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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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6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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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微微摇头:“就算我不宽赦他的罪过,你也无须为他的性命担忧……玉当家请回吧,本官心中已有定数。”

    玉娘见说情无用,又给沈溪磕头,道:“奴家唐突之罪,请沈大人责罚。”

    沈溪微微一笑:“玉娘在宋邝的案子上帮了本官大忙,岂会因一点小错而责罚?起来吧,再不走,本官可要直接轰人了!”

    玉娘没办法,只好起身,再次欠身行礼,带着熙儿离开房间。

    沈溪无奈地摇头苦笑,思量玉娘为什么要替江栎唯说话。

    从之前的态度看,玉娘对江栎唯明明是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怎么现在如此关心?莫非玉娘是在他眼前演戏,其实他们间实则“狼狈为奸”?

    查无实据的事情沈溪不愿意多想,这会儿他最渴望的还是补瞌睡,大上午的觉没睡好,如果在惠州府休整的这一天仍旧不能休息好的话,那明天赶路身体可就吃不消了。

    沈溪一觉睡到中午,荆越过来叫门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二刻,距离行刑只剩下一刻钟。

    好在知府衙门距离惠州城最热闹的街市口只有一条街,沈溪出来后,乘坐官轿往街市口去,到了刑场,城中百姓已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

    主要的案犯,包括宋邝和几个帮他杀良冒功的官员,以及象头山的群匪,都跪在刑场下面。

    惠州府的刀斧手不多,就以军中刀斧手替代,由于是闹市区充作的刑场,地方不大,一次只能砍四个人的脑袋。

    行刑下来,要连续砍七八轮,先行刑的人或许还好,一刀下去阴阳永隔,可后面受刑的人就要遭大罪了,看着别人脑袋不断往下掉,再想到自己的命运,吓也吓死了。

    “督抚大人到!”

    荆越高喝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其实不用荆越刻意提醒,百姓见到有官轿前来,再看看周边官兵严阵以待的模样,便知道三省督抚沈溪来了。

    当身着大红官袍的沈溪从官轿上下来,登上监斩台的时候,百姓都往前簇拥,想看清楚这个在过去一年时间将广东地面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可以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的少年督抚是何模样。

    当见到沈溪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少年郎时,很多百姓心中一阵失望。

    “啪!”

    沈溪一拍醒木,刑场上再次安静下来。

    醒木在大堂上或许效果不错,但在这种公开场合作用其实微乎其微,百姓安静下来主要是久等行刑,这会儿到了正点,督抚大人也到了,他们自然屏息静气,等待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到来。

    在大明,照理说死刑犯人的勾决需要上报朝廷,再由皇帝亲自来定,这也是为了彰显对死刑的慎重。

    但沈溪作为钦差督抚,又负责三省军务,这次所斩是山匪和与山匪勾连的知府及属官,沈溪又已经将案子审结,有证人和证物,可先斩后奏。

    “验明正身,行刑!”

    沈溪一声令下,八名士兵各押送四名山匪首领上了临时搭建充作行刑台的木台子上,首先验明正身。

    这年头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连照片都没有,所谓的验明正身不过是牢头上去看看,比对一张似是而非的画像。

    随即四人的“犯由牌”被取下,沈溪作为监斩官,需要再一次勾决,等沈溪将红色的木筹抛出,行刑便即开始。

    四个山匪首领并没有反抗和挣扎,各都跪在原地,四名刀斧手举着长刀,饮下一碗酒,最后一口吐在刀上。

    刀斧手不会问话,是为互不相识,免得被鬼魂根据声音和相貌索命。先将犯人的头发撩开,刀斧手就位,台子上有令旗,这是军中刀斧手行刑的规矩,随令旗落下,就听到“噗噗噗噗”几乎整齐划一的声音,四颗脑袋已经落在木台上。

    “哇!”

    尽管有许多百姓见过行刑,但从未见过一次砍掉四个人的脑袋,这鲜血淋漓的场景,令很多人当场呕吐。

    “换!”

    荆越扯着嗓门喊一声,木台上有人把兀自在抽搐的身体和脑袋搬走,地上血迹都来不及擦,马上换下面四个人。

    而宋邝和他的属下,排在最后。

    要说宋邝也算有骨气,就算死到临头,也没弱了气势,反倒是他的几个同伙,还没等上刑台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最后,等宋邝和他的三个手下上了刑台后,宋邝仰起头朝沈溪喝道:“沈溪小儿,你滥用私刑,斩杀朝廷大员,本官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都到这会儿了,还称本官,沈溪心想你宋邝的官威可是不小。

    沈溪摊摊手,没有回话,但脸上满是揶揄之色,表达的意思是:你想报仇先有本事变成鬼再说。

    午时三刻,也就是正午,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据说此时人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斩首之后身首分离不得全尸,死后不让做鬼,这已是对死刑犯人最大的惩罚,就算沈溪认为宋邝死得其所,难免还是会感慨,你生前再风光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噗!”

    刀斧手故意慢上几拍,让宋邝在惶恐不安中等候,一直到他身边三个同伙都已经被砍掉脑袋,荆越甚至把三颗脑袋往宋邝面前踢了踢,但这会儿宋邝死死地闭着眼睛……他是最后一个被砍头的。

    等所有死刑犯都惩罚完毕,行刑并未就此结束。

    昨夜到今天上午被抄没的大户人家的家主以及大商铺的东主,被官兵押解着上了刑台,趴在地上血迹斑斑的地方,被扒掉裤子……每个人都要挨五十大板,随之还有半年的牢狱之灾。

    这已算是沈溪法外开恩,不然这些家庭非家破人亡不可。

    “打的好!”

    任何时代,普通百姓对于官宦士绅阶层以及商贾都会有一种成见,见到士绅商贾挨打,百姓看了非常解气,叫好声响彻云霄。

    台子上的官兵挥起板子“痛打”犯人,沈溪站起身来,在十多名亲卫的护送下走出刑场,钻进轿子。

    还没等回知府衙门,沈溪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

    ……

    沈溪一觉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

    荆越在床前奏禀:“大人,城中官绅商贾在归善县衙设宴,请您过去饮宴!”

    沈溪洗了把冷水脸,闻言侧目看向荆越,问道:“莫不是鸿门宴,派人过去查勘了吗?”

    “派了。”

    荆越道,“县衙里里外外都搜过,未有刺客,末将准备派人在衙门口盘查进出宾客,保管不会有人对大人您不利!”

    沈溪笑道:“如此说来,这宴本官非去不可了?”

    荆越咧嘴一笑。

    明摆着的事情,现在归善县的士绅商贾对沈溪怕得要死,正好沈溪行军打仗,手头粮食物资自然是越宽裕越好,既然可以在归善县敲一笔,他当然会笑纳。

    沈溪在府衙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便穿了身便服出了衙门口,乘坐官轿前往归善县衙而去。二者相隔两条街,一路上护送的官兵就有两百人,这阵仗别说是刺客了,就连盗匪攻城都不怕。

    到了县衙外,虽然看起来热闹,但门前没有一辆马车或者官轿,归善知县石凤亲自带着县衙官吏、从属及地方士绅迎候。

    沈溪下了官轿,官绅以及准备出血一把的商贾皆都下跪行礼,俨然把沈溪当成弘治皇帝亲临。

    “本官当不起诸位的大礼,起来吧。”

    沈溪一脸平静,走上前做了个“平身”的手势。石凤识趣地站起身来,陪同沈溪入内,身后跟着一票带刀侍卫,随后才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官绅人等。

    进入县衙正院,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般,院内共设下三十来桌宴席,宾客有二百余人。

    石凤请沈溪到大堂的主座前面,恭敬地问道:“沈大人,不知是否需要为诸位将军设座?”

    沈溪没有开口,荆越瞪了石凤一眼,道:“我等乃是保护大人而来!”言外之意,你们让我们就坐,莫非想对沈大人不利?

    石凤忍不住一个激灵,勉强一笑,转过头时不由擦了把冷汗,昨日虽然他也充当揭发宋邝的证人,但他却是最晚一个向沈溪投诚的,闹不好就会成为宋邝的同党。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沈溪需要石凤这个“污点证人”,才令他保全己身。

    沈溪直接在主座上坐下,如此宾客才敢陆续落座。

    但宾客从外面的院子看向大堂,首先看到的是列队整齐的督抚衙门亲兵,尤其是荆越,虎目圆瞪,随时都要吃人一样。

    宴席开始,先上的是茶水和美酒,随即是玲琅满目的佳肴,所有菜肴都是提前准备妥当的,看起来异常丰盛,其实无非是冬日里常接触到的鸡鸭鱼肉。菜色简单而没有新意,但这里的宾客无人在乎,因为没一个人是为了品尝美味而来。

    酒菜上齐,石凤站起身道:“沈大人,下官代表归善县地方士绅百姓,敬您一杯,祝您北上平寇一帆风顺,平我大明海疆,保一方太平!”

    说着,各人都举起酒杯站起身,唯独沈溪坐在原位,似乎没有饮酒的意思。

    场面略显尴尬,沈溪不站起来,也不碰酒杯,不言不语,就好像在酝酿一场风暴。

    许久之后,石凤才鼓起勇气重复一遍:“沈大人,下官代表归善县地方士绅百姓敬您一杯。”

    〃

    〃

第九三六章 花钱买平安() 
沈溪在众人凝视下,仍旧端坐如常,他脸色阴沉,全场宾客别说吭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这么举着酒杯站在那儿。

    这几天正是倒春寒之时,在寒风阵阵的院子里吃东西本应感到身体发寒,但在场许多人额头都见了汗。

    终于,沉默好一会儿后,沈溪终于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这杯酒,本官可当不起。”

    石凤此时别提有多尴尬了,心想,这是我们敬给你的酒,你喝或者不喝那是你自己的事,至少把官民之间的礼数尽到,外面还那么多士绅看着,你就不能说两句客气话?

    心中腹诽不已,可嘴上丝毫不敢有所不敬,石凤一脸谄媚的笑容:“沈大人,这是城中官民敬您的,您即将领兵北上,为朝廷平匪,保百姓安宁,理应接受这杯敬酒,也是官民表达对您的敬意。”

    沈溪微微点头,拿起盛满酒水的杯子,就在石凤松了口气时,沈溪突然将杯子中的美酒洒到地上,让在场所有人都预想不到。

    沈溪沉声道:“第一杯酒,先敬被贼官宋邝所害的无辜百姓,还有近年来东南沿海为贼寇劫杀之军民!”

    石凤一怔,随即摇头苦笑:“死者为大,这是应该的,先敬亡魂!”

    说完,石凤硬着头皮跟着洒酒,在场的官员和士绅、商贾纷纷仿效,各自将杯中美酒洒到地上。

    沈溪自顾自又先斟满一杯酒,高高举起:“第二杯,再敬!”

    先敬逝去的人三杯,石凤和在场的官绅算是明白过来,这位沈督抚是对惠州府当下的情况不满。

    知府宋邝只手遮天,上行下效,地方上并不止一个宋邝贪赃枉法,其实归善知县石凤也未必就是善类,他的黑历史照样一箩筐。而士绅则想方设法捞好处,跟官府沆瀣一气,少缴赋税,强占民田,有官司则上下打点逍遥法外。

    地方士绅从根子上烂掉了,不是杀一个宋邝就能解决问题的。

    沈溪这三杯酒,敬的或许不是死人,而是为地方百姓而敬,只是没将话题挑明说而已。

    三杯酒后,就在石凤觉得可以向沈溪敬酒时,沈溪将酒杯放了下来,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儿。

    沈溪站着,别人自然不能坐下,这会儿都想知道沈溪有什么训导和指示,或许某句话就会引自皇帝。

    以前地方上为新官到任摆宴,也经常会有这种摆谱的官员,彰显一番身份后就是收受见面礼,让各家破费。

    沈溪道:“兵马出征北上,物资调度有缺,不知惠州地方府库可有结余?”

    “这……”

    一句话就把石凤给难住了。

    从年初广东左布政使陆珩到任后,布政使司衙门跟地方州府县衙多番催缴平匪的物资粮款,惠州地方上自然有筹备,但最后究竟是送去了广州府还是被宋邝等人给贪墨,那就无从知晓了。

    这是一笔烂账,石凤心想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附郭府城的归善知县,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可别让我等小鬼遭殃啊。

    沈溪打量石凤,问道:“怎么,石知县不知?”

    石凤据实道:“回大人,此事您恐怕要问布政使司……和知府衙门的人,归善县年初已将二百石粮食调运往府库,至于知府衙门之后是如何安排的,下官不知,也不敢过问。”

    在场士绅和商贾一听,坏了,知县大人说他不知道,现在知府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感情年初所缴军粮还要重新再缴纳一遍?

    这些士绅和商贾已经开始盘算家里的存粮够不够折腾,虽然有些心疼,但想到那些被查抄一半家产连家主都被杖刑下狱的大户人家,他们便后怕不已。几百斤粮食而已,无须刻意节衣缩食,等于是花银子买个平安。

    每家并不需要出多少钱,积少成多。

    沈溪这会儿又不说话了,他越沉默,在场的人越怕。

    石凤感觉自己说的可能是推卸责任,若是把这位执掌生杀大权的督抚给得罪,那下一个砍脑袋的可能就是他。

    石凤连忙补救:“沈大人,地方士绅得悉您领兵北上途径惠州府,皆愿纳捐钱粮以犒赏三军将士,还请您给地方士绅以及商家一个效力的机会!”

    这就属于石凤自行做主,替地方上的士绅商贾表态。

    就算士绅商贾心中不乐意,但想到这是买太平所需要缴纳的钱粮,在场许多人都跟着点头应是。

    沈溪脸上这才有了一点好颜色,微笑着问道:“是吗?”

    “是,是。”

    石凤心里松了口气。

    不就是索要钱粮吗,我是没有,可下面的地方士绅商贾家里有,反正归善知县衙门只是负责帮忙催收催缴,你当众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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