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能解千愁,到头来只是一句玩笑,愁总是愁,如果要用酒解去愁,不过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压下愁毒,却又深深中了酒毒。
西府没有兵祸,蒙厥暂且还算安稳,万隆帝准许李落不必返回狄州贯南大营,在卓城留了下来。
巡检司积案如山,李落昼夜无眠,整理案卷,交予监法司受审的官吏过百,其中有知府一十七人,知县、各州府总兵将领近百,定罪者十之八九。
一旦监法司议定,即刻上书万隆帝,由大理司出兵擒拿问罪。
获罪的大甘官吏眼下还没有知州及三品以上的大臣,不过照着巡检司如狼似虎的模样,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有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落网了。
卓城里这个时候好多人如坐针毡,天天盼着李落赶紧返回狄州。
不单是这些人忐忑不安,李落也极为苦恼,大甘官道的腐朽已是定数,一旦追根问底,一州之中几乎难见清白的朝廷命官,如此巡检不难,难在查完之后又该怎样重立大甘律法。
原本司寇掌管天下律法,只是现在朝中的司寇杜施哲,让他排除异己算得上个中好手,若想叫他监一国律法,那可真是差得远了。
李落整日里忙的几乎难得回去弃名楼一趟,除了这些不算,莫名其妙的总会从朝中传下来一些圣旨,不该李落管的也都交给李落,竟然还有让李落整点卓城东西南北四城百姓的文书。
李落大怒,追究之下圣旨还真是万隆帝的手笔,也不知怎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推到了李落身上。
自从李落回到卓城之后,万隆帝愈发懒惰起来,好几天上一次朝,有数次竟然听着朝臣奏章睡着了。
从宫中传出的消息,万隆帝流连美色,夜夜笙歌,去的最多的就是云妃的朝凤宫,通宵达旦,荒淫无度。
朝中上下都知道云妃很倚重李落,宫中诸妃更是将李落看作云妃靠山,万隆帝痴迷之深,不用揣测,便有是李落授意的说法。
李落听到这些流言,往日不在卓城时还不觉得怎样,当真是在耳旁时心中总归愤懑不满。
但也明白宫中争权夺宠历来就是这样,此消彼长,生死相依,怨不得云妃巧施媚术,将万隆帝迷得神魂颠倒,怪只怪万隆帝其身不正。
李落暗中传令,让楚影儿和李缘夕返回弃名楼,以免露出马脚,到时候有口难辩。
好不容易得空返回弃名楼,这几日溯雪和府中一众女子忙着准备年关的用度。
溯雪自小跟着李落,李落不在时弃名楼就是溯雪说了算,晴云探月来得早,在新来的女子面前俨然以姐姐自居。
除了梅舞袖沉默寡言外,院子里莺声燕语,娇笑连连,间或随风飘来淡淡的女儿家的香味,果然是不羡仙家的好地方。
这样的情景李落难得见上一次,倒是朱智和钱义他们大饱眼福,嘿嘿傻笑,一个个看直了眼,不过军法严谨,不敢有唐突之举。
翟廖语洒脱不羁,加上年龄也大些,和这些女儿家打趣玩笑,逗得美人花枝乱颤,让周围偷瞄的天狼骑将士险些留下口水来。
李落摇头苦笑,有些羡慕翟廖语和营中将士,入府后没有惊扰前院众人,静静的坐在后院亭阁养神。
院子里还有几只没有南下越冬的寒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溯雪平日里每天都会喂这几只小鸟,日子过的很舒服,就在弃名楼住了下来,慢慢的好像还多出几只来了。
李落伸了伸懒腰,风有些冷,没有内力之后,天寒地热鲜明的很,是该再加件衣服了。
李落起身往屋里走去,刚要转过墙角,迎面匆匆跑过来一个人,一头扎进李落怀里,力道不小,撞得李落退了两步。
来人哎呀一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脆声喝骂道:“走路没长眼……啊,是王爷回来了。”
说罢慌忙跪倒,双手极快的将怀里掉出来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拢起来。
“珠儿,什么事这么惊慌?”
“没什么事,是奴婢冲撞到王爷了,请王爷恕罪。”珠儿诚惶诚恐道。
“这是什么?”李落俯下身,和颜悦色的帮珠儿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归拢起来。
是些草药,李落疑声问道,“你家小姐身子有恙?”
“没有,没有,奴婢收拾就好了,别脏了王爷的手,是奴婢抓的药。
这几天总觉得心慌气短,今个没给小姐告假偷偷跑出去瞧了瞧大夫,没想到撞到王爷了,都怪奴婢不小心。”
“哦,起来吧,生病瞧大夫本就应该的,用不着这么匆忙,你家小姐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怪罪你。
好了,不必多礼,既然抓了药回来,就快些熬上吧。”
“是,奴婢谢王爷体恤。”
李落起身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珠儿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药。
珠儿抬起头尴尬的笑了笑,又急忙将头低下去,似乎很怕李落的样子。
“你在府中住的还习惯?”李落突然问道。
“啊,奴婢习惯,习惯的。”
李落嗯了一声,转身离去,似乎没有看见珠儿额头渗出的一层细汗。(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堕胎的药()
内堂。
凌依依手扶香颚,望着镜子里的面容怔怔出神,眉头紧锁,似乎有无尽的忧愁,恰是一幅美人默无言,对之长叹息的模样。
凌依依动了动身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玉惨花愁,无精打采。
突然镜子角落里倒影出一个人影,吓了凌依依一跳,急忙回头看去,正是李落。
凌依依一愣,讶声问道:“王爷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嗯,衙门事多,忙的有些焦头烂额,偷跑出来透透气。”
凌依依掩口一笑,怜惜说道:“王爷快坐吧,妾身给王爷沏杯茶。”
李落拦住凌依依,也让凌依依坐了下来。
和声说道:“马上就年关了,你新入李家,年关过后要和太后皇后她们一起在宫中守岁求福,前后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凌依依一怔,宫中守岁求福早有耳闻,百年前李家先祖率将士攻城拔寨,九死一生,年关时都回不了家,留在家中的妇孺便祈求在外的亲人平安。
太祖立国之后,生恐膝下儿女忘记江山不易,特将守岁求福的规矩载入宗法之中,年年如此,告诫后辈不要忘了先辈的艰辛。
按照宗法规矩,新入李家的王妃第一年都要随太后皇后一起守岁求福,百年间从没有例外。
除非是番外王府,来不及赶回卓城的才能省了守岁的规矩。
凌依依是卓城新贵,今年的守岁众目睽睽,如果不去,恐怕就连太傅凌疏桐也不会答应。
“嗯,守岁的事妾身听长平公主说起过。”
李落望着凌依依欲言又止,凌依依抿嘴轻笑道:“王爷是怕妾身给王府丢脸?”
李落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再有三天就是年关了。”
“是呀,妾身知道。”凌依依奇怪的看着李落,不明白李落古古怪怪的话语。
李落张了张口,似乎难以启齿,凌依依脸色微微一变,疾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李落猛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今年冬天怪的很,入冬好几个月了,一场雪都没有下,天干物燥,惹得人心也惶惶不安。
身后凌依依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听在李落耳中仿佛落雷一般。
李落扶着窗栏猛地咳嗽起来,好像要把内腹都咳出来。
凌依依吓坏了,急忙跑到李落身边,拉住李落衣袖,泪眼婆娑道:“王爷,你别吓我,我叫大夫来看看。”
李落拉住凌依依,看着凌依依梨花带雨的俏脸,轻声说道:“没事的,一时气疾,常有的事了,休息一会就好。”
凌依依连忙抓住李落手掌,搀扶李落坐下,担忧的看着李落,关心的神色却是装不出来的。
李落怔怔的看着凌依依,瞧着她忙前忙后,斟茶倒水,轻轻唤道:“依依。”
“啊,王爷。”
“你喜欢我么?”
凌依依笑了笑,柔声回道:“妾身自然喜欢王爷啊。”
“其实你我还生疏的很,我叫你凌姑娘,你也唤我王爷,一点也不像夫妻。”
凌依依脸色一红,呢喃回道:“妾身知道啦,我改就是了。”
“改与不改也不是多紧要,依依,不知道你嫁给我之前可有喜欢过我么?”
凌依依不解其意,疑惑问道:“王爷为什么问这些?”
“没有,随便问问,我出身帝王之家,你也是权臣侯府的女儿家,从出生的第一天起,我们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习礼法,遵教仪,就算长大成人,想做什么,想嫁给谁,也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凌依依轻声应道:“王爷很好,妾身很幸运,怪不得敛玉那么羡慕妾身。
就算妾身嫁给王爷之前不喜欢王爷,但现在不一样了,妾身会喜欢……喜欢王爷的。”
说到最后几句话时,凌依依脸色绯红羞涩,声音细若蚊吟。
“当年少不更事,累了凌姑娘清白,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愧疚。”李落话锋一转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不用放在心上,其实妾身知道后心中还有窃喜呢。”
“哈哈,窃喜只怕没有,惊吓总归是有的,当年我声名狼藉,做了不少荒唐事,依依不要见怪才好。”
“那,王爷,你有喜欢过依依么?”凌依依垂下头轻声问道。
李落看着凌依依,女儿家的羞涩竟然是这样的动人心魄,年少时流连烟花之地,何曾能瞧见这么美的模样。
凌依依见李落久久没有说话,玉容一暗,悠悠叹了一口气。
李落看着苦恼遗憾的凌依依,缓缓的在嘴边绽出一个和缓的如沐春风的浅笑,定了定心神,和声说道:“今天我在府中的时候碰到珠儿了。”
“哦,珠儿这丫头都让妾身骄纵惯了,脾气也大,以后我好好管教她。”
“珠儿走得急,把刚抓的药撒在地上了,说是这几天身子不适,刚去瞧过大夫。”
凌依依脸色一滞,勉强一笑道:“是么,妾身还没有听珠儿丫头说起,妾身一会问问她,看要不要紧。”
李落转过头,似乎不敢再看凌依依的面容。
怅然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些医理,珠儿从怀里掉下来的药物大多我都认得。”
凌依依玉容失色,闷哼一声,呆呆的一动不动,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魂不守舍的说道:“王爷认得……”
“劫珠草,祛杏根,这两株草药没有别的用处,一旦入药只有一个用处,就是堕胎。”
“打胎……”凌依依呆若木鸡,愣愣的看着李落,俏脸血色尽失,娇躯微微发抖,眼前一黑,素手紧紧抓住桌边,苦涩说道,“王爷是说珠儿买了堕胎的药?”
“是。”
“那,那是她和别人有了苟且之事?妾身不信,王爷或许是看错了。”凌依依勉强撑住柔弱的身子,艰难说道。
“劫珠草、祛杏根这两味药的剂量很大,药用的这么烈,如果治病的大夫稍微知道些医理,就该想到这剂药吃下去会死人的,只是堕胎,不该这么急。”
“也许,也许是怕别人知道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一纸休书()
李落苦笑一声,似有责备,似乎又有不忍,疼惜怜悯的看着凌依依。
轻声说道:“我还从珠儿怀中看见了一张写着病人生辰和高矮胖瘦的字条,我见过的,倘若只是我看错了多好。”
凌依依面如死灰,仿佛七魂六魄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失魂落魄的看着李落。
“三天后就是年关大宴,宫里人多眼杂,很难遮掩,也难找出借口不去,诸多推诿必会引起旁人疑心。
只是三天之内要打掉肚子里的胎儿,轻则此生难有孩子,重则香消玉殒,依依,你太傻了。”
“王爷,你,你都知道了?
那我又该怎么办?
我败坏门风,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荡妇,我能怎么办,王爷,你杀了我吧。”凌依依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落暗叹一声,轻抚凌依依的秀发,温言宽慰,良久,凌依依才止住哭声。
看着李落,哀求道:“王爷,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真的想打掉腹中的胎儿?”
凌依依慌忙点头,颤声说道:“王爷,你说过你懂医理的,我求求你帮我打掉这个孩子吧。
依依这辈子做牛做马,王爷,王爷你原谅妾身好么?”
凌依依苦苦哀求,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的害怕起来,这件事倘若传到万隆帝耳中,不单是自己难逃一死,太傅凌疏桐也难以幸免。
凌家上下欺君罔上,轻则充军,重则凌迟,万隆帝再怎么仁慈,凌家也绝落不了好下场。
李落怔怔的看着凌依依,心中五味杂陈,有苦楚,有伤心,也有无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恨不起眼前刚刚嫁给自己的女子。
凌依依跪倒在地,哭泣祈求,眼泪如短线的珠帘一般落了下来。
李落吐了一口气,拉起凌依依,轻声说道:“依依,你先起来。”
“王爷,你答应我了么?
王爷,我知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守妇道,是我罪该万死,王爷,求求你原谅我,妾身知道错了,好么?”凌依依神色激动拉着李落,抽泣哭道。
“三天之内打掉腹中的胎儿凶险太大,这样用药几乎有死无生,我办不到的。”李落缓缓说道。
凌依依脸色一僵,刚刚心存的侥幸瞬间荡然无存,喃喃自语道:“那该怎么做……”
“如果行险一搏,若是成了,此事就能遮掩过去,若是不幸身死,依依,宫中有的是国手妙手,看出你有身孕不难。
你我成婚不久,我又是刚刚回来卓城,瞒不过的。
就算我有通天手段,但这件事无异于蔑视大甘李氏一族,就算太傅位高权重,也担不下这样的罪名,我一样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凌依依瘫倒在地,失神看着李落,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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