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神色间的疑惑反而更重了,说道:“少爷,不是你吩咐的吗?要我联系几大粮行的老板,让他们合力把朝廷发放的赈灾粮食给买下来,然后您再上下打点一番,就能把银子带回京城了……”
听到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不由心中苦笑。
赈灾粮款,关系到十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无数灾民的活命粮食,原先的赵俊臣竟然真的在打这方面的主意。
再这样下去,赵俊臣不得善终的下场,恐怕也要越来越近了。
见到许庆彦脸上疑惑之色更重,赵俊臣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只得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头部受了重击,一时间有些糊涂……”
看到赵俊臣头上所缠绕的纱布,许庆彦虽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却更加担心了,问道:“那要不要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大夫说过,这只是暂时的,修养一段时间也就能恢复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那批赈灾粮款,你还没有卖掉吧?”
“没那么快,毕竟我们昨天才来到潞安府,今日才与那些粮行联系。”
“那就好……那就好……”
赵俊臣喃喃道。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而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就在赵俊臣不断的向许庆彦探听消息、而许庆彦则对赵俊臣担心不已中度过了。
第7章 改变命运(上)。()
之前赵俊臣竟是没有看出来,这许庆彦虽然不过是一介长随,多年来只知道跟着赵俊臣胡混,不学无术,但见识竟是不低,对于如今大明朝各方各面的状况,竟是知道的非常详细。
而经过与许庆彦的交谈,诸般打探之下,赵俊臣知晓了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正如之前赵俊臣所猜想的那样,明朝的命运转变,确实是从崇祯皇帝开始的,自崇祯皇帝之前,明朝的历史和赵俊臣所知道的并无太大的区别,然而,在这个时空中,崇祯皇帝却是一位百年难得一遇的“英主”、“明君”。他自登基开始,就励精图治,改善民生,整顿文武,除奸臣,用贤良,南面大力发展湖广之粮、苏杭之盐,北面备军抵御女真与蒙古两族,极大的改善了明朝当时的混乱状况——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等等流寇,更是刚刚冒头就已被平灭,如此种种,转变了明朝灭亡的命运不谈,也让他自己避免了吊死煤山的命运。
曾有一度,赵俊臣甚至有些怀疑,这位完全不一样的崇祯皇帝,会不会如自己一般,也是一个穿越者,但详细了解了崇祯皇帝的所作所为之后,赵俊臣又否定了这一点,这崇祯皇帝虽然算是一个百年难遇的英明皇帝,但其所作所为,却至始至终都没能脱离封建社会统治者所应有的思绪禁锢,他虽然延长了大明朝的生命,但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治脚,小修小补罢了,对于大明的种种根本弊端,却皆是视而不见。
所以,大明朝虽然延续了下来,但崇祯驾崩之后,混乱状况马上恢复如常——崇祯皇帝辛苦一生,能做的都做了,但大明朝却连“中兴”也算不上。
或许是主观意识作祟,根据许庆彦的介绍,如今的大明朝,庙堂之上的政治势力,大约可以分为以某某为代表的贪官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权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奸臣势力、以某某为代表的弄臣势力、以及一些沽名钓誉没有本事只知道坏人好事的清流……
而在草野民间,则处处都是“刁民”,整日里不思劳作,反而一心想着造反,虽然尚未出现什么大的动荡,但小****接连不断,流寇乱民更是处处可见——关于这一点,赵俊臣包裹着层层纱布的脑袋,就是明证。
对于许庆彦描述的这般情况,赵俊臣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了许庆彦的描述,情况之严重,还是将赵俊臣吓了一跳,并有些将信将疑。
如果真的是这般情况,如今的大明朝,竟然依旧没能覆灭,真可称得上是得上天之佑了。如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第二个“李自成”、“张献忠”们的出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许,许庆彦的描叙,只是他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毕竟,小人眼中,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小人。这许庆彦跟着原先的赵俊臣,整日里贪污受贿、欺上瞒下,坏事可谓做绝,说他是小人也并不为过。在他这样的人心中,满朝文武,自然皆是如他自己一般贪财无能,天下间反对赵俊臣的百姓,自然也就都是刁民乱党了。
“这些事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只能待日后自己慢慢查探了。”
这般暗暗想着,赵俊臣又向许庆彦询问起了辽东边关的事情。
毕竟,对于那个在原先的历史中建立了大清朝的建州女真,赵俊臣可是关心的很。
“庆彦,最近辽东边关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那些关外部落,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心中很是奇怪,从前的赵俊臣只对钱财之事感兴趣,今天怎么问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问题?
虽然奇怪,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能怎样,自从先皇当年御驾亲征,击毙了那建州女真的寇首……”
话说到一半,许庆彦突然顿住,开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赵俊臣提醒道:“你是说皇太极?”
许庆彦一拍大腿,说道:“还是少爷记性好,对,就是那个皇太极,自从先皇御驾亲征,把那皇太极杀死于乱军之中后,那些蛮夷刚开始还整天喊着要报仇雪恨,隔三差五的骚扰一次边境,给咱大明朝添了不少麻烦,但近些年来反倒是变得安分起来了,再加上镇守辽东的吴家也算得上是世代将门,统兵有方,所以这些年倒也没出过什么事。”
赵俊臣却是眉头一皱,问道:“吴家?”
许庆彦点头道:“对,就是吴家,那吴家的家主吴应熊,对少爷您倒是一向恭敬,少爷您年前升任户部侍郎的时候,那吴应熊还派人送来了一份厚礼,少爷您忘记了?”
赵俊臣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说道:“想起来了,吴应熊……说起来,那建州女真现在的首领是谁?”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许庆彦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
显然,这些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从没有放在心上。
赵俊臣依然如刚才那般,轻声向许庆彦提示道:“多尔衮?”
许庆彦摇头,说道:“有这么一个人,听说早些年建州女真内乱,他在内乱中被杀了。”
赵俊臣再问:“爱新觉罗。福临?”
许庆彦依旧摇头,说道:“这个人好像是从前的建州女真可汗,但病死好些年了。”
“鳌拜?”
“没听说过这人。”
赵俊臣叹息一声,问了一个他最不想得到肯定答复的名字:“爱新觉罗。玄烨?”
就在赵俊臣期待着许庆彦再次否定时,许庆彦却大点其头,说道:“对,对,还是少爷聪明,就是他。自从这个人当了那建州女真的可汗,那建州女真就安分了许多,辽东那边也很少再有战事了,反倒是听说他们这些年来和蒙古族多有摩擦,但都是边远荒野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
爱新觉罗。玄烨,在赵俊臣熟悉的那个历史中,被称为康熙皇帝,许多历史学家眼中的“千古一帝”。
按照时间推算,如今的爱新觉罗。玄烨,年龄大概会比赵俊臣稍大几岁,尚未满三十。
但现在,他只是建州女真的可汗。
而本该出现的大清国,或许是因为明朝在崇祯皇帝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力未衰的原因,并没有建立。
这些熟悉的名字,让赵俊臣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历史有所转变,但这些叱咤一时的人物们,历史惯性之下,依旧还是在这个时空中出现了。
如果说历史的转变只是因为一次偶然,那么这些人物的出现,或许就是偶然中的必然了。
不过,了解了大概情形心中有底之后,对于这些事情,赵俊臣却不愿想太多。
建州女真在玄烨的带领下会走向何方?吴家会不会依旧像赵俊臣所熟知的历史中那样叛明投清?这些影响天下的大事,对赵俊臣而言还太过遥远。
相比较整个天下的命运,赵俊臣现在更需要转变自己的命运。
第8章 改变命运(中)。()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是亚圣孟子表明自己洁高志向与为人准则的话语,但对赵俊臣这位“贪官”而言,其实也同样适用。
有些事情,他看到了、也想到了,但因为时机、环境、地位以及能力等等因素的限制,还轮不到他去参合,做到心中有底也就是了。
在赵俊臣看来,自身难保的时候还一心想着天下国家,即使不能说是可笑,但至少也是自不量力的。
所以,赵俊臣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转他自己所面临的不利形势。
“一切改变,就从潞安府的这次蝗灾开始吧。”
这就是赵俊臣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
一夜无话。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而失眠了半夜,但第二天清晨起床后,赵俊臣的精神倒也好了许多,头部的疼痛涨闷,经过一晚的休息,也恢复了不少。
所以,赵俊臣也没按照大夫们叮嘱的那样继续躺在床上休养,反而一大早就起床了。
虽然并不习惯被人服侍,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赵俊臣还是任由一群丫鬟仆从们伺候着洗脸更衣。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封建地主阶级腐败生活,或许日后赵俊臣会慢慢适应,甚至还会觉得很舒适习惯,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许庆彦身为赵俊臣的长随,从某方面而言是很不称职的,或许是被赵俊臣惯坏了,所以一向懒散,当赵俊臣开始吃早饭的时候,他才刚刚睡醒,得知赵俊臣早就起床后,许庆彦就急冲冲的赶来了。
进入赵俊臣的房间后,看到赵俊臣正在悠闲自如的享受着早饭餐点,许庆彦不由得埋怨道:“少爷,你昨天刚刚受伤,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耽误了伤情恢复怎么办?”
这许庆彦从很多方面看,都算不上是个好人,但他对赵俊臣的关心关切,却都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对于许庆彦的埋怨,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不过被石头砸了一下罢了,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因为这事就在床上一躺好几天,大惊小怪不说,更是要耽误了正事。”
挥手让伺候在身边的丫鬟仆从们退下,赵俊臣又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许庆彦说道:“刘知府准备的这份早餐倒也精致,就是太多吃不完,如今这潞安府正在闹蝗灾,粮食可不能浪费,你也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庆彦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俊臣。
“不能浪费粮食”这种话,绝不像是赵俊臣这种人会说的。
看出了许庆彦心中的疑惑,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坐下来我们边吃边说吧。”
许庆彦与赵俊臣之间的关系亦主仆亦兄弟,之前也常在一起吃饭,所以并不推辞,就这么坐到了赵俊臣的身边,但并没有动桌子上的餐点,只是疑惑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解释。
许庆彦和赵俊臣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对赵俊臣的了解也太深了,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赵俊臣的不对劲,与他熟悉的那个赵俊臣完全不同,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对于赵俊臣的种种表现,说心中没有疑惑,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为了不留下破绽,为了能让许庆彦今后能与他步调一致,也必须要消除掉许庆彦心中的这种疑惑,并向许庆彦解释清楚他如今心中的想法。
赵俊臣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想要转变这种不利的形势,既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也要从身边开始做起。
见许庆彦并没有下筷,赵俊臣轻声叹息一声,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庆彦,今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吧,不要再往那几家粮行跑了,这次来潞安府,咱们的目的手段,也需要变一变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不由一惊,问道:“少爷,你不打算动这笔赈灾粮草了?”
见赵俊臣点头,许庆彦却急了,说道:“少爷,这怎么行?这笔赈灾粮草转手往粮行一卖,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啊!更何况,为了这件事,咱们上下打点,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如果就这么放弃,那些银子不就打水漂了?吃亏的买卖咱们什么时候做过?还有,潞安府的官员也一直都眼巴巴的盯着这批赈灾粮草呢,就这么放弃了,对他们也不好交代啊,更何况,就算我们不动这笔赈灾粮款,就潞安府那群贪官,等咱们回京之后,他们一样也会下手,到时候咱们什么好处都落不到,平白把便宜让给了别人……”
许庆彦连珠炮一般说了一大堆,竟然还有理有据,让赵俊臣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虽然,许庆彦的“有理有据”,全都出自于贪官理论。
轻轻的摇了摇头,赵俊臣说道:“庆彦,这次受袭,被人用石头砸了脑袋,反倒是把我给砸明白了,这潞安府咱们从没来过,更没有在这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这里的百姓竟是如此仇视于我,见微知著,想来因为那些清流们的到处宣扬,我如今恐怕已是满天下的声名狼藉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一脸的愤愤,说道:“那些清流确实都不是东西,不过当今陛下不喜欢他们,他们手中没权,除了蛊惑一些民间的百姓和读书人,也没其他什么能耐了。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清流和百姓了?咱们干咱们的,管他们干什么!”
赵俊臣却再次摇头,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不喜欢读书,但评书总听过吧?像那李林甫、秦桧、严嵩,哪一个不是圣眷优容?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又有哪一个落得好下场了?为什么?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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