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这马的身量,有些人心下就开始范嘀咕,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吧?
孙慎行刚想质问,张了张嘴,又不问了。回头对殷复声道:“状元郎,上马吧。”
殷复声一瞧这马,再看周围这些文官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勾,“实在是惭愧呀,在下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
“武状元竟不会骑马?!”
远近的围观者一阵唏嘘。
孙慎行道:“哎呀,状元骑马游街,这是祖典呀。还是请殷状元试一试吧。”
殷复声犯难道:“实在是没骑过,学生只坐过马车,对,要不乘马车游街如何?只差一个字嘛。”
哦,骑马游街改马车游街?
亏你想的出来。
金之俊当即冷笑,“你可是武状元,不会骑马?岂不招人笑话?”
殷复声嘴角一抹坏笑,道:“金郎中可会骑马?”
“本官当然会。”
“那不如,请金郎中教教在下,亲自上马示范一二。”
金之俊一甩袍袖,“本官堂堂兵部郎中,凭什么给你示范。”
“诸位大人,看来惧骑马者也不止学生一人。何必勉强于在下呢?”
旁边大小官员都等着看殷复声骑马丑态,见此情形,便纷纷怂恿金之俊上马。“金郎中啊,你就上马给他看看吧!”
金之俊被众人说得也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牙一咬,心一横。“哼!上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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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风雪前行路()
金之俊来到黑马旁边,斜眼瞟那兵丁,心说,你换的真是一匹烈马吗?
害人不成反害己。这兵丁想笑,却见金之俊看他,他硬是绷了脸,不敢抬头。
兵丁不理他,金之俊没办法,试探着摸摸马毛。
诶,这马还没什么反应。
兴许不是烈马,就是长得高了点儿而已。
金之俊登上上马墩,然后用脚勾那马镫。
结果,够不着。
金之俊回头看看众人,干脆掰着脚腕子,往马镫上放。
“看来,不会骑马的,也不只我一人嘛。”殷复声懒懒地道。
金之俊一堵气,吩咐兵丁,“来,趴在石头上。”
啊?!兵丁心里不悦,但还得照吩咐办事。趴到上马墩上。金之俊一抬腿踩着兵丁的背,上了马。可还没等他坐稳,只听那黑马一声嘶鸣,前蹄举在空中,一顿乱蹬。
金之俊未及反应,一个后空翻,转体三周半,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即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躺在地上直哼哼。
几个官员见状,一拥而上,将金之俊拖到一边。
殷复声直咧嘴,“骑马多危险啊。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孙慎行道:“骑马游街是祖典,方才那只是个意外罢了,殷状元不会是要抗旨不尊吧?”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殷复声不禁皱眉,眼前这些官员,无论是哪个党派的,似乎对他都充满了敌意。
这么烈的马?你们哪个敢骑?
真是居心叵测的一群人。
正当殷复声骑虎难下之时,忽闻一声,“武状元接旨!”
百官闻声扭头,竟是司礼监大太监魏忠贤高举着圣旨,昂首俯视众人。
殷复声急忙上前跪接圣旨,百官亦随之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状元战败朝鲜勇士,功不可没。朕体恤武状元擂台比武,连日辛劳,特赐大轿一顶,免于骑马游街之苦。钦此。”
皇帝发话,改坐轿啦?
这下子,可无人再敢有异议。
“学生领旨谢恩!”殷复声这美。
魏忠贤将圣旨递给殷复声,笑道:“皇恩浩荡,殷状元此去,万万不要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啊。”
原来,是小太监将方才之事报进皇宫,天启帝与魏忠贤商议之后,决定赐轿游街,以显示皇恩浩荡,和对殷复声的信任。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到殷复声这儿,就是:春风得意轿夫疾。
这次游街不仅是开国头一位武状元游街,还是头一个坐轿游街的。
京城的大小官民,看着都新鲜。
“习武之人不会骑马?这要到了战场,怎么打仗?”
街上两人相谈。
“就是,拿战场当儿戏,唉!昏庸啊,昏庸!”此人年过花甲,须发皆白,手执论语一卷,横眉立目,愤愤然激昂大呼。
“嘘!你不要脑袋啦?!”
“国之将亡,我还要脑袋何用?!”
殷复声稳坐轿中,挑帘观看京城大街。沿途听到许多这样的言论,不禁冷笑,随即放下轿帘,干脆不看了。
“如意,这个状元怎么不骑马,反而坐轿啊?好像大姑娘一样。”
人群中,殷复声前日扶起的姑娘如意,也在其中,正望眼欲穿地等待着状元游街的轿子。在她身边儿,还站着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小姑娘。
“你知道什么?别瞎说。”如意抻着脖子,往轿子来的方向望去,随口应付旁边姑娘的话。
可是,等轿子走进了,轿帘儿却是放下来的。如意嘟着嘴,还是没见到那个扶她起来的书生。
游街之后,次日一早,殷复声不敢多耽搁,直接从驿站乘马车赴广宁。
出德胜门向北行,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懈怠。
殷复声算着日子,照现在的速度,去了广宁城,应该会有足够的时间,铲除孙得功,重新部署防御措施。
然而,过了山海关之后,再往北行,路途就越发难行。尤其是这寒冷大风的天气,常常刮的马车险险翻了,前行的速度骤减。
就这样坚持着走了数日,天上更飘起了大雪,且越下越大。未出一刻,到处都落了厚厚的积雪。
车夫身上也落的满是积雪,起初还不时用手掸掸,到后来,也顾不上了。挥鞭赶着马车,想尽快赶到有人烟的地方。
坚持了一段路,地上的雪越的发厚,马蹄子不停打滑,连带整个马车摇摇晃晃的。
“状元公,这雪太大了,再走,怕有危险呀。”车夫拨拉着眼睛上的冰花,回头对车内的殷复声道:“反正,再走一段就到小凌河啦。到了小凌河,咱离广宁城也就不远了。要不,咱们就到前边村子休息休息,等雪停了再走吧。”
殷复声早就被左摇右摆的马车晃的快要吐了,可他根本没想过要休息。眼看就到正月,离努尔哈赤兵渡三岔河,攻打西平堡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这要是去晚了,别说重新部署防御措施,就是举报孙得功,都很难实现。
孙得功那是跟随王化贞多年的心腹,你一个和人家素未谋面,来不来就说人家是叛徒,还指望王化贞相信?那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得有时间搜罗证据才行。
殷复声心里急呀,心说:要是再晚,那干脆就甭去什么广宁城了,直接退到山海关,等着王化贞,熊廷弼这些残兵败将来找他得了。
殷复声打开车窗,迎面一股风雪扑来,几乎叫人窒息。他手搭凉棚,拢着视线,想往远处看看,可是,风雪呼啸,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能不能再赶一段路啊?呃,小凌河不是有馆驿吗?咱们还是到了那儿再休息吧。正好,还能把马给换一下。”
“哎呀,状元公,小的知道您是报国心切。可,可这实在是太危险啦。您也瞧见了,这雪是越下越大,连道儿都看不清啦。我这呀,也就是赶车赶了好些年头,才勉强一直走的,其实,跟瞎子摸路,没啥不一样的。”
“唉!我这不是什么报国心切,实在是有难言的苦衷啊。若是误了时机,就怕。要不这样,您哪怕慢着点,咱再走走,要实在不行,再休息。行吗?”
马车夫也是没法子,遇这么个不要命的也是无奈。“唉,好吧,那我就尽力吧。”
车夫把速度放慢,跟步行也差不多了。沿官道继续向北,又走了一段,忽然前方风雪之间,出现一排黑影。
靠近一看,是许多的车马人,聚集在这里。
第65章 飞雪落孤村()
前方车马堵路,殷复声和马车夫上前打听。
见一中年人,带着个青年人,正押运着几辆马车,一批货物,从前方拥堵之地,退回。
殷复声遂上前与之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大雪竟把路给封了。
大雪封路,连行人都过不去,更别说马车了。
这下子殷复声没辙了。
等吧。
车夫把马车赶回到附近的村子上,想找一户农家借住。可谁知,转了一圈儿,村子里的住户,不是已经有人住了,就是说什么也不收外来人住。
眼看就要天黑了,这大风大雪的,要在马车上住一宿,第二天非成冰棍儿不可。
“状元公,那可是最后一家啦。”
“去问问吧。”殷复声打开车门,也随后下了车。
最后一间还未问询过的农家院子里,有一大一小两间屋,边上还有厨房和茅厕。院子里满地都是皑皑白雪,看不出有没有种菜。到是角落里的几只老母鸡,不时发出“咕咕”声,引起人的注意。整个院子没什么特别,只有靠近厨房门的附近,摆着四口大水缸比较奇怪。一般像殷家,好几口人,才有一个水缸。
这院子里房屋只有两间,水缸倒准备了不少。里边儿究竟住着几口人呢?
马车夫刚走入农户的篱笆院儿,恰巧打正屋里出来一老头儿。
这老头儿须发皆白,就如同满地的积雪一般。白的几无半点儿杂质,在光线照射下,竟还会反光。
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可这老头儿精神头儿还挺足。别看满脸褶子,却不怎么驼背。
一身素净的粗布衣服,手里拿着个大盆,迈步出门。
马车夫竟然愣了愣,他已经看不出这老头儿的岁数了。
只看样貌,应该起码得有九十往上。
老头儿出门,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马车夫。他蹲身在地上,双手将地上干净的积雪盛到大盆里,然后,装满了,再往那大水缸里倒。
老头儿倒完一盆,正要准备再盛一盆时,马车夫上前问道:“老人家,前方大雪封路,我们可否”
“老朽从不收留外人。”
马车夫话未说完,老头儿连头都没抬,就一口回绝了。
车夫无奈地回头看一看殷复声,无奈这是最后的希望,于是再次赔笑道:“老仗,您就行行好吧。我们实在是没地方落脚呀。再说,我们给您银子”
“老朽不缺银子!”老头儿说着端起一盆雪,站了起来,一瞥不远的马车,“你们还是快走吧。”
马车夫看着老头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犯难。叹了一声,准备回去和殷复声商量。
刚一转身,却闻身后老头儿问道:“你那是驿馆的马车?”
马车夫一听,有门儿。
兴冲冲地扭头,“是啊。您老还能分辨这呐?”
“哼!最讨厌当官的!你们快走吧!”随后,有意无意地丢了一句,“大年节的,真晦气!”
马车夫一愣,没想到老头儿竟来了个大黑脸,听说马车上坐的是官,脸色难看的要死。
车夫瘪瘪嘴,回头看了一眼。这么晚了,还能上哪儿去呀?
只能厚着脸皮,再试试。
“老仗,那里边儿坐着的可不算是官。”
“不是官?不是官能乘驿馆的马车?”
“这您老就不知啦,他就是个武状元,没封官呢。”
“武状元?”老头儿一听,冷笑道:“你以为我老汉啥也不懂啊?历来只有武进士,哪儿来的武状元?”
“是真的,里边儿那位,刚打败朝鲜武士,皇帝钦点的。这不被派往广宁”马车夫说着突然就没词儿了,说上任?不是官,上什么任。说帮忙?这也太奇怪了。
老头儿微阖二目,捏须盯着马车夫看了一会儿,“既然如此,来这儿的路上,应该有驿馆,你们为何不在那儿休息?”
谁说不是呢!
马车夫一脸的埋怨。埋怨殷复声非要赶路,赶到这儿就快无家可归了。
“唉!还不是这位状元公,说是怕误了军机,非要冒雪赶路。结果怎么样?前边儿封路,这下要找不着地方落脚,我也得跟着冻死在外头。”
“行了,你们留下吧。”
“嗯啊?”马车夫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头儿继续道:“不过,你们得先帮我做件事。”
“太好了,只要您收留我们,啥事儿都能帮!”
老头儿转身进了厨房,马车夫则高兴地去请殷复声下马车。
把情况一说,殷复声觉得这老仗的行为还真与众不同。
老头儿这时拿着俩大盆走出厨房,一见殷复声,不禁怔了怔。
“老仗,我把马车就栓这院子里啦!”马车夫牵马车进院子,往院子里的木桩上绑。
老头儿回身,将俩大盆放地上,“你们帮我把地上干净的雪装满那几口大缸,然后就能留下。”
殷复声躬身一揖,“多谢老仗。”
随后,殷复声蹲身盛雪。马车夫拴好马车,也加入到往缸里装雪的行列。
“你们仔细着点儿,只要干净的,有一点儿脏都不行。”老头儿低着头,叮嘱道。
马车夫问道:“老仗,您要这雪干啥用啊?”
老头儿没搭理他,低着头一边双手小心地往盆里装雪,一边问道:“不知你使的是哪般兵刃啊?”
殷复声一愣,这是跟我说话呢。“呵,晚辈用的这兵器可厉害啦。”
老头儿没有抬头。
殷复声继续,“它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可以幻化无形,装在眼耳鼻喉心里。想用时,随手取来。”
这是金箍棒。
老头儿一顿,抬头看着殷复声,“哦?世间竟有如此神器?老朽不信,可否请出一见啊?”
听老头儿这谈吐,殷复声更确定了,他不像是村里的农户。“老仗,并非晚辈小气,只是此兵器,无事时不可显形。”
“哦?”老头儿眯眼看着殷复声,脸上就俩字:不信!
殷复声笑道:“虽不能显形,但老仗一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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