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都是一件大事,尤其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今有几个地方可以选择,但是只要是可守可攻的天然之地,都是李璟心里的首选。所要顾及的便是周边的藩镇而已。
自己自然不可能靠近吴越国,因为虽然如今包围了吴越,如果自己背腹受敌的话,吴越国肯定是个最大的变数。如今楚地主事的周行逢虽然自顾不暇,但是指不定有翻身的一天。自己要真正迁都的话,可能是要迁往腹地偏岭南方向。
五岭天险自古难越,当天自己占领楚地郴州,边镐就没能守住那南进大门,被岭南第一名将潘崇彻赶出了五岭。而这也正好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多瘴未开化的岭南,也无法轻易越过五岭北进。所以真的如果要迁都,李璟一定想着要往靠近岭南的方向。
这样的话安定郡公的这次出使,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一路不但探明了各地的人文风情,更了解了这一路的艰辛。安定郡公虽然没有什么雄心,却是承袭了自己的才华,对这大好河山的热爱,只怕还要超过自己。
他回到金陵城之后,便召集了一帮文人墨客,把一路的所见所闻记录,而且都分类的记载了下来。这不但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也是对唐国以后最有效的帮助。
正思虑着这段时间的事情,忽然感觉大殿里有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抬头望去便见一个一身杏黄道装的女修,正在一个少年的陪伴之下从宫外走来,不正是高思士刚刚所说的耿先生。
不过令李璟扬眉的不是耿先生和她身旁那个少年,而是在他们身后不远,还有一个人跟随了过来。他们虽然不是一起,可是一前一后的走进宫里,却还是让李璟心中微微一愣。
这是一个让人看去便会产生许多联想的人,而且是眼神流转之间有着足够魄力的男子。他身材硕长体态庭伟,虽然看去不是那种给人感觉十分强壮的,但是也当得起龙行虎步的意思。
他一出现便令人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包括走在他前面的耿先生和那个少年,似乎都被他的风头所抢过。他虽然没有和人打招呼,但是看到他的人,都会稍显惊讶然后主动的和他示意施礼。
但是他对这些俗礼似乎不太在意和计较,往往都是微微颔首示意回礼。但是他看到耿先生两个人走向李璟身前,便停了下来步伐。脸上似乎忽然有股痛苦的神色,看着李璟淡淡的眼神,他居然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止步下来。
虽然似乎有不少人刻意的没有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似乎也不太计较这些。他看到李璟居然起身一脸笑意的招呼耿先生,目光却不再看向自己,似乎他的眼神便更忧郁了起来。
这种重大的场合,官员和诰命都穿着官服,使节们就更不用说都是一身盛装。而那些可以挤进宫里来参加宴会的财阀大佬们,虽然不能穿一些忌讳的服侍,但是浑身上下也是上品的蜀锦,或者江南本地有名的苏绣绸缎。
而这个男子居然就穿着一身便服,头顶虽然用一根木簪别着头发,可是那没有修饰的短须,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倒是一身普通的黄色便服显示了他不一样的身份,显然他应该是皇家支系的男子,可是怎么会突然这样出现,又没有人阻拦他?
这里应该很多人认识他,或者说有人认识他也装作视若无睹。可是他有些哀伤的眼神对这些都没有在意,就那么偶尔看下御阶上的皇帝李璟。看着他和耿先生有说有笑,虽然听不真切,却也应该极为开心,眼神却是再也没有转过来。
虽然穿着便服出席这种场合,但是似乎也没有人站出来斥责他,包括还有礼部的官员在旁维持。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哪怕是个普通小官,也没有对他太过恭敬。
看到李璟的眼神始终没有转过来,他眼神中似乎更多了一分痛楚,眼神扫过大殿里的时候,蓦然看到坐在左边前排的安定郡公。他的眼神在安定郡公身上停留了一下,没有想到安定郡公也看了过来。
安定郡公先是微微一愣,嘴巴张了几张,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看着男子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居然有些恍惚了起来。先是想偏开了眼睛再说,余光看到男子还看着自己,居然直接把头低下去。
男子的身形微微一晃,似乎感觉自己鼻子发酸,慢慢也偏过了头来这边,不再看向安定郡公那边。眼神最后看向李璟这边的时候,发现李璟似乎要邀请耿先生入座自己身边,耿先生正在极力的回避。
男子心里微微叹气,回转身来便朝外走。因为这次宴会人比较多,宴席却是一直摆到了大明宫外的走道和庭院间。男子脚下不停,似乎有些踉跄,看到有人看着自己,便又慢慢的站住了脚。
他最终在宫外庭院的假山边站住,再也没有往这边的热闹凑过来。看着身形似乎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孤单,却没有和身边的那些人交流的意思。看着他孤傲不群的站在那里,忽然似乎举手投足之间霸气十足,却偏偏又不会给人以霸道的感觉。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虽然并没有出声动静,可是还是看向了这边和宫里的情形。看到耿先生和那个少年,在李璟的安排之下坐在了御阶下右手边,和那些修真坐在了一起。
他似乎感觉到李璟的眼神似乎远远的看了过来,不由又挺直了自己的腰板。顿时顾盼之间气度从容自若,给人一种久居高位的感觉。看着李璟那边的情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对于大家没有凑到他身边,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示。
淡淡的眼神似乎很是平静,似乎是看透了这一切的感觉。他没有刻意的去注视每个人,但是他的神还是逐步的从每个人身上略过,并且都会有着短暂的停留。可是最终他的目光,都会望向李璟那个方向看去。
甚至没有人看到他眼神中蕴含的落寞,只是感觉到他眼神中的平静和自若。或者是一种高高挂起的态度,就是这种不刻意的停留,似乎让他对每个人都有所认识。
显然这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帝李璟在场的原因,而且李璟也对他没有丝毫的表示,或者是因为有周国使节的在场,有岭南来的使节在位,大家居然对他没有太多的在意。
他好像对大家的神态尽在意料之中的感觉,眼神似乎看起来有些不悲不喜的神态。虽然一路看过去每个人,偏偏他的目光又不会停留太久,然后便马上转而看望下一个人。他的这种眼神不会令人反感和紧张,因为那没有一丝丝的刻意。
就好像站在路旁不经意间遇到了一个人,对方不经意的瞟了你一眼,甚至你都没有在意,或者说你都没有看清这个人。而对方的这种眼神,只不过为了证实你这个人的存在,至于你所存在的目的,或者你存不存在这里,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顺带的看了你一眼一样。
这不是一种漠不关心,而是在他的眼神里,或者说在他的心里,一般人根本就不会令他在意一般。
被他的眼神所看过的人,如果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里自然会有小小的惊讶和好奇,知道他的人不知道心里会有何感想;而没有看到他眼神的人,都会无形的升起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不认识他的人想必没有几个。
大家虽然没有回避他,但是显然有人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眼神。这个身着明黄色便装衣服的男子,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他仅仅用木簪别好的头发,又显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当然他眼神中的自信和不经意,配合他浑身散发的感觉,让人体会到这是一个有着足够自信的人,也是一个有着足够自律的人。恰到好处的巡视,和不着痕迹的打量,使得看到他存在的人,都纷纷朝他看去,却又马上回避开来。
这个人就是一个焦点,这个人应该就是一个焦点。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彭师暠()
对于李璟重新安排耿先生也在大家意料之中,哪怕是朝廷的史官都没有人站出来质疑。毕竟从当年耿先生入朝以来的事迹,她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加上耿先生也不是个飞扬跋扈的人,又是个有着神仙之术的奇人,上至王侯将相下达贩夫走卒,都对她尊崇有加。一个修行追求天道的女冠,不会对朝政产生什么影响,所以李璟对于耿先生的推崇,大家都认为很正常。
就是随她而来的那个少年,本来大家认为不过一个侍从而已。谁知据说乃是她本门长老的弟子,按辈分在逍遥派中的身份来说乃是她师弟。这个少年修真名唤萧乘,长得相貌堂堂却又气宇轩昂。
皇帝李璟虽然还没有听他宏过大法,但是既然是耿先生所介绍,皇帝丝毫也没有怠慢。不过作为鸿胪丞的潘承祐心中倒有些计较,因为看萧乘的年岁应该还未及冠。但是皇帝都另眼相看,亲自让高思士吩咐自己给赐座在耿先生后面,潘承祐哪里敢有半分的怠慢。
看着萧乘也被安排的坐席,而且还是紧随了耿先生的身后,这让大殿里许多红袍官员都眼红了。
要知道唐国皇族自保大末年以来人丁一般,身穿明黄绣龙袍都坐在御阶下左手边,看去不过七八人而已;大殿里身着紫袍的大佬,也不过堪堪二十余人;其余的便是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官员居多,这些人虽然也分朱色和浅红,但是至少乃是唐国朝廷的中间阶层。
紫袍大佬大多数都坐在左右第一排,显示着他们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没有人敢吱声和异议。接下来便是各部的那些朱红大佬们,他们其实乃是朝廷真正决策群。
耿先生的座位便被鸿胪寺的人安排下去,坐在御阶下的右侧,和原来几个修真坐在了并排。仅次于几个太师、太傅和太尉,这些身着紫袍大佬坐着的第一排。
毕竟当天耿先生也是受过皇帝李璟紫袍的,虽然没有实权行走,那也是真正有勋衔的。比那些所谓的侍郎、将军还要显耀,可是大殿里的人只有羡慕的份了。
这耿先生虽然素颜轻色,却也肤若凝脂赛若桃红,看到她的人忍不住都注目远眺,可是想到她和李璟的关系,大家都是仅仅一瞥便又以目观鼻。可是她却微微含笑,和经过的每个人都颔首为礼。
坐下之后她左手边的人,乃是如今唐国最大道教正法派在金陵城的代表,御赐紫衣金玉带称罡古先生的道长,乃九大天雷正法弟子之首洪天赐。
他乃是醉仙人谭峭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平时醉仙人谭峭常年居住庐山修道,还在庐山开辟了唐国最大的国学道场。虽不时来宫里和皇帝李璟讲道,但是仙名却早已经是名扬四海。金陵城正法派对外以及和朝廷交涉的事物,却是全部交给了这个罡古先生打理,他隐隐乃是金陵城道家代表。
把耿先生的座位安排在洪天赐身边,自然便显得有些微妙也是合理。因为作为中原如今最大的道门正法派,名气自然比逍遥派风头还要旺。
何况罡古先生是正法派如今主要管事,御赐紫衣代表了其身份和地位。虽然其师仍在人间,而且掌门还是其师醉仙人。可是耿先生却是逍遥派的掌门人,虽然在道家的辈分可能还不如醉仙人,可是和罡古先生比起来只是不差,何况她还是逍遥派的话事人。
估计当时听到李璟的安排,鸿胪寺的老大潘承祐有些头疼,毕竟开始皇帝可是邀请耿先生坐在自己身边的,虽然耿先生最终推辞了,那也只能说明是耿先生自己谦虚谨慎。由此自然可以想象到,她在皇帝李璟心目中的重要性。
如果耿先生是个挑理的修真,一定会和罡古先生争坐修真者这边首位的。毕竟朝廷紫衣大佬接着排位,便是这几个修真的位置。虽然说修真不问世事,但是只要没有成仙得道,难免不有争强好胜世俗之心。何况如今道佛昌盛至极,弘法对于修真来说自是首要。
可以得到一地藩镇的支持,何况是中原南方最大藩镇的支持,对于哪个修真门派来说都是首要大事。不过让潘承祐松了口气的是,耿先生丝毫没有因为此事表现丝毫的不愉。
如今她右边坐着的人,乃是道门上清派如今的掌门听风子,便是贞素先生王栖霞的长徒卫风亭。
卫风亭本来是挨着洪天赐坐着的,按道理来说,他的身份自也是最配洪天赐如今状态的。他虽然没有得到过皇帝御赐紫衣,但是上清派乃是杨吴以来,本地最盛的道门。
问政先生聂师道、贞素先生王栖霞以来,那都是得到过杨行密和李昪厚待,御赐过紫衣金玉带的。听风子卫风亭作为上清派如今的掌门,在金陵城那也是有名的所在。但是耿先生进来大明宫之后,李璟让人重新安排座次,势必要有人让位的。
开始眼见耿先生推辞了坐在皇帝身边,这种巨大的殊荣对于以往的耿先生来说,是已经有过先例的。但是耿先生却主动的回绝了这种殊荣和宠爱,要求来和道门这几个修真一起坐,这就只能说耿先生有着非凡的心态了。
虽然修真之人对于俗世之事无争,但是道门万千宗,谁不想自己宗门超人一等。何况毕竟大家都在金陵城,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争面子,谁都懂得给李璟面子,但是能让自己宗门扬威,这是谁在心里都想的。
大家心里都雪亮,而卫风亭看到洪天赐开始都谦让,他自然便知道洪天赐这是在做一种态度,只有果断的起身邀请耿先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潘承祐自然对卫风亭的明智松了口气,耿先生对于卫风亭的示好自然心里也明白,但是她没有再推辞,因为以逍遥派在金陵的状态来说,她不适宜再做退让。
如此卫风亭坐下之后,他身边的人自然便依次的往后延开,把座次重新的挪了一挪。如此接下的才便是鬼谷门奇才,人称煮酒先生檀一话的那个非俗非道。而最后的那位道门尊长,便是天师府那位低调的执事人尹元铎。
本来在京城的道门,虽然不能说有千万,但是至少也有不下于十个宗门。至于名声不显的散修,更是不计其数。可是最后受到鸿胪寺邀请的,却也只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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