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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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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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溪并没有多少行医问药的经验,但却对中医典籍涉猎较深,他看过的大多医书都是从古墓中发掘出的前朝佚本,要考证其年代以及效用价值,必然会对其进行研究。要说以他的中医知识来给眼前这老者诊治,他未必行,但他记得很多针灸的中医名著,其中主要记述的就是如何用针来拯救临终病人。

    宁化县地处偏远,城里就算有大夫也并不精于针灸之道,沈溪仔细回忆了中医典籍中记载的内容,回到药铺,趁乱把他用来给人种痘的银针拿了出来,用白酒简单消毒后便准备下针。

    也是病人家属都以为老者必死无疑,竟然光顾着在药铺里跟惠娘和周氏闹腾,把自家老人丢在外面不管不顾,不然沈溪根本就没机会动手实践他所知不多的针灸之道。

    沈溪清楚记得,人不省人事后,首先要下的是中渚、三里、大敦三处大穴,随后他又在老者的水沟、十二井、合谷、太冲下针。

    等针扎了下去,这时候里面患者家属才发觉外面有个小子正不知道趴在老者身上做什么事情。

    “你在干什么?快起来,不然一脚踢死你!”那三十多岁的汉子冲了出来,就要上前扭打沈溪。

    沈溪慌忙收拾银针准备开溜,那汉子已经扑了过来,来到患者身边正准备去提沈溪的衣领,老者突然“哇”地一声,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浓痰,随即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热闹纷繁的药铺门口,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从门板上爬起来正在不停咳嗽的老者,没一个人说话。

    现场出奇地安静。

    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死人救活了”,围观百姓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看着正在咳嗽不止的“死人”,脸上全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啧啧称奇,议论声不绝于耳。

    “姨,病患没死……这些人是特地跑来冤枉我们的。”沈溪揣好针包,来到惠娘面前,拉着惠娘的衣襟说道。

    本来男子扯妇人的衣服,那是件很无礼的事,但因沈溪是个小孩子,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围观的百姓都在看着死而复生悲喜交加的一家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少有人能看得清楚明白。

    “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惠娘刚才被病患家人闹得头晕脑胀,现在回想起来兀自心有余悸……药铺里终归没男人出来主事,她就算性格坚韧平日里勉强撑起,可她柔弱的肩膀还是扛不起太重的担子。

    刚才还在吵嚷着要跟惠娘讨回公道的病患家属,突然全都跪在惠娘面前,磕头不止,嘴里连声道歉:

    “女神医,我等受人嗦摆,来这里跟您闹……都是那些无良的药商,说是只要来闹了就有人出丧葬的花销,我们是被猪油蒙了脑子,求您原谅。”

    一语令在场百姓再次哗然。

    先前还躲在人群中得意地看着眼前乱子的那些药铺掌柜,这时候都缩头猫腰,从人缝中逃走,走得快的倒是顺利离开了,可还是有两个倒霉的药铺掌柜被人认出来给推攘到了药铺门口。

    两个掌柜的都四五十岁,人大面大,眼下围观的百姓骂什么的都有,二人老脸挂不住,只好给惠娘作揖道歉。

    “二位都是同行,虽说妾身不懂经营,偶有得罪之处,但还请将来能和睦相处。妾身在这里先谢过了。”

    惠娘恭恭敬敬还礼,话说得很漂亮,顿时引来周边百姓的一致叫好声。

    那两个药铺掌柜眼下只想早点离开,随便敷衍两句就逃走了,那边患者家属依然在千恩万谢……刚才他们涌进药铺里闹腾,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只是偶尔回头的时候见到沈溪在往那老者身上扎针。

    等热闹终于散去,惠娘回到药铺里坐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在把气息喘匀之后,她眼角终于还是滑下两行热泪,却又赶紧从腰间拿出手帕擦拭。

    周氏倒没惠娘这么柔弱和委屈,在旁边劝了几句,惠娘反倒哭得更加伤心了。

    “臭小子,刚才你在外面,那人是怎么活过来的,你瞧清楚没有?”周氏一边劝慰惠娘,一边问沈溪。

    沈溪眨了眨眼睛,回道:“我哪里看见了……可能是外面人太多太杂,吵嚷声一大,那人就自己坐起来了。”

    倒是惠娘把眼泪擦过之后,抬头看向沈溪,微微一笑:“小郎,你别瞒着姨,你的针灸之法是何处学来的?”

    沈溪登时语塞。

    刚才他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出的办法,尝试用银针去刺穴。他清楚地知道,人救得过来自然是好,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赖上他,难得有机会实践从古代医书上学到的知识,那就尝试一下,若是让他坐堂下针救人,他还真有些发怵。

第54章 小军师() 
药铺里,周氏有些不解地看着惠娘,问道:“妹妹,你说什么针灸?关小郎什么事情?”

    惠娘怅然若失,道:“先夫曾提及,大城市里的大夫给人治病,许多都要用到针灸之法,就是用银针扎在人身上的穴位,可以治病救人,以前我也从未见过。今天见小郎用针刺在病人身上,倒与先夫说过的针灸之法颇为相似。”

    周氏疑惑地蹙起了眉,随即断然摇头:“妹妹你多心了……连县城里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都不懂的东西,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会懂得?倒是先前见那人身上的确有几根银针……憨娃儿,你说,你干嘛要用针去刺他?”

    沈溪知道这件事怎么也解释不清楚,只好采用最原始、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抵赖!

    “娘,姨,那……我真不是我干的。”沈溪满脸都是委屈。

    惠娘微微点头,脸上虽带着一丝疑惑,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也许在她心中,也不相信沈溪不到七岁便懂得深奥的针灸之法,那可不是随随便便拿几根针在人身上扎几下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必须要对人体穴道有很深的了解,需要长久练习。就算有人肯教给沈溪,沈溪也不可能小小年纪便拥有这等高深的手艺。

    见惠娘和周氏不再追问,沈溪总算是松了口气。

    现在外面闹事和围观的人终于走完了,街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惠娘平缓了一下情绪,起身道:“姐姐,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开门做生意了。这个时间小郎也该去学塾了,别让他耽搁了学业。”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

    也是昨天得了银子,兴奋之下周氏光想着给沈溪和林黛做身新衣服,此番从外面回来便碰到病患闹事,都快忘了正事。

    搬开所有门板,却见外面等着买药的人已有不少。

    经过之前病患起死回生的事情后,城里的人更是觉得惠娘药铺里的药到了能把死人救活的地步,现在也不管别的药铺依然在降价搞促销,都竞相往惠娘药铺来买药。

    百姓的从众心理很强,沈溪知道有了这件事,城里竞争对手再想把惠娘的药铺整垮会越发地困难,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人上门来找茬了。

    到下午沈溪放学回来时,店铺却早早关门了。

    一打听,原来城中其他药铺的掌柜知道不能再跟惠娘硬碰硬,就想找她商量统一药材售价的事,其实算是变相的妥协。

    惠娘毕竟是女流之辈,独自出门跟那些男子商量事情终归有些不妥,就想叫上周氏一起去。周氏非常为难:“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平日里说话语气冲,非常容易得罪人。要是去了我实在气不过骂他们两句,倒让妹妹你为难了。”

    沈溪在旁边劝道:“娘,您去最合适不过了……那些人就该被好好骂上一顿,敢背地里算计姨,他们就该有心理准备被人骂。”

    惠娘会心一笑,道:“小郎说的是,要是没有姐姐在旁边帮衬,妹妹还真怕应付不来。”

    周氏最后终于点头答应。

    沈溪嚷嚷道:“我也去。”

    “大人的事你少掺和,在家老实待着做功课,过几天我要去学塾问先生,你是不是偷懒了。”周氏教训完沈溪,回过头看着惠娘,“妹妹,咱这就走吧。”

    过了一个多时辰,二人回来,沈溪看了一眼,两人神色正常,此行应该没受气。

    进门之后,周氏和惠娘说了几句,便从后门往后巷家里方向去。惠娘则忙活着从后院仓库里拿药,把前面铺子抽屉里卖光的药补充齐全。

    沈溪问道:“姨,事情商量得怎么样了?”

    周氏本来已经走出门了,闻言回头骂道:“跟你小子有什么关系?快把东西收拾好了回家,难得今天早些收铺子,回去后给你做好东西吃。”

    沈溪笑了笑没有理会,继续留下来做功课。等周氏走了,沈溪才站起来,几步走到惠娘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襟:“姨,我帮你吧。”

    惠娘把簸箕放下,矮下身子,笑道:“小郎,哪怕你再聪慧,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帮上忙的……还是等你长高些再说吧!”

    沈溪自然清楚,以他的小身板根本不可能把药材放进柜子上的抽屉,他凑上前说话,一则是想跟惠娘靠得更近些,哪怕只是嗅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也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无形中舒畅不少,二来却是想问问此次跟城中那些药铺掌柜商量的结果。

    “姨,您一个人做事情太不容易了。要是我长上几岁,就可以帮到你了……其实我想知道,那些药铺找人来诋毁姨您的声誉,姨就不生气么?”

    惠娘微微一笑:“有什么好气的,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本来就要受气……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事情。”

    沈溪心说也是惠娘的心态好,能隐忍,这正是当药铺掌柜必须要有的素质,像周氏那样就不行了,一旦有什么气不顺,肯定忍不住,稍微一闹就会令事情变得更糟。

    惠娘继续忙活。

    虽然沈溪个子矮没法帮忙把药补进抽屉,但却能去后院把药材搬运过来,省了惠娘不少事情。顺带着,沈溪也问了问此行究竟有什么成果。

    “……咱铺子里的药,价格按照进价加三成出售,要是别的药铺有什么积压,咱就去进过来,这样就不用去找外人进货了。”惠娘介绍道。

    沈溪一听摇了摇头……终归还是被那些人给坑了!

    别家药铺的药材卖不出去,本来屯着只能发霉发烂,现在惠娘竟然答应把这些人的药材收回来卖,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姨,你这样不对……要是那些人在药材里掺假怎么办?我听说有很多药材,就是行家里手也容易看走眼买到假货,更何况他们摆明是要针对咱们,肯定会想着法子弄花样。”

    惠娘闻言,不由停下手上的活,皱着眉头思索:“小郎你说的倒也不是没道理……咦!?我怎之前没想到呢?”

    沈溪心想,你一个慈悲心肠连奸商都做不得的女人,要是能想到那就奇了怪了。这世道险恶,生意场上连兄弟和父子都能相互陷害,更别说会有谁真正怜惜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了。

    “姨,要不咱这样,他们卖不出去的药材要咱收也成,不过咱先卖,等卖完了确定没事再给他们进货的银子,咱还要到官府那里找人见证,要是有谁吃了他们的药出了问题,咱不但不给他们银子,还让官府治他们的罪。”沈溪提议道。

    惠娘脸色间有些为难:“这样似乎不好……”

    “他们找人来污蔑姨的时候,可有想过好不好?”沈溪愤愤然,“现在姨也没坑他们,反正他们的药囤在库房里烂了也卖不出去,现在我们肯帮他们卖,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他们想凭白把药材以陈换新,想得美。”

    惠娘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终归还是点了点头,到底沈溪说的话有些道理。

    最后惠娘低下头,看着沈溪道:“也不知是姨到底上辈子结了什么缘,居然今生能遇到你们一家人。”

    “老天待我不薄,以后有你这小军师出谋献策,还有你娘帮我,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好。”

第55章 不顾家的老爹() 
沈溪对于惠娘的提议,其实是对城里其余那些药铺强而有力的反击。

    要想在生意场上不被欺负,就要把软弱的一面藏起来,把自己变成锋芒毕露的荆棘,谁招惹了你都要让他满手沾血。沈溪决定时不时地灌输一些生存哲学跟惠娘,告诫她如果依然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豺狼没得到惨痛的教训,回头肯定会接踵而至。

    很快到了腊月,天气逐渐寒冷起来,沈溪出门时也不由多穿了两件衣服。

    宁化县地处汀州府背面,武夷山东麓,这里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春季长达四个月,后世是著名的避暑胜地,在沈溪的印象中应该是冬日里也暖薰薰的才对,出门最多穿件长袖外衣即可。

    可此时却是明朝中期,正处于小冰河期的中期,福建包括沿海冬季都很寒冷,每年甚至会下三五场雪,把群山都染成一片洁白,这放在几百年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沈溪每天持续着他几乎固定的生活,上学、放学、到药铺帮忙,偶尔他会去王家大宅后面荒废的破屋子摆弄他的字画,小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可惜的是,这宁化县终归不是富庶之地。

    沈溪仿作黄公望的山水画,摆在药铺隔壁的“思古斋”里一个月了也没能卖出去。平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买幅字画回去挂着冲冲门脸,花几钱银子就觉得贵了,可沈溪的画起价就在十两银子以上,因此根本就无人问津。

    进入腊月之后,药铺的生意清淡了许多,周氏开始有时间为家里人缝制新衣,沈溪、林黛和沈明钧都各有一套,就等着大年初一那天穿上。

    这天是腊月初三,周氏放心不下,沈溪放学后周氏便带着他去王家看望沈明钧。最近这两个月,沈明钧吃住在王家,一旬才回去一两次,还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溪其实也很奇怪老爹为何不顾家。

    之前闹瘟疫的时候不回家倒容易理解,毕竟主家怕府里人染上病,尽量减少家中人外出情有可原,但此时瘟疫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道理还不放人。沈溪也曾问过,沈明钧随口说主家那边太过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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