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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纳也认为是陆家祖宗显灵,按照赌注对等的原则,那杨彦之打自己宅子的主意,总得拿出相匹配的赌注,于是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原来杨府君相中了陆某的宅子,行,有本事你拿走,不知你以何为注?“
此时的陆纳,最怕杨彦反悔,不赌了。
樗蒲有一定的技巧性,但起主要作用的还是运气,陆纳哪怕再是纵横建康无敌手,对上杨彦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只能说胜率较高,九成九的胜率,依然有一分输的可能,而赌两个铁球谁先落地,这是稳赢不输啊!
吴姓士家郎君们,都内心窃喜,瞪大眼睛,等着杨彦说出赌注,就差弹冠相庆了。
而侨姓士家郎君,没人理解杨彦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失心疯,这不明摆着送钱给陆纳么,袁家两姊妹对杨彦也没信心了,正要劝说,却被荀灌拉住,摇了摇头。
荀灌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依着杨彦的精明,怎可能给陆纳送钱呢,只是她想不明白,大铁球先落地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杨彦会怎么在其中做手脚。
杨彦沉吟道:”今次入京,本将打算开一间车马铺,我那四轮大马车陆家大郎君理该见过,车分三等,第一等如裴妃制,旗舰形,值钱千万,第二等如荀公卞公制,豪华形,值钱五百万,第三等如袁耽谢尚制,舒适形,值钱三百万,以建康富户之多,卖个百来辆不成问题,哪怕全买舒适形,轻轻松松十亿钱到手。
我可将制车之法传你,并可保证,有你陆纳一天,我杨彦之绝不在建康卖出一辆四轮大马车!
陆纳内心狂喜,他认同杨彦的说法,建康很多人都想拥有四轮大马车,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事关身份和面子,只要有卖的,再多的钱都有人买。
可这是杨彦秘方,市面上无从出售,其实不是没人借着乘坐的机会研究过,可是好死不死,那车轴用铁汁浇上了,没法拆开,用蛮力破拆,又会毁掉车轴,无从研究。
建康的大户们每天都看着那几辆车驶来驶去,心里别提多痒痒,如果市面上有卖的,还能不买么?
只不过,陆纳觉得难得有机会痛宰杨彦一顿,就这样收了手岂不可惜,仅仅十亿钱的收益,不够!
陆纳面带不屑的笑容,摆了摆手:“想必杨府君清楚,某那宅院,背倚钟山,前临昆明湖,与宫苑比邻,占地数十倾,这可不是有钱就能买来的。
陆某说句难听话,以杨府君之家世,哪怕入朝位列三公,亦绝无可能在东郊弄到块地,更别提自己起院建宅,所以仅以马车为注,不够,杨府君再加点。”
陆纳并没有吹嘘,他的宅院在什么地方呢?
大概是今南京市白马公园一带,位于紫金山西北坡,地势平坦,可供骑兵冲锋突击,又前临玄武湖,南控太平门,扼中山陵入口,把此地掌握在手,就相当于控制住了建康的东大门。
将来编练一支军队驻扎,可于战时西控覆舟山,也就是今天太平门附近的九华山,登高远眺宫苑,亦可东入钟山,以奇兵伏之,寻机一击必杀,而更妙的是,若是在昆明湖里操演水军,怕是司马氏寝食难安!
总之,陆氏别院的战略意义重大,杨彦要定了!
杨彦仿佛被说动了般,点点头道:“陆家大郎君言之有理,这样罢,先烦请袁耽把靠墙的那两副包裹打开!”
“噢!”
袁耽担心的看了眼杨彦,起身而去。
“阿兄,妹们也来!”
袁女正和袁女皇纷纷提着裙角跑了过去。
兄妹三人手脚利索,很快解开了一层层的包扎。
“啊!”
两姊妹双双掩面尖叫,不敢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此为何物?”
众人迅速涌了上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颇觉惊异,又不舍把目光移开。
杨彦这才道:“此物名镜,乃本将开采东海水精矿,经打磨以秘法制成,比铜鉴清晰万倍,此乃本将赠予袁耽和谢尚之礼,陆家大郎君以为此物如何?”
袁家姊妹三人和谢尚一听,顿时激动起来,桓温也满脸羡慕,喃喃道:“若与杨府君为友,实属三生有幸啊!”
陆纳目光紧紧盯着镜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才问道:“此物确是珍稀,杨府君如此作价?”
杨彦伸出三根手指:“镜有三种,一为全身镜,作价百万钱,二为半身镜,作价五十万钱,三为团面镜,作价二十万钱,此镜若于建康贩卖,必哄抢成风,获利数十亿钱不在话下,我以水精原矿万石,镜制作秘法添加赌注,以表示我的诚意,若陆家大郎君还不知足,那不赌也罢!”
陆纳大喜,几十亿的进项啊,哪怕杨彦的吹嘘有水份,打个一折可好?价值也不逊于他这间宅子。
陆家的情况,搁在现代,类似于一个超大型财团,总资产虽然惊人,但跟着吃饭的人也多,流动资金未必有多少,而贩卖马车和镜子得来的钱,都是活钱,意义不一样。
更逞论即便贵为陆府大郎君,每年从家里支领的开销也不过百来万钱,归于他名下的产业田庄,年产出约两百万钱左右,一年三百万钱的手脚,对别人足够使用,但陆纳家大业大,仆役和美婢的开支惊人,他自己也不是个节省的主,仍有捉襟见肘之窘困,哪怕镜子和马车的收入只留一半,另一半上交家里,也足以让他真正体会到豪富是何滋味!
“好!”
陆纳猛一点头:”陆某就和你赌了,哪里合适?“
杨彦的题目是从十丈高度扔下铁球,建康哪有这么高的建筑,而且当时的建筑层层飞檐,就算高度够了,铁球也只会砸中下一层的屋顶。
周琳大手一挥:”可去宣阳门,宣阳门高五丈,再于上斜置一竹梯,着军卒攀上去,放下铁球!“
宣阳门是宫城的大门,威严神圣,可这些都是不学无术的士家郎君,哪管那么多,今天又不是朔望朝会的大日子,谁也想不到天子会临时召开朝会,至于杨彦,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是裴妃家臣,从全方位关心照顾裴妃,对朝庭没半点敬畏之心。
“不错,不错,宣阳门自是合适!”
“再叫上三五好友,为陆家大郎君作个见证,免得杨彦之输了耍赖!”
众人纷纷叫嚷,还有人嘿嘿冷笑,仿佛一场天大的富贵就在眼前,朋友有通财之义,陆大郎君赢了钱,总得从手指缝里漏几个给自己吧?
“杨郎!”
谢尚快步上前,正要相劝,杨彦已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再劝,随即阔步向外走去。
“哎”
谢尚和袁耽相视一眼,满脸焦急的看向荀灌,荀灌也不吭声,随着杨彦出门,两人只得重重叹了口气,匆匆跟上。
杨彦与陆纳将于宣阳门惊天豪赌的消息如一阵风般传遍了建康上流社会,年长的老一辈,哪怕好奇,也得顾及身份面子,不至于赶来围观,但年轻一辈不同,听说有这等奇事,什么郎君啊,未出阁的娘子啊,纷纷向宣阳门聚集。
“小姑,小姑!”
顾燚行色匆匆的奔进了陆蕙芷的清幽小院,几个健妇拦都拦不住。
“又怎么了,明年都要嫁人的大娘子了,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别让夫家看了你顾家的笑话。”
陆蕙芷放下正作着的一幅画,转回头,柳眉微蹙。
与去年相比,陆蕙芷清减了些,清秀的面庞竟似罩上了一层病容,两颊苍白,几乎不见丁点血色。
顾燚的鼻子蓦然一酸。
陆家女郎,陆晔的亲妹,外人都以为活的如仙女一样,可是个中的凄苦谁又知道呢,建康一座小院,如放逐之所,虽衣食不愁,却如笼中鸟,了无生趣。
但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
明年就要嫁人了,家里给说了亲,是朱家的子侄,按理说,顾陆朱张,世代联姻,知根知底,这本是四姓女子的最好归宿,可是自己心里怎就一点都快乐不起来呢?
“哎”
幽幽叹了口气,顾燚凑上前,看着案上那副完成了一半的作画,暗道一声,又是他!
这幅画,与杨彦之有个七八分象,小姑闲来无聊,总是画这家伙,各种场景,各种衣冠,神态,画了不下几十副,但是顾燚又清楚,这个人不完全是杨彦之,即可说成杨彦之,又可说成张生。
小姑害了相思病,入迷了!
是了,自己或是如此,定是受了西厢记的影响,才会心生萧瑟。
第263章 歪打正着()
当然了,顾燚并不是对杨彦有了什么特殊的感觉,杨彦的家世,她自己的家世,还有小姑的复杂感情交织,她可不会去淌这混水,而是她也渴望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就象崔莺莺和张生那样,虽粉身碎骨亦不为憾。
“咳咳”
陆蕙芷掩嘴轻咳两声,问道:“阿燚,大冷天的你不在家呆着,跑我这儿作甚,到底有何事?”
陆蕙芷以手绢轻掩檀口,顾燚看的真真切切,那绢上有一小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小姑,你”
顾燚眼泪都流下来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蕙芷就落下了咳嗽的病根,找了好几个郎中太医,只说心志郁结,开了些静气凝神的方剂,交待好生调养,放松心情,可也没太大用,该咳还是咳,并有加重的趋势,入了冬,竟又咳出了血。
“不碍事,也不是大的毛病,开了春就好了。”
陆蕙芷摇了摇头,又道:“看你这风风火火样,究竟是何事?”
顾燚这才道:“杨彦之回来了,本来我还不知道呢,是昨天回来的,当夜就降了流星雨瞧我这碎嘴,说哪儿了,现在杨彦之和你家那大侄子打赌,赌从十丈高的地方,把一个十斤重的铁球和一个两斤重的铁球同时扔下,看谁着地,杨彦之押注同时着地”
“啊?”
陆蕙芷掩嘴惊呼。
顾燚冷哼一声:“小姑,你说那杨彦之傻了是不是?你看书看傻了尚可理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会泛傻啊,还是一方方伯呢!“
陆蕙芷头脑中乱糟糟的,即有因杨彦回京的意外,与难以言喻的欢喜,也有因杨彦泛傻而来的焦急,到底她的梦中檀郎是杨彦还是张生,或者二者合体,她搞不清。
顾燚一看陆蕙芷的神色,哼道:“小姑,你的心上人不管傻不傻,既然来了我们就去看看吧,要不然你光想着他,他说不定早把你给忘了呢。”
“胡说什么呢?”
陆蕙芷竟然面孔红了红。
顾燚顿时心喜,笑道:“好了小姑,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张生,但不管怎么说,杨彦之也算是张生的兄弟吧,走吧,我们去看看他怎么输钱的,你也好一阵子没出门了,今天外面风没那么大,透透气也好。”
“嗯!”
陆蕙芷想想也是,杨彦和张生,就是她的梦魇,她想分辨出二者之间的不同,于是勉强点了点头。
大家闺秀出门还得准备一番,陆蕙芷又有病在身,忙活了好一阵子,才驱车赶向宣阳门。
那个时代的好,就是女孩子没有礼教约束。
昨夜的流星雨,确实是把司马睿父子吓的不轻,再有王敦的蠢蠢欲动,次日一早,就交待下去,召集各公卿品官召开临时朝会。
朝臣顾及皇帝和太子的脸面,不会当面指责,但矛头不可避免的指向了刁协,连带作为尚书左仆射的荀菘都受了些波及。
其实也不是没人想到与杨彦联系在一起,比如周札,但是栽脏杨彦没什么用,杨彦只是一个以幸进身的外藩,在朝庭没有影响力,与杨彦相比,扳倒刁协才是最重要的。
天象天兆这玩意儿,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如同皇帝的新衣,当成穿着总是有用。
此时,陆晔正在攻击刁协。
“永思厥咎,唯政在苛,变异频仍,咎证彰灼,臣夙夜祗惧,唯恐祸临,乃腊月中,有流星见于营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灾孰大焉。
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朝有奸,臣问尚书令,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欤?举措未公而贤否杂进欤?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欤?抑牧守非良而狱犴多兴欤?封人弛备而暴客肆志欤?道殣相望而流离无归欤?
今四方多警,郡黎有苦,臣请陛下,永览前戒,悚然兢惧,则天下之幸,万民之幸也“
阶上父子二人,面色愈发阴沉,陆晔指桑骂槐,明面攻击土断,暗中分明是逼迫皇帝下罪己诏啊!
这个罪己诏一下,土断就必须停,刁协、刘隗与戴渊也必须解职,父子二人的心血就全完了,终大晋一朝,司马氏只能沦为汉献魏元,何时改朝换代,全看权臣的心情。
但是天象如此,陆晔不愧是吴中四姓的带头人,言辞犀利,有理有据,无从辩驳,除非掀桌子,可是父子俩有掀桌子的勇气么?
二人隐秘的相视一眼,均是暗道,不是这小子来京,怎会天降流星?
当然了,以他们的身份,还不至于把杨彦推出来顶罪,即便是皇家的脸面不谈,也会被人扣上信佞谶纬的帽子,谶纬之说是东汉的国学,也是神学,但是随着曹魏代汉,谶纬之说虽还不至于如明清般被打成异端邪说,却也渐渐地被蒙上了一层污名。
可就在这时,殿外远远的,传来了喧闹声,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很杂,就仿佛宫城边上挨着个市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不仅惊动了阶上那两位,就连正说到兴起的陆晔都为之一顿!
如果搁在平日,宫城吵闹那还了得,阶上两位必然大发雷霆,而今日,司马绍暗道一声好,沉声喝问:“何人于庭门喧哗?”
一名宦侍告了声罪,匆匆步出,不片刻,引着宣阳门尉纪明前来,纪明于殿外施礼,大声道:“禀陛下,太子殿下,东海国相杨彦之与陆家大郎君陆纳各领数百士民,欲登宣阳门聚赌!”
“哦?”
“什么?”
“杨彦之好大的胆子!”
顿时,满朝皆惊,朝堂喧哗起来!
还有很多目光落在了荀菘身上,凡是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