石生三万卒,折损充其量数千而己,剩下的两万余卒好好组织一下打巷战,绝对能给东海军以重大打击。
第444章 大获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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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军也没太过于追击,毕竟这一战的目标不在于消灭羯人的有生力量,而是夺城,夺取城中的存粮,把羯人驱赶吓走足矣。
接近傍晚时分,羯军已悉数逃尽,没逃的都被斩杀,只余些年老体弱者和妇孺没法逃,东海军控制了全城,立刻对残留的羯人进行清洗,哭喊声,挣扎声此起彼伏,凡是男性,均以绳索捆成一串串,牵去指定地点受刑。
任让、于药、韩晃、管商诸将各有其务,杨彦反而闲着了,于是带上柳兰子和上百亲卫,视察城内情况。
看着身边一串串经过的羯族男子,基本上是些中老年人和孩子,有的手中还抱着出生不久的婴儿,要么表情麻木,要么脸面带着不甘与悲愤之色,在东海军的押送下去往刑场,柳兰子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不忍。
几次她看了看杨彦,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心软了?莫忘了你的遭遇。”
杨彦留意到了柳兰子的异常,讶道。
柳兰子咬咬牙道:“妾当然记得,羯人施加于妾与姊妹们的伤害,妾永生难忘,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老人孩子何恶之有。“
”呵呵“
杨彦看着柳兰子,突然笑了起来:”柳兰子啊柳兰子,想不到你竟有一颗圣母心。“
柳兰子的眸中泛出了一抹羞恼之色,倔强的望着杨彦,实际上到如今,敢于这样对待杨彦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她无所谓,本就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好畏惧呢?
杨彦径直走向一队俘虏,那一队数十人都停了下来,神色各异的看向杨彦。
杨彦一一打量着,突然注意到了一名老人怀里的婴儿,大约不满周岁。
那名老羯人挤出一丝笑容道:“将军,这孩子春季刚出生,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求您留孩子一条命吧。”
“给我看看。”
杨彦伸出手。
老羯人犹犹豫豫,但还是把孩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杨彦。
杨彦驾轻就熟,托着婴儿腋下打量着,摇摇头道:“卷发棕目,鼻梁高突,不是我华夏的种啊。”
“将军,求您开恩啊,奴等罪孽深重,死则死矣,可孩子什么都不懂,求求您了!”
一听这话,一溜排的老羯人跪了下来。
柳兰子也一眨不眨的看着杨彦。
杨彦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许久才叹了口气:”本将非是滥杀之人,实因你羯人杀我晋人无数,天怒人愤,本将才不得不行雷霆手段,不过,念在你等皆为老弱,杀之不忍,本将欲以之做工赎罪,你等可愿?“
”愿意,愿意!“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老羯人们痛哭流泣,磕起了头。
其实杨彦也不是心慈手软,濮阳在现代是中原油田的总部所在,在濮阳的地底下,分布着好几个大油田,原本杨彦是打算攻下青州,试着开采胜利油田,但是计划不如变化,既然取下了濮阳,那为何不开采呢?
当然了,以现有的条件,开采油田的难度非常大,毕竟石油的埋藏深度普遍在800到1500米,不过埋藏深度不代表打井深度,最早期的石油开采使用注水法,把水注入井中,因着油比水轻这一物理性质,如果地底下有油田的话,通过专门的注入井将水注入地底,渗入油藏,把油顶托上来,再通过生产井开采。
一般来说,一个油田要想产油,除了必要的勘探技术,至少要打几十口注水井,在注水井的周围,根据地质条件,按照环状布井、或面积布井、或行列布井打出生产井。
在濮阳东南,有东濮凹陷这一含油气地层,埋藏深度从几百米到数千米不等,目前所能开挖的,只是几百米的浅表油层。
可就这几百米的深度,也不是当时的技术条件能打出来,必须斜着向下挖,环境恶劣是一方面,但更要命的是,开挖的过程中必须点灯掌火,一旦挖出煤层或天然气层,直接就有陨命之厄,危险系数相当高,因此杨彦打算拿俘虏开井。
“起来罢。”
杨彦把那孩子还了回去,便转头道:“传令,暂留羯人一条命,再把他们的女人都还回去。”
“将军大恩,将军大恩哪!”
“我等肝脑涂地,亦难以报其恩德!”
羯人们激动了,磕着头大叫。
柳兰子看向杨彦的目中,也现出了难以掩饰的赞赏之色。
杨彦暗暗一笑,并不多说。
这些羯人只以为和以前一样,耕田放牲,苦则苦矣,但没什么生命危险,至少人能苟活着,可是他们哪里清楚,近现代科学技术发展之初,是非常血腥残忍的,是堆积在一具具的尸骨之上。
随着实力的增强,地域的扩大,杨彦也有更多的人手去看守俘虏,因此对于俘虏,着实不宜一味的以杀戮为主,可以充分压榨价值,直到身亡。
“走罢。”
杨彦招了招手,继续往前走,他最关心的,还是粮仓。
粮仓是一座城池的重中之重,濮阳原作为羯赵在黄河以南的第一据点,又负责石虎的后勤,更是不得疏忽,濮阳的粮仓就位于牙署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单独院落,十座高大的砖木建筑两字排开,远远的,就能闻到院内散逸出来的粟米香味。
杨彦精神一振,呼喝连声,催促众人向前奔去。
“见过将军!”
两名军卒押着一名小吏行来见礼。
“嗯”
杨彦看了过去,这名小吏是晋人,三十来岁,浑身透出一种吏员所特有的精明,脸面也带着不安。
实际上石赵的统治,光靠羯人是玩不转的,除了朝中有大量的文官,底层的吏员与各权贵府中的执事管事几乎都是晋人,按现代来讲,这些人是皇协军,伪军,但杨彦不可能去一一清算,否则河北晋人,几乎没几个屁股干净。
“你叫什么?“
杨彦问道。
小吏低眉顺眼道:”奴不敢当将军问,将军称奴陈洪即可。“
杨彦点点头道:”陈洪,你无须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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