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左昌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纯属自己作死。
朝廷派他来征兵平叛,这家伙倒好,趁着征兵的机会,截取军费数千万中饱私囊。结果导致招募来的羌人和小月氏人心怀不满,在令居反叛杀死当地长官。
救军不济,自然帮了叛军大忙。
好在汉阳太守盖勋率军及时赶到,左昌才得以死里逃生。
此事过后,左昌被朝廷罢免,凉州迎来了新的刺史宋臬(nie)。
宋臬是个虔诚的儒生,他以为要平叛乱,不能单纯的依靠武力,而是要用仁爱去温暖和感化。他认为,只有在民间教授传播《孝经》,等到叛军醒悟明白,自然就会放下手里兵器,归降朝廷。
手下将领们听到这番说辞,差点没被气晕过去。纷纷跟宋臬说,这样行不通,还不如抓紧时间整合部队,迎击叛军。
宋臬不信邪,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将这一建议上表朝廷。
很快,凉州就又迎来了新的刺史,杨雍。
杨雍四十来岁,有过沙场征战的经历,但纵使如此,也依旧没能挡下叛军的行进步伐。
新任的护羌校尉夏育行至汉阳郡的畜官,遭遇了句就种羌首领滇吾的猛攻。驻军汉阳的盖勋又一次率军往救,却在附近的狐盘遭到惨败。
值此一战,夏育、盖勋逃走,汉军损兵折将过千。
此时,以凉州当地的汉军势力,显然已经不足以在再来抵挡叛军,遂向朝廷求援。
随着叛乱升级,凉州的北地郡、安定郡以及金城郡、陇西郡枹罕、河关等地的羌人,纷纷响应而起。
这些反叛的羌人齐聚金城,他们以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将军,联合在一起,麾下士卒逾十万之众。
同时,此次的联合也意味着,叛军掌控了浊河西岸的条状地带。
朝廷收到凉州发来的求援,脑壳也是头痛不已。
自冠军侯霍去病降伏河西匈奴之后,生活在这个地方的羌人也一并投附了汉朝。后来王莽篡政,导致汉王朝进入内乱时期,羌人势力乘机在河西坐大,最终发展成为了一支强大的力量。
也是自那时起,汉王朝便陷入了与羌族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
羌人实行兵民一体的军事制度,作战以袭击战为主,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各处骚扰打劫。汉王朝曾数次大规模的进行围剿,然则每次降服不到数年,羌族又再起叛乱。
以至于后来都衍变成了固定的模式:反叛………镇压………再反叛………再镇压。
汉朝大军到来前聚众作乱,大军平乱时又化整为零。
在这场漫长的战争里,一代又一代的汉家名将前仆后继,血战河西走廊,与羌人或胜或败,却按下葫芦起来瓢,这边平定了那边又造反。
先零羌平灭了,参狼羌又反,钟羌完蛋了,东羌又乱……
羌人造反的苗头就像地里的韭菜,刚刚割了一茬,却又一轮接一轮的开始疯长。
所在朝廷在得知羌族叛乱的时候,大多心里都是在骂娘的。
本以为羌人这回也同以往一样,只是小打小闹,直到北宫伯玉将大军开进了陈仓,入寇三辅,威逼长安。
朝中的大佬们这才醒悟过来,北宫伯玉这回是来真的,妥妥的要搞事情。
于是,慌忙将留守冀州的皇甫嵩调回,以他为帅,出兵镇守长安。
皇甫嵩抵达长安之后,列兵出阵,同叛军交战数番,皆未能克敌制胜。
朝廷见叛军不退,皇甫嵩又奈何不了,担心叛军会攻破长安,威胁到洛阳安危。张让等人趁机提议,让朝廷重新启用董卓,并升为讨逆中郎将,前往长安协助皇甫嵩。
董卓领了五千兵马,一路奔往长安。在同皇甫嵩汇合之后,又接连跟羌人干了两场,结果同样是无功而退。
羌人不似蛾贼,人数上虽不如蛾贼之众,战斗力却是极为彪悍。尤其擅长野外作战,更是数次从正面击败了皇甫嵩。
唯一的短板就是不善攻城。
皇甫嵩抓住这个软肋,避而不战,想通过怠倦羌人士气,再找机会取胜。
然则朝廷里的猪队友却浑然不觉,开始造谣说皇甫嵩懈怠不战,很有可能想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天子是个熬不住的急性子,好大喜功。听闻这番言论过后,当即派人去催促皇甫嵩,告诉他:“赶紧的把这些羌人给朕荡平,不然后果你自己应该晓得。”
皇甫嵩接到旨意,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野外干不过人家,现在又是冬季,该怎么个荡平法?
正所谓:不怕凶猛如豺的敌人,就怕蠢如猪彘的队友。
话是这么说,但天子的脾性皇甫嵩再也清楚不过。要是短时间内搞不定这些羌人,亦或是拿不出像样的战果,他就很有可能会被贬发到牢狱里,同卢植作伴。
相比皇甫嵩的焦虑,另一位派来平叛的董卓倒是没有丝毫担心,反正他光脚不怕穿鞋,而且这些羌人为何一路高歌猛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思来想去,皇甫嵩只能上表朝廷,于奏折中写道:“羌人勇猛彪悍,唯有一人能以勇武而镇之。”
第二五七章 宿命中的际遇()
也正是因为这封奏折,才有了后来浊河渡口,黄门郎奉旨诏吕布的那一幕。
吕布接下诏旨,抱拳恳请黄门郎:“劳烦使节通融,某想回趟家,看望家中妻女。”
南下半年,他无时不刻的想念着家中妻子,还有那个可爱的小玲绮。
黄门郎对此眼神冷漠,不阴不阳的酸溜一声:“咋,还想让陛下等你?”
吕布压着心头恼火,道了声不敢,同曹性简明扼要交代一番,便随着黄门郎调转马头,往南方驰骋而去。
总有一天,可以随心所欲的做想做的事情,不再受任何人的支配与使唤。
吕布的眼眸里闪过凛寒,在心里如是说道。
然则还未渡河入函谷关,就又遇到奉旨而来的小黄门,让吕布不必再去洛阳,而是直走长安。
十万叛军兵临城下,磨刀霍霍。
长安作为汉朝故都,其城墙防御远非一般小城小镇可比。皇甫嵩据城坚守不出,高挂免战牌。虽然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叛军的嚣张气焰,但仍需一场胜仗来提升三军士气。
这一日,皇甫嵩正在府内查勘周遭的地形图势,城头士卒疾奔来报,说羌人又来搦战。
皇甫嵩颇为烦躁的挥了挥手,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必管他。”
羌人攻不下长安,整日差人来城下叫骂寻衅。
前两天就是因为有几个自负武艺的莽撞将军,受不了气,擅自出城阵斗,结果被羌将三五合就刺下了马去,导致汉军士气一降再降。
“羌人在外叫战,明显是欺我军中无人,难道车骑将军就准备这样一直闭门不出吗?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保不准又会安什么罪名扣到将军头上。”
下方左侧的雄武男人喝着温润的茶水,他体型如熊,随便往那一坐,就有股令人忐忑畏惧的气势。
皇甫嵩闻言一笑,“素闻仲颖手下猛士云集,何不遣一两人出阵,斩下贼人头颅,也好让本将军开开眼界。”
“车骑将军玩笑了,某麾下那些不过是些莽汉愚夫,上不得台面,哪比得过您手下人才济济。”董卓将杯中茶水饮尽,放回桌案,又特意在‘人才济济’这个词上加重了口音,借此暗讽皇甫嵩手下无人。
他很不喜欢这个享誉朝野天下的威严男人,不仅妨碍到了他的计划,而且还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荣耀。
当初讨伐冀州黄巾,董卓强攻两月,耗费兵力钱粮无数,眼看广宗城已是囊中之物。结果却被朝廷给定了罪名,又让皇甫嵩代替顶上。
再后来,冀州平定,庙堂百姓欢呼连连,却没人记得他董卓曾在这里血战数番,猛击蛾贼。至于功劳和褒扬,更是同他没半点儿关系,全部落到了皇甫嵩的头上。
如此一来,脾性暴戾的董卓如何能不恨他?
皇甫嵩对此也是颇为无奈,这种事情,就算解释了也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且董卓手下明明蓄养了一帮虎狼,却不肯替朝廷出力。
其心可诛。
举荐的官员说羌人畏惧董卓,若使董卓前往,势必能压制住叛乱羌人。
如今看来也是纯属空口胡扯,这些羌人根本没有丁点惧怕董卓的意思,甚至还两次将董卓打得弃甲而逃。
想到这里,皇甫嵩揉按着发疼的脑袋,朝廷那边催逼得紧,可眼下实无可用之才,根本没法同叛军正面一战。
相比皇甫嵩的愁苦,董卓就显得很是悠闲,解决不掉叛军,朝廷早晚会找皇甫嵩的麻烦。那时候,就是自己重掌陇西命脉的伟大时刻。
报~~~
又有士卒急奔入府,脚下跑得飞快,模样很是急匆。
“何事?”皇甫嵩眉头微挑,出声询问。
“禀将军,东城门外来了两百骑卒,说是奉诏前来协助将军破敌。”士卒抱拳朝皇甫嵩禀报起来。
皇甫嵩还未回复,董卓倒先冷笑了起来:“两百骑?呵,朝廷还真是舍得……”
“可知统率之人是谁?”皇甫嵩倒没在意这些,他急忙问着,锐利的目光里透着几许期盼。
士卒被盯得有些发虚,却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回答:“是名姓吕的年轻将军。”
“好!”
士卒的话音刚落,一声饱含浓浓喜悦的欢喝声从皇甫嵩的口中吼出,毫无征兆,猛地拍响桌面。
董卓端在手里的陶杯一顿,他低头望去,平静水面倒映着他那张长满络腮卷胡的凶悍面庞。
他将手微微一抖,杯中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水面上的阴沉面庞也渐变模糊起来。
皇甫嵩说好,于他而言,就是不好,很不好。
“放他入城,叫他直接来府内见我。”
皇甫嵩发下命令,士卒得令小跑而去。
“车骑将军,认识此人?”董卓从没见过皇甫嵩这般欣喜急切的模样,可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是生烦。
能让皇甫嵩都如此期盼之人,肯定不会是寻常之辈。
面对董卓的好奇发问,皇甫嵩却没有点明,只是哈哈大笑着:“仲颖不必着急,此人一到,破羌之日不远矣!”
董卓心头一沉,也没在继续询问,他倒要看看,来人究竟能有多大的通天本事。
很快,府外传来一声呼啸九天的骏马嘶鸣。
在守门士卒的引路下,吕布来到了皇甫嵩所在的府堂。
当他跨过门槛,迈进府堂的一刹,坐居下方的董卓侧目看来。
吼~呜~~
猛厉的怒吼声炸响耳畔,一头蛮壮巨型的黑熊冲他奔来,咆哮连连。
吕布的脚步停在半空,眼中浮现惊诧,他见过这个男人!
而且,不止一次。
至于是在哪里,倒有些记不清了,似是在梦中,又好像是来自往世的破碎记忆……
但他也懒得去想,与其纠结上一世的宿命恩怨,倒不如这一世,敞开心胸去直面所有。
吕布定下心神,抬在半空的脚步落于地面,大步走入府堂。
“其目如蛟,其面似虎,身挺如松柏,冷漠而阴寒,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
董卓打量着吕布,想了许久,才想到那个可以用来形容的词眼。
孤高的狼。
第二五八章 昔日恩怨()
进入堂中,吕布抱拳朝皇甫嵩见礼。
尽管心中不满被调来此处,但基本的礼仪还是得有。
皇甫嵩从位置处起身,心情大好的走上前来,扶起吕布双臂,满脸笑容道:“奉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吕布脸色冷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都快要到家抱娃了,就是因为皇甫嵩这封急火的举荐信,致使他连媳妇女儿都没见上,就又被朝廷千里迢迢调来了长安。
鬼知道这场仗得打到猴年马月。
吕布心里憋着火气。
皇甫嵩不知其中缘由,还以为吕布本性就是如此冷漠,遂笑着向他介绍起董卓:“这位是讨逆中郎将董卓董仲颖,在陇西极具声名。能够骑驾于骏马之上,开双弓左手驰射,勇武过人。”
吕布没有答话,而是凝视起眼前的雄魁男人。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这个毫不收敛嚣扬气势的家伙,比皇甫嵩所知道的,还要强上很多。
早在并州平定鲜卑入侵的时候,率河东军参战的李傕就同吕布讲过,让他找个机会向董卓低个头,认个错,之前的恩怨也就算划上了句号。
介绍完董卓,皇甫嵩又准备介绍吕布。
然则当他刚刚开口,董卓就出声打断了。
他看向吕布,冷不丁的问了一声:“赤菟还好吗?”
“能吃能睡,膘肥体健。”吕布随意回答起来。
“不准备还我?”
吕布嘴角微勾,尤为自信:“从没想过。”
两人今天是头一回见面,按理说应该是互不相识,然则彼此间的恩怨却早已深埋。
当初天子将赤菟赏与吕布,而在这之前,是说好了要赐给董卓,嘉其功勋。
没能得到汗血马的董卓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若非当时正筹办紧要事务,他早就让人去并州,将吕布的头颅提来。
那时候武将对骏马神驹的喜爱,远远超过了女人妻妾。
随着两人间的快问快答,堂内的气氛逐渐降至冰点。
夹在两人中间的皇甫嵩,已然能够感受到两道目光中迸射出的激烈战意,如闪电雷鸣在空中交掣。
“好了好了,奉先远来辛苦,仲颖就别起争执了。”
皇甫嵩趁着话语间隙,赶忙出声圆场,要再不拦着,两人非得打起来不可。
见到二人降下愠火,皇甫嵩也跟着吁了口气。
这年头,有个性还勇悍的部下,是真的不好带。
吕布同董卓本无深仇大恨,但如果非要他把赤菟双手奉上,还认错道歉,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要打架,奉陪就是。
暂先将董卓的事情搁置一边,吕布又问向皇甫嵩:“将军,我来府邸的途中,听到外面有嘈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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