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豫州军乱()
定陶至禀丘约两百里,每天都有亲卫探马来回奔波于两地,把打探到的情况汇报杨彦,在得知了廪丘短时间内并无失陷的危险之后,杨彦倒不急于行军了,把该送的人送走,又抓紧时间整编军队,毕竟降卒的数量太多,不以最快的速度整编,会出很大的问题。
杨彦先从苏峻、刘遐、李矩和陈川的部众开始,前三部损失大,人数少,陈川则是有愧于杨彦,整编没什么阻力,四日之后,已经化整为零,人员归入了东海军各部,豫州军放在最后整编,因为他人数最多,构成也最复杂,又是祖逖亲手打造的军队,相当一部分的中高层将领仗着祖逖的名号,倚老卖老,讨价还价,甚至还不惜鼓动军卒闹事。
“弟兄们,弟兄们!”
“我等乃车骑将军打造的铁军,非祖氏不得统领,可这杨府君要把我们打散啊,从此之后,豫州军将不复存在,车骑将军的心血将付诸东流,你们说,能答应么?”
“不!”
“决不答应!”
“豫州军永世长存!”
还亏得杨彦事先把豫州降卒分隔了开来,但此时数千军卒情绪高昂,振臂高呼,仍是喊声震天,间中还夹杂着十余名将领暗暗冷笑,他们看到有东海军士卒带着惊慌失措之色,匆匆离去,分明是去报信了。
想必不久之后,杨彦会亲来,他们决定和杨彦好好谈一谈,投靠杨彦,冠名东海军没问题,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手里的军权,而他们的倚仗,就是这几千名军卒。
那时人乡土意识浓,上下等阶分明,底层对上级具有天然的敬畏感,一名将领,只要稍微强势些,控制住所属的军卒是很容易的。
不片刻,数千骑赶来,由杨彦亲领,除了荀虎、柳兰子等一众男女亲卫,还有于药,韩晃、郭默、管商和张健等几名降将。
“豫州军永世长存!”
“豫州军不容分割!”
“绝不让祖将军心血毁于一旦!”
顿时,叫嚣声更加猛烈,故意示威给杨彦看。
杨彦也不吱声,冷眼旁观,到底一个巴掌拍不响,渐渐地,叫嚣止歇。
杨彦这才喝问:“谁闹事?”
祖约女婿,许柳拱手道:“将军,非是我等闹事,实是弟兄不愿被打散归入各军啊,想当年,祖将军仅带千余部曲渡江北伐,中流击楫,何等英雄气概,后历千辛万苦,大小数十战,才创下了豫州军。
将军请恕末将直言,豫州军是祖将军的心血,也是祖将军一生的信念寄托,祖将军在天之灵,正看着我们,期望我们有朝一日北克中原,如今祖将军尸骨未寒,难道将军就忍心把豫州军打散么?
将军,我等非是不愿为将军效命,也绝无二心,只是恳请将军念及祖将军的苦心,莫要毁去祖将军的心血,请将军明鉴!“
”请将军明鉴!“
数千豫州军抱拳齐呼。
韩晃、张健、管商与郭默等降将相互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实际上他们对于杨彦的收编手段是颇有微辞的,按东海军的作法,收编完成之后,虽然作为将领,手底下还是有些军卒,可那些兵,只服从将领,对事不对人,换了谁坐这个位置,都能指挥得动他们,这还是自己的部曲,还是自己的子弟兵吗?
习惯于指挥私家部曲的他们,很难接受,尤让人恐惧的是,东海军强调战阵配合,不鼓励将领个人武勇,军中一层层,一级级,杜绝越级指挥,极大的削弱了将领的权力。
偏偏东海军的这种指挥方式并不影响战斗力,还得到了全军上下的认同,尤其是中下层校尉举双手欢迎,这让他们想动些手脚都没法动,只能坐视收编。
今天豫州军闹事了,他们抱以祝福,这并不是说对杨彦有了异心,毕竟三姓家奴是个耻辱的招牌,先效苏峻,再投杨彦,如果背叛杨彦,就是妥妥的三姓家奴,不是被逼上绝路,很少有人愿意走这一步,主要还是希望能延续以往的作法,统领自己的私家部曲,获取更大的自主权和利益。
杨彦单手一举,场中顿时鸦雀无声,这才道:“本将生平钦佩者,唯刘司空与祖将军,前者孤悬并州,与敌周旋,耽精竭虑,然天时地利人和不存,终至殉国,令人扼腕痛惜。
祖将军则少有北伐壮士,中流击楫,孤军北上,实为我辈楷模,在我眼里,祖将军大公无私,练就强军的目地,非为祖氏一己之私,而是北伐中原,荡涤河山,旗号与否,并不重要,况我东海军乃一整体,无论老卒新卒,一视同仁,待遇功勋依据训练水平与作战杀敌来定,东海军的荣耀,便是尔等荣耀,又何必人为制造沟壑?
自古以来,上至国家,下至家族,军队,亡于外敌者寡,亡于内乱者众,我若是允了你等所求,便是在军中埋下了动乱的种子,我们东海军是一个整体,而不是一个个的小山头。”
说着,杨彦锐目一扫,特别多看了眼许柳,又道:“某些人不甘心失去以往的权势,还妄想自立山头,渔肉下层军卒,故而煽动不知情者意图以舆情挟制本将,在此,我郑重警告,你若是觉得东海军不适合你,尽请离开,但凡是挠乱军心,寻恤滋事者,格杀匆论,队正以上,有谁愿去郯城,本将不挽留,站出来。“
底下一片寂静,很多底层军卒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豫州军是怎么来的,真是祖逖一手打造么?
祖逖最初只有百余户部曲,渡江后于淮阴募得两千余人,再往后的数年间,与淮南豫州乡豪周旋,逐渐壮大,但手底下仍是一个个的军头领兵,山头林立,对祖逖的将令有选择的遵从,这还是祖逖的子弟兵么?
以许柳为首的将领相互看了看,均是暗道不妙,不到最后一步,没人甘心失去军权。
因为按照东海军的收编方式,除了幢主以上的将领经培训考核另行安排,其余各级将领不管是队正,伍长还是什长,一律清零,与底层士卒一起打散由原东海军老卒统领,根据训练情况提拨,这等于是端掉了饭碗,谁乐意?
刘遐、苏峻与李矩部势单力孤,难以抗拒被东海军吞并的大势,只能认命,但豫州军有两万多人,完全有实力争一争。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吞并豫州军?”
“哎,祖将军在天之灵难以安歇喽。”
渐渐地,军中开始有嘀咕声传出。
“谁,站出来!”
杨彦厉喝。
没人出面。
杨彦冷冷一笑:“原队正以上将领,出列!”
数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受到了杨彦的杀机。
“弟兄们,东海军要杀人了,咱们不能束手待毙啊!”
突然许柳放声叫道。
杨彦扯起弓,一箭射去,正中咽喉。
许柳捂着脖子,眼里有悔恨,有怨毒,还有惊惧,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箭,也震住了全场。
杨彦猛一招手。
骑兵们纷纷张弓搭箭,森寒的箭矢指向场中,谁都不敢妄动,亲卫们涌了进去,揪出一名名队正以上的将领。
“干什么?放手,放手!”
“弟兄们,东海军要拿咱们开刀啊!”
有人挣扎,有人呼喝,但是士卒被箭矢指着,无人响应,陆续都被拖了出来。
杨彦淡淡道:“原想留你等一条活路,甚至有才能者,依才擢用亦无不可,奈何你等乱我军心,自寻死路,来人,都斩了!“
”将军,末将知错,再也不敢了!“
”将军,饶命啊!“
刹那间,哀求声大作,亲卫们也不理会,两两一个,按在地上,背后一人抡起大刀,当头砍去。
一蓬蓬血柱涌出,一颗颗人头落地,地面躺倒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韩晃郭默等人原是有些心思的,此时均是摒息静气,不敢多说,他们清楚,这是杀鸡儆猴,就是杀给他们看的,再敢不知好歹讨要军权,地上的尸体不多他们几副。
第439章 兵发濮阳()
把刺头杀掉,剩下的就老实了,杨彦重申了一遍东海军的政策和待遇,豫州军卒都觉得受了那几个兵头的蒙骗,人心迅速安定下来。
既然已经开杀,那就索性杀个干净,杨彦带着兵去往下一处,直接出示首级,宣布罪行,再指控谁谁与之勾结,意图谋反,把队正以上的军头全部捕了出来,当场斩杀。
一直到傍晚,原豫州军队正以上的将领无论有罪没罪,借机清洗了干净,这让郭默和韩晃等将不寒而栗,彻底绝了和杨彦讨价还价的心思。
收编豫州军总共用了三天,到傍晚,基本上完成了初步整编,豫州军两万余卒被打散原有编制与地域,由东海军的老卒带队训练,由于军头皆被斩杀殆尽,倒也算是顺利。
“呼‘
看着那漫天的朝霞,杨彦长长吁了一大口白气出来,向任让问道:“我欲取彭城和淮陵,先生以为谁人可去?”
任让三十来岁,双目修长,炯炯有神,颌下三缕黑须,梳理的非常整齐,用现代的话来讲,此人注重仪表,具有小资情调,对大资产阶级与大贵族充满着向往。
这是杨彦对任让的第一印象,当然了,他并不反感这类人,毕竟谁都不单纯,有追求总是好事,关键在于制衡。
而任让对杨彦的印象是震惊,这几日来,任让未出过一策,主要还是观察,揣摩与杨彦的相处之道,但是根据他的观察,杨彦下达的每一条命令,均是不温不火,恰到好处,行事又足够果决,不存在决策上的犹豫,这种人有没有谋士辅佐其实无所谓,任让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主君太过于强悍的话,幕僚谋士就会沦为书记、记室掾一类的人物,任让怎么甘心?
其实杨彦如此强悍,还是与他前世医生和老师的双重身份有关,
做医生时,每一例病例,每一台手术都是一个决策过程,因着病情的特殊性,要求决策又快又准又自信,尤其是手术台上,更不能拖泥带水,古人有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并非全无道理,行医与治国有相通之处,对于决策,都有着相当高的要求。
而做老师的经历,带给杨彦的收获是观人。
一个老师带几十个学生,不可能个个一视同仁,这就需要老师分辩出哪些学生是可造之材,又有哪些会对自己有所助翼。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老师也是人,也有私心,借用道家的说法,今日我渡你,明日你渡我,因此在选择弟子方面,除了勤奋好学,天姿聪慧的基本条件,还要在学术与事业上与自己互相呼应,成为自己的有力助手,杨彦培养学生,也注意这两方面。
又因现代社会是个相对公平的社会,很多事不能做的过份,老师不能明着偏坦谁,只能在暗中观察学生,以旁敲侧击和暗示的方式,逐渐了解学生的禀性和能力,挑选出最合适的加以重点培养,特别是如医科这类注重操作的学科,有没有老师器重,绝对关乎一个学生的未来,这就让杨彦在观人方面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结果,杨彦能选人,能决策,这就让任让郁闷了。
今天是杨彦第一次问起,任让不禁暗中琢磨,他觉得,杨彦必是有所定计,要与自己互相印证,因此倒没急着举荐人选,沉吟许久,才道:“任某以为,取彭城淮陵,不在于攻,而是劝降,劝得好,可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城池,故可由张健领五千豫州降卒赴彭城,以郭默领五千豫州降卒赴淮陵,同时请将军下发调令,遣水军配合郭将军,待将军班师回郯城之时,再召回两将。“
”嗯“
杨彦也是这个意思,这四名降将他准备重用,分些功劳给他们,使之看到前途,让其单独领军,示以信任之意,实际上这二人带的是豫州降卒,还有东海老卒占据中下层军官的职务,倒也不怕生出变故,主要是表明姿态。
“就按先生所言,明日本将签发军令,那谯城呢?”
杨彦又问道。
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任让精神一振,捋须道:“祖氏于谯城及淮南大地经营多年,颇得人心,任某以为,还是将军待手头事了,亲自跑一趟为好,况且淮南乡豪实力强劲,有数家依山傍水,拥兵过万,如今祖约身亡,祖涣被俘,淮南谯城群龙无首,若无外敌进逼,必生内乱,将军不妨坐观淮南风云变幻,待得各家斗的精疲力尽,再出手收拾残局亦不为迟。“
”好!”
杨彦大叫了声,赞道:“好一个坐观淮南风云变幻,这与当年郭嘉进言曹孟德匆追袁氏余孽有异曲同工之妙,本将幸得先生啊!“
”将军过奖了,为将军出谋划策,乃任某份内事!“
任让颇为自得,施礼称谢。
次日,张健郭默领军令和红黄间色旗,各带五千卒南下,一道军令也以快马送往郯城,令蒋钊遣水军入淮水,配合郭默行事。
又过一天,杨彦遣荀豹率五千东海弩骑兵,与两万降卒回郯城,他则在第二日,率剩余的近两万降卒,本部三万与荀豹带来的五千卒,合计五万五千军开赴廪丘,与石生决战。
定陶至廪丘只有两百里,杨彦派出探马探查廪丘的情况,石生也会打探定陶战况,双方之间小规模的猎杀不断,但总能传回消息,在得知苏峻、祖约、刘遐与李矩全军覆没之后,石生果断退回了濮阳,并向襄国求援。
三日之后,东海军主力抵达廪丘。
本来这趟出征,携带的粮草只够两个月使用,加上两地存粮与缴获所得,缺粮的窘境未得到根本性的好转,毕竟刘遐等人也缺粮,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第二日,除留下三千卒守城,连同蔡豹部曲合计五万余军西进濮阳。
由廪丘至濮阳四百里不到,全军以日行八十里的速度,五日抵达,此时,已是十二月底了。
早于两天前,大雪突至,至今都未止歇,天空中雪花飞舞,原野间一片白茫茫,杨彦带着众将眺望濮阳城头。
作为黄河以南最北端的重镇,濮阳城墙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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