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微怔一下,摇头说着:“先生玩笑了,我府上哪来的官职?”
戏策笑了笑,也不点破,轻一口茶水,怡然自得。
“先生是说……开府建牙?”吕布略作踌躇,狐疑的给出了答案。
所谓的开府建牙,是指开建府署,可以不经过朝廷,而自选府上官吏。建牙则是,古时出征之际,树建牙旗,竿上以象牙为饰,衍变至今,已成为一种标明旗帜的身份招牌,象征着手中权势。
历来只有大将军、三公以及一些王公权贵、功勋大臣才可以实行开府,乃是一种极受荣宠的特殊待遇和显赫荣誉。
戏策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不过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随着功勋的不断建立,吕布的权势势必会越来越大,和朝廷的关系,也会从融合渐渐转变为对立。
这是必然的趋势,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一个道理。
“是不是开府之后,先生就会成亲?”吕布反问。
戏策点了点头,道了声‘当然’。他确实不小了,既然等不到心中所想的女子,那也该成家立业,再拖下去,也无济于事。
“先生到时莫要反悔才是!”
吕布见戏策松了口,语气笃然无比。
他这不仅仅只是为了戏策,还有麾下更多的人。他手下的将士儿郎,既然是他拉扯壮大的队伍,那也该由他来庇护!
“策虽不是君子,却也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吕布‘嗯’了一声,他在右将军的位置上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往上挪挪了。
翌日清晨,未央宫早朝。
百官除了司空黄琬称病未至,其余官员尽皆到场,躬身向天子行礼。
坐在帝位上的刘协微微抬手,照常问道:“诸位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举手投足间,越来越有天子帝王的气势。
殿内缄默小会儿,百官皆是无本可奏。
此时,大司农丁宫从臣列中出来,躬身压了压手中笏板,向天子奏道:“启奏陛下,自桓帝起,鲜卑贼人屡屡叩边,边境百姓受难久矣。幸得老天垂怜,降温侯于大汉,驱逐虎狼;后又平蛾贼战西凉,安抚汉中除凶去害,救陛下于危难,挽社稷于将倾,种种功绩,虽万言,亦不足表述其万一。
故,臣表奏温侯为大司马,兼领骠骑将军。”
话音落地,宣室殿内掀起了一小股哗然。
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掌管天下军事,相较大将军也是不遑多让。
“温侯实至名归,臣等亦表奏温侯为大司马,请陛下明鉴!”在丁宫的带头下,廷尉邱连等人亦是纷纷躬身请命。
很显然,他们上朝之前就已经和丁宫通过气儿了。
其他一些偏中立的官员见状,纵使不服也只能在心里憋着,陆陆续续的跪在了地上,向天子请命。
正所谓: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
站在百官前方的王允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官员几乎跪倒大半。他心中怅然叹了口气,跟着缓缓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余下一些摇摆不定的官员也只好跟着跪下。
顷刻间,偌大的宣室殿内,下方群臣百官里只剩下吕布一人,孤零零的站着。
吕布环顾一圈,从臣列中走到殿宇中间,掀开赤色武官朝服,跪在地上,面向天子抱拳:“陛下容禀,承蒙诸位臣卿抬爱,推臣为大司马。然臣深受先帝重恩,一刻不敢忘却,更不敢居功自傲,大司马之职臣万不敢当,还请陛下另择贤明以任之。”
吕布的声音洪亮,响彻在这座大殿之内。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还拒绝?
在场不少的官员有些发懵,搞不懂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既然吕卿这般说了,那……”刘协顺着吕布的话往下说,前几天他才从太傅马日那里学了帝王的御下之道。
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制衡。
就像他父皇在世时一样,利用大将军何进和十常侍的矛盾,互为掣肘。后来又加入了吕布,使得无论哪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完美的达到了相互制衡的效果。
如今的长安城内,吕布渐渐一家独大起来,无人可以与之抗衡,依附于他的各方势力也越来越多。
刘协虽然相信这把父皇留给自己的‘神剑’,然则君臣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百分百的信任。
“陛下若不答应,臣便长跪不起!”刘协的话还没说完,丁宫再度大声说着,弓起身躯,将额头重重叩在手背,呈五体投地之态。
“请陛下纳谏!”丁宫那一伙子党羽全数呼喊,学着丁宫的模样,纷纷匍匐跪倒在地。
帝位上的刘协听着这些声音,眼神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终于,朝臣之中有人忍不了了,指着丁宫怒斥:“大司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威胁陛下!你就不怕陛下将你治罪吗!”
丁宫抬起头来,瞥了那人一眼,不卑不亢道:“臣不敢威胁陛下,臣只是觉得,陛下应该赏罚分明。温侯为大汉朝立下汗马功劳,朝廷若不予以嘉奖,恐会让天下人寒心!”
“嘉奖与否,陛下自有抉择,还轮不到大司农来指手画脚吧!”那名吭声的官员同丁宫针锋相对。
刘协见丁宫还欲再辩,摆手调和起来:“都别争了,既然众爱卿都推举吕卿家,那朕便委以吕卿大司马之职位。朕也相信,吕卿不会辜负朕的一片心意。”
说着,刘协将目光移到吕布身上,尽量露出笑容:“吕卿你也不必再言,这是你应得的,谢恩即可。”
“臣吕布,叩谢陛下隆恩!臣愿尽此生之力,为陛下扫清天下乱贼,护我大汉河山永固,虽死无悔!”
吕布大声说着,发自肺腑。
当上大司马,可谓是人臣之位,已到极点。
除了封王赐地,再无更甚之荣光。
朝会散去,待天子走后,百官一股脑儿的围了过来,皆来恭贺。
吕布笑而应对,相较于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楞个青,如今的他已然能够迎刃有余。
第五五四章 昔日弟兄,今朝齐聚()
五日之后,吕府之中门庭若市,府宅大门上的‘吕府’牌匾被仆人摘取下来,然后小心翼翼换上了鎏金的崭新匾额大司马府!
吕布被天子封作大司马,兼领骠骑将军,如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中权势之重,可想而知。
府内来往的多是些性格粗莽汉子,说起话来唾沫星子横飞,即使隔了老远,都能听到这边的声音。偶有少数文士,也是待在各自的地方,彼此寒暄。
很显然,今天来吕府中的人员,大多数都彼此相识。
“哟管亥,好久没见,身板又结实了不少啊!”
“老魏,你看起来倒是瘦了许多,是不是被女人榨干了身体?咱两兄弟就别藏着掖着了,听说萧关那边的婆娘水灵得很,怎么也没见你带两个回来?”
“雷虎,你小子也来了,冲骑营组建的怎样了?当初还是我给你保荐的名额,今天怎么也得跟我喝上几大坛,不然就别想回去!”
“黄老哥,改明儿咱两再切磋切磋箭术……”
曹性在人群中如鱼得水,来的这些人,就没他不认识的。
一边招呼着昔日并肩的弟兄,曹性一边往府外走着。没走几步,似是撞到一堵尤为魁梧的坚壁,他刚想骂上一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抬头一瞅,来者居然是高顺。
曹性顿时乐了,也不计较他撞了自己,伸手擂了高顺胸膛一拳,故作委屈的模样:“前些日子我儿子满月,你人不回来也就罢了,份子钱也不随上一份。别人不晓得的,还以为咱两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啊,可真不给我面子!”
高顺知道曹性是在同他玩笑,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说笑的人物,对此也是郑重肃然的回道:“函谷关责任之重,未得主公将令,某不敢擅离一步。”
高顺一本正经的模样,在曹性的意料之中。
他目光从高顺身上挪开,瞅了眼跟在高顺身旁的高阳,这小妮子自打跟着群混小子在一起,如今是愈发的英姿飒爽了。
巾帼不让须眉,大抵如此。
高阳身后不远,依稀可以见到一个剑眉朗目的少年郎,正探长着脑袋往这边张望。旁边还有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影子,庞德。
曹性瞥见之后,目光缩了回来,满脸贼笑的同高顺挤眉弄眼一番,很是八婆的说着:“高顺,我跟你讲,马超这小子在打你家女儿的主意,你可得看紧!”
高顺回头看去,那边的马超见状,赶忙将目光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表面看似稳如老狗,其实内心慌得一匹。
此时,不远处的薛兰见到高顺的身影后,快步走了过来,抱拳说着:“高将军,还记得卑职否?”
高顺回过头来,见是薛兰,微微点头示应。
几年之前,薛兰曾差点杀死高顺,不过那时两人是各为其主。
如今都为吕布效力,高顺又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只要不触犯军纪军规,关于他个人的事情,他可以说是极其大度。
相较武夫们的聊得火热,文人们则是轻声细语,许多话题都是点到即止。
逄纪和辛家兄弟找到戏策郭嘉,从并州一别之后,他们几人已是许久未见。偶尔虽有书信,但总归不如面对面的畅谈来的舒心。
逄纪混到了定襄郡郡守的位置,辛家兄弟也是两地的县令,可谓是仕途光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得知吕布获封大司马,三人心中暗喜不已,当初还真是压对宝了,而不愿跟着吕布的刘通等人,如今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于是,逄纪等人连夜从并州赶来了长安,借着恭贺之名,想留在府中任职,以得到吕布重用。
“元图,跟你在身后的这位小公子是谁?”闲聊小会儿之后,戏策笑问起来。
穿着细软锦服的少年郎唇红齿白,模样俊秀,躬身有礼的作了一揖,自报家门:“学生郭淮,见过先生。”
戏策点头,眼前少年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世家子弟,不过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显然教养十分得体。姓郭的话,戏策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雁门郡郡守郭是汝何人?”
“正是家父。”
郭淮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奇,没想到这位先生居然这么快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家世。
他此番前来,便是奉了家族使命,先跟着学习一段时间,等及冠之后,再在吕布麾下出任官职。
此时,府中的管事缓缓而来,同众人说着:“诸位将军、大人,时辰已然不早,请诸位到大堂等候。”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别看这位吕府管家无官无职,但在某种程度上,他说的话,代表的就是吕布。
与此同时,府内南苑,一处宽大的房间中。
作为今天主人公的吕布笔直挺立,扩张开两旁臂膀,任由五六名婢女为自己更衣。
几名婢女齐心协力之下,很快就为吕布换好了服饰。
墨黑色的宽大礼服加身,透着股磅礴大气,系一条丈七尺的紫色绶带,一百八十首。头上戴的也非往日的紫金冠,而改作了冕冠,七旒,系青玉珠。
随后,吕布摆手让婢女退下,在妻子面前转上一圈,爽朗笑道:“夫人,我这身行头,如何?”
目睹整个过程的严薇早已打量多次,掩嘴而笑,回答起来:“夫君穿什么衣服,都显得威武十足呢!”
吕布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命人取来铜镜,自我审视一番后,才同妻子说着:“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见见那帮弟兄们了。”
严薇轻轻点头,然则身边的女儿却拉住了吕布的大手,抬头满脸天真:“爹爹,玲儿也想去。”
听得此话,严薇上前松开了女儿的小手,很认真的给她讲着道理:“小铃铛,听话。爹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那些伯伯叔叔们商量,不能带你去玩。所以你就留在娘亲这里,等着爹爹回来,好不好?”
小铃铛撅起嘴巴,显然很不情愿,却也没有大哭大闹,只是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已经走到门口的吕布最后还是顿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伸出手掌,喊了声“小铃铛”。
本来还焉了吧唧的小姑娘立马生龙活虎,嗖的一下,窜过来两只小手一起,牢牢抓住了那布满粗茧的大手。
“大司马到!”
府堂外,响起了洪亮的通传。
原先还有些吵闹的堂内霎时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侧过身躯,看向府堂门口。
耀眼的阳光下,一袭黑墨大袍加身的吕布正迈着步子缓缓而来,高挺笔直的身躯掩藏了以往的霸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在他身旁,还牵有一名天真活泼的小女孩,虽然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却丝毫不曾胆怯,昂首挺胸。
虎父,当有虎女。
第五五五章 羽翼渐丰()
牵着女儿迈过门槛,吕布走进大堂。
刚一走进,分列两旁的将官、文士尽皆躬身行礼,口中各自恭敬喊了起来。
“将军,将军!”
声音最大最亢奋的,永远都是那帮子武夫。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吕布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天神将军。
与之相比,文人们则淡定了许多,在他们看来,武将们的方式委实太过鲁莽,且有不敬之嫌。
他们的声音谦和恭顺,点到即止的面见了声“大司马”。
大司马、骠骑将军、温侯这三个头衔,当属大司马等级最高。所以在人际交往时,一般都会称呼最高的官职。
见到这些个昔年共战沙场的弟兄,吕布脸上露出会心笑意,频频点头回应。
自打入了关中,四面八方的各处要塞都派了将领镇守,大家各奔各方,也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聚齐过了。
走到中间主位,吕布袖袍一摆,跪坐下来。
小铃铛则站在父亲身旁,近些时日她天天跟着父亲习武,学了些基础拳脚,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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