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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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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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学生记住您的教诲了。”沈溪诚恳认错。

    冯话齐笑着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长者的慈爱:“我生平教过不少学生,他们中很多人现在都有出息了,但若论资质,你远在他们之上……你要用心,只要勤学肯学,将来必大有作为。”

    顿了顿,冯话齐又道,“你说的黑色板子,听起来倒也不错,这些天你师娘总数落我,平日在课堂上花费的纸张太多,要省些用,你且说说看,这黑色的板子该如何弄?”

    冯话齐到底是“识货”之人,以前学塾学生多,束脩收得也多,平日里多用几张纸写给学生看,也不如何心疼。可这次溺亡事件导致学生大批退学,不是将来交不交束脩那么简单,人家一旦退学,都会把之前半年的束脩要回去,这使得冯话齐的那点儿积蓄迅速被掏空。

    现在冯话齐恨不能把一文钱拆成两半花。

    沈溪把黑板的大致模样形容了一下,这年头要制造粉笔需要技术,成本高不划算,粉笔完全可以用石灰块来代替,反正早在春秋战国时中国就开始使用石灰了,到明代已经非常普遍,随处可见。石灰块同样可以在黑板上写字,只是在使用前稍微得打磨一下,有个尖锐的凸起部位就行。

    “先生,印刷作坊里本来就有黑色的染料,让木匠拼一块木板,染上涂料就成。若先生需要,我回去让木匠稍微帮忙弄弄,让他们送过来。”沈溪自告奋勇。

    冯话齐赶忙阻止:“不可不可,你只要把如何造的说清楚就行,要做也是先生找人做。你以后也要如此,凡事亲力亲为。切不可假手他人,知道吗?”

    沈溪笑着点头,但他还是想帮冯话齐渡过难关。

    难得有人欣赏他的才华。还不吝指教,现在正是冯话齐落魄的时候。沈溪自然想多帮些忙。

    沈溪主动退了一步,说给冯话齐引介木匠,这个冯话齐倒是欣然接受了。

    等沈溪回去后,把印刷作坊的木匠找来,告诉他们如何制造黑板,这些木匠要做这点儿活还是轻而易举的,本来印刷作坊就需要很多宽大的木板,这些木板都是用木材拼出来的。材质要比普通木头好许多。

    沈溪拿出之前惠娘给他的压岁钱,叮嘱这些木匠回头只象征性收冯话齐一些费用,反正冯话齐对于木工活不熟悉,应该不知道一块黑板到底要花多少钱。

    等黑板造好,沈溪等着冯话齐过来搬。

    这时候冯话齐正在岁考,因为一直忙着教书育人,其本身并非廪生,他所求不过是考个二三等及格就好。

    在此期间沈明钧收到家书,原来长汀县这边岁考结束后,很快就要轮到宁化县的岁考。现如今一家老小都在盯着沈家老大沈明文,希望他能考个好成绩。

    毕竟入秋后,就轮到三年一度的秋闱。这次考试等于是为乡试预热。

    “……娘说,让我这几天回宁化一趟,最好带小郎一起。现如今一家人分居几地,甚为不便,娘想在宁化城里买个院子,让我回去帮忙看看。”

    沈明钧接到家信后左右为难,这边印刷作坊很忙,订单一批接着一批,苏遮柒把定制的彩色连环画运到江南。再次引发轰动,仅仅南京一地就轻松将这批货消化掉。尝到甜头。后面苏遮柒不但连续增加四笔大额订单,还介绍他人前来预定。

    印刷作坊忙得不可开交。作为掌柜,沈明钧每天起早贪黑,甚至很多时候晚上还得去仓库守夜。

    周氏叹道:“相公要回去,我不阻拦,可小郎只放四天假,眼看马上又要读书了,如何走得?相公这次回去,正好到县城那边的印刷作坊看看,每次都是书信沟通,不亲眼瞅瞅如何能放心?”

    沈明钧点点头,其实他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府城,这边不但有妻儿,还有个他日思夜想的谢韵儿,可老太太李氏勒令他必须回去,他有些无可奈何。

    沈溪扯了扯周氏的衣服,想提醒老娘,老爹希望得到她的挽留,而不是送行。

    沈明钧两口子平日关系融洽,唯独提到家人的时候,二人之间总有嫌隙。沈明钧知道妻子心情不好,撂下两句话,趁着天没黑动身去了仓房那边,其实是想避开周氏。

    等惠娘从银号回来,周氏把沈明钧要回宁化的事一说,惠娘立马问道:“姐姐就没留一下姐夫?”

    “留什么。是老太太让他回去的,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太太的为人,这几个儿子,除了她捧着供着的老大,谁敢忤逆她?”周氏没好气地道。

    惠娘轻叹:“其实老太太只是想找个借口,光明正大使用姐姐之前寄回去的钱,在宁化城里安家落户,姐夫是否回去影响不大……要不我托人多送些银子回去,就说这边离不开姐夫,老太太肯定不会为难。”

    周氏摇头不迭:“这是沈家的事,哪能总让妹妹费心?他自己也想回去,索性由着他,正好让他回去看看宁化那边的药铺和作坊,虽然每次来信都报平安,但谁知道实情是怎样的?”

    惠娘笑了笑没再多言,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她很少搀和沈家家事,尤其是李氏和周氏这对婆媳的紧张关系,可不是说她三言两语能调和的。

    沈溪坐在门口,埋头阅读南朝梁武帝长子萧统编选的诗文总集《文选》,突然感觉光线似乎有些暗,于是从门缝看出去,只见洪浊伫立门前,犹豫不决,像是要敲门进来,但又迟迟不敢下手。

    “娘,我记起来还有功课没做,我先回去了。”

    沈溪说完,却不是从前门离开,而是从后院出门,他准备看看这个洪浊又有什么事。(。)

第一六二章 术业有专攻() 
沈溪从后巷绕到前街,一眼就看到洪浊正灰头土脸立在那儿,徘徊不定,几次想上前敲门,又鼓不起勇气。

    “咳咳……”

    沈溪略微清了清嗓子,洪浊转过头来,急忙迎上前。

    “小兄弟,我想见见谢家妹子,她可在里面?”洪浊言辞间有些急切。

    “嗯。”

    沈溪点了点头,他不确定洪浊是否把谢家的情况都摸清楚了。洪浊到汀州府后每次只是到药铺门口转悠,沈溪料想他从外界打听到谢韵儿在陆氏药铺坐诊,谢韵儿每日进出都是走的后门,并未给洪浊跟踪她知道谢家住址的机会。

    洪浊望着药铺大门,神色中充满一种壮志未酬的感怀:“今日我去了汀江码头,本想试试以我的身躯能否扛得起谢家一门重担,谁知……我站在那儿两个时辰,连个请我做活的人都没有。”

    沈溪上下打量洪浊一番,咋舌道:“阁下就穿着这一身去的码头?”

    “嗯,有问题吗?”

    洪浊把自己重新审视一番,丝毫没觉出有何不妥。他一身华贵行头,虽然几天没洗脏了些,可怎么也不会被人当作是苦力,因为他这一身绫罗绸缎,苦力就是做两个月工也买不起,就算买得起,在大明没有功名之人也是穿不得绫罗的。

    沈溪没有明言,避重就轻:“你看你身子骨单薄,一看就像是没力气的,手无缚鸡之力肩无担柴之能,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那怎么办?我可是读书人,让我去做苦力,实在是有辱斯文,要不……我先娶谢家妹子。来日金榜题名,也好让她过上好日子。”

    沈溪心说,难怪谢韵儿对这个洪浊又爱又恨。要说以洪浊官家公子的身份,将来很有机会跻身朝堂。就算他不做官,以洪家的家底儿,要让谢韵儿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是,这一切都是来自于洪家,但洪浊却离家出走,背着家里的意思想跟谢韵儿成亲,这样一来不仅得不到家族的助力,说不一定还会有反作用。至少谢韵儿没名没分,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熬。

    这个公子哥怎么看都只是个“理想主义者”,不知世道艰难,更没有为将来考虑。

    “洪公子,你要让谢小姐过好日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总要有银子才行,敢问洪公子如今可中举?”

    洪浊摇了摇头。

    “那离金榜题名有些远,洪公子乃是京城人士,要考科举得回京城,留在汀州府却是徒劳。”

    洪浊终于听出来了,沈溪拐弯抹角就是想让他早点离开汀州府回京。他不满地抗议:“小兄弟。我听你话说的在理,才一再跟你商讨。可到头来,你连个主意都没有。感情你只是想让我离开谢家妹子,我……我这就进去跟她说清楚。”

    沈溪赶紧拦着他:“洪公子切勿心急,敢问一句,阁下身负功名吧?”

    洪浊略带几分骄傲:“不才,在下十六岁已为附学生员。”

    沈溪点头,府学和县学除廪膳生员、增广生员外,尚有取附学生员之制,说起来大小是个秀才,在府学生员中处于最末。但以洪浊十六岁就考中秀才来说,也算是不错了。再加上其家世背景。来日高中也未可知。

    “如此说来,洪公子倒是可以在城中设馆授徒。做一名塾师,或许能养活谢家上下。”

    洪浊眼前一亮,右手拳头握起颠在左手手掌上,略带欣喜:“小兄弟说的极是,我之前怎未想到?”

    沈溪心说,你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架势,被你想到就怪了。

    “现在洪公子手头上必然有些盘缠,从现在开始就得选好场地,置办摆设,择期开馆,想来以洪公子北直隶生员的身份,来入学的汀州子弟应不在少数。”

    沈溪眯着眼,一脸坑你没商量的架势……他可不是在给洪浊出什么好主意,完全是想设个圈套把对方的银子坑完了事。洪浊身为京城人士,跟客家人语言不通,他开学塾,哪家会把孩子送来给他“祸害”?

    “好,那我回头就办。”洪浊顿时有了精神,“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跟谢家妹子说清楚。”

    沈溪紧忙摆手:“不可不可,洪公子应该给谢小姐一个惊喜,事情还未成功,谢小姐看不到出路,定不会答应你。”

    洪浊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那行,我这就去办。这汀州府人生地不熟,小兄弟,不知可否引介几人帮忙?”

    沈溪摇摇头:“大丈夫做事当亲力亲为。”

    洪浊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兴冲冲走了。

    看着洪浊的背影,沈溪心想,接下来几天这家伙应该都不会来药铺捣乱了。

    洪浊这一去果然没了动静。

    他不来,药铺上下一片和谐,谢韵儿也似乎将洪浊来汀州府的事给遗忘了。倒是三月十九晚上,周氏在念叨回宁化的丈夫时,无意中提了一句:“……这两天没见那京城的公子来烦谢家妹妹了。”

    惠娘埋头整理账目,闻言笑道:“大约是觉得韵儿妹妹不搭理他,悻然而去。”

    周氏笑道:“这人,一点儿耐性都没有。就说我家那没良心的,当初嫁他之前,他天天缠在我们家门口不肯走,结果我娘一心软,才答应下这门亲事。”

    沈溪眨眨眼:“娘,你和爹还有这么浪漫的事啊?”

    周氏骂道:“混小子,说什么怪话,老爹老娘的事是你能听的吗?”

    沈溪吐吐舌头,拿着本《性理》到内堂去读。这《性理》又名《性理大全》,与《五经四书大全》同辑成于永乐十三年九月,明成祖亲撰序言,冠于卷首,颁行于两京、六部、国子监及国门府县学。此书为宋代理学著作与理学家言论的汇编,所采宋儒之说共一百二十家。对于儒生了解理学有一定的帮助。

    周氏和惠娘还在说女人的私房话,沈溪却在想第二天开学的事,预计到时候冯话齐会来把黑板搬回去。

    想到以后就能见到冯话齐在黑板上写字。不但教学方便,学生学起来也容易。他不由带着几分成就感。

    三月二十早上,沈溪来到学堂,正式上课前冯话齐匆忙而至,上来就一人发了一本书。

    沈溪拿在手上一看,居然是他之前编写的《幼学琼林》,但却不是自家作坊所印,而是标准的盗版。

    “……为师有事,你们今天自习。最好把这本书上的内容背全,回头要考核,知道吗?”冯话齐声色俱厉说道。

    学生们老老实实应了。

    冯话齐匆匆忙忙离开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对于刚开蒙的孩童,《幼学琼林》上很多字他们都不认识,那些读《四书》、《五经》的中高级班的学生,也不能把字认全。这个上午,学生拿着书本诵读,虽然磕磕巴巴,但刚开始读得很大声。到后来却都有气无力,勤奋好学的还会拿着书本去问别人上面字该如何读,而那些贪玩的早就离开座位。嬉笑打闹了。

    中午休息时,沈溪发觉冯话齐家里来了几个客人,看其穿着打扮,并不像官府中人。等冯话齐送人出门的时候,沈溪在拐角处听了一下,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冯话齐办学的场地是租的公地,虽然公地无主,但冯话齐每年都得交租金给坊甲,而今年又到学塾续租时。因之前学生溺亡之事,坊甲跟士绅商量后决定不再把地方租给他。冯话齐只能另择地方开学塾。

    这对于一个开馆二十多年并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先生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沈溪没有露面。因为这些事本不该由他管,怎么说冯话齐也是城中的名师,带出好几个举人,关系人脉都有,东家不做做西家,即便他不再开私塾,也可以被人聘请到公塾任职,或者受聘到家馆教书也有可能。

    但这似乎意味着,冯话齐跟沈溪的师生情谊就此终结。

    当天沈溪回去就对惠娘和周氏说了此事。惠娘叹道:“要说这冯先生,门下成才的弟子不少,连举人老爷都有几位,可他自己却还是个秀才。或者不做先生,回头考科举,也能有一番成就。”

    “姨,我是想让你帮忙出主意,别泼冷水啊。”沈溪急道。

    “憨娃儿,你也是命苦,前后已经跟了三位先生,要说这里面学问最大的,还是那位教你读书识字的老先生……这位冯先生是不错,可人家学塾都做不下去了,咱能有什么办法?”周氏带着几分唏嘘。

    沈溪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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