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赵俊臣与梁辅臣二人同时现身迎接之后,关武元说不定就会眼里只盯着赵俊臣一个人,却是忽视了赵俊臣旁边的梁辅臣,这般情况落入梁辅臣眼中之后,就必然会发现关武元已经投靠赵俊臣的事情。
所以,赵俊臣故意没有现身,只是让梁辅臣全权代表花马池营总督府相迎,这般做法就是为了告诉关武元,如今陕甘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梁辅臣已是代替赵俊臣成为了花马池营的正主,让关武元能够及时调整心态,防止梁辅臣看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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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等到梁辅臣离开了总督府正堂之后,赵俊臣很快就安排好了禁军将士们的驻扎与犒赏等事。
然后,赵俊臣就坐在侧首位置上,一边是慢悠悠的品茶,一边是与许庆彦谈些闲事。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许庆彦就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少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京?这陕甘实在是太清苦了一些,咱们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了,实在是呆不惯这里。”
赵俊臣无奈摇头,说道:“快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圣旨应该是已经在路上了,我自从离京之后,就一直是动作不断,又在陕甘三边办成了这么多的大事,陛下与那几位老又如何会容忍我继续折腾下去?更何况京城中枢那边也有一大堆烂摊子等待我出手解决,这道圣旨除了封赏之外,必然是严令我即刻返回京城,到时候就算是我想留下也不可能。”
听到赵俊臣的这般说法,许庆彦顿时是兴奋了起来,又问道:“少爷,你说陛下他会如何封赏你的功绩?你这次全歼了蒙古联军,这般赫赫战功,百年以来少有人及,陛下他一定会不吝封赏吧?”
赵俊臣转头看了一下,发现大堂内没有旁人之后,却是笑道:“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可从来都是与慷慨大气之类无缘,但我这次的功绩,他也必然是压不下去,若不厚赏的话也就无法服众了,这也是我这次这般拼命的原因之一……不出意料的话,应该就是封爵与入二者之一了,若是有哪位老愿意说项的话,这两者也许会同时入手也说不定。”
许庆彦听到这般答案之后,愈加兴奋起来,说道:“哈哈,那可是一件好事,咱们这段时间幸苦也值得了!……若是同时得到了封爵与入的封赏,少爷你是希望别人称呼你为爵爷?还是老?”
赵俊臣失笑,说道:“也未必就是好事,尤其是入的事情,先皇曾有规矩,臣与部臣不可兼任,所以我若是入辅政的话,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就不能兼任了,到时候也是一场麻烦。”
许庆彦却是毫不在乎,说道:“少爷你怕什么,这户部如今已经被你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是陛下与周老也不能轻易渗透,就算是让他们拿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以朝廷的目前状况下,各项支出无数,花银子就如流水一般,除了少爷你之外,又有何人可以支撑这般局面?要我说,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迟早还要落在少爷你的门人手中,其他人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赵俊臣诧异的看了许庆彦一眼,说道:“你倒是涨见识了。”
许庆彦得意道:“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赵俊臣哈哈一笑,也没有打击许庆彦的得瑟劲,反倒是夸赞了他几句。
对于许庆彦而言,“得意忘形”总要比“不学无术”强一些。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闲谈之际,却是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梁辅臣离开太久了,按理说他早就应该结束了迎接之事、与关武元一同返回总督府了。
但赵俊臣留在总督府等了这么长时间,却是迟迟没有见到梁辅臣与关武元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际,就见到花马池营代总兵郑余再一次脚步匆匆的进入到总督府大堂内。
郑余的脸上满是惊乱之色,见到赵俊臣之后就大声喊道:“钦差大人,大事不好了!关武元关指挥使与张成勋张同知二人,他们在梁老面前打起来了!”
赵俊臣霍然起身,也是满脸震惊,说道:“什么?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打起来了?还是当着梁老的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余连忙解释道:“启禀钦差大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卑职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那位张同知原本也是禁军援兵的一员,得知了禁军援兵返回花马池营的消息之后,就跟着梁老一同出城迎接,而关指挥使见到了张同知之后,就当即是冷嘲热讽了一番,说是张同知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张同知刚开始并没有顶嘴,只是老实垂头听训,原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但没过多久,不知是为何缘故,张同知突然间变得情绪异常激动,跳出来大肆指责关指挥使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害死了袍泽们的性命……两人就这样激烈争吵了起来,吵到后面更是动手打在了一起,就连梁老也不能阻止!”
赵俊臣皱着眉头听完之后,当即是一声不吭的迈步向着总督府外走去。
见到赵俊臣的这般模样,郑余与许庆彦二人也连忙是跟在后面。
关武元针对张成勋的心中不满,赵俊臣倒是可以理解。
当初,蒙古联军从阶州城下退兵之后,张成勋在没有征得关武元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率兵出城追击,一路上利用各种手段不断骚扰着蒙古联军,让蒙古联军迟了好些时日才抵达了渭水南岸,赵俊臣也就有了宽裕时间可以从容布置防线,再等到蒙古联军在渭水战场上全军覆灭之后,张成勋也就分到了好一大笔军功。
但这样一来,关武元当然是有些眼红与妒忌,只觉得张成勋窃取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军功,当他再次见到张成勋之后,态度自然是不会客气。
事实上,张成勋当初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就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俊臣,赵俊臣当时也表示自己会找机会为他们二人缓解关系,张成勋刚开始的老实垂头听训,显然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但不知是何缘故,张成勋突然间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顾及军队里的尊卑关系,竟是与关武元当场发生了冲突。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是操作不好,张成勋的仕途前景就会毁于一旦。
张成勋的眼光见识皆是不俗,乃是赵俊臣在陕甘三边这段时间以来收拢到的最优秀人才,所以赵俊臣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成勋陨落。
与此同时,关武元也是赵俊臣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赵俊臣还指望着关武元今后为自己控制禁军兵权,所以赵俊臣也不能让他太过寒心!
眼见到这二人发生了激烈冲突,已是势同水火的局面,赵俊臣只觉得头痛不已。
“关武元指责张成勋忘恩负义、贪心妄为云云,自然是因为张成勋为自己争取军功之际抛下了关武元,但张成勋指责关武元自私自利、寡恩薄义又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要说关武元害了军中袍泽的性命?”
暗思之际,赵俊臣的眉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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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匆匆之下,赵俊臣很快就赶到了花马池营的南城门。
在那里,赵俊臣见到了刚刚才被拉开的关武元与张成勋二人。
此时,整个南门附近都被清空了,所有围观将士都被勒令即刻返回自己营中,只剩下了一批文武官员聚在一起。
在众位文武官员的中间,赵俊臣见到关武元的一张枣红脸上遍布着青紫伤痕,整个右眼眶都肿了起来,显然是挨了不少拳脚,原本威风凛凛的形象也是毁于一旦,他也顾不得保持自己一贯以来的冷傲形象,表情间满是气急败坏。
另一边,张成勋身上的伤痕不多,显然是打架的时候占了不少便宜,但他的表情之间依然是充满了怒气,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关武元,似乎是犹不解恨!
与此同时,梁辅臣正在满脸怒气的大声斥责二人。
“你们二人都是军中大将,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功勋卓著,如今就这样像是街头泼妇一般打架斗殴,成何体统?就算是你们二人不愿意顾忌自己的形象,朝廷也要顾忌脸面!这般情况落在将士们的眼中,又会有怎样的恶劣影响?”
然而,就在梁辅臣大声训斥之际,关武元与张成勋依然是相互间瞪眼怒视,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只气的梁辅臣浑身发抖。
见到这一幕之后,赵俊臣轻咳一声,迈步走入众人中间。
见到赵俊臣出现之后,张成勋与关武元二人皆是眼睛一亮,只觉得自己的靠山来了。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赵俊臣的心腹,同时却又不清楚对方也是赵俊臣的人,心中想法也是一致——“劳资是赵大人的心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如今有赵大人亲自出面作主,劳资立马就要让你好看!”
赵俊臣显然也明白这二人的心理活动,却是抢先开口训斥道:“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不仅是当着梁老的面前打架斗殴,如今听到梁老的训斥之后依然是毫无悔恨之意!梁老乃是朝廷的全权钦差大臣,如今主掌陕甘三边的一切军政事宜,即使是我见到梁老之后也要毕恭毕敬,你们又岂能冒犯!”
赵俊臣的这番训斥,却是提醒二人不可轻视梁辅臣的同时,对自己表现出过份的尊敬。
轻轻点了二人一句之后,赵俊臣转头向着梁辅臣点头示意,然后再次训斥道:“你们冒犯梁老的事情,事后必有追责,你们二人皆是逃不了一顿军棍!现在,你们先解释一下,你们二人为何是发生了冲突!”
听到赵俊臣的质问之后,关武元就要再一次指责张成勋。
然而,不等关武元说话,张成勋已经率先说道:“禀报两位钦差大人,卑职要状告关武元谋害将士们性命之罪行!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禁军援兵之中出现了不少伤兵,这些伤兵按理说应该是妥善医治,绝不能再次的激烈活动!但关武元他得知了渭水决战的胜利之后,就一心只想着赶到花马池营争功,完全没有顾及军中伤兵的情况,一路急行军之后,足足有四十一位伤兵因为伤势加重而死!
这其中,就包括了卑职的远方堂兄!卑职的这位远方堂兄之所以会身受重伤,也全都是因为阶州城上替卑职挡了一枪的缘故!
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关武元的罪行,以此来告慰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冤死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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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虫子这段时间虽然是每天只有一更,但每章字数少则四五千、多则六七千,其实也不算少了。
目前的情节,正在收拢陕甘线的各项伏笔,所有伏笔收拢结束之后,赵俊臣就会返回京城了,到时候情节进度也会加快许多,希望大家这段时间能帮忙留意一下虫子有没有把哪个陕甘线的伏笔给漏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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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八章。巧舌如簧。()
……
……
听到张成勋的告状之后,赵俊臣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终于是明白张成勋为何会突然暴怒、失去理智了。
张成勋的这位堂兄,全是因为保护张成勋才会身受重伤,双方的感情深厚也就可想而知了。
关武元刚开始讥讽训斥张成勋的时候,张成勋估计是还不知道堂兄已经殒命的消息,心中还想着让赵俊臣出面为他们二人缓和关系,所以就强忍了下来,但没过多久之后,张成勋就从禁军同袍口中得知了自己堂兄的死亡消息以及死亡原因,所以就彻底爆发了怒火,与关武元彻底撕破了脸皮,就连军队里的尊卑关系也顾不上,直接是拳脚相向、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眼神微微闪动着。
另一边,见到自己被张成勋抢了先,关武元表情间怒意更重,也是不甘示弱,同样是大声告状道:“两位钦差大人,卑职也要状告张成勋无视军令、妄自行兵之罪!
阶州城的战事结束之后,张成勋出于贪功之缘故,就在卑职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带走了一支骑兵、出城追击蒙古联军,虽然说他误打误撞之下,也确实是立下了一些军功,但他贪功冒进、妄自行兵的罪行却是不容置疑!
两位钦差大人,若是军中所有武官都像是张成勋一般无视军规与主将,总是私自率兵行事,朝廷今后还要如何指挥军队作战?这般歪风邪气,绝不可涨啊!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定要严惩张成勋,以正法纪、儆戒全军!”
别看关武元的带兵本领只是寻常,当初在阶州城抵抗蒙古联军也全是依仗着张成勋的出力,但他毕竟是禁军里的上层人物,夸夸其谈的口才却是不一般,一番巧舌如簧之下,顿时是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
说话间,关武元伸手摸了摸自己青肿的脸庞,又说道:“还有,卑职还要状告张成勋的以下犯下、袭伤上司之罪!卑职并非是打不过张成勋,但就像是梁阁老所说,卑职身为禁军援兵的主帅,乃是将士们的表率,代表着朝廷的体面,又岂能在众人面前与张成勋拳脚相向、打架互殴?所以张成勋攻击卑职的时候,卑职一直都在忍让,谁曾想这个张成勋竟是毫不留情、出手狠毒,所以卑职才会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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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关武元的这一番话,赵俊臣不由想笑。
别人不清楚关武元的底细,赵俊臣又如何会不清楚?这个人就是一个绣花枕头!
他虽然是相貌形似关武帝,平日里也是刻意装出一副冷傲模样,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这些年养尊处优之下早就丧失了一身武艺,被张成勋压着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关武元这一番漂亮话说出来,顿时就让自己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就好似他这次会被张成勋胖揍一顿,完全是因为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缘故。
就这样,关武元掌握了主动,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