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略一思量,想通个中缘由,哑然一笑道:“果然是问的多余了,你们且退下吧,我有事情要和沈帮主说。”
几个狱卒对望几眼,回道:“小王爷,这沈向东穷凶极恶,要是小王爷受了惊吓,小的们担当不起,我们几个还是候在这里,还请小王爷恩准。”
李落微微一笑道:“若我问出来些什么事,你们也好向他人交待,只是我奉旨密谈,你们留在这里,我怕会没命走出这天牢。”
几个狱卒打了个冷颤,急忙退了出去。其中一名狱卒拿过一把椅子让李落坐下。
李落转向牢内,沈向东还在酣睡,李落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狱卒走前怒声喝道:“沈向东,还不快来参见小王爷。”
沈向东倏地睁开双眼,眼中精芒乍现,直视着狱卒和李落二人,狱卒一惊,后退了几步,半响没敢出声,悄悄的走了出去。李落静静的看着沈向东,沈向东冷冷一扫,眼中微微闪过惊诧,转身平躺,不理李落。
李落一笑,自顾说道:“沈先生好久没有听到苍洱的消息了吧,自五年前宋家入苍洱,现今朝廷派往苍洱的知州和都督与宋家过从甚密,出产的珍珠珊瑚较五年前增了近倍,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听闻明年开始进贡的珍珠和珊瑚还要再增七成。
这苍洱一州的财政几可赶得上宋家所在的余州了,知州大人递的奏章上苍洱州百姓的日子比起潜龙先生在的时候好了许多,不过年前有商人传言,苍洱近来亡命之徒颇多,想来是眼红这珍珠珊瑚,不惜铤而走险,不过都没成什么气候。宋家历年剿匪都是其中翘楚,确也不愧是六大世家之一。”
沈向东躺在床上还是不动,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真的睡着了。
李落接着道:“苍洱知州倒是想了一个好办法,为防平民百姓受人蛊惑落草为盗,特奏请了朝廷,施行了连坐之法,以宗族为限,每三月查一次,若族内有一人不见,便株连一族。
听闻此法一出,苍洱州的山匪少了不少,这朝廷的贡品也。”
“你是谁?”不等李落说完,沈向东猛的站起身来,走到李落面前,脸色转寒。
李落起身一礼,道:“潜龙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是淳亲王府世子,名为李落。”
“嗯?”沈向东略微惊讶道:“李承烨的儿子?”
“不错。”
“都说淳亲王李承烨是大甘第一武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惜无缘在战场上得见,不知是不是也是名不虚传?”说完沈向东眼中射出逼人的战意,直直的盯着李落。
李落微微一笑,回道:“多谢沈帮主。听闻父王纵横沙场,未逢一败,可惜我也无缘在沙场一见。”
沈向东眼中异芒连连闪动,说道:“当年你父本应兴兵苍洱,只是老夫误中圈套,这才没有在战场上与你父较量,倒也成就了淳亲王的百胜之名。”
“沈帮主果然心比天高。当年之事,虽未决战沙场,不过沈帮主被擒后,盐帮四散,如今苍洱又重回大甘,只不过多了一个天南宋家。”
“你想怎样?”沈向东冷冷问道。
“我想和沈帮主做一个交易。”
“哼,”沈向东不屑的看着李落,言道:“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江湖传言的宝藏而来,若李承烨想要,让他自己来吧。”说完就要转身回去睡觉。
“且慢。”李落扬声说道。
“还有何事,快些说完,莫扰了老夫的好觉。”
“沈帮主如今身陷牢笼,不知可还记得当年为何与天争命?”
“为何?”沈向东打声哈欠回道:“闲来无事,就反一反,打发些无聊难过的日子罢了。”
“原来如此。”李落接道,沈向东冷冷看了李落一眼,嘴角微动,没有应声。
“沈帮主出身苍洱名门望族,家道殷实,自不为生计奔波。苍洱百姓就不同了,珊瑚还好些,珍珠据说都产自深海,朝廷征收越来越多,苍洱每年下海淘珠者死伤无数,更遑论一些世家门豪,竞相牟取,一时家家缟素。自沈帮主雄踞苍洱,这些事似乎好了许多,家有余粮,稍稍安稳修养生息了几年,只是。”李落顿了顿。
“只是如何?”
“只是现今苍洱民不聊生,比沈帮主在时更加不如,动辄株连宗族,我虽没有亲至,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再者听人言道苍洱女子身材娇小,却是极柔,现在卓城里送来的苍洱女子不少,宫中也有数位,朝中有人进言这苍洱贡品,以后还要再加上苍洱女子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些事万隆皇帝都不愿意管,老夫小小的山野之民,想这些作甚。”
“沈帮主不愿想,当年却为什么要起兵,劫贡品杀贪官,免平民百姓的苛捐杂税,朝廷数次招安,沈帮主都不为所动,不为名利,当年被擒,跟随沈帮主的盐帮帮众被斩首者几近五千余众,因受牵连而被残杀者近十万,便是入深海搜寻珍珠也死不了这么多人。沈帮主自有宝藏护身,家族也因此得以保全,苟延残喘,不过现在也只是阶下之囚,就怕是沈帮主部众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沈向东须发怒张道:“住口!不错,老夫是误了苍洱好汉的性命,万死也不足以谢罪。只是我沈向东一人做事一人当,若不是朝廷横征暴敛,我怎会起兵做反?黄口小儿,我盐帮豪杰也是你这竖子可评论的?”
李落点点头说道:“沈帮主说的不错,当年朝廷和宋家缉捕盐帮残党,只闻有战死或是逃窜了,很少有听到投降招安之辈,确是豪杰。”说完看着沈向东,李落缓缓说道:“当年举事未成,沈帮主,可有想过重应你为盐帮豪杰许下的承诺?”
“老夫何来的什么承诺,不过都是被我几句话蒙蔽了心智。”
“沈帮主,李落以为,为人做事,不论对错,但求无愧于心。沈帮主在卓城天牢残喘五年,可是心中有愧?”
“胡说八道,老夫哪里来的愧疚。”说完沈向东转过身去,喝道:“快快走吧,平白惹得老夫心烦。”
“若不是愧疚,那沈帮主定是心有不甘了。”李落沉声说道:“天道不公,自当要与天争锋,不求流芳千古,但也要堂堂正正,尽力而为,死后才对得起生死与共的刎颈之交和苍洱惨死的十万百姓。”
“哼,若我将宝藏说与你,你就能让朝廷减免苍洱的贡品税赋么?”
“我并非为沈帮主的宝藏而来。”
沈向东转头看着李落问道:“那你为何而来?”
李落没有回答,径自说道:“在我看来,大甘三十三州,一山一水,一物一人皆为宝藏。论起来,盐帮万余豪杰怕是沈帮主最大的宝藏了。”
沈向东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李落看到,微微一叹,继续说道:“李落所求,沈帮主请随我西府一行。李落现虽身无要职,但我许沈帮主一诺,三年内定会求皇上不再增苍洱税赋,十年之内,苍洱税赋当如沈帮主执掌之时。”
沈向东深深的看着李落,缓缓说道:“你不怕我逃了?”
李落轻轻一笑道:“沈帮主要逃到哪里去?苍洱在,沈帮主便是跑得再远,终还是要回去的。”
沈向东长吸一口气道:“你为何选我?我为何信你一诺?”
“沈帮主联草莽豪杰周旋与大甘与天南宋家之间,以少胜多,连破大甘数次征讨,以万人之数便可纵横数十年,足见沈先生智计过人。我曾在枢密院查问过,近十年,大甘四境举兵者多,但唯有先生一人可独力支撑如此之久,若先生所在不是苍洱州,便是我父亲至,胜负之数,尚难定论。再者先生所求,并非权势,也非美色,我敬先生人品,特来相邀,至于先生信不信我一诺,到了西府先生自会决断。”
“你是要我为大甘卖命。”沈向东低头沉思道。
“命是你的,我不要,不管西府事成与不成,我定会守约,先生待在这天牢之中已经五年,不妨随我出去大甘走走看看,苍洱和宋家,我也想去看一看。”
沈向东猛然抬头盯着李落,缓缓说道:“将门虎子,大甘有你也不知是祸是福。”
李落微笑道:“福祸相依罢了。沈先生,这个王朝推翻不了,不妨试着和我一起做些事去救它吧。”
过了半响,沈向东一字一句的说道:“好,我承你一诺。但若你不守诺,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取你的性命。”
“好。”李落点头道,“若我做的事先生看不过,先生自可离去。”沈向东讶然抬头,李落淡淡说道:“我不愿苍洱再添冤魂。”
说完起身正要唤狱卒进来放人,突听沈向东满含悲伤的说道:“老夫还求一事。”
“你说。”
“盐帮战死的帮众,望朝廷恩准,可回宗族灵堂。”
当日带沈向东出了天牢,还没走出去,就被府尹截住,万般阻拦,李落暗恼,拿出圣旨,只道抗旨者斩,这才带了沈向东离开,之后是否再有人向万隆帝进言就不得而知了。离开卓城前,李落特向万隆帝请了一旨,苍洱惨死民众,无论是否为叛党,灵位皆可回宗。
李落回头看去,沈向东正抬头望着远处的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55章 目无军纪()
申时刚过,天气刚刚转凉,兵马都提起了些精神,正要加紧赶路,突然怀王亲卫纵马过来四处喊道:“怀王有令,众将就地安营,休息做饭,明日再赶路。”
话音刚落,就听牧州游骑已经喧闹起来,这般行军,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府。军中诸将皆都望向李落,虽说怀王亲卫过来传令,但此已算越权之举,是否安营扎寨,军中向来都是主帅下令,从未听过监军可以行主帅之职的。李落跳下马车,扬声说道:“先让诸军停一下。”
刘策和呼察靖对望一眼,着卫兵传令,暂停大军行进,随后打马到李落身旁,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大将军,今日天气刚刚转凉,不如再走一会,中午天热时大军可以休息休息,谨防将士中暑。”
李落点点头,说道:“两位将军所言甚是,只是大军行进太过拖拉,呼察郡主的先头部队已经看不见人影了,后面的万余将士,站在卓城城墙或许还能看见,如此行军,等到了西府,是否还能凑齐十万之数都难说了。”
刘策点点头说道:“不错,军中诸将职责不明,派系不同,各行其是,如果一直这样,难保军中无逃兵散将,不知大将军?”
李落笑笑,看了一眼呼察靖,说道:“先到西府再说。今日就先在此安营吧,半个时辰后让诸将到中军帐中。”
“是,大将军。”两人拱手一礼,正欲离去,就见怀王亲卫奔了过来,在马上微微一礼,远远说道:“小王爷和两位将军,怀王有令,大军暂且休整,防将士中暑,明日再行军。”
呼察靖冷哼一声,李落淡淡说道:“军中无小王爷,以后叫我官职或直呼李落也可。”
亲卫一呆,讪讪一笑,拍马离去。
呼察靖怒道:“小人得志。”
“呼察将军慎言!”刘策忙喝道。
呼察靖气呼呼的看看刘策,没有说话,李落一笑,道:“两位将军去忙吧,一会让其他州郡的几位将军也一起过来。”
半个时辰后,众位将领都陆续到了中军帐中,幽州部和牧州游骑诸将都已到齐,这两部已过八万余众,其他万隆帝在周边郡县抽调了三支军队,人数皆为万人左右,此时除了秦州部怀化中郎将秦叔童外,其余两将和怀王都还不见踪影。
已过了李落所定的半个时辰,营中诸将皆都小声议论,呼察冬蝉一脸不耐的看着李落,不过更是好奇的看着李落身后面带黑纱的神秘人,只有刘策,端坐在将位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李落轻抚着茶杯,看不出喜怒。等了近两刻,还不见怀王和其余两将,刘策说道:“大将军,可要末将遣人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既如此,我们就先开始吧,军中定计我会着亲卫通传给监军和其余诸将。”
“大将军,军中规矩,若不按时至中军帐,轻则四十军棍,重则革职查办,监军尚可不算,但是这两位将军都是从军之人,怎会不知道这些规矩。大将军,请从严惩处,以立军威。”石冲眉头大皱,起身说道。
李落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传来怀王慢条斯理的声音道:“两位将军是随本王一起来的,本王刚才帐中有些杂事,过来的晚了,石将军是要和本王一起杖责么?”
说完帐帘一挑,怀王和余下两将,还有四名侍卫走了进来,倪青忙道:“监军大人,军中规矩,除主帅外,外人不可带侍卫进中军帐。”
“放肆,”其中一名侍卫大声喝道,“敢在怀王面前胡言乱语,怀王怎是外人,来人,拖出去给我掌嘴。”说话者正是刚才策马通传李落之人,旁边的几名侍卫就要上前动手,倪青手按刀柄,望向李落。
“中军大帐,小小侍卫也可狂言。”呼察冬蝉怒声而起,呼察靖刚要伸手去拉,却被呼察冬蝉闪过,几步走到帐门处,怒道:“军中自有规矩,中军帐除了主帅和皇上,外人入内都不可带侍卫,这位小兄弟所言非虚,你几人想怎样?”
怀王打了个哈哈道:“你看你,怎能惊扰了牧蝉郡主这美若天仙的巾帼英雌,还不快给郡主赔礼。”
“是。”侍卫打了个眼色,其他三名侍卫稍稍退后几步,侍卫走上前去,回道:“末将怀王侍卫总领钟国,惊扰了郡主千岁,请见谅。”说完拱手一礼,站在怀王身后,一脸傲然。
呼察冬蝉脸色铁青,冷冷的哼了一声,回将位坐下,怀王李承越看着呼察冬蝉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瞬间掩去,抬头一望,见李落正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心中咯噔一凉,李承越微微恼羞,倨傲说道:“本王奉旨监管军中事宜,代天行事,怎能算是外人。再说本王为李落皇叔,都是自家人,还能对主帅不利不成?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话刚说完,怀王身后的两将就随声附和,李落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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