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三十支箭羽能中几支,要是一支都不中的话……
窦威连忙甩了几下脑袋,不敢再想下去。此时,他看了一眼旁边不远的吕布。
吕布似乎并未察觉到窦威的目光,左手拿起那张花雕弓,在手中掂了掂,并没着急装上箭羽,而是伸出右手的食、中两指,扣在弦上,准备先试试弓的弹性。只是吕布才刚拉开了一丁点儿,就又松了回去,眉头微皱。狼骑营的弓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弓的强度硬力他一试便知,但这张弓分明不是二石弓该有的强度。
窦威见状,心里早已是乐翻了天,嘿嘿笑道:“小子,你那可是三石弓,没有两百斤的臂力可别想拉开。纵使你真运气好拉开了,三十支羽箭,恐怕还没用到一半,整个手臂就都废了吧!”
习武之人皆知,射箭极其损耗手臂,一不小心就容易就导致肌肉拉伤,甚至是手臂报废,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在箭术上进行深研。
不再去管吕布,窦威将硬弓竖握在前,从箭筒中捻起一支羽箭,搭在弓弦上,右手开始慢慢的往后拖动,当弓拉伸至一个大圆弧的时候,窦威眯起左眼,瞄了瞄箭靶的位置,心境略有起伏。
他没有把握能够射中箭靶,更别提命中靶心,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看着他。所以,他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失误。
在整个身子凝滞了三息的时间之后,窦威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手指一张,‘嗖’的一声,早就蓄势待发的箭羽激射而出。
嗒!
这一声稍显沉闷的声响,此刻在窦威的耳朵听来,简直如同天籁。
有没有命中靶心先搁在一边不谈,单凭一百五十步射中箭靶,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对此,刘宏毫不顾形象的拍腿大赞了一声,哈哈笑道:“窦卿,干的不错!”
能够得到天子的称赞,换做别人肯定是喜上眉梢面带春风,然而窦威的心里却并没有太大的高兴,反倒还生出了一丝的畏缩。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一箭能够中靶,全凭的是运气和感觉,绝非是信手拈来那么容易。
窦威从箭筒中又捻起一支,搭在弦上,与刚刚一样再度拉开了个大圆弧,缓了两口大气后,‘嗖’的又是一声。
然则,在箭羽细微的破空声之后,便再也没了其他声响。
很明显,他的这一箭,射偏了。
可恶!
窦威不禁在心头暗骂了一声,再一次将箭羽搭在弓弦之上。
手心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窦威收拢心神,进行了一次深呼吸,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就像刚刚第一次那样。
也许是窦威的心意不诚,也可能是老天故意要和他开个玩笑,在第一次命中之后,窦威之后的连续五六支箭羽都射离了箭靶,这使得他几乎抓狂。
张让见到窦威频频失误,心中暗骂废物的同时,也准备将这祸水引向吕布,“吕将军,你怎地还不拉弓,莫该是拉不开这弓吧,那可就闹大笑话了……”
张让不止嘴上说得尖酸刻薄,心里同样是一清二楚。吕布这张弓就是他让人在准备时给换掉的,为的就是让吕布出丑丢人,让他知道,敢同十常侍作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一种下场。
面对张让的讥讽,吕布不置一词,活络了两下肩膀处的关节后,再一次将手中的硬雕弓竖在身前,右手的两根手指夹住箭杆后面的白羽,轻轻搭在弦上,将这张三石的超强硬弓缓缓拉开。
当弓弦弯曲到七八分饱满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吕布直接就松开了手指,扣弦一声,嗖~
只见箭尖泛起寒芒,在这个夜里划出一道冷冽如闪电的轨迹破空而去,所谓的‘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大概便是如此。
嗒!
很震撼人心的一声回响,比起刚刚窦威的那一声还要沉闷些许。
这记强有力的声音,使得窦威整个人都惊住了,他不甘的在心中大声驳斥起来:这怎么可能!运气,一定是运气!
他抓起了箭羽,搭在弓弦,再一次射了出去。
没有任何的回响……
可恶,给我中,给我中啊!!!
窦威又连续射掉了三支箭羽,心里暴躁的大吼起来,为什么吕布能射中,偏偏我就不能!
嗒~嗒~嗒嗒嗒嗒……
一串如机关枪的声音传入了窦威的耳朵,他极为缓慢的扭过脖子,满脸震惊看着就在不远的那个年轻人,只见他不断的从箭筒中抽出箭羽,搭箭上弦,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彷徨,就那么松开了手指,随即又手法如鬼魅的取出箭羽,搭在弓弦上,连瞄都不瞄上一眼。
这怎么可能!
‘嗒嗒嗒’的声音依旧不曾间断的在耳旁响起,整个较武场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不止是刘宏和一干朝臣,就连侍卫宫女们,也都已经看傻了眼。
箭筒中的羽箭已经去了大半,吕布拉废手臂的事情并没出现,他依旧在不断的拉弓,松开,再拉弓,在松开,一次次的反复。
他的脸色平静,不见喜悲,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箭术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结局已经不需要再进行统计通报了,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窦威输得一败涂地,从头到尾他就只有第一支箭羽命中过。
可是,他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了一个比他年纪小了很多的吕布。
“倘若你赢不了,那就杀了他。”
张让最初对窦威说过的话,此刻在窦威的耳旁再度响起,好似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
没错,只要杀了他,赢的人还是我,张公也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
在最绝望的这一刻,窦威丧失了理智,他仿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
窦威看了眼正专注射靶的吕布,两人的距离不过两丈而已,别说是他这样的射箭好手,就算一般的弓箭手,在如此近的距离,也足以成功射杀吕布。
悄悄从箭筒中摸过一支箭矢,窦威此刻的心情是激动而又兴奋,想到即将亲手毁掉一个神射天才,那种直冲心头的快感简直无法言喻。
当吕布拿起箭筒中最后一支箭羽的时候,窦威知道,这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
箭羽搭在弦上,这一次窦威将两石的硬弓彻底拉了个大圆满,瞄准箭靶,在最后发射的那一瞬间,窦威身子陡然一转,面朝吕布,箭头对准了这个年轻人的头颅,露出个阴邪万分的狰狞笑容,心中更是扭曲的猖狂大笑起来: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我去死吧!
箭矢通过扩张到极致的弓弦,像只发了疯的猎豹,瞬间就扑过了吕布的头颅。
窦威这一手来得太过突然,刘宏和朝臣们只顾沉浸在吕布的神射之中,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唯独张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一瞬而逝。
吕布整个人倾斜着侧翻倒在了地上,背对天空,箭尖上面已经有了一抹猩红。
哈哈哈……死了,死了……
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吕布,窦威心中豁然大笑起来:“你让我出了这么大的丑,死了也是活该,要怪就怪你自己锋芒毕露,怪不得我。”
“窦威,你简直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射杀朝臣,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了!”回过神来的刘宏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厉声叱骂窦威。
他是天子,从来都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肆无忌惮。
“陛下,窦将军是万万不敢无视您的,可能是他想测试一下吕将军的反应是否灵敏,结果没想到误伤了他,实是意外呀!”张让在一旁出声替窦威求情,好歹窦威也是他门下的一条狗,能养着就先养着。
说完,张让又递给了窦威一个眼神,“窦将军,可是这样?”
有了张让给他指路,窦威也不是糊涂蛋,连忙朝刘宏跪下,磕头认错,“是是是,的确如张公所说,臣只是想试试吕将军的反应,结果才一不小心误伤了他,请陛下恕罪。”
朝臣们那边都瞧着热闹,反正吕布同他们非亲非故,是生是死与他们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们也不必挂在心上,只是可惜了刚刚那箭如连珠的精彩绝伦,估计这辈子想再看上一回,怕是难啰。
纵使有了张让的求情,刘宏依旧是怒火难消,好不容易遇到个合胃口的人,如今居然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在他面前,眼睁睁的看着死去。
“试试某的反应,很好!”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情感,冷如冰窖。他从没想过要主动去对付或者伤害谁,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断的想要他死,以前在并州是这样,现在到了洛阳,依旧还是这样!
本该去见阎王的吕布此刻忽然站了起来,朗逸的脸庞上有一道寸长的血口,鲜艳的血液顺着伤口一滴一滴很慢的流过脸颊。
如此近距离的射杀,竟让他躲了过去。
这家伙,是怪物吗!!!
窦威的脸上布满了惊骇,吕布上前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窦威的腹部,等到他捂着肚子倒退好几步后,吕布急冲上前,一记右勾拳摆打,重重击在了窦威的头颅左侧。
嗡~~~
窦威几乎是在被击中的瞬间就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头颅好似被钟锤用力的撞了一下,嗡嗡嗡的声响在脑海里回响个不停。
窦威挣扎着坐起了上半身,一只黑色的鞋履从上方再度踏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将他好不容易坐起的身子,重新踩入了地面。
这个年轻人用俯视的眼光看着窦威,随手抽过一支窦威箭筒中的羽箭,搭在弓弦上,将弓轻易的就拉了个圆满,笑容冷漠,声音里不带有半分人类的情感:“现在,该某来测测将军你的反应是否灵敏了。”
箭头距窦威的距离不足两尺,就算是瞎子都能将他射死。
能将三石弓拉到如此极致的人,臂力简直就是恐怖至极,窦威此刻才算是明白惹到了不该惹的煞神,那种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委实很不好受,可他又不敢妄动,只好看向张让大呼:“张公,救我!”
“吕将军,你这是作甚,刚刚窦将军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快些住手。”张让连忙开口劝说了起来。
嗖!
吕布搭在弓弦上的手指一弹,箭矢直接暴射穿了窦威的头颅,将他整个脑袋钉在了地上,稍许之后,才有红色的血液从眉心流了出来。
望着地上眼珠泛白死不瞑目的窦威,吕布摆手,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我也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位窦将军的反应这么差,连箭都不会躲。”
人要害我,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吕布的行事准则,一向如此。
吕布不顾一切的杀死窦威,这令张让感到十分恼火,于是就直呼起吕布的名字,大声喝叱道:“吕布,你放肆,当着陛下的面竟敢蓄意射杀朝廷官员,来人,给我擒下此獠!”
数百名宫中侍卫得令,迅速围住了吕布,拔出武器相向。
“张让,难不成只准窦威出手偷袭吕布,就不许吕布还手对付窦威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矮墩的车骑将军何进发言了,通过刚刚吕布的勇武表现,何进就决定将吕布收为己用,若有个这么厉害的打手呆在身边,今后还有谁能伤他一根汗毛。
“何卿说的很是有理,而且这么近的距离都能失手,这样的废物,朕留他何用!”刘宏挥手遣散了围住吕布的侍卫们,他一发话,就说明木已成舟,张让纵使再想刁难吕布,也只能再等其他机会了。
“陛下英明。”朝臣们纷纷出声附和起来。
刘宏不曾迁怒自己,吕布心头多少还是松了口气,毕竟当着皇帝的面杀人是犯了很大的忌讳,拱手拜谢道:“吕布谢陛下宽宥之恩。”
“吕卿啊,你这箭术简直是绝了!”刘宏毫不吝惜的夸赞起来,“朕已经差人去召了宫中画师,想将你刚刚的英姿画成一幅弓射图,挂于武阁之中,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的朝臣们皆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吕布哪里知道武阁的意义,不过想来应该是差不了的,遂躬身谢道:“全听陛下吩咐。”
此时,文官的朝臣里忽然冲出一人,跪地大呼:“陛下,不可啊!”
刚刚颁布了旨意,就有人出来拆台顶撞,这不是存心找茬吗?
刘宏心头有些不快,看了眼那人,是太中大夫黎泓,刘宏沉着脸问道:“有何不可?”
“陛下,自光武帝以来,便设有贤、武两阁,里面所供奉的画像哪个不是先贤名将,哪个不是治世之才,功耀显赫,而吕布不过是一介边鄙武夫,战绩未显,如何能够将其画像挂于武阁之中。”太中大夫黎泓一番引经据典,说得是理直气壮,全然没有顾忌到已经黑了半边脸的刘宏心情。
不等刘宏开口,张让就抢先一步,叱骂了起来:“黎太中,陛下圣断岂能容你置喙。想当初,大将军卫青不过也只是个放羊的奴从,冠军侯霍去病同样是出身卑微,如今吕将军年纪轻轻便能击退鲜卑,箭术又出神入化,如何不能挂于武阁之中?”
张让的一番话将黎泓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上张让是在为吕布争夺机会,实则不然,他是想通过这件事情,使那些朝臣们迁怒于吕布。然后好在一旁看戏,静观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阉竖,你懂什么!”黎泓本来就看不惯十常侍之流,此刻更是怒骂了起来。
听到两方的争吵,刘宏坐不住了,当场朝黎泓厉斥道:“混账,给朕滚回去面壁三月,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入朝。”
吕布这下也明白了那武阁意味着什么,中途趁机插了一句:“陛下,臣资质愚陋,也无建树,着实入不得那武阁之中。”
“什么入得入不得,朕看好你就行。”刘宏大手一挥,他是天子,这个天下他说了算。
皇帝陛下铁了心,其他人也只能顺应他的意思,黎泓走的时候,愤恨的看了吕布一眼,大有股不死不休之势。
很快,宫廷画师就被传召到了较武场,这位留着两撇八字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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