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叶向高急匆匆赶来见者,正是孙承宗。
孙承宗官拜礼部侍郎,东阁大学士。按说,一个侍郎,在叶向高面前,并不算是什么大官。叶向高之所以如此重视孙承宗,还因他的另一身份,就是皇帝朱由校的老师。
孙承宗是朱由校的老师,备受朱由校尊重。不只叶向高,满朝文武,无论哪个党派对他,也都礼让三分。可以说,是个官虽不至高,却很有地位的人物。
孙承宗能为帝师,自然不是资质平平之辈。如今听叶向高说明朝堂之事,孙承宗沉思片刻道:“嗯~,六部之职虽重,倘若边关战事不息,则六部中以兵部为先,以战事为重。所以,只要兵权在握,就不怕别的。”
叶向高皱着眉头,“可是,如今经略广宁的是王在晋。”
说到王在晋,孙承宗笑了,“我正要与阁老说此事呢。我前不久收了个门生,正想荐于阁老。”
“哦?稚绳的门生?是何人有如此造化啊?”
“他叫~,袁崇焕。之前,我拖侯恂将他荐于陛下,此时,他就在广宁,在王在晋手下做事。”
“袁崇焕~”叶向高默念。
“前日,赴广宁查探暴乱的朱童蒙,上书言,广宁暴乱稍定,王在晋欲出兵辽东,而袁崇焕与之态度有悖,认为不能冒进,当彻底平息内乱,再行出兵。阁老不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吗?”
“你是说~?借此机会,挑起矛盾,让袁崇焕替代王在晋?”
孙承宗点头,“只要有咱们的人守关,六部之职,权利大小,还不皆由咱们的战报而定吗?”
叶向高点点头。
孙承宗说的没错,若是战事紧张,无论是户部的钱,吏部的官,哪个不是为边关战事做后盾,哪个能不听前方的差遣。只要,将边关之事的松紧协调得当,他们的地位,就不会倒。这种办法,以往也不是没有用过,既是所谓:以寇养兵。
孙承宗端茶喝了一口,继续道:“若是,那姓殷的娃娃,实在不好对付,大不了,我就亲自往广宁去一趟。相信以老夫与陛下之间的情谊,处理个王在晋,当不是什么麻烦。”
一番话,叶向高有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释然点头,渐渐舒展了眉头。
……
第183章 红事白事()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一轮红日当空照,晃的人睁不开眼睛。街上行人寥寥,到处可闻虫鸣。
转眼已经入伏,这热死人的季节。
这段时间里,殷复声用讹来的二十万两白银,开始着手杂学馆的建设。
皇帝朱由校也初次下旨,更改《优免则例》,虽然改动幅度不大,但影响却不小。加之杨涟出任吏部尚书后,开始严格执行“考成法”,全国的举人老爷们开始不安分了。
他们暗地里使出对付张居正那套办法,开始给朱由校编造各种谣传。刻意夸大了他的爱好,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木匠皇帝。
另一方面,殷复声与官应震等楚党成员之间,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因为陈大道的下台,官应震对殷复声产生了怀疑,觉得他并非实心实意地站在楚党一边。又因为他带头奏请恢复“考成法”,所以,一段时间里,还惹来了一身臊。差点儿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不过,幸好之后的矛头,都转嫁到了朱由校和执行“考成法”的杨涟身上去了。
官应震对殷复声可谓失望。确又不好彻底决裂,所以,明面儿上,还是盟友,私下里已经开始对他各种防备。
~~~~~~~~~
“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李嫣儿是最怕热的,躲在屋里,不停给自己扇风。
“今年的确热的厉害。”殷复声也有点儿受不了,摇着小扇,还不停抹着额头上的汗。
“大人,你这扇子真好看。”二狗端一盆凉水进屋,看着殷复声的扇子道。
殷复声将扇子展在眼前,欣赏一番,这正是几年前,那个途经太原府青楼的富家公子留下来的。
“嗯,它的确是世间少见的宝扇。”殷复声也很喜欢这把扇子。
“当当~”
这时候,传来门外敲门声。
二狗忙着跑去开门。
少时,回来报事,说是有个自称是内阁大学士的人登门拜访。
殷复声一愣。
内阁的人?
会是谁呢?
无论是谁,他也得见。
殷复声亲自接出门去,一看,原来是原先的齐人,现在魏忠贤的人,内阁大臣冯。
冯一身便服,喜眉笑眼的,见到殷复声话未出口,先来一通笑。
“恭喜员外郎,贺喜员外郎……”
恭喜?
殷复声一愣,眼下最喜的事,是我的杂学馆开馆,不过,似乎,这个工程要等到明年咯。
现在有什么可喜之事呢?
见殷复声一脸不解,冯笑道:“敢问殷大人是否与司礼监魏老爷家千金相识呀?”
殷复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魏老爷千金。
再想,哦对,他说的是如意。
这阵子殷复声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旁的事情。对如意,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经常想起。
对,如意姑娘是有阵子没来了。
“是啊,下官的确认得如意姑娘。怎么~?阁老此来与如意姑娘有关?”
冯笑道:“嗯,老夫正是受人之托。就要恭喜……”说着伸手从怀里掏东西。
“复声,复声……,呜呜……”
冯怀里的东西还没掏出来,但听门外又传来一阵哭嚎声。
这声音听着耳熟。
听到这个声音,殷复声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他豁然起身,面色沉重,连与冯打招呼都没顾得上,便跑了出去。
随后,李嫣儿,二狗也跟着跑出。
屋里的冯竟然被晾了。
开门一看,殷复声顿时呆了。
陈大牛摸着眼泪,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前,身后背着个包袱。
见此情形,殷复声心头一紧。
“复声~,夫子,夫子他……”陈大牛哽咽的说不出话。
“爷爷怎么啦~!?”李嫣儿也觉出了不对,红着眼圈儿,推开殷复声跑出院子,双手抓住陈大牛,使劲儿摇晃。
陈大牛吞了一口眼泪,泪眼婆娑的低头道:“夫子他,他已经~”
“已经怎么样啊?!”李嫣儿哭喊道。
“……,不在了~”陈大牛说罢,也大哭起来。
闻恩师仙逝之讯,殷复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恩师~”殷复声“噗通”一声瘫在地上。
李嫣儿,陈大牛纷纷跪地,三人抱在一起痛哭。
二狗默默跪在一边。
屋里的冯听着外边儿的动静,越来越不对。
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冯讪讪的自己从屋里出来,一瞧,院子里跪着四个,三个人抱头痛哭。
冯在屋里隐约听到了一些,此时再看三人神情,已猜到几分。
想是至亲离世了。
冯为难了。
他不自觉抬手摸摸怀里的东西。
心说,还是算了说吧。
冯很有眼力劲儿,见此情形,悄悄拍了一下二狗的肩头。然后,指指殷复声,指指自己,做了个手势。
意思,本官先走了,你随后,知会你家老爷罢。
二狗点点头,起身相送。
冯从殷复声处出来,直接去见魏忠贤。
魏忠贤正和如意说话,见冯进来,如意眼睛顿时亮了。
“怎的如此快?”魏忠贤觉得时间不对。
冯一猫腰,“九千岁,您拖卑职之事啊,呃~,我没说。”
“啊~?”魏如意先急了,“为什么呀?”
冯为难道:“卑职去保这媒,可不巧的是,人家家里来人了。”
“来人了?”魏忠贤不解道:“那,若是不方便,那就明日再去。”
冯讪笑,“不是,卑职以为,最近都不大方便了。”
“为何?”
“员外郎家里好像有人去世了。”冯说着皱起眉头,“方才员外郎一家,哭的那叫伤心,卑职猜测,应该是至亲去世。”
魏忠贤犯难了。
要是父母去世,守孝三年,到时候再提亲事,我家如意,都成老姑娘了……
魏如意闻言,顿时秀美蹙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干爹,女儿要去看望殷公子。”
说着如意就要走,被魏忠贤一把拉回来。
“这是人家私事,你现在还不是殷家的人,冒然过去,像什么样子啊?你先等几日,爹先打听清楚再说。”
魏如意撅着嘴,眼圈儿红红的,都快急哭了。魏忠贤一面安慰如意,一面派人去查,殷家究竟何人仙逝。
……
第184章 捐资助饷()
。
院中摆祭台,殷复声,李嫣儿,陈大牛,三人满面泪痕,面向西方,祭拜。
张静修临终前,托付陈大牛将自己的骨灰带回李家村,并埋葬在静修堂门前,不刻字立碑。并交给陈大牛封书信,要殷复声亲启。
“大牛,夫子临终,可有什么交代?”殷复声祭拜后哽咽问道。
陈大牛抹泪掏出信,交给殷复声。
殷复声接过拆看,眼前仿佛出现夫子孱弱的身躯,俯在案前,借着烛光,哆嗦着手臂,书写的情形。
……为师隐姓埋名数十载,苟活于乡野,郁郁难安。幸得复声,得偿夙愿,幸甚至哉。如今含笑九泉,复声莫哀。师归静修堂,常伴往昔。复声从此当以百姓为要,莫以师为念。……
殷复声眼泪婆娑,追忆儿时在静修堂时,夫子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久久不能睁开眼睛……
“夫子说,要咱们别难过,也不让为他守孝扫墓。说那是凡俗礼法。只要复声得闲时,带上壶好酒,到他坟前跟他说说话就成。”陈大牛吸溜着鼻涕道。
……
殷复声点点头,看着陈大牛,“大牛,你既然来了,就住下吧,平日也好给我帮帮忙。”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陈大牛捏着袖子,在脸上转圈儿,摸去鼻涕和眼泪。
“二狗,你给大牛安排下。他以后和你住块儿。”
“诶,大人。”二狗说完去准备。
陈大牛怔了下道:“哦对,复声你在京城当官,那以后,我也随二狗,叫你大人吧。”
殷复声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罢,二人再看李嫣儿,却坐在那里动不动,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
~~~~~~~~~
殷复声自着手办理学馆事务之后,朱由校特批他不必每日点卯,只是有事时才召他入宫。
这日,大早,小太监传旨宣殷复声进宫议事。
看小太监的表情,看来事情不小。
殷复声随之入宫。
御门前百官林立,个个愁眉苦脸的。
什么事儿呢?殷复声暗想。
后来听,还真是大事情。
原来是荷兰远征舰队,任命雷约兹为总司令,率领军舰4艘,侵入澎湖,并对福建沿海等处,进行武力滋扰。
这件事,本来是兵部的事。叫殷复声来,却是叶向高的主意。
嘴上说的好听,是殷复声有才,可以为陛下排忧解难。实则是想将他军,给殷复声出难题。
打仗了,没钱啊。
之前白讹我们二十万?这回,有本事,你再讹二十万。何况跟洋人打仗,火器装备,招兵买马,买船,这可比广宁打仗废银子。
你殷复声身为户部员外郎,还不得麻溜儿的想个对策,弄点儿钱出来?
对,你不还有个有钱的亲戚吗?
趁着户部无主,东林党人正好为难殷复声。
“爱卿可有筹钱之策?”朱由校问道。
邹元标阴阳怪气道:“员外郎之前向介休巨商筹措造馆之银,想必这次,也可以筹得福建军饷吧?”
这话说的,但凡讲理的,谁这么说话?
军饷,岂是区区二十万就能够的?全让商人捐了,怎么显示出来你们这些成天大喊“天下苍生,救国救民。”之人的存在呢?
殷复声淡然笑,道:“陛下,军饷数额巨大,岂只家户可以筹措?”
“那,爱卿可有其它办法?”
殷复声想了想说道:“陛下,常言道:无国无家。边关安危干系每个人。捐资助饷,人人有责。不妨来个全国捐资……”
殷复声话未说完,左光斗道:“如今天灾不断,各地百姓苦不堪言,他们有何能力,捐资助饷?”
“呵呵,左大人多虑了。下官所言,捐资者,并非贫民百姓。而是以藩王为主,文武百官,所有士绅,都要捐资。”
话音落,朝堂上顿时又像炸了锅。
“这怎么可以?”
“藩王捐资,史无前例!”
“真是信口开河……”
……
阵谩骂声之后,殷复声道:“藩王乃皇室宗亲,是陛下的血亲。大明安危,藩王自然责无旁贷。至于文武百官,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平日里高喊为国为民为陛下,不会在国家危难之时,连视财如命的商贾都不如吧?”
百官闻言,嘴角直抽抽。
心说,什么不如商贾?你那堂妹真捐给你二十万了吗?陛下不知道,真当我们是傻吗?
朱由校嘴角划过丝浅笑,让这些铁公鸡拔毛,正是之前君臣对时,殷复声所提到的“斜道”筹钱法。
“嗯,爱卿言之有理。”
百官听,真要捐钱呀?
那得捐多少是个够啊?
这军饷根本就是无底洞嘛。
韩爌眼珠转,问道:“陛下,既然国家有难,做臣子的理当是尽己所能。陛下可按官员品级,传旨捐资数额……”
“诶~~!”朱由校摆手,“此次无须定额,捐资全凭心意,只不过,本次捐资助饷,将计入官员政绩,日后职位升降,当以此为据。”
“……”
韩爌愣了,百官也愣了。
不怕限定数额,大不了放点儿血而已。
这不定数额,却要按捐资多少,评定政绩。分明是要他们比谁捐的多呀……
这谁给出的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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