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吾等今日聚集于此,是何目的,不用我说,大家都应该心知肚明!”
不等中堂位置的正主发话,一名身躯魁实的汉子率先起身,乃是掌管北宫门的朔平司马,何棣。
他大声说道:“西凉军告败,杨廷、徐荣等人不日就要回师长安,咱们若是再不动手,恐怕今后再无机会,只能受制于人!”
“何司马说得没错,戏策如今闭关府内,生死不知。正是我等的天赐良机,咱们只要将其擒住,严刑审讯,不愁大事不成!”
听完何棣的发言,宗正卿刘稗亦是起身附和,他身为汉室宗亲,眼见这些年皇权旁落,他们这些宗亲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心中自然是恨极了吕布。
“试想,吕布不过一寒门之犬,却仗兵势,对我等世家大族盘剥打压不说,更是藐视天子,使得陛下受其挟制。如此恶贼,天下有志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说话的是名老者,左手拄一拐杖,身穿紫色绸袍,面色因慷慨激动的发言,而露出红通之色。
在场之人皆是认得此老者,乃范家家主,范惇。
说起关中世家,除了吕布亲信的杨氏、皇甫家以外,其他的家族或多或少都遭受过吕布的盘剥。
比如,遇到灾年闹饥荒的时候,吕布要粮食供养灾民,朝廷拿不出这么多的口粮,他便向世家大户索取。
倘若只是要一两千石,倒也罢了,可每次,都是数以万石计。
世家大族叫苦不迭,他们固然有很多土地,可谁家的粮食都不是白来。在这个战乱四起的年代,粮食有多珍贵,大家都心里有数。
因此,也引发过几次小规模的暴乱。不过他们组建的部队和吕布麾下的精兵悍将相比,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
往往叛乱不到两月,就被吕布麾下的军队给打得溃败四逃,抓住之后,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前车之鉴多了,其他的世家也都老实了下来。
若非祖业在此,恐怕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早就举族南迁了。因此,他们在表面上敬畏吕布,背地里却常常咬牙切齿,咒吕布不得好死。
如今有推翻吕布的机会,这些关中的世家们,自然齐心协力,抱成了一团。
第九六八章 伏完的野心()
吕布手上染血无数,关中百姓对他却是感恩戴德,将他当做救苦救难的神灵,而在世家们眼中,吕布则一直都充当着屠夫、刽子手的阴冷形象。
“西凉军已经垮了,马腾、韩遂也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咱们自个儿了!”
何棣大声说着,言语间很是激动:“长安守军里,许多军司马、校尉,都是咱们自己的人,只要一声令下,保证能让长安城的守备陷入瘫痪状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先下手为强,手下手遭殃啊!”
“国丈公,不能再拖了!”
堂内诸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若非这府苑够深,如此大的声音,恐怕早就被外人听了墙角。
坐立在中堂位置的主角,赫然是当朝的国丈伏完。
自从皇权派头头徐咎倒台之后,在王允的唆使和支持下,伏完顺利打入到了皇权派的内部,并利用国丈身份,一步步的获得了这些人的支持和拥戴,俨然成了新的领袖人物。
“诸位稍安勿躁,戏策此人诡计多端,行事狠辣,想要将他擒杀,须得有个万全之策。否则,难以奏效,咱们也只会是白白搭上性命。”
相较众人的义愤填膺,伏完则显得冷静许多。
“国丈公,那你说该当如何?”
“诸君信吾否?”
“自然信的!”
“那诸位可愿听吾调遣?”
“只要您有法子,咱们愿意唯国丈公马首是瞻!”
众人纷纷表态,现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旦事情泄露,谁也别想安稳的过好下半辈子。
伏完见众人愿意听从自己号令,心中不禁有些飘飘然,因为在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的官职爵位,都在自己之上。
如今他们都要听自个儿指挥,这种虚荣心令伏完尤为膨胀。
好在他还记得王允的吩咐和安排,调整好心境,与众人谋划起来:“在此之前,我粗略的推算过一番,从萧关到长安,哪怕是快速行军,少说也要小半月的功夫,在这期间,便是咱们的机会。”
“国丈公有何妙计?”
宗正卿刘稗问道,其他人亦是投来询问的目光。
伏完捋了把胡须,不急不缓的说来:“西凉军叛乱,戏策把关中的驻军调了一部分去增援萧关,另一部分也送至了其他各地,加强各处要塞,以防还会有其他兵变。如此一来,现在长安城周围的驻军已经不到万人。”
众人点头,这些事情不算秘密,在座之人,皆是知晓。
“十日后,按照祖制,陛下将出长安,去往上林苑冬狩。此次冬狩,不仅会带走宫廷里的禁军随行,而且城外的驻军也要沿途护卫开道。所以那天,长安城内外的防御将会极度空虚,亦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伏完自信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妙啊!”
听完伏完的计划,众人喜不自胜,皆是大喜连连。
“郝萌将军。”
伏完向堂下喊了一声。
坐在靠后位置的郝萌当即起身,抱拳应道:“末将在!”
伏完审视郝萌一眼,当即吩咐道:“等到了那一日,陛下离去之后,你便带人将长安城的十二道城门彻底封死,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
“末将领命!”
郝萌答道尤为笃定,他身为城门校尉,封锁城门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廷尉左监,你把关在廷狱里的凶犯全部放出,然后借追捕为名,带人包围戏策府邸。”伏完又支出一计狠招。
“国丈公,要包围戏府的话,我手下人手可能不够……”
这位说话的廷尉左监,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暗中与关东密探接头的李肃。
毕竟在戏府大门外,还驻守着五百精锐甲士,这可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你放心,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协助于你。”伏完说得轻巧,对此也是早有部署。
“何司马,到时候由你去攻打校事署,先把吕布的这只‘眼睛’给我拔了!”
“赵将军,你则带人去将除我们之外的百官扣押起来,等候发落。”
“至于其他人,这个时候,也别掖着藏着,家里的府兵、私兵全都拿出来,去抄了武库,带上兵器,然后汇合起来,共兴大事!”
伏完不断进行着计划安排,有条不紊,仿佛早已为此谋划多时。
“到时候,等咱们把戏策拿下,然后再将吕布的其他党羽,一网打尽!”
听得伏完将计划彻底安排完后,众人的表情已经从惊愕,变为了狂热,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密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待众人明白了各自的任务之后,才渐渐散去。
伏完最后走出这间府邸,然则当他刚迈出脚步,便有小厮叫住了他,说是奉了司徒公的命令,请他往府上一叙,万望不可推脱。
到了嘴边的推脱话语,伏完只好又咽回肚内。
他随着小厮来到司徒府上,在门外左右张望一番之后,确定没人尾随,伏完才小心翼翼的摸进了府内。
来到书房,王允正在等他。
伏完推门而入,看着那个坐在书案前的老者,他的语气极为不悦:“王司徒,眼下正是节骨眼儿上,你居然还派人来请我上门,你知不知道,我得担多大风险!”
当初皇权派的头头徐咎就是被王允来了手栽赃告密,所以才落得处死下场。
刘稗、何棣这些人,可谓是恨毒了王允。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与王允是一伙儿的,还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伏完现在好歹也是皇权派新的领军人物,再过十天,这座长安城就会是他的天下!
王允区区一个糟老头子,伏完现在已经不太放在眼里。
对于伏完态度的极大转变,王允倒没有放在心上,依旧笑容祥和的询问起来:“事情进展如何了?”
“按照你教我的那些说辞,一切顺利。”
“哦,那便好。”王允点了点头。
“还有事吗?”
“暂时没有了。”
“以后要是没事,就少差人来找我!”
说罢,伏完打开房门,也不与王允作礼道别,直接大步离去。
暗藏房梁的郑郅落下,他看向灯火下的王允,嘿嘿笑了起来:“这个家伙,事情还没成,就先把尾巴高高翘了起来。看来不止是吕布擅养白眼狼,你似乎也不例外。”
王允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庞在烛火映照下,原本祥和的笑容,竟有了几许渗人。
第九六九章 行动开始()
十日后的清晨,去往上林苑方向的城门大开。
皇宫外,从朱雀阙门起,宽阔的御道上,左右两边每隔五六步便站有一名手握长戟的甲士,神情肃穆,挺直身躯,直到东边的长安城门。
不久,伴随着一名宦官口呼‘陛下出猎’的宣报声,阵阵马蹄在长安城内响起,一千七百名羽林郎翻身上马,扛着天子仪仗在前方开道。
虎贲营则护卫在天子左右,进行全方位的保护。
金顶朱罗盖下,换上金色甲胄的刘协左手按剑,右手攥握缰绳,胯下骑乘一匹西域进贡的棕色大宛马,显得颇为英气。
百姓们跪伏于地,恭送圣驾。
人群中,许多半大的孩童想要偷偷去瞄这位大汉朝的天子,却被他们的父母强行摁下脑袋,不准他们抬头。
仰面视君,有刺杀王驾之意!
一不小心,可能一家老小都得搭进去送命。
百姓们小心翼翼的跪着,刘协在马背上扫过一眼,便没了兴致,他与牵马的心腹宦官说道,语气有些埋怨:“如今天下各处都在打仗,烽火四起,朕这会儿哪有心思去上林苑冬狩!”
韩宣听得天子语气不悦,便转过头去,讨好般的笑着:“陛下,奴听闻,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猎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您是大汉朝的天子,您若不去冬狩,这天下便再也没人有这个资格了。”
来到城门处,留守城中的百官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为首者,乃是司徒王允。
见到天子到来,这些官员躬身行礼,口中呼道:“臣等拜见陛下。”
刘协比了个平身的手势,笑着与王允说道:“老司徒,今日天气难得暖和,你当真不与朕同去上林苑么?”
“劳陛下挂念,臣已过花甲之年,年迈体衰,哪还上得了马啊!若是能年轻个一二十岁,不须陛下开口,臣自己个儿就会厚着脸皮主动请命。现在是真的老了,身子骨也吃不消啰……”
王允微微欠身,乐呵呵的说着,俨然一位安享晚年的慈祥老人。
“好吧,既然老司徒如此说了,朕也不好勉强。您老就留在长安城里好生休养,待朕狩得猎物,再命人送回来与司徒公煲汤,补补身子。”刘协脸上依旧保持笑意。
“陛下如此恩情,真叫老臣感激涕零,纵使粉身碎骨,亦是无以为报啊!”说着,王允用袖袍擦拭起眼角,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感动之中。
刘协安抚了王允一番,便在禁军的护卫下,出了长安,往东边的上林苑方向去了。
留守城内的百官总算出了口长气,此次冬狩,少说也要好几天才会回来。
天子前脚刚走,留守城内的官员们便互相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宗正卿刘稗更是目露凶光,他悄悄走至伏完近前,压低了声音:“国丈,王允这老东西乃是吕布爪牙,咱们是不是也先把他一并做掉?”
伏完听得这话,神色一怔,随后赶紧摇了摇头:“王允是历仕过三朝的老臣,朝野上下,极有名望,哪能随便杀之!”
伏完说得在理,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戏策,至于其他人,可以暂且先放一放。刘稗纵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冷哼一声,暗骂起来:“真是便宜了这老贼!”
随后,伏完向城门校尉郝萌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当即下令封锁各处城门。
“郝将军,你这是作甚!”一些没有参与进来的官员尤为纳闷儿的询问起来,大白天就封锁城门,这事儿实在蹊跷。
面对其他官员的质疑,作为城门校尉的郝萌大声说了起来:“诸位,我方才收到消息,廷尉监遭贼人劫狱,里面关押的囚犯全都逃了出来,现在就藏匿与长安城里。为了陛下安危,也为了诸位的人身安全,所以暂时对城门进行封锁,待擒住那些犯人之后,到时自会打开。”
踏!踏!踏!踏!
街道前方,响起了整齐沉闷的步伐声,正向城门处汇集而来。
不出小会儿,成千上万的将士便集合完毕。
“宗正卿,这些不是长安城内的驻军吧!”官员中有人喝道。
刘稗闻言笑了起来,也不否认:“城内的驻军不是随陛下冬狩去了么,所以本官便唤来了其他县地的将士协助。怎么,难道说许侍郎对此有何不满?”
姓许的官员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责斥起刘稗:“未经请示,私自调动地方军队,你可知该当何罪?”
“本官是为了皇城安宁,至于该当何罪,就不劳烦许侍郎惦记了。”刘稗摆出一副舍己为公的大义凛然,随后直接命人将此次没有参与此事的官员,全部押了下去,看管起来。
“你们这是要谋反!等陛下回来,我定要好生参尔等一本!”被拖走的官员们大声叱骂,刘稗等人充耳不闻,开始实行他们的计划。
参与此次行动的世家家主带着各自蓄养的私兵,去袭取皇宫西北角的武库,配齐装备,然后控制皇宫的守卫。武将出身的何棣则带人去攻打校事署,想趁事情走露风声之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余下的人,则随同伏完一起,气势汹汹的去往戏策府邸,想亲眼看着将戏策擒拿。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戏府门口,负责驻守此地的甲士当即将伏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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