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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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6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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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城后,官军开始接管城池防务。

    沈溪没有在城中相对条件较好的驿馆落脚,而是在破败不堪的校场设立中军大帐,把校场当成剿匪的临时指挥中枢。

    沈溪没有接受城中任何宴请,甚至连到一地索要钱粮物资的习惯也改了,因为他看出来了,经过两年的匪患之后,澄海县已处于风雨飘摇中,城中百姓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不在城中开设粥场赈济灾民已经是好的了,哪里还忍心伸手索要钱粮?

    当天中午,蒋知县将澄海县这几年来与地方匪寇打交道的情况奏禀于沈溪。

    澄海县周围有几伙强大的盗匪,诸如张天富、胡敏、宋如山等等,这些人在地方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于澄海县除了县城外,周围村镇不得不自己修筑城塞来作为抵御盗匪所用,但收效甚微,盗匪经常攻陷村寨,令澄海县周边种植作物几乎被劫掠一空,澄海县连续数年连缴纳朝廷规定赋税的一成都达不到。

    “……督抚大人为国为民,劳苦功高,粤东沿海匪寇横行,一年多前正是我澄海县上奏朝廷,请求陛下派得力大臣到东南坐镇,荡平匪寇。事情过去一年多,终于盼来沈大人亲至澄海,真是我澄海百姓的救星哪!”

    蒋舜把沈溪捧得很高,殊不知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沈溪之所以年前没有直接领兵来澄海县,便是他知道粤东北一带的盗匪势力太过强大,贸然出兵,可能连他都要饮恨沙场,倒不如先自广州府南下,把雷州半岛周边扫荡一圈,一来让后方稳固,再则顺带练兵,让官兵积累信心,并获得宝贵的对敌经验。

    转眼半年过去,现在沈溪领兵前来,也未有大获全胜的把握。正因为如此,沈溪如今在澄海剿灭地方匪寇,小心谨慎,而且他准备征调地方卫所协同作战,而不是单靠他率领的步骑。

    沈溪问道:“潮州卫有保境安民之责,难道他们没有出兵剿匪?”

    蒋舜满脸悲哀地说道:“地方匪寇于战时分工明确,协调一致,袭扰和正面相结合,官军与之交战多次,均以失败告终,县衙只能以巡检司兵马驻守城池,力保不失,实在对城外贼匪有心无力啊!”

    听到这解释,沈溪不由想到延绥镇听到保国公朱晖说的那些话,简直如出一辙。

    因为力不能及,所以就死守城池关隘,任由鞑靼人在城塞外为所欲为,至于地方上的老百姓,死活都不在官员考虑之列,甚至那时候沈溪亲率朝廷派出的送炮队伍,都被拒之门外,差点儿饮恨榆林城下。

    大明各地守军基本都是同一种心态,守住城池即便无功但也无大过,但若主动出击而失败,那就需要承担责任,想引咎辞职都不可能,动辄落得个自刎谢罪的下场。

    沈溪道:“本官这就向潮州卫致函,调动兵马围剿贼匪,请蒋知县予以配合!”

    蒋舜很不想跟沈溪站在一边,因为他怕沈溪兵败自身受到连累。但沈溪所下命令不但是军令,同时也是政令,蒋舜就算不想配合,此时也只能咬牙答应,这就等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只能寄望最后得胜的是沈溪,否则他不但要遭殃,连父母亲人也要跟着受难。

    蒋舜很不情愿地在沈溪呈递眼前的往潮州卫调兵手令中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本来他没资格调兵,但沈溪需要,必须由澄海知县证明地方匪患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等人离开后,荆越进入中军大帐,愤愤不平地说道:“大人,咱们是来帮澄海县平息匪患的,怎么看起来,这位知县老爷好似不太上心?”

    沈溪道:“老荆,打仗你在行,政治权谋你就完全是门外汉了。你是军人,当然是要上战场杀敌来获得功勋,但你若在地方担任官员,平平安安把几年任期坐满的条件便是保住城池,军功对于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若他支持出兵,那无论胜败与否,这责任他都需要他来担当!”

    “嗯!?”

    荆越虽然有一定的智慧,但在考虑这些问题上依然要慢上几拍。

    沈溪道:“潮州卫能调集大约两千兵马,刨除我手中用于海上巡逻的一千兵马,如今能凑出五千军力,这是我们平息地方匪寇的根本凭仗。澄海周边盘踞的匪寇,至少有三四千之众,若手头兵马太少,这一战我们就算能获胜,最终也只是惨胜!”

    澄海周边的匪患,比沈溪来之前预估的还要恶劣得多,这源自于地方这一年多来盗匪数量暴增。

    普通百姓遭到劫掠,衣食没有了着落,为了活下去,只能依靠劫掠别人维持生计,不管愿不愿意,事实上都成为匪寇中的一员。

    可能这些盗匪最初时没什么兵器和作战实力,有的被其他匪寇消灭,有的则被收编,然后小势力整合成大势力,逐步成为盘踞一方的大贼。

    卫所调动兵马需要三天时间,沈溪之前已让靖海所和海门所调兵,两边各派遣两个百户所前来增援,再加上蓬州所听命用于守护韩江河道和海岸的两个百户所,沈溪手里已多出六百兵马。

    其余千户所调兵数量基本等同,大概会在三月二十六那天,兵马集合齐备。在这之前,沈溪就会出兵剿匪,争取三月底将地方匪寇所立营寨挨个拔掉。

    兵马在城中只休整一日。

    当晚,沈溪正在中军大帐整理文案,因为小冰河期气候变化无常,三月下旬居然碰到倒春寒,气温大约只有七八度,沈溪紧了紧衣服,只听外面传来声音。

    沈溪放下笔走出帐篷,只见云柳端着热茶而来。

    以前玉娘觉得沈溪可能会更中意熙儿一些,因为沈溪跟熙儿有过“肌肤之亲”,所以让熙儿主动对沈溪献殷勤,但每每徒劳无功。玉娘回京,留下熙儿和云柳在沈溪身边,估计是更换了策略,如今居然是云柳来给沈溪端茶递水。

    从沈溪的角度讲,的确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女孩,就好像云柳这样,但他跟云柳间毕竟有年岁上的差距,他有时候会想,玉娘就算真要送他女人,也应该去找一些娇俏可人的同龄丫头,而不是盯着云柳和熙儿不放。

    如今沈溪已经娶了谢韵儿,收下惠娘,完全没必要在身边留下熙儿和云柳这样年长他好几岁的女子。

    熙儿和云柳没有谢韵儿持家有道,温柔体贴,也没有惠娘给沈溪那种一见钟情要追求到底的感觉,熙儿和云柳留在身边,由于她们特殊的身份,沈溪始终对她们保持戒备,而非怜惜。

    “茶水给我,自行回去休息吧。”

    尽管云柳一身男子装束,沈溪依然不想把她迎进自己营帐,因为一旦他跟云柳单独相处,军中指不定会怎么传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些老兵油子最喜欢谈论这些儿女私情,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九四九章 隐藏的狼() 
接待完沈溪,澄海县知县蒋舜回到县衙,顿时如释重负。

    关于沈溪之前种种所为,他听得很多,生怕沈溪下一个针对的人就是他,因为在澄海县这几年,为了确保自己的头上的官帽,他的确做了一些不太检点的事,这些事不能让朝廷知晓,否则会有灭顶之灾。

    “大人,督抚那边可有发现端倪?”蒋舜还没坐稳喝口茶,师爷田峻过来向他行礼问候。

    蒋舜“砰”地一声将茶杯放下,转过头,有些恼怒地说道:“以后少无声无息进门来,没事都要被你惊出事情。”

    田峻笑着应是,但心里却颇不以为然,你被督抚大人亲临吓出一身冷汗,魂不守舍,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田峻问道:“大人,您安排的将城东难民赶出城,此事在下已着手安排,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蒋舜道:“赶出去最好,以后与城外匪寇不要有任何来往了,更不能传递书信,曾参与此事的人……”

    说到这儿,蒋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杀人灭口。

    田峻微微一惊:“大人,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如今督抚大人已到澄海,又在城中校场设下中军大帐,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之前与匪寇妥协之事,难免传到督抚大人耳中,若剿匪顺利,那匪寇被擒获必然会把事情抖露出来,不提早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还等什么?”

    蒋舜在沈溪面前一副不能任事毫无担当的窝囊样,但其实是个狠角色。

    作为事事都要经手的师爷,田峻此时担心的不是手底下那些做事之人,他怕自己最后成为被灭口的对象。

    这几年田峻跟着蒋舜做事,早就看出自家东主是个心狠手辣之辈……蒋舜不过只是举人当官,如今做到知县已经很勉强,如果没有特别强硬的后台,再向上很难了。田峻怕蒋舜会以牺牲身边人为代价,向沈溪邀功,争取升官的机会。

    田峻道:“大人交待的事情,在下这就去做,不过尸体……”

    蒋舜冷笑不已:“几具尸体,这也处置不了?若无法处置,你也别回来!”

    “是,是。”

    田峻这会儿已经有些自危,赶紧恭敬行礼,“大人放心,今夜月黑风高,所有事情必然办得妥妥当当,就算有人要诬陷大人与贼寇勾连,我也找不出任何罪证……证据!”

    田峻说“罪证”,蒋舜顿时怒目相向,赶忙改口。

    田峻行礼告退,蒋舜走到后堂,拿起桌上一幅字画,嘀咕道:“这少年督抚,听说他不贪财不好色,着实难办。他在惠州府大开杀戒,若将我与贼寇妥协之事被他知晓,必死无疑!最好事发前我取得他的信任,先入为主之下,说不一定可以躲过一劫……是了,我完全可以以雅好相赠!”

    蒋舜虽然功名不高,但官场经营很有一套,善于“对症下药”,若一些自诩清正廉明的官员不收钱不好色,就送文雅的名人字画或者古玩。官场上互赠字画古玩很常见,因为本身字画和古玩很难定价,作为朋友间馈赠再好不过,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收下,也不会被认为是受贿。

    就好像当初《清明上河图》,就在朝中高官权贵中互赠,最后还被前首辅徐溥送给李东阳,不但不被当作行贿,还被时人引为美谈。

    就在蒋舜准备将自己珍藏的古玩字画拿出来挑选时,后堂门口进来一人,让蒋舜稍微一惊。等他看清楚后,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一介女流,谁允许你登堂入室?”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舜娶回来不到一年的小妾卿萍。

    却说这卿萍,本是乐籍,跟着乐师前往广州府教坊司的路上,被澄海匪寇张天富部所劫,因她姿色出众,玩腻后又被张天富送给蒋舜作为礼物。

    蒋舜异乡为官,澄海又闹了几年匪患,城中萧条,而他贪花好色,同时为了让匪寇安心,也就却而不恭,给了卿萍一个妾侍的名分。

    “爷,是奴婢错了。奴婢只是想来问爷,不知夜里是否要给爷留门……”

    卿萍吓得赶紧跪地向蒋舜磕头,她四岁时父亲犯事家族被抄自己被贬为乐籍,在成长学艺过程中动辄遭受打骂,被贼匪劫持后受尽****,到了澄海县城成为蒋舜小妾后遭相公拳脚相向是常事,卿萍怕极了男人。

    蒋舜平日住在澄海县衙后院,县衙后堂便是他的书房,他自诩读书人,很厌恶女人进书房这种神圣的地方。

    蒋舜虽然在澄海娶了卿萍这个妾侍,但他平日很少回来,晚上多在外与人饮酒作乐,而他在城中所养外宅女人不在少数,只是蒋舜顾忌形象,不敢公然把这些女人带到县衙里胡闹。

    “不用留门,今夜本老爷不回来。”蒋舜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后半夜可能回来,门留着吧……”

    蒋舜是那种喜欢出尔反尔之人,这也是别人最怕他的地方,在他眼里,没有感情可言,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卿萍不敢不来询问蒋舜的意思,无论做什么,一旦不小心忤逆蒋舜之意,她就要遭受皮肉之苦,所以慢慢地也就学得精明,先把事情问清楚,如此就不会出错。

    从后堂出来,卿萍赶紧通知厨房,准备好酒菜,一直要热到半夜以后。因为每次蒋舜回来,都会让她陪酒,蒋舜是个嗜酒色如命之人,她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别想上床休息,要睡也只能趴在桌上小寐,一旦有动静就要赶紧去给蒋舜开门。

    ……

    ……

    夜色深沉,沈溪将公文处置完,准备就寝,亲卫进来通报,说蒋知县又来了。

    沈溪对蒋舜为人了解不多,因为澄海这两年闹匪灾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再加上澄海地处闽粤交界,惠娘和宋小城的商业势力都没有延伸到澄海,使得沈溪对澄海周边情报所知甚少。

    在沈溪看来,这蒋舜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澄海能在匪寇围攻下,坚持两年而不出问题,说明蒋舜这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至于蒋舜背地里是否跟盗匪有肮脏交易,只能慢慢查证,沈溪不会盲目给人扣帽子,一切用事实说话。

    “让他进来。”

    沈溪本来难得不用赶路,想要好好休整,晚上睡个好觉,但既然一县之主前来造访,他不得不见。

    沈溪到中军大帐案桌后坐下,便见蒋舜腋下夹着个包袱进来,见到沈溪匆忙行礼:“督抚大人。”

    沈溪心想来者不善啊!

    你空手而来我可以理解为你找我商量事情,带着个包袱上门是什么意思?如果里面不是剿匪日志或者是平匪策,那就有贿赂的嫌疑。

    礼数上,沈溪没有怠慢,只是保持三省督抚的威仪,笑呵呵地说道:“蒋知县多礼了,有话请直言。”

    蒋舜谄媚地说道:“沈大人,下官之前翻查家中旧物,偶得一幅古画,却是祖上传下来之物,不知真伪。听闻沈大人出自书香门第,又是三元及第,翰苑为官,在诗画上的造诣想必颇深,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沈溪心说,你知道的事可真不少,除了你说我出自“书香门第”这件事有待商榷,别的倒还属实,但你澄海与外界封闭已久,我对你几乎一无所知,你从哪儿知道我这么多事?

    沈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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