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蛾贼之患,不在百姓,而在于朝廷。”
越往后说,文士的言辞就越发的激烈愤慨。
假使人人有饭吃,有田耕,谁还愿意跟着造反?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吕布嘛,平日里也从未钻研过这些国家民生,看得最多的便是些兵法典籍。
他素来认为,齐家治国、社稷安邦,是那些朝堂上大人物们才该关心的事情。
而他,只是个边防将军,用不到那么多脑子。
“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相比刚才说的话,这个问题令吕布更加费解。
文士清肃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将军心中有善。”
善?
吕布神色微怔,如是自嘲一般的说着:“我可不是善男信女,杀过的人,恐怕要令足下心寒了。”
文士没在应答,他向吕布作揖告辞,去往北方。
临走之际,吕布也恰巧出发,他问“足下去往何处?”
“洛阳。”
“意欲何为?”
“除宦贼,扶汉室。”
没想到此人看上去颇为古板,心中竟怀有如此大的志向,倒是自个儿失敬了。
吕布拱手朝他说着:“足下若在洛阳不就,大可去北方五原试试。”
文士礼节性的谢过吕布,心中决策并未因此有过半分摇摆。
只有在洛阳,才能一展他多年所学。
将军向南,文士往北。
第二一三章 夏侯()
徐州的冬月,可真冷啊!
吕布打了个寒战,背后倚靠的墙壁是那般深寒。
下方的曹军密密麻麻,齐齐喊着:“吕布小儿,快出来受死!”
曾经的他,坐镇徐州虎步江淮,也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而如今,却只能作困兽之斗。
曾显赫天下的武力,在此刻,也仿佛丧失了应有的威慑。
三个月前,曹操亲率大军前来,围困下邳长达三月,期间又掘开沂、泗之水,引来灌城。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下邳都快成了一座空城。
他知道,没人会来救他了。
也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再打过胜仗。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终于有人熬不住了,打开城门,跪地请降。
曹军的独眼将军率先闯入城内,随后的曹军士卒跟着一涌而入。
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心中的石头落地,反而觉得解脱。
部将士卒放下了兵器,选择投降。
他也被逼迫至城楼之上,下方围满了数之不尽的曹军将士。
无尽的纠结与挣扎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楚霸王的勇气,他耷拉着脑袋,走下城楼。
如果选择投降,曹操会接纳我的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如是在怒海滔天的浪潮里,寻得了救命的稻草。
他曾经跟过许多人,也杀过许多人,只要他肯投靠,就一定会被接纳。
想来这一次,也同样不会例外。
毕竟武力摆在这里,没有明主会不喜欢猛将,尤其是天下第一的猛将。
可他,终究是失算了。
好在老天开眼,让他得以重生。
吕布为此还特地去涿郡找过刘备,只可惜没能找到,却不料在这里撞见了曹操。
也许,这就是天意。
耳畔的风,呼呼作响。
吕布以最快的速度冲击过去,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忽略了所有,只剩那个身材不高,满脸愕然的青年骑都尉。
现在的曹操比起白门楼时的枭雄,的确年轻了很多。但即便如此,吕布也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上一世,你不给我活路,将我枭首。
今天,这里也将是你曹孟德的葬身之地。
“孟德,快闪开!”
巨大的叫喝将曹操从失神中震醒,他双瞳陡然间无限放大,意识里想要避开,脚下却不听使唤,竟挪不动半分。
相貌刚武的青年扑上去抱住曹操,带动起身躯,急忙往旁边一滚。
急行而来的赤菟踏了个空。
吕布勒马回转,手里画戟对着曹操头颅直劈而下。
护着曹操的刚武青年从旁抽出长枪,将曹操一把拉至身后,双手横枪往上格挡。
轰!
青年的身躯往下一沉,右腿膝盖直接砸入地面,手里长枪从中间应声而断,炸裂成两截。
虎口处裂开血口,心中惊骇。
在其他人看来,这杆枪乃是被吕布一戟劈断,只有握枪的他才知道,这实木枪杆实际是被眼前之人,用蛮力给生生震断了。
这家伙的力量,简直恐怖!
一击竟未能得手,吕布不由多看了此人两眼,能够从正面硬抗下他这一戟,此人的臂力也绝非等闲。
正当准备再补上一戟结束战斗时,右侧的另一名青年,夺过站班士卒手里的兵器,鞋尖点地,脚后跟用力一蹬,溅起细缕灰尘,整个人似闪电一般跃起,长虹贯日。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吕布眉头微皱,原本准备取下曹操性命的这一戟,变幻方向,回头往后一砸。
锵!
跃起的青年双臂一振,在半空咬牙接下这一戟后,落地脚下往后滑行倒退七八尺,才勉强立住脚跟。
“兄弟们,干他!”
曹性见对方想要以二打一,立马抄起家伙,准备上来协助吕布。
老子两千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俩。
“别过来!”
吕布低喝一声,蛟目里杀机凛冽:“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们插手。”
此话传到两兄弟的耳中,顿时觉得受了轻视。
说起来,他两也是大汉开国元勋夏侯婴的后代,自幼习武,弓马娴熟。
如今被人如此小觑,心中当然不服。
年长的名叫夏侯惇,少年时便以勇武闻名于乡里。在他十四岁那年,有个身形巨硕的蛮汉羞辱其师,被他怒而杀之。
另一侧的青年则是他族弟夏侯渊,武艺同样不俗。曹操曾受到过重案牵连,就是他去背的锅,顶的罪。
两人从小玩闹到大,虽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夏侯惇站起身来,目光神朗,浑身散发出极为强烈的战意。他要让眼前的小子知道,小觑他们兄弟,会是如何的下场。
他将手里断枪一扔,又拿过一杆。
交换眼神之后,同时左右攻向吕布。
两人未骑马,吕布也不想贪占便宜,勒马停在原地,只管使起手中画戟,左拨右拦,虎虎生威。
双双夹击之下,吕布仍能游刃有余。
两兄弟手中刺出的枪尖便越来越快,几乎发力的瞬间就能迸发出数十道寒芒,闪过道道残影。
观战的众人傻愣愣的看着,呆若木鸡。
曹性更是左右摇摆了无数次脑袋,场中三人激斗的速度,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
看不清战局的他索性问向身旁的宋宪:“老宋,你觉得那两个家伙,比起你来,如何?”
宋宪似是没有听见,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中变化,直到被曹性一遍遍的磨蹭烦了,才瓮闷起声音回道:“比我强。”
末了,他又补充上一句:“而且,强很多。”
“那头儿岂不是很危险!”
曹性惊呼一声,右手不自觉的摸向角弓,准备趁其不备,悄悄来一下子。
都说暗算乃是小人行径,为人所不耻。
曹性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曹性,你可别在这里添乱。”
瞥到曹性小动作的陈卫出声制止,同样是使枪好手的他能够判断得出,夏侯兄弟固然很强,但还不至于能够伤到将军。
两人的动作迅猛,配合也是极为默契,虽未能给吕布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却极大的掣肘了吕布的有效攻击范围。
被动挨打,有劲使不出的这种感觉,特别憋屈。
当看到两人使出最初的重复招式之时,吕布神色一凛,预先将画戟往前辄滑,拖住末端,从头顶旋绕而过,猛然吼道:“给我破!”
夏侯兄弟不敢托大,身躯同时后仰,以攻转守,在锵、锵两声之后,弹开到吕布五尺之外。
呼呼
胸口剧烈起伏,鼻口喘着粗息。
交换眼神的一刹,两兄弟都从彼此的眼中,得出了相同的讯息。
这厮,好强!
而马背上的青年正舒展开全身关节,然后左右摆了摆脖子,朝两兄弟露出森然牙口:“该我了!”
第二一四章 受死吧,曹孟德()
“孟德(族兄),快逃!”
夏侯兄弟脸色大变,异口同声。
方才他两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以往在他二人的合力之下,从未有人能够不伤分毫的全身而退,而眼前的青年小子,居然做到了。
曹操本想询问吕布,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误会。如果真是他曹某人做得不当,他愿意赔礼道歉。
可吕布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一心只想取他性命。
曹操也顾不得许多,眼下保命要紧,调头就往回跑。
想走?
吕布眉眼微敛,嘴角嗤笑,你两条腿能快过赤菟?
心灵相通的赤菟马蹄一扬,作势就要往前疾奔。
两条身影飕飕,在前方同时奋力一踏,腾空而起,两道枪尖挽出暴雨梨花。
此人明显是冲着曹操来的,不管以往有何仇怨,都不能让他伤了曹操。
哪怕拼去性命,也要拖住吕布。
“不自量力。”
两人武艺固然不俗,可单凭步战就想拖住自己,未免也太托大了些。
无数道耀眼的寒芒在吕布眼中汇聚成两个星点,在那一刹,吕布画戟以狂暴之势连破两人,冷喝一声:“滚开!”
砰!砰!
半空中的夏侯兄弟如同炮弹一般接连砸入地面,仰躺着身躯,再也动弹不得半分。
体内气机紊乱,五脏六腑之内犹如翻江倒海。
曹操听得背后蹄声,他知道自己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索性咬牙回头。
来吧,战!
他实力虽不如夏侯兄弟,却也有几分能耐,否则也不可能在当初刺杀张让失败后,仅凭一人之力,杀至墙边,破围而出。
焰火一样的赤兔,仿佛带动了整个天地间的威势。
“呜啊啊啊啊啊!”
强大而磅礴的气势压得曹操心头喘不过气,他目眦尽裂的奋声大吼起来,想通过喊声来鼓舞刺激自己,以减轻心中恐惧。
他刚一拔出佩剑,便感觉手掌一麻。
叮!
青铜纹制的佩剑飞向高空,很快回落下地,稳稳插在曹操脚前。
吕布勒马的同时,根本不给曹操任何反抗机会,画戟直取头颅。
完了!
曹操心头一凉,整个人怔在原地,纵使不甘,却也无力回天。
“住手!”
伴随着厉喝的虎威声,一柄长剑从前方飞射而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担任主帅的左中郎将,皇甫嵩。
他本来正在城中研究战略,却忽然听得士卒来报,说有人在城门口攻杀曹操。
“不是有夏侯兄弟护着孟德吗?”左中郎将头也不抬,目光顺着手指,在绢布绘制的地形图上缓缓移动。
他见过夏侯兄弟的本领,不仅武艺了得,枪术更是出神入化。想要在他两面前击伤曹操,怕是不可能的吧。
皇甫嵩还曾经主动招募过两人,然而夏侯兄弟却只愿跟着曹操,他这才作罢。
左中郎将风轻云淡,士卒接着如实以禀:“将军,夏侯兄弟联手,也胜不过那人。”
“什么!”
皇甫嵩动作一顿,粗凝的眉头挑起,语气不由加重了两分。
随着士卒一路赶至北边城门,此时正值千钧一发之际。
皇甫嵩果断出手,抽出腰间佩剑,急掷出去,想要阻止这场争斗。
吕布回手一拨,轻松将那长剑击落在地。
他听到了皇甫嵩的叫停,可他会在这个时候停手吗?
别开玩笑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今天啊!”
心中发出阵阵低吼,蛟目里躁戾之气随之大涨,方天画戟再度斩下。
这一次,没人可以阻止我!
去死吧,曹孟德!
感受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寒冽杀机,曹操认命般闭上双眼,原以为皇甫嵩的到来,能够救下自己一命。
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远处的皇甫嵩见吕布根本不为所动,是又气又急,胡乱大吼了一声:“你想全家都跟着,下狱问罪吗!”
嗡!
残余的金属回音,在众人耳旁回响。
只差两寸,方天画戟便能切下曹操的头颅。
坐在赤菟背上的吕布撤回画戟,浑身戾气尽去,仿似换了个人,笑着问道:“曹将军,你没事吧。”
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曹操睁开双眼,后背湿透。
只差一息,就永别了人世。
皇甫嵩大步走来,吕布下马,身后的两千骑亦随之下马。
“末将吕布,见过左中郎将。”吕布抱拳,皇甫嵩乃是天子钦点的总指挥,他自然也要受其节制。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将军?”
皇甫嵩的口气明显不悦,当他听到吕布这个名字时,觉得颇为耳熟,继而心中一惊,“可是驱逐胡虏的五原吕奉先?”
“是某。”吕布点头应道。
皇甫嵩眼中的怒气明显消散了许多,当初吕布在高阙戮杀鲜卑人俘虏,用头颅筑造京观,他听闻之后,是拍手叫好。
皇甫嵩的父亲曾在雁门任职,他本人也去过塞外,对外族人实无半点好感。
“那你为何要杀孟德?”
面对皇甫嵩的质问,那些隐晦的事情吕布自然不会表露,他只是说曹操很像之前的仇人,十恶不赦。
如此敷衍回话,站回曹操身边的夏侯兄弟自是不服,想要讨回公道。
曹操伸手拦下,心有余悸的他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笑着同吕布说:“那下次吕将军,可莫要再错认曹某了。”
“既然是误会,那就一笑泯恩仇。”平息了这场争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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