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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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8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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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她还有谁……”

    张永说到这儿,才发觉自己提出的点子简直是个馊主意。

    阿武禄进城是带了婢女,但那些婢女毫无姿色可言,就算是之前被俘的鞑靼女将火绫,同样是个男子气多过女儿家温柔的粗鄙女人,看来看去,似乎只有阿武禄有那么几分姿色,但区区一个阿武禄,如果让军中那么多男人来……

    张永自己想想都觉得恐怖。

    而且这事如果被城外的鞑靼人知道,那鞑靼人肯定会玩儿命攻城,彻底断了他归降鞑靼人的路途。

    沈溪重新低下头来,道:“张公公切莫再开此等玩笑,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该用什么给士兵们发犒赏的事情,张公公身为监军,此事责无旁贷!”

    张永嚷嚷道:“沈大人,你这是在为难咱家吧?这封闭的土木堡,连女人都没的赏赐,还有何好赐予的……给银子管用吗?那些将士又不傻!”

    沈溪懒得跟张永争辩什么,张永现在是破罐子破摔,身为太监无牵无挂,大不了投降了事,他可没那么多时间跟张永耗。

    沈溪起身出了指挥所大门,顶着严寒到城里城外各处巡视,一方面是检查防御和备战状况,另一方面则是慰问士兵。

    沈溪以往出城时,身边还会带上一堆亲卫,既可以当保镖,如果发现问题还可以充当传令兵,但到了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多讲究了,甚至到城外战壕巡查,都只带上一两个人,如果遇到什么紧急事情,将人遣走,只剩下一人独行。

    沈溪在视察的时候,从来不摆他二品大员的架子,那些个大头兵刚开始只知道自己的主帅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但随着沈溪在各处走得频繁,长久下来没有不认识他的。

    沈溪自己丝毫也没有尊卑有序的观念,很快就与广大官兵打成一片,到了吃饭的时间,便跟士兵们坐下来一起吃,嘘寒问暖,并非是那种简单敷衍式的问询,而是会问到点子上,为官兵带来实际的好处,比如说从城内调拨饮用水、保暖衣物或者是干粮等等。

第1175章 困城(中)() 
十月十七日夜,鞑靼人攻城失败,就这么一直无惊无险过了两天,土木堡内仍旧没有外界任何消息。

    沈溪出了指挥所,先在城里走了一圈,然后便直接从坑道出了城,一路巡查到城西堑壕区外的岗哨……这岗哨距离土木堡足足有五里远,哨卡内只有一名哨兵,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沙土埋着,头顶矗着一蓬寻常的茅草,要不是沈溪看得仔细,根本分辨不清楚这泥土下面居然有个活人。

    沈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出城这么远,他原本是想近距离查看一下鞑靼人的军营,于是将自己全身上下弄得灰不溜秋的,带着望远镜便过来了。

    两个黑乎乎面目不清之人对视了许久,那士兵才看出来,原来在他面前的不是来问询情况的斥候,而是城中最高指挥官,正二品延绥巡抚沈溪。

    “大人!”

    那名哨兵掀开茅草,想从泥堆里出来,沈溪却一摆手,示意他继续留在原处便可。

    沈溪道:“别出来,埋伏不容易,千万别暴露行迹……我只是看看情况,没问题的话这就回去,辛苦你了!”

    那人咽了口唾沫,什么都没说,目睹沈溪从堑壕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他所在的土坡下,然后匍匐着上了坡顶,然后用一个长筒状的东西查看前方鞑靼大营的情况,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沈溪才从坡上下来,坐在地上休息。

    两个人面对面,哨兵心中感慨万千,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老兵,因为有较为丰富的经验,为人很精明,所以才会派出来,充当土木堡的耳目,监视鞑靼人的动向。

    一旦鞑靼人有何异动,要不了多久城里就会获得通报,能够让明军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反应,调兵遣将,有针对性地进行布局。

    “怎么样,辛苦吗?”沈溪拿出羊皮水袋,喝了口水,却见那哨兵忍不住流口水,显然是把这东西当成烈酒。

    沈溪笑了笑,把羊皮水袋送了过去,哨兵拿在手中,“咕咚”“咕咚”猛喝两口,这才发觉只是清水,但即便是水,对他来说也是好东西,因为长久在外面埋在土堆里,他身上缺水的情况很严重,不到换岗时间,他还不能撤。

    “喝这个!”沈溪解下另一个羊皮袋,里面却是烈酒,但酒加起来不到二两,士兵喝了几口就没了。

    “多谢大人!”哨兵由衷感激。

    沈溪将两个羊皮水袋拿了回来,微微一笑,如今连他这样一个堂堂的二品文官,浑身上下也只有牙齿是白的。

    沈溪在进入土木堡后,从未曾用水沐浴过,现在城内所喝的水,都是融化的雪水,能解渴就不错了,根本就不敢谈别的什么。

    “几时换岗?”沈溪再问。

    “要到天黑去了。”

    那哨兵有些无奈道,“那时候就会有两个新兵蛋子过来,白天就我一个……原本还有个搭档,但两天前的夜里……战死了!”

    “哦。”

    沈溪点头道,“这里距离最近的岗哨,也有两里多,一个人不怕吗?”

    “命都快没了,害怕也不顶事,不过还好,家里不指望我,以前在京营当差混日子,现在能跟着大人到边关来,已经杀了六个鞑子,算是给祖宗脸上争光了。就算不能活着回去,给家里赚几两银子抚恤,也算是尽孝……”

    沈溪听此人压根儿就没提及妻儿,便知道这样的军汉一般都没有成家立业。

    京营兵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很多民户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军户,打老婆的臭毛病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嫁给这些人没有前途可言。

    大明军户逃亡情况很严重,主要是军户人家除了走科举一途,无法再从事其他职业,而且一旦遭遇战争,随时可能会葬身疆场,普通人家嫁女儿,还不如嫁给那些老实勤快的庄户人,至少平平安安过一生。

    没有妻女,只能靠赚抚恤金“尽孝”,这也算是这时代推崇的以孝治国的一个表现。

    沈溪听了鼻子有些发酸,又问了两句,才知道这人跟军中大多数士兵一样,世袭的军户,家庭状况不是很好,家里“有出息”的读书,较次一等的则种田,最没出息的则出来继承军户职务。

    哨兵是子承父业,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但哥哥、弟弟比他有能耐,哥哥在家乡中了秀才,弟弟则负责栽种十几亩田,娶妻生子,而他则顶替父亲到京营当差,一来就好几年无法回乡。

    自永乐十三年起,朝廷规定各地卫所军每年轮流上班赴京操练,其中部分兵马会留下来,成为京营的一员,想必这个哨兵就是这种情况。

    “……我来京城前,家里曾保过媒,是个寡妇,身边没有子女,说是回去就能成婚,本来说只是一年,谁想这一出来就是五年!”

    老兵说出来无比凄凉,沈溪听了也有许多感慨。

    两个人坐着侃起了大山,仿佛此时沈溪不是什么中军主帅,只是一个普通士兵,而且还是新兵,正在跟老兵闲话。

    哨兵又道:“大人,这次我估摸真回不去了,说不一定哪天就会死在这里……别人说这个城堡叫土木堡,大明曾在这里打过败仗,不知是真是假?”

    “嗯!”

    沈溪点了点头,“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大明的皇帝还在这里被人掳劫走了。”

    “后来呢?”老兵迫不及待问道。

    沈溪想了想,道:“后来,俘虏我大明皇帝的瓦剌人,杀去京师,但那一年京师并未失守,不多久,瓦剌人就撤兵了……”

    沈溪讲起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心中一阵冰凉,因为他自己也身陷在这该死的地方,现在有很大的可能,他也要长眠于土木堡的残垣断壁下,这是他很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讲完故事,沈溪抬头看看天色,估摸差不多该走了,倒不是怕有鞑靼人过来掳人,前日大败后,鞑靼人轻易不敢靠城塞太近,因为他们也怕遇到埋伏,这里到处都是明军布置的陷阱,要是碰上地雷或者火药包,动辄丧命。

    鞑靼人现在的战略就是困守土木堡,出来跟明军交战殊为不智。

    哨兵道:“大人,您要是能回到京城,不知是否可以帮我带个口信……”

    “我爹在我四岁的时候患上重病,兄长又读书,负担很重,家里缺少劳力,我平日也赚不到几个银子,这里有八两银子,是之前您下发的犒赏,还有就是开战后从鞑靼人尸身上摸来的……我想送回去,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说着,老兵用粗糙的大手,从怀里摸出了小布包来,里面的八两银子都是小银锞子,有些上面还有丝丝血迹,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卖命钱。

    沈溪本来想恶狠狠地说,你自己回去交给父母家人。

    但最后他忍住了,一个老兵在最危险的地方执勤,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几两银子,或许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当得到后,他没去想拿这笔银子成婚生子,而是想用这笔银子孝敬父母,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行,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沈溪问道。

    哨兵回答:“苏六,凤阳府定远县的。”

    沈溪笑了笑,道:“中都,好地方啊,等你平安回去时,记得跟我把银子讨回去,这是信物!”

    为了让老兵安心,沈溪从怀里随便摸出块腰牌,却是当初谢铎为了方便他在国子监行走,给的他一块通行令牌,这东西对他来说有一定的纪念意义,但实际作用并不大,便被他交给老兵。

    老兵见到这块精致的牌子,心头很高兴,视若珍宝一样塞进怀中,原本要起来送沈溪离开的,但沈溪只是摆手让他继续藏好,然后独身离开前线阵地,从堑壕返回城里。

第1176章 困城(下)() 
“苏六,如此简单的名字,是土木堡大明八千余将士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这么多兵本是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到头来却连条命都未必保得住,我真是没用啊!”

    沈溪带着一种自责的语气,自言自语。

    此时他已经回到城西的指挥所,身上跟个泥蛋一样,他并没有利用特权弄来热水洗手洗脸,就这么坐在桌案前,在他面前没有军中将领,也没有那既缠人又喜欢唠叨的监军张永,只有云柳和熙儿。

    二女身着男装,站在那儿不敢说话,专心倾听沈溪袒露心声。

    等沈溪沉默良久,云柳才出列奏禀:“沈大人,卑职查知,如今鞑子兵马或许已将中军撤去,城外驻守兵马,应在八千到一万五千之数,城外各处防备稀疏……”

    连沈溪都不得不承认,云柳和熙儿这对姐妹花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有脑子,另一个身手高妙,二人相得益彰,配合起来刺探情报,可谓无往而不利。

    云柳头脑灵活,学识也好,能够清楚地将两姐妹获取的情报连同她自己的理解,准确无误地在沈溪面前的军事地图上做出合理标注。

    沈溪看过地图后,欣慰地点头道:“前几天鞑靼兵马将土木堡周边给围困得水泄不通,现在却到处都可以看到破绽,基本跟鞑靼主力抵达之前的状况相仿。看来距离咱们突围的日子,为期不远矣。”

    熙儿有些诧异,想了好一会儿没明白,冒冒失失地问道:“最终咱们还是要选择突围吗?”

    被云柳瞪了一眼,熙儿才不敢继续追问。

    沈溪笑了笑,回答道:“咱们不突围,难道要在这土堡里等死?若京城有失,即便我等驻兵土木堡,意义又何在?”

    云柳赶紧出言宽慰:“沈大人毕竟牵制鞑靼大批兵马,而且前后几役下来,歼灭几近两万鞑子铁骑,这个功劳不管放到哪个朝代,都能彪柄千古。”

    沈溪摇头轻叹:“事情确实如此,但朝廷方面却未必会如此想……诚然,我是牵制不少鞑靼人马,但同样也放了更多的鞑靼兵马往内长城一线而去。”

    “京城若是失守,我这个延绥巡抚即便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是要承担罪责的,与其等待朝廷那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援军,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云柳和熙儿虽然对沈溪都抱有强烈的信心,但她们听了沈溪的计划后,还是感觉一阵胆战心惊。

    如今的土木堡,连坚守都无法确保,居然还想实施突围……明知道鞑靼人最擅长的就是平原地带作战,沈溪带兵出城之后,失去城塞以及周边防御工事的保护,即便能杀出一条血路,又如何能回得了居庸关?

    如果所料不错,那时居庸关应该已为鞑靼人占领,即便没有攻陷,鞑靼人也会将土木堡到京畿周边的路途全数封闭,沈溪根本就没机会带兵驰援京师。

    或者说,那时即便沈溪有心,也没那力。

    云柳不明所以,赶紧请示道:“沈大人,不知我军何时发起突围作战?”

    沈溪侧过脑袋看了一眼云柳,虽然云柳武功低微,但性格直爽,行事不拖泥带水,倒是他事业上的好帮手,当下微微一笑,道:

    “等几日吧,现在先要确定的,是鞑靼人的主力是否真的撤退了,即便是真的,那也要在搞清楚城外鞑靼人的兵马数量后,再好好权衡利弊,突围是不得已的下下之选,但却又是必须的选择!”

    ……

    ……

    沈溪在城西指挥所内跟云柳和熙儿商谈事情,在土木堡城西北的一个地下坑道里,胡嵩跃正一边吃晚饭,一边跟刘序商讨城中的事情。

    即便是把总,在土木堡内拥有仅次于沈溪的权力,但二人的伙食也没好到哪儿去,最多是每天肉汤里,能不单单看到肉丁,也许还能见到块骨头什么的……受沈溪影响,现在军中这些将领谁都不敢开小灶。

    “老刘,我跟你说,不是今晚就是明晚,看着吧,鞑子现在要进攻居庸关,土木堡如鲠在喉,不拿下怎么可能放心东去?攻城是必然的!”

    胡嵩跃捧着饭碗,大大咧咧地说道,“连续两仗下来,鞑子估摸憋屈坏了,下一战很可能就是决战,鞑子或许会一口气出动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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