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吕布又会像往常一样,去军帐睡觉,结果今天他倒是来了兴致,说要阅览八校士卒的训练情况。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众人心中嘀咕,却也不敢违逆。八校虽各自统有各自的兵马,但作为八校之首的吕布,还是具备代天子巡检的资格。
然则当八校将士齐聚,吕布还没来得及检阅,就有小黄门来到校营,宣天子口谕,说要召见吕布。
吕布担不起抗旨的罪名,跟着小黄门走了。
检阅之事,也只好暂且作罢。
望着吕布离去的身影,任典军校尉的曹操眼中神情熠熠,他朝向身旁的袁绍说着:“本初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上军校尉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有些奇怪。”
袁绍点头,有着与曹操相同的感觉。至于具体奇怪在哪,他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到了皇宫大内的明德殿,吕布见到天子,行礼问安。
刘宏摆手示意吕布无须多礼,笑着说道:“有些时日没见卿家了,朕听说吕卿近来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故想看看吕卿是否发福,也鼓起了臃肿的肚皮。”
吕布听得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天子已经晓得了他近来的劣迹,也不辩驳,抱拳请罪起来:“臣近些时日沉迷酒色,有负于陛下厚望,请陛下责罚。”
大殿之内,掷地有声。
刘宏瞧吕布的请罪态度诚恳,之前原本准备的那些话,就暂搁了一旁,抬了抬手让吕布起来,语气和善:“朕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并没有要罚卿家的意思。朕虚长你三四岁,明白你的想法,年轻人嘛,喝喝酒玩玩女人,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不要因之废公,忘记你的职责任务。”
在某些方面,刘宏可以说是很开明的皇帝了。
天子旁敲侧击,吕布自是明白,偷偷瞄了眼天子的气色,已是大不如第一次见时的精神状态。
吕布拱手应道:“臣明白。”
此时,黄门侍郎从殿外走进,双手奉着奏简,喊了声‘陛下’。
刘宏懒得翻阅,出声问道:“何事?”
“回禀陛下,少府卿李皖请辞,请陛下定夺。”黄门侍郎恭敬回答。
“哼,顽固愚夫,以为凭此就能威胁朕了?这么想辞官,那就让他滚吧!”
天子面色阴寒,就在前两天,少府卿因不满十常侍的欺压,与天子据理力争,最后挨了刘宏一通斥骂,弄得不欢而散。
如今李皖想辞官,那就辞好了,刘宏根本不在乎朝中个把人员的流失。
少府属于九卿之一,凡皇帝衣食起居,医药供奉,园林游兴,器物制作,皆归少府所领。
有人辞官,就得有新的人来顶上,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都得由天子来亲自指派,刘宏正琢磨着该用谁来继任。
听得少府卿的官职空出,吕布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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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零章 天子的大礼()
“哦?爱卿有人选,不妨说来听听。”
刘宏面露好奇,想听听吕布所荐何人。
吕布也不兜圈子,拱手说道:“臣以为,广武将军董卓,或许可担此任。”
既然决定了以后要取关中,那就得想办法先将董卓调离,而眼下就是最好时机。只要天子一道诏书,他就不信董卓敢不来洛阳任职。
更何况,九卿之位的诱惑,天下间有几人能抵挡得了。
刘宏对董卓存有印象,但是不深,他想不通为何吕布会举荐这么一个人。难不成是平叛西凉的时候,两人勾搭上了?
天子藏疑,吕布便将心中所想,大半说出:“陛下,关中之地甚为紧要,山河四塞。函谷关东出,首当其冲的就是河南尹,而河南尹的中心即为洛阳。近两年,朝廷屡屡增兵长安抗击西凉叛军,驻扎关中的军队已逾十万,如今更是兵强马壮,若生变故,恐防不胜防。”
吕布话里的意思通透,说白了,就是不放心重兵在手的董卓。
刘宏听完吕布的言辞,坐在皇位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吕布分析得没错,倘若关中生变,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以东的洛阳。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凉州叛军来犯时,刘宏不惜加大兵力投入,也要守住长安的重要原因。
但话又说回来,方才吕布所说的那些,也不过只是他的臆想。迄今为止,董卓还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董卓心怀不轨。
倘若董卓是个忠臣,那朕岂不成了残害忠良的昏君?
可万一……
刘宏眼中升起寒意,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很清楚。因此,也不得不提防着点。
多疑,是历代皇帝都藏在骨子里的帝王心性。
“阿父,差人去将皇甫将军请来。”
天子口中的皇甫将军,指的自然是皇甫嵩了。
自从去年凉州平叛回来之后,皇甫嵩朝堂上是起起落落,如今闲赋在家。
刘宏决定先将董卓召来洛阳观察一阵子,如果董卓真存有异心,刘宏自是不会心慈手软。倘若没有,到时候再放回去也是一样。
至于镇守关中的要任,就暂先交由皇甫嵩好了。
刘宏不大喜欢皇甫嵩说话时的耿直,毕竟忠言逆耳,所以平日里也就不太待见。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假使当今天下只有一人是良将忠臣的话,那么,必是皇甫嵩无疑。
皇甫嵩不会为官,但生于将门世家,擅长领兵作战,对大汉朝更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刘宏下诏,给了皇甫嵩左将军的职衔,令他去往长安,替守董卓。
此时,有名小黄门在殿外对张让小声说了起来。
张让听完,又走到天子近前,低声汇报。
刘宏听着张让的禀报,脸上展露出笑容,朝吕布摆了摆手:“吕卿,今天朕给你放天假,回府去吧,朕给你备了份大礼。”
大礼?
吕布面有疑惑,有赏赐为何不在殿内,而非要自己回府?
但洛阳城内,凡事都是天子说了算。
吕布不明所以,却也躬身告退。他倒要回去看看,天子的大礼,究竟是为何物。
…………
吕府门口,一辆宽大的双轮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街道。
车架两旁的护卫,多达五十余人,个个身形强壮,牵着清一色的北方骏马。
“夫人,我们到了。”带队的沉魁汉子朝着车驾内恭敬说道。
看门的仆人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赶忙通禀了府内管事。
管事得知此事,放下手中杂务,出了府外。
以往前来送礼的官员,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如今门前之人不仅大张旗鼓,护卫们还个个腰间带刀,莫不是想闯进府中闹事?
管事心中暗自琢磨,明面上礼数却不能少,上前躬身作礼:“敢问贵人来此,所为何事?”
“将军呢?”沉魁汉子瞅了管事一眼,出声问道。
“将军去了校营,黄昏时分才会回府。贵人若是要见将军,可至府中等候,若不愿久等,也可发下请柬,小人必当替您传至将军手中。”
管事不愧是社交上的好手,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即便真是来者不善,他也不怕,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府邸。
如今的吕布可谓是当今圣上近前的红人,又封了上军校尉,洛阳城内的大小官员,哪个不敬上三分。
敢在这里闹事,信不信分分钟叫人将你们抓入官府,全部下狱。
曹性本来就在府中闲得无聊,看门的仆人说有人带了几十号人来府门口闹事,他这性子能忍?
二话不说,当即拉上黄忠、陈卫,抄上家伙,出门迎敌。
到了府邸门口,见到来人,原先还杀气腾腾的曹性顿时傻愣住了,随后竟惊喜无比的上去擂了那汉子一拳,咧嘴笑道:“宋蛮子,怎么是你!”
黄忠、陈卫等人自然也都认得宋宪,点头打起招呼。宋宪周围那些个带刀随从,自然是狼骑营里的弟兄。
至于车内人物的身份,不用猜都知道,能让宋宪沿途护卫,狼骑营千里随行。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将军的妻女,才能享受这般待遇了。
严薇从车驾走出,抱着小铃铛下了马车。
同行服侍的两名婢女一左一右,其中一名婢女的怀里,还抱着只稍显慵懒的猫。
“我等见过夫人。”陈卫黄忠等人低头抱拳,躬身行礼。
管事一听这是将军的夫人,赶忙也跟着见礼问安。他知道将军娶了门亲事,只是从未见过夫人,没想到如今居然不远千里的来到了洛阳。
将军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管事心中如此想着。
性子顽劣的曹性上前笑嘻嘻的喊了声‘嫂子’,性格使然,他没陈卫黄忠那么拘束,朝着小家伙伸出双手,一个劲儿的夸赞:“小铃铛,好久不见,又变漂亮啦!来,让曹性叔叔抱抱!”
他可一直都没放弃将小铃铛培养成自己儿媳的想法。
小铃铛看了眼怪叔叔,搂着娘亲脖子,小脑袋趴在肩头。
在管事的躬身引路下,严薇走上石梯,到了大门前,她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第一次入府,这门槛还得让小家伙自己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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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上对政策,下有对策()
吃过晌午,小铃铛就开始眼巴巴的瞅着门外,等着他的爹爹回来。
尽管娘亲说了,爹爹要太阳落坡才会回来,小铃铛依旧趴在府门的门槛上,张望着门前清冷的街道。
吕布出了皇宫,一路上还琢磨着天子所谓的大礼,究竟会是什么。
还没走到府门,就望见一个小家伙翻过门槛,迈着小脚步,扑棱扑棱的朝他小跑而来,腰间的铃铛叮叮铃铃,嘴里高兴的喊着‘爹爹、爹爹’。
“小铃铛。”
吕布下意识的轻喊出声,随后便用力揉了揉眼,似是不敢相信。这个时候,小家伙不是应该在五原么?
难道,又是在做梦?
吕布过去抱起了小家伙,小铃铛‘啵唧’一口亲在爹爹脸上。
“小铃铛,又长高了哟!”
吕布宠溺的笑着,不管怎么说,能够见到女儿,他这个当爹的,肯定是满怀的高兴。
进了府内,宋宪以及狼骑营的五十名士卒,朝向吕布行礼。
吕布却并没有太好的脸色,将宋宪、戏策等人全部召到客堂,扫视了一圈堂内诸人,语气里颇有不满:“说吧,是谁出的主意?”
如今的洛阳城内波谲云诡,外戚宦官斗得不可开交,官员们有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时候还把薇娘和小铃铛送来,不是故意给他添乱吗?
家人团聚固然很好,但吕布不想在一口水深火热的锅里团聚,而且还是一口随时都会炸开的锅。
见到吕布责问,宋宪拱手回道:“将军,这是陛下的意思。”
天子之命不可抗。
吕布明白这点,这下他也算是明白了,天子口中的大礼,居然会是他的家人。
如果现在就把妻女送回五原,基本上就等于抗旨。
吕布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想通了这里,吕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至于宋宪带的这些狼骑营将士,吕布通通留了下来,充当府卫。
如今他深受天子重用,不比刚来那会儿,养个几十名府丁,根本不在话下。
交代完事情,吕布去见了薇娘。
许久未见,不完的相思寄语。
到了晚膳的时候,吕布才从房内出来。
席间,吕布瞅到下方马忠的脸上,戴着块银灰色的斑纹面具。即便是吃饭,马忠也只是将面具稍稍往上抬起一点,通过面具张开的缝隙,将食物递进嘴里。
往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戴过面具。
吕布稍微一想,便猜测到这是马忠的自尊心在作祟,便同他说着:“取下来罢,好好用食。”在场之人皆是生性豪爽的汉子,即便是发妻薇娘,也同样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
马忠却是不肯,如果吕布非要逼他摘下面具,他宁肯挪位到外面去吃。
原来在小铃铛入府迈门槛的时候,因为偏头看了马忠一眼,而被吓得嚎啕不止。
自尊心受挫的马忠赶忙转过身子,面墙而站。
他本想说主公的女儿,真是可爱,却没想到自己的容貌,吓哭了她。
后来他就去城内的市集,买了这张斑纹面具。
马忠抬头望去,小少主正坐在主公怀里活泼撒娇。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哪个会不喜欢?
可是,一旦他摘下面具,小少主见到他的丑陋模样,就会嚎啕大哭,也会更加讨厌于他。
所以,马忠宁肯戴着面具过一辈子,也不想再吓到这么乖巧萌萌的少主。
马忠不愿摘去面具,吕布不好强求,便由着他去了。
几日之后,数百里外的长安。
董卓府上的议事厅堂,灯火明亮。
偌大的堂内,仅有两人,董卓和他的女婿兼心腹谋士,李儒。
皇甫嵩今天下午抵达了长安城,不仅找到董卓,还当众宣读了天子的诏旨。
这令董卓很是忧愁,他打仗干架是把好手,但是搞政治不行啊,所以还是得问问李儒的意见看法。
“贤婿,朝廷召我去洛阳任职少府,你以为当去,还是不当去?”
天子这番举动,九成九是想要夺去董卓兵权。
李儒看得透彻,躬身回应起来:“主公,此事来得蹊跷,极有可能是有小人在天子面前教唆,故意设计坑害于您。”
少府卿虽为九卿之一,管的却是皇帝及后宫一系列的吃喝拉撒,稍有丁点不慎,就有可能引来杀头的重罪。
哪有在关中自由自在的好,这样的九卿,不要也罢。
更何况,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关中,又岂能就此付之流水。
听李儒这么细细一分析,董卓很快也就明白过来。
然则他依旧存有顾虑,知道不能去是一码事,去不去又是另外一码事。这是天子下的圣旨,要是不去,那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人,我董卓是个悖君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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