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刘氏放下信,施礼道:“阿翁叫媳妇来,就是为了巧娘之事?妾也颇为喜爱巧娘,可由妾收巧娘为养女,岂不是胜过便宜了葛家?“
”这“
父子三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无奈,凭着良心说,这确实是一条可行之计,但是杨彦不答应啊,如果能成,早就成了,又何必把巧娘的名份拖到现在?
“书文你来说罢。”
萧整很不仗义的把萧鎋推了出来。
萧鎋苦笑道:“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也是为夫当年一时胡涂哎,此事不提也罢,杨府君的意思是把巧娘之母丽娘骨骸迁来武进重新下葬,并以并以正妻之礼入我宗谱。”
“什么?”
刘氏如被踩着了尾巴的母猫,猛的瞪向了萧鎋!
把杜丽娘扶正,自己算什么?自己还没死啊,死了随你怎么弄,现在活生生的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啊!
萧鎋颇为难以启齿,看了眼老父与三弟,见二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干笑道:“你且听我说完,许丽娘以正妻名份自是委屈了你,可与你地位并无影响,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大好姻亲便宜了他人?你又何必与一名死去多年的女子计较呢?你始终是萧家的主母!“
刘氏正色道:”若是夫郎真如此着想,那妾不妨直言,夫郎此举,与宠妾灭妻有何区别?妾是明媒正娶入了萧家,而那杜丽娘只是别宅妇,虽说给一名份于妾无妨,但名份事关根本,若让外人得知,难免会议论我萧家附炎趋势,不惜把别宅妇扶正求得富贵,夫郎岂可因小利而失大义,妇人浅见,望夫郎三思。“
萧鎋原以为刘氏会哭闹,但是刘氏和他说理,这让他头疼的很,于是耐心再劝:“你虽言之有理,可我萧家若不与杨府君结为姻亲,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出头。
此事并非你想的那般严重,以建康士人来说,很多都收受寒门巨额钱财,助其冒认祖宗,假称士族,他们的眼里哪有大义,就不怕风评受损?他能做得,为何我做不得?“
刘氏道:”夫郎所虑,无非是萧家前途,想我刘氏,乃彭城望族,族兄刘大连,历任御史中丞、侍中、丹阳尹,封都乡侯,现以镇北将军坐镇淮阴,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
听到妻子吹嘘自己的娘家,萧鎋顿觉不耐,挥手打断道:“刘大连再是风光,与我萧家何干?他若把我当姻亲,这些年来何至于不闻不问,况此人素有至察无徒之名,就算你我腆颜上门求他,怕是谋一面亦不可得!”
刘氏的脸色难看之极,深吸了口气道:“夫郎如此诋毁妾家,难道是铁了心要与那杨彦之攀亲?“
萧鎋反问道:“巧娘本就是我的女儿,你儿、你大侄又皆于杨府君公府听用,他日前程受阻,你可甘心?名份就如此重要?”
“妾”
刘氏刹那间脸面涨的通红,泪水在眼眶打起了转,这话字字诛心啊!
屋子里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刘氏掩面流泪,心里委屈。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娘家靠不上,主要是刘隗颇有些霍光风范,一丝不苟,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种人其实是很难相处的,别说在外面罪人累累,哪怕自家亲族,都不愿与之过多来往。
但是把一个别宅妇扶正,凭什么?
萧绩望向老父,眼里隐含焦急之色。
“哎”
萧整叹了口气:“书文休得无理,你妻自入我家,谨守妇道,相夫教子,从无差池,按理说,不该再给予外妇名份,但萧家也有难处啊,去年乡里定品,仅你三侄一人勉强定了个卑流五品,其余几个孙儿竟连卑流都定不上,难道真是才学不如人?
老夫看未必,那几个孙儿即使当不得翘楚,亦是中上,二品不敢想,三品四品应有可能,可结果只得了一个卑流五品,这显然另有蹊跷,或许就是那刘大连沽名钓誉,故意打压自己亲族,以获刚正美名。
你想想,若果是如此,我家哪有出头之日,而杨府君已崭露头角,我家一旦错失,怕是数代之内,再无振作门楣之机,为父也知你委屈,故提一折中之策供你考虑。
为父与丽娘之父乃故交,曾为书文与丽娘指腹为婚,两小无猜,感情甚深,虽未成亲,却已行过大礼,故有了巧娘,后因战乱离散,生死不知,为父又闻彭城刘氏贤淑之名,为书文迎刘氏为妻。
日前,巧娘寻上门来,书文感念与丽娘之情,故欲迁丽娘墓于武进,录其名于族谱,享五谷配祭,慰在天之灵,刘氏闻言,曰:大善,丈夫合该如此,你以为如何?“
萧整所述,实则漏洞百出,但刘氏清楚,编故事的目地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再一看丈夫和小舅的殷切目光,又想到儿子和侄子的前程,不禁悲中从来,心渐渐软了。
‘罢了,罢了,到底是妇道人家,娘家又远在彭城,还能如何?’
刘氏抹了把眼泪,施礼道:“既然阿翁已有定计,媳妇自当从命!”
当时并没有贯通淮水和长江的运河,离了淮泗口之后,骑兵直接南下,于瓜步等候,船队则沿着淮水继续东行,三天后出了海,沿海岸线南行,冬季海面常刮七八级的偏北大风,海浪高达数尺,船只在海水中颠簸的厉害。
不过船只因沉重的关系,起着压舱的作用,木料又全部涂抹了桐油,可以充分防水防盐,只要不遇上台风,几乎就不可能翻船。
“张满帆!”
杨彦挥手喝令,有旗手打出旗号,各船纷纷把帆扯到杆顶,在偏北大风的吹拂中,速度极快,仅两天就进了江口,这真是从地狱到天堂的转变,虽然江面风浪依然不小,却比海面好多了,算是喘了口气。
船迎着江面逆流而上,杨彦教下了逆风行驶的技巧,巧妙的应用了风对帆的拉力,当风从弯曲的帆面两侧滑过时,会对帆产生一个向前或者侧向的拉力,因此帆船在迎风状态下也能够以一定迎风角度向前。
要点就是呈之字形行驶,对舵手和风帆角度的要求极高,水军利用宽阔的江面,反复练习,在杨彦的讲解下,渐渐地掌握了逆风行驶的技巧。
船只顶着偏北大风行驶,竟然比划桨还要快些,众人均是啧啧称奇,实际上当时的风帆,在很大程度上是个摆设,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行船靠划桨,风帆只在顺风的时候张开,提供一定的助力。
二来江河湖面等内陆地区很难提供稳定的风力,风向多变,如果不掌握逆风行舟的操帆技巧,张开帆反而碍事,虽然杨彦只有理论知识,从未操过帆,可水军不同,他们有丰富的行船经验,只是欠缺了理论指导,也虽然根本看不懂风力与角度的计算工式,可这没关系,熟能生巧。
目前杨彦对于所有有关近现代科技的应用,都是只告之结果,照着结果套,先用起来再说。
因着练习操帆技巧的缘由,船队在江上多耽搁了几天,直到七日后,才抵达江乘,众人下了船,船只又驶往对面的瓜步,预计把骑兵渡过来,还要花一天时间,距离鲍靓升仙,最多只留下三天了。
第246章 许老神仙()
杨彦在某种意义上,属于裴妃的家臣,君召见臣,合情合理,又有着自行填写的裴妃手令,江乘守将倒没刁难,据杨彦猜测,可能也与自己一方人多势众有关,不提骑兵,仅水军就盔甲鲜明,刀枪雪亮,可不是开玩笑的,守将不愿多事,若是引发冲突,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哪怕自己日后被朝庭惩处,可他死都死了,自己领的处罚他看不到。
其实带如此之多的兵马随行有悖于律令,但人都有欺软怕硬的心理,有手令,能糊弄过去就行,出了问题,自有裴妃担待。
下船已有了一段时间,萧巧娘仍是头晕目眩,俏面煞白,抱怨道:“真不该坐船来,妾宁可骑马走陆路呢。”
荀华也是虚弱的哎声叹气道:“妾也从未想过坐船会如此恐怖,本以为风平浪静,能舒舒服服休息一阵子了,哎,别提了,这几日妾一点胃口都没有,难怪舟船几乎不入海呢。“
杨彦笑着摇了摇头:”谁说船不入海,否则沈充的钱粮如何运向兰陵,你再看看水军战士,又有几个晕了船?
晕船多是由惧怕而来,要想克服并不难,不要惧怕大海,要有迎风浪前行的勇气,战胜自己,才能战胜晕船。
“噢!”
荀华点点头道:“将军你说的是有道理,但若有一丝可能,妾宁可与敌人搏杀,也不愿在风浪中拼搏。“
杨彦耐心劝道:”水底下是另外一个世界,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南海,那里海水清澈透明,水底生长着成片的珊瑚,有着各种彩色的鱼儿,偶尔还有玳瑁游过,你若是去了,会发现大海并非想象中的可怕,反而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世界。“
荀华没有吱声,和萧巧娘各自撇了撇嘴。
杨彦扫兴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骑兵全部过江,杨彦把水军留在江乘,领着骑兵和亲卫向南行去,又过两日,赶到了鲍家庄。
如今整个庄子,道幡飘扬,漆黑的幡底,上面绣着各种玄奥的符文,庄里也洋溢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葛洪、鲍姑与葛慧娘均于庄门出迎。
“拜见世叔,世叔母!”
杨彦领着萧巧娘躬身施礼,又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两眼葛慧娘,毕竟葛慧娘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
葛慧娘与萧巧娘同龄,身形差不多,容貌上巧娘继承了萧家的基因,随着年龄渐长,愈发的秀美了,而葛慧娘的相貌完全是葛洪与鲍姑的结合体,面庞略有些方,不是巧娘的瓜子脸,虽欠了几分灵秀,却显得端庄,如果非要与巧娘比较的话,应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能同得慧娘与巧娘为妻,倒是三生有幸啊!
杨彦毫无身为渣男的觉悟,暗暗点着头。
葛慧娘也迎上了杨彦的目光,俏面微红,羞不自禁,微微垂下了脑袋。
葛洪和鲍姑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杨彦,因着消息的闭塞,对郯城乃至淮北的情况并不是太了解,但杨彦的气质发生了剧变,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逼人,举手投足,带着强大的自信,一行一止,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概。
“嗯”
夫妻俩满意的相视一眼,在淮北整整一年的磨砺,正将杨彦由一块璞石,渐渐地雕琢成了美玉。
“快过去,愣着作甚?”
鲍姑轻声催促葛洪,便把萧巧娘拉去了一边。
葛洪大步上前,握住杨彦的手腕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贤侄先随老夫去拜见老神仙。“
一行人向庄内走去,骑兵交由部曲安置,一路上,都有宾客向葛洪夫妇打招呼,也不乏有些诧异的目光打量向杨彦。
萧巧娘早已被葛慧娘缠着,讲诉着近一年来的经历,葛洪夫妇用心听着,越听越惊讶,均是禁不住的频频望向杨彦。
鲍姑注意到,杨彦似乎对宾客较为感兴趣,于是笑道:“今次家翁升仙,道门同道多来观礼,有于吴中大名鼎鼎的陆老神仙,有来自于巴蜀的张昭成老神仙,此人乃是张师君后人,受蜀主李雄信重,于范长生升仙之后,敬为国师,还有来自于北地范阳的卢老神仙“
鲍姑一一介绍着来宾,都是天师道中人,其他人杨彦没什么印象,但是卢老神仙让他怔了怔,范阳卢氏,不就是卢循的长辈么?
卢循是百年后孙恩之乱的第二号人物,也因孙恩之乱,成就了刘裕。
“其中道行最深者,乃是许逊许老神仙,创太上灵宝净明法,时年八十有余,却身轻体健,修为高深。“
”哦?许老神仙?“
杨彦讶道。
许逊他是听说过的,史书记载,生于东吴赤乌二年,活了136岁,于东晋宁康二年携全家42人举霞飞升,这事如果属实,那在杨彦的理解中,多半是吃了野蘑菇或者冬天烧炭集体中毒,全家玩完,成仙当个笑话听听就行了。
即便杨彦的魂穿没法用科学来解释,他也不相信有成仙一事,再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真能成仙,那还争夺什么天下,直接钻深山老林里修仙了。
鲍姑点点头道:“许老神仙乃家君至交,听闻家君即将升仙,特意由豫章净明真院赶来观礼,那,前面那片草芦就是了!“
不远处是一座草芦,以篆字上书虚罗太符居。
葛洪夫妻在前,葛慧娘扯着萧巧娘,荀华陪着杨彦走了进去。
整个草芦是一片茅草建筑群,三三两两的草屋点缀在山水小品之间,虽是隆冬,地面却绿草成荫,有白兔瑟缩在寒风中,互相挤在一起取暖,小眼睛里充满着无助无力,还有白鹤十来只,稍微比兔子好一些,但那洁白的羽毛仍被寒风吹拂的阵阵抖动。
杨彦同情的摇了摇头,再向前看去,一座草亭里,一群花白胡子的老道敞胸露怀,或坐或卧,作凝神寻思状,或者彼此之间轻声交谈几句,便又望向了天空,也有人捧着本发黄古旧的书,捋须津津有味的看着。
自始至终,无人望过来一眼。
杨彦情不自禁,脑海中冒出了装逼二字,作为现代人,对佛门道教的印象几乎是负面的,杨彦也如此,对于这些被尊称为神仙的老道无半分尊重之意。
不过他在表面上并不显现,甚至目光也一触即收,恰到好处的契合了时人对天师道师君的敬畏心理。
鲍姑颇有些尴尬的笑道:“世外高人多是性情清雅,索然离群,贤侄不必在意。”
“彦之明白!”
杨彦笑着点了点头,就在走过去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意外的发现,有几个老道不经意的瞥了自己一眼,虽然目光平平无奇,但杨彦前世在社会上摸打滚爬几十年练就的火眼金睛可不是吃素的,这些目光中隐藏着很深的欲望,甚至还有望向荀华和萧巧娘的目光颇含惊艳。
当然了,杨彦不可能没事找事,天师道师君不来招惹他,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草芦最深处有一间草屋,几人走了进去,屋内甚为简陋,一张云床上端坐一名六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