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的解释,可谓是有理有据,没有任何破绽,德庆皇帝听完之后,心中的怀疑也稍稍减了几分。
不过,德庆皇帝性子太过多疑,自然是不会就这么放过刘秀。
所以,德庆皇帝听完了解释之后,只是冷声问道:“这么说,你确实是不打算供出幕后主使了?”
刘秀再次哭声辩道:“陛下,奴才确实没有幕后主使……”
然而,这一次,不待刘秀说完,德庆皇帝已经挥手说道:“朕给了你机会,但你偏偏不愿意抓住!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怪朕无情了!来人,将刘秀拖出去,杖毙!”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就见两名宦官急匆匆的走到刘秀身旁,将刘秀从德庆皇帝身边拖走,就打算拖出去杖毙刘秀。
在此期间,德庆皇帝一直是冷冷注视着刘秀,而刘秀自然是吓得心肝欲裂,大声哭喊着。
“陛下,奴才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啊!”
“陛下,奴才全是为了陛下您的后世名声啊!”
“陛下、陛下!奴才冤枉啊……”
刘秀的哭喊声不断,但德庆皇帝的面色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直到两名宦官即将要把刘秀拖出御书房,而刘秀依然没有供认自己的幕后主使,德庆皇帝心中的疑虑才终于打消了大半。
“刘秀此人,并不是悍不畏死的性子,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供出幕后之人,恐怕这件事并不是有人构陷太子,至少这件事与刘秀并没有太大干系……”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突然抬手一挥,说道:“等等!”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两名宦官也停止了拖拽刘秀。
而刘秀则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德庆皇帝的御案下,再次连连叩首,口中不断哭喊着自己的冤枉与忠心。
德庆皇帝目光深深注视着刘秀,缓缓说道:“罢了,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朕暂且饶你一次!但你今后若是再乱嚼舌根,就没这么轻松了!”
听到德庆皇帝总算是宽恕了自己,刘秀自然是大喜,连连说道:“奴才多谢陛下的恩德,今后一定会谨守本份,再也不敢胡说了!”
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严肃:“还有,今天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若是稍有一点消息传了出去,今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要杖毙!你是御书房太监,如何封口就交由你负责了。”
德庆皇帝此时固然是下定了决心,决定要抛弃太子朱和堉寻找新的皇位继承人。
不过,废立储君绝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太子朱和堉并没有明显的失德,在清流与士林的口碑更是非常不错,若是德庆皇帝冒然间废黜了太子朱和堉,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反弹与争议。
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绝不能莽撞行动!
也正因为如此,今天御书房内的事情必须要保密,否则就很容易引发一些猜想了。
在德庆皇帝正式废黜太子朱和堉之前,朱和堉依然还是储君,而德庆皇帝依然要一定程度上支持太子朱和堉,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另一边,刘秀虽然还是惊魂未定,但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之后,依然是不敢怠慢,连声保证。
最后,等到刘秀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德庆皇帝又说道:“你收拾一下,身为御书房的掌事太监,代表着朕的脸面,如今却是满脸的泪痕鼻涕,成何体统?等你收拾干净之后,去把东厂的冯德胜找来见朕,朕有事情要询问他。”
听到吩咐之后,刘秀再次叩谢了皇恩,然后就离开了御书房,去召唤东厂太监冯德胜了。
而德庆皇帝,则是留在御书房内满脸的沉思之色。
*
经过了一番风云变化,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一位宦官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御书房的房门,快步走到德庆皇帝的御案前,叩首禀报道:“陛下,泾国公陈佑求见。”
德庆皇帝被打断了思索,眉宇间闪过了不快之色,说道:“泾国公陈佑?他来干什么?……罢了,让他进来吧。”
这个时候,德庆皇帝原本是不打算见泾国公陈佑的,但考虑到泾国公陈佑的大女儿许配给了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自己的亲家,又因为七皇子朱和坚的身体状况不好,迟迟没有完婚,所以也算是皇家亏欠了泾国公陈家,再加上泾国公陈佑的小女儿陈芷容也有可能会是赵俊臣的正妻,所以德庆皇帝稍稍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召见泾国公陈佑。
很快的,泾国公陈佑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内,向德庆皇帝行礼问安之后,又向德庆皇帝呈上了自己的奏疏。
德庆皇帝展开奏疏一看,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双眼看向了泾国公陈佑,问道:“你想请朕为七皇子册封王位与封地,让他离开京城?”
泾国公陈佑神色严肃,答道:“陛下,依照我朝的规矩,除了储君太子之外,众皇子成年之后都要封为王爵、赐予封地,让他们远离京城,不得朝廷传唤就不能轻易返京!而七皇子已是成年多年,只是身体状况不佳,经不起车马劳顿,所以才一直拖着,但近段时间以来,七皇子在神医章德承的诊治之下,身体状况已经大为好转,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京城了,所以臣恳请陛下为七皇子册封王位,让他前往封地镇驻!”
顿了顿后,陈佑又说道:“此外,小女陈佳容与七皇子已经订婚多年,只是七皇子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这桩婚事也就一直拖着,臣的请求也包含一点私心,觉得七皇子被陛下册封王爵之后,臣的女儿嫁过去也能风光一些,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泾国公的解释之后,德庆皇帝的面色稍缓,点头道:“泾国公的请求,倒也是不无道理,只不过……七皇子……”
说话之间,德庆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桌面。
明朝的立储制度,一向是严格的遵守了嫡长原则,也就是所谓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而德庆皇帝的皇后虽然曾经诞下一位皇子,但很早就夭折了,如今的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皆是皇贵妃所生。
所以说,在德庆皇帝的众位皇子之中,就要数朱和堉与朱和坚的出身最为尊贵,并且除了朱和堉之外,也就要数七皇子朱和坚的年纪最大。
这样一来,若是德庆皇帝最终废黜了太子朱和堉的话,那么七皇子朱和坚将会是众望所归的继承者!
此外,朱和坚表面上的性格一向是谦和孝顺,但偶尔也能看出他柔中带刚、精明聪慧的一面,向来是颇受德庆皇帝的喜欢,若是将朱和坚树立为新任的储君太子,那么德庆皇帝也能接受。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问道:“朕近些日子也听说七皇子的身体状况大有好转,看你的奏疏所请,似乎七皇子的身体状况比朕想象中还要更好一些,难道他的身体已经不怕车马劳顿了?”
陈佑连忙说道:“陛下,那章德承的医术,却是不愧是万家香火生佛,远超于宫中那些御医国手,七皇子在他的细心疗养之下,不过是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已经是近乎完全康复了,到了现在就好似普通人一样,再也没有从前的病弱模样,别说是寻常的车马劳顿,就算是骑马射箭恐怕也不在话下。”
德庆皇帝笑道:“朕见惯了老七犯病的样子,还真想象不出他骑马射箭会是什么模样!不过,老七的身体不过是最近才有了好转,朕并不想让他太早离开京城,若是他的病情有了反复,身边又没有章德承的随时医治,说不定就会是一场大麻烦……罢了,你的奏疏朕暂且留中了,但老七还是暂且留在京城、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为好。”
听到德庆皇帝的决定,陈佑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垂首道:“还是陛下的思虑周全,臣遵旨。”
然而,垂首之际,陈佑的眼中却是闪过了狂喜之色。
他很清楚,德庆皇帝让七皇子朱和坚留在京城究竟意味着什么!
距离七皇子朱和坚正式走向前台,已经不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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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九十九章。蓄力。()
……
……
自从德庆皇帝南巡归京之后,庙堂局势的平衡被打破,一时间可谓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朝廷各大党派经过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之后,人事与格局的变动终于是尘埃落定,各大派系自然是有胜有败。
原内阁阁老黄有容最终黯然退场、致仕还乡;沈常茂受人算计、声势大跌、如今只能勉强自保;“太子。党”在赵山才的谋划之下曾经一度挽回劣势,但最终因为太子朱和堉的一时冲动,同样是优势尽丧,太子朱和堉甚至还被德庆皇帝勒令闭门思过。
以上三家党派,毫无疑问就是这场党争中的失败者。
与此同时,周尚景看似无所作为,但他隔岸观火、后发制人,不仅没有遭受任何损失,还成功将自己的朋党李和送入内阁成为阁老,稳定了自己在内阁里的话语权;
而德庆皇帝却是利用庙堂的局势变化,顺水推舟、因势利导,先后将三边总督梁辅臣、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这两位重臣召回了京城,增强了自己在庙堂的影响力,并且还顺利让梁辅臣成为了新任内阁阁老,成功插手了内阁;
至于赵俊臣则是主动出击、积极争取,为了能够浑水摸鱼,甚至不惜进一步搅乱庙堂局势,最终自然也是收获颇丰,不仅让左兰山成为了内阁辅臣,还守住了工部,并且得到了商税整顿的权力,让“赵党”的声势与士气皆是大涨;
而以上三家党派,则就是这场党争中的胜利者了。
最终结果虽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但尘埃落定之后,庙堂格局重新达到了平衡,朝中各大党派也皆是有些疲惫,胜者忙着消化战果、败者急于站稳脚跟,一时间皆是无力再做什么,所以庙堂也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稳期。
不过,胜者消化战果之余,自然是难免有些贪心不足,想要进一步扩大胜利果实,而败者固然是忙着自保,但心中也期盼着反败为胜、再次翻盘,所以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依然是暗流涌动,各大党派虽然大动作没有,但小动作则是接连不断。
不知不觉间,已是十天时间过去了。
而各大党派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那就是半个月以后的“京察”!
所谓“京察”,乃是明代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京城三品以下官员皆在考核之列。洪武时规定三年一考,后改为十年一考,如今又改为四年一考,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考核优异者能够得到优先提拔,还可以外放升任地方父母官、甚至是成为封疆大吏。
可以说,“京察”虽然不能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核心人物,但可以直接影响到各大党派的根基、底蕴、以及影响力,最是关键不过。
于是,围绕着“京察”,各大党派皆是蠢蠢欲动、各有算计。
*
这一天,新任阁老左兰山、大学士兼顺天府尹霍正源、工部尚书陈东祥、以及户部侍郎詹善常四人齐聚赵府,与赵俊臣见面商谈。
在这四人之中,左兰山的地位最高、如今已经是阁老之尊;而霍正源的声望、眼光、手段等等在“赵党”之中皆是是数一数二;陈东祥如今也是成为了工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并且以赵俊臣的爪牙自居;至于詹善常则是最早投靠赵俊臣的官员、在“赵党”之中资历最老……所以这四个人乃是“赵党”最为核心的人物,在“赵党”中地位仅次于赵俊臣。
而赵俊臣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赵党”支持的时候,往往也会与他们四人事先通气。
眼见着“京察”即将要开始了,赵俊臣就招来了他们四人,商议“赵党”的下一步计划。
不过,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并没有谈及“京察”的事情。
等到赵俊臣与这四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赵俊臣先是端起茶盏浅饮一口,然后转头向左兰山问道:“左阁老进入内阁辅政之后,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听赵俊臣询问自己内阁的事情,左兰山连忙答道:“如今只是初入内阁,正在适应学习,虽然已是渐渐习惯了内阁政务,但目前还只能冷眼旁观,尚没有能力做点什么,说是碌碌无为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左兰山摇头苦笑道:“赵大人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我送入内阁,但我进入内阁之后却是迟迟不能回报赵大人的恩情,实在是惭愧。”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左阁老不必在意,你如今只是初入内阁,内阁那几位阁老又都不是易与之辈,暂时的举步维艰也在意料之中,只要能慢慢适应、站稳脚跟,将来迟早都会出头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左阁老也并不是毫无作为,先不说你成为阁老之后咱们这些人在庙堂里的话语权提升了许多,就说前几日科道突然向工部发难,若不是左阁老利用内阁的影响力将这件事稍稍拖延了几日,咱们措不及防之下,说不定就要吃一点暗亏,虽然不足以动摇咱们的根本,但陈东祥刚刚接手工部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却不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赵俊臣满脸的感慨,叹道:“内阁毕竟是庙堂的核心机构,有决策之权,影响力巨大,只要内阁的政策稍有偏移,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受益,也会有无数人受损,许多时候只要内阁辅臣们稍稍动一下手脚,就抵得上咱们忙活许多天了,所以左阁老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将来有你出力的时候。”
陈东祥也点头说道:“是啊,前几天的事情,确实要感谢左阁老,否则我刚刚接手工部,威望还未确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麻烦恐怕不小。”
然而,听到赵俊臣的鼓励之后,左兰山依然没有太大的信心,缓缓说道:“并不是那么简单,内阁看似共有六位阁老,但如今梁辅臣还没有进京,除了周尚景与沈常茂之外,其余阁老不过就是摆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