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贵才在旁边插话说:“喝些酒确实能解乏,反正今儿个白天没有打紧事。”
李春海拗不过三位老汉的再三劝让,只好带头喝了起来。高长福看他一饮而尽,端起酒盅紧随其后。就这样,桌子上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金荣没有过来,他和张迎春在高荣丽房间里放一张小饭桌,弄一些饭菜,开始吃起来。金荣确实饿急了,端起碗,用筷子挟了一些菜,在碗里搅拌几下之后狼吞虎咽。张迎春看着她吃饭的样子,笑着说:“慢慢吃,别噎着,饭菜有得是,管你吃。按理说,吃饭不能吃得太急,急了肚子是不会舒服的。”
金荣“哼”了一下,还是不停地吃着,不过,速度比开始放慢了一些。
“看来,你好几顿没吃饭了吧?”
金荣嘴里边嚼着东西边回答道:“人被抓起来到现在,我一口东西也没吃。”
“啧啧啧,怪不得饿成这样。”张迎春看着她第二碗就要吃完,便说:“吃这些就行了,留点肚子,中午到我家去,我家还有些鸡肉和鸡汤,是前天孩子他爷爷过生日时没吃完剩的,倒进锅里烩一烩,好给你补补身子。再说了,你穿上高荣丽的衣服不合身,到我那儿我给你找几件合身的衣服换上。”
金荣没吱声,只是笑着点点头。
“看你身上埋汰这个样,今儿个晚上到我家跟我在一起住,我给你烧些热水,把你这脏兮兮的身子好好洗洗,然后再换一换药,这样身上的伤就能好得快一些。”
“我跟你一起住,那大姐夫和春刚到哪里去住哪?”金荣不解地问。
张迎春笑了,说:“他俩还能到露天地里住啊,孩子他爷爷那屋不是还有地方吗?”
“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
……
夜幕降临,张迎春烧了一大锅热水,装到大盆里之后,宗福田端到了房间里。她笑着对丈夫说:“福田,对不起了,今儿个晚上你领着儿子到咱爸的房间里睡,我给金荣洗完澡后就在这屋里睡了,你说行不?”
其实,这事不用妻子说,宗福田心里早就明白了。他对宗春刚说:“儿子,你过来,爸爸抱你到爷爷屋里睡觉去。”
宗春刚站在炕上一边往炕里边躲避一边说:“我不去,我要跟姑姑睡一个被窝。”
张迎春听了瞪儿子一眼说:“听话,孩子,快跟你爸爸到爷爷屋睡觉去。”
宗春刚嘟噜着小嘴不高兴地说:“我不去……我就是不去……我要跟姑姑睡一个被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张迎春不高兴地说。“你没看见这盆水吗,待一会儿我给你姑姑洗澡。”
宗春刚看到妈妈脸子不是脸子鼻子不是鼻子,真害怕挨揍,只好乖乖地投进爸爸的怀里,到爷爷的房间里去了。
张迎春将屋子里的窗帘全部拉上,完后对金荣说:“趁着水热乎,赶紧把衣服脱了,坐到大盆里泡上。”
金荣环顾一下四周,有些不好意思脱得精光,只是看着张迎春笑。
张迎春知道金荣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笑着说:“窗户挡得溜溜严,别人是看不见的。来,金荣,我帮你脱。”
就这样,金荣坐在了大盆里,泡好了之后。张迎春给金荣全身上下搓了一遍。在碰到伤痕处时,她手下小心翼翼地搓着,生怕把她的伤处弄痛了。洗完了澡以后,她用毛巾给她擦净了身上的水,在炕上放上被褥,然后让她躺在褥子上,便开始敷药。等到完全敷完了药后,她问她说:“现在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金荣回答道:“还有点疼,不过,现在比刚开始好多了。”
“待一会儿就不能疼了。”
俩人躺在被窝里聊天儿,可能是金荣太疲惫了,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得很香,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张迎春给金荣找些衣服换上,吃完早饭后,俩人一起来到了张宝发家里。
这时,李春海正在跟张士礼商量返回游击大队的事情,张宝发听到了插话道:“再住一天,明儿个回去吧!”
李春海笑着说:“张叔,我们从心里想在您这儿住几天,可现在不行,大队里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回去处理呢。”
“再着急也不差这一天呐!”张宝发乞求道。
高荣丽在旁边插话说:“大队长,你的身了骨还没歇过来呢,再在我们家待一天好吧?”
李春海看着高荣丽的样子微笑着说:“你跟政委商量商量,他要是愿意,多待几天我不反对,反正我今儿个无论如何也得赶回去。”他看了一眼张士礼,继续说:“我回去检查一下给党代表下葬的事,看队员们现在准备的如何。”
恰在这时高长福和高发福走进屋里。高长福接过话茬儿说:“你们准备哪天下葬呢?”
“农历三月十五早晨。”李春海回答道。
高长福掐着指头算了一下日子,然后说:“还有三天的时间。”他又掐着指头算一下这个日子好不好,说:“农历三月十五,小吉,是个好日子。这件大事耽搁不得。”
张宝发对宗贵才和高长福说:“我说二位老亲家,党代表下葬,我们三个老家伙也得去参加党代表的葬礼,你们看好不好?”
“这是一件大事,我们应该去。”宗贵才说。
“我刚才就想说这件大事,被你俩抢先说了,这件事用不着商量,我们非去不可。”高长福非常认真地说。
“我们太欢迎你们去了,党代表在天有灵的话,也不会拒绝的。”李春海高兴地说。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行动。”高长福说完率先走出屋子。
金荣走在后边,张迎春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嘱咐道:“你是个女孩子,到了游击大队之后,千万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骨。对了,别忘了我给你带的那些药,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敷上,有什么要紧事跟嫂子联系。”
“嫂子,都走出这么远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金荣依依不舍地说。
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使是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张迎春只好站在那里目送着金荣,一直目送到她消失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
第102章 进城潇洒化泡影()
从三家子到口子里游击大队这段路程,现在要比冬天冰天雪地的时候好走多了,但对张士礼来说并不尽然,感觉非常难走,差不多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他就要求歇息一会儿。
金荣则恰恰相反,尽管她的身体伤痕累累,又翻山越岭,但不比那些人走得慢,有时还要给他们落一段路程。可在大家一同休息完了之后,再向前赶路时,她就感到浑身酸痛,走了几里路程以后,才渐渐好转一些。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虽说丁小峰跟张士礼在大牢里的遭遇不尽相同,对各自的身体伤害程度也不一样,但是体力上虚弱的程度差不多,因此,俩人相互鼓励,在平坦的路段拼命往前赶,好在上坡路段时留下一点休息时间。
李春海跟三位老汉边走边聊,显得很轻松。他们走到老爷岭下那条小溪旁,正是张士礼打死狼的那个地方。本来大家走得又累又渴,很想找个小溪喝点水解解渴,现在看到了眼前这条小溪,口渴感更强烈了。
这时,李春海对大家说:“大家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口渴了去喝点水,口不渴洗把脸精神精神,待会儿咱们继续赶路。”
大家喝完了水,洗完了脸,围拢在一起聊起天来。
高长福在什么场合话都多,没有话题也能千方百计地找个话题,并且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他说:“你们看这嘎达不起眼,这可是当年唐太宗时期的大将薛仁贵与高丽王子打仗的地方,大概是走到这嘎达吧,薛仁贵率领的薛家军饥渴的没有心情恋战了,在这大山里很难找到吃的,就想找个沟沟岔岔有水的地方,甜甜地喝上几口水来充饥一下,有可能提高薛家军的士气,可是到处找也没找到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边跑过来一只狼,薛仁贵想用箭射死这只狼——薛仁贵射箭的准确程度大家不会不知道吧,史书上记载有百步穿杨之功,专打头雁,就连当时的皇上李世民都特别赏识他射箭的功力——薛仁贵想一箭射死那只狼,让将士们喝点狼血,也许能缓解一下饥渴之急……你们说那只该死的狼还能逃出薛平贵的手心吗?”
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提问,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金荣天真地抢答道:“必死无疑。”
高长福大笑起来,完后说:“我想你们都会这么回答,可是回答错了。人们常说某某人像‘狼精’一样,说明狼这种动物确实精明。它看见薛仁贵拔出箭,你们猜那只狼怎么着,在林子里曲线穿梭,让薛仁贵的箭无法瞄准那只狼,只好紧紧跟在后面……那只狼跑到现在这条小溪旁,薛仁贵一看机会来了,举起箭就要发射。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知什么原因,那只狼突然消失了。你们说蹊跷不蹊跷啊?薛仁贵当时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狼,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于是就上前寻找,结果没找到,却发现了这条小溪,高兴地跳了起来。薛仁贵领着薛家军喝足了水,各个来了精神头,没用吹灰之力就将高丽人消灭掉了。你们说,这事怪不怪,这可能是天意吧?”
大家都知道高长福这是在编故事,可还是就着这个话题议论了一番。之后,李春海笑着对大家说:“当年薛仁贵没打死那只狼,是给我们政委留着呢!”
大家面面相觑,大部分人没明白李春海话里的意思。
金荣急不可待地说:“大队长,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没听明白不要紧,你问问政委,他会告诉你的。”李春海笑着说。
张士礼听到这话笑着对大家说:“大队长刚才说的意思是说,我去年冬天打死的那只狼,当年薛平贵没给打死,是特意给我留着的。”
——这时大家才醒悟过来。
李春海笑着对张士礼说:“你再跟大家讲讲打死那只狼的经过吧,让我们听听你是用什么东西给那只狼打死的?”
“这事还有什么好讲的。要我讲的话,就一句话,那条狼该死。”张士礼是个稳重而且话语不多,并且在众人面前极不愿意炫耀自己这么一个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逼着他讲。他实在拗不过大家,也只好将那次打狼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就在这时,金荣发现山下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她指着山下对大家说:“你们看,山下有一个人……”
猝然间,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山下。
李春海机警地摸一下腰间的勃朗宁,说:“咱们赶紧到小河边躲避起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于是,大家很快躲藏起来,眼盯盯地看着这个人的行踪。
山下这个人走得时而快时而慢,还时不时地停下来东张张西望望。他很快走到了小溪边的山坡上,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
高发福眼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是他的弟弟高发家,从隐蔽处走出来,大声喊道:“老六,你不在游击大队里呆着,你这要上哪去?”
高发家听到有人在喊他,一时慌了手脚,抬腿撒丫子就往树林子里跑去。
高发福又大声喊道:“老六,别跑了,我是你四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高发家听清楚是四哥高发福的声音,于是停止了脚步,然后忐忑不安地耷拉灌铅似的脑袋走过来,声音低落地说:“四哥,是你呀,我当是谁呐,我还以为遇到什么歹人了呢,给我吓得够呛!你怎么到这儿来啦?就你一个人吗呀?”
“谁说就他一个人?”
李春海带着那些人突然出现在高发家面前,他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怀里像揣着个兔子似地嘣嘣直跳,惴惴不安。高发家语无伦次地说:“大……大队……大队长……爸……姐夫,你……你们都在这儿啊!”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不在游击大队里好好给我待着,像个野鸡溜子似的,到处蹓跶什么,你这要给我往哪儿走?”高长福看着儿子高发家那个样子便来气地说。
高长福急匆匆地走到高发家面前,举起手就要揍他一顿,宗贵才跟张宝发上前拉住他。
宗贵才劝说道:“我说老亲家呀,人都长这么大了,不是小嘎子啦,不能说骂就骂,说打就打,说不定他有什么急事呢?”
“他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闲游击大队里又苦又累,回家泡泡蘑菇。从小我就看他不带有出息的样子,以为到游击大队里锻炼锻炼,也许能出息出息,可没想到还是那个德行。”高长福越说越来气,说:“你给我说实话,你整天鬼头蛤蟆眼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我回去想看看我妈,听别人说我妈她生病了。”高发家撒谎道。
“放屁,你妈她现在身子骨硬朗着呐!”高长福用眼睛瞪着高发家直言不讳地问道:“你说,这事是谁跟你说的?”
高发家从小在心里就打怵父亲高长福,现在也是如此,于是嘴里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后回答道:“……是宗大哥宗福生跟我说的。”
“小六子,你存属胡说八道,宗福生这一阵子也没回三家子,就是你妈真要是有病的话,他怎么会知道呢!撒谎你也没撒到个正经地方。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想回家泡蘑菇,这样不行,你赶紧跟我回游击大队,不然我敲断你的腿。”
李春海和张士礼想起张迎春曾经跟他俩说过关于高发家的那些话,心里的疑虑就更大了。常言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赃。”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不能断然下结论,只好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再说,在这种场合,也不能多过问些什么,只好打圆场,不然给高发家打坏了,在这深山密林里,别说送医院,就是找个郎中抓几副药都困难。
“高大爷,别生气啦!”李春海劝高长福一句之后,对高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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