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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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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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钧要跟老者说束脩的事,便让沈溪先到课堂去。

    沈溪走到那些不断打望他的学生中间,把自己带来的小木凳放下,然后把书包放在板凳前,这才慢慢坐下。

    周围的学生交头接耳,对沈溪评头论足。

    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来学写字,都是要等到十岁左右记忆力最佳并稍微明白些事理时,沈溪六岁的身子骨,在这群学生当中最小最矮,而且他还是唯一拿着书包来的,所以显得很突兀。

    沈溪见周边的目光中充满贪婪和觊觎,暗呼不妙,赶紧把书包从地上拾起抱进怀中,免得被人拿走。

    “喂,小子,你哪儿来的?”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又高又壮的少年问道。

    沈溪打量这少年,对方面容老成起码十三四岁了,挥舞着拳头凶巴巴地瞪着他。沈溪低下头回答:“我来自桃花村,名叫沈溪。”

    周边的学生论纷纷,那少年又问:“桃花村在哪儿?”

    这下沈溪可不好回答了,难道跟这初识字的少年讲解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地理知识,再告诉他怎么去桃花村?最后那少年满脸愠怒:“问你话,怎么不说?算了,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在这儿学识字必须听我的,不然就揍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溪跟王陵之还能用投机取巧的办法,可面对这样一个足足高出他两个头的家伙,没有丝毫道理可讲。

    “你书包里是什么,拿出来看看!”说着那少年便冲过来抢沈溪的书包。

    沈溪赶紧护住书包,争辩道:“这是我娘给我的……”

    少年怒道:“就你有娘我们没有?拿来!”一把将书包夺了过去,等把书包打开看到里面的纸笔,就见到金银财宝一样,眼里射出贪婪的光芒。

    “哇,居然有笔有纸。来来来,我们分,纸一人两张……不行,纸还是有点儿少,你们一人一张吧,个头小的一人半张,剩下的和比一期都归我。”

    那少年明显老大当久了,分起东西来很有条理。可惜刚才还是沈溪的东西,现在却被人拿走分掉,就好像走进土匪窝,沈溪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沈溪愁眉苦脸,考虑要不要去跟先生告状?

    可一琢磨,教识字的老先生一看就迂腐无比,这种人最怕麻烦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肯定不会给他撑腰。

    索性沈溪也不太在意那些纸,家里杂物房中他私藏的上等宣纸可不少,这些就当是交“保护费”给这些比他大的同学。

    “吵吵什么?赶紧坐好,接下来我教你们认新字。”

    老者收完束脩回来,红光满面,毕竟来学识字交费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不管学生学几天,学费概不退还。

    到了老先生这个年龄,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考秀才、举人肯定没指望,务农又没力气,就靠微薄的束脩养家糊口,多一个学生就能多赚点儿钱,对他来说是大好事。

    随后老者继续教写字,无一例外都是让学生拿小木棍在地上划拉,反正破庙里外都是泥地,划拉完用手一擦就重新平整。老者倒也负责,每教完两个生字,就会让学生自己写,学生因为看不到老者在沙盘上写的字,通常会上前去看,来来回回几趟才把字写出来,通常还缺胳膊少腿儿。

    沈溪则不同,那些字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他闭着眼睛也能写得工工整整。但为了表现得普通点儿,他还是耐着性子,学别人上前看过沙盘,回来再歪歪斜斜写出来。

    老者只是过来看了一遍,就欣慰地点头嘉许:“好,写得不错,继续保持。”

    整个上午老者只对沈溪说了这一句话。

    下午学生都要回去帮家里做事,不开课,沈溪拿着空空如也的书包回到家中。

    这个时辰沈明钧尚在王家做事,周氏则带着林黛去了裁缝铺,院子里只剩下沈溪一个人。他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然后开始作画。

    经过前几次的失败,沈溪轻车熟路,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画作好,这次比之前所作的效果好了许多。

    再接下来就是要刻历代收藏家的印章。

    因为沈溪要作的是王蒙的画,完全模仿王蒙的风格,不需要遵照任何现成的模本,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明洪武、永乐、洪熙、宣德等年代找两三位有名的收藏家出来,雕刻他们的印章盖上就行了,最后便是做旧工序,把书画做成放置了一二百年的模样,这样一副王蒙山水画的完美赝品就算是完成了。

    沈溪手脚瘦小,雕刻石质印章非常困难,就连木头他都雕不动,不过他早就想到这一点,提前让王陵之找来几块白蜡,用小刻刀在蜡上雕刻出印章。

    虽然这种印章材质不好,但沈溪要的就是一次性的,并不为保存,用过之后他就把蜡融了以后可以重复使用。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努力,沈溪终于把画作好,连印章也一并盖好,剩下就只是用石灰和木炭给书画做旧了。

    用泡好的石灰和木炭熏画,需要几天时间,他把东西搁杂物间摆放好,上面用茅草盖上,这才从杂物房里出来。

    这时候天已擦黑,没过多久周氏便带着林黛回到家中,见沈溪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周氏脸上的神采立即淡了下来,怒道:“你个憨娃儿,就跟泥猴似的,不会是在学堂惹祸了吧?”

    沈溪这才注意到身上的尘土,这都是他摆弄石灰和木炭的时候不注意染上的。沈溪连忙分辨:“哪儿有啊,我学得可认真了,先生还夸我呢。”

    “真的?”

    周氏脸上这才重新挂上笑容,“那你快进房,把今天学会的字写出来给娘看看……做学问一定要温故知新,不能放下,要是不常读常写,以后就不认得了。”

    “娘可真有见识。”

    沈溪嘴里说道,心里却想:“老娘这是把我当成提笔忘字的糊涂蛋了,咱好歹也寒窗苦读二十余载,如果连几个字都记不住,以后还用混么?”

    当下沈溪在地上把先生教给他的字悉数写了下来,周氏笑呵呵看着,不时问是什么字,沈溪一一作答。

    可惜周氏不识字,就算沈溪写得不对她也不知道。最后周氏点头嘉许:“憨娃儿可真有本事,才一天就学了这么多字,今天娘做顿好的犒劳一下你。回头,你把这些字教给黛儿,知道吗?”

    沈溪笑道:“娘说的是,孩儿明白。”

    随后周氏便进厨房做饭去了。林黛坐在沈溪身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地上的字,蹙眉问道:“憨娃儿,你是不是对娘亲撒谎了?那天你也写了好些字,比这几个复杂得多,可你明明今天才第一天认字啊!”

    沈溪瞥了小萝莉一眼:“喂,不许学我娘的口气说话,你个姑娘家,还是我媳妇儿,怎么能叫我小名?”

    林黛习惯性地把嘴撅起来:“你让我叫你哥哥,娘让我叫你弟弟,都不好,所以只能叫你小名了。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对娘亲撒谎了?”

    沈溪心想,你当我傻啊,我这头承认那头你就跑到老娘那里告刁状去了。当即坚定地道:“我没撒谎,以前写的那些字,是我偶尔路过学堂的时候偷学的,今天这几个字是先生新教的。你不许对娘说。”

    “哦。”

    林黛点了点头,看到沈溪满脸无辜的表情,于是选择了相信。

    之后一家人吃饭,林黛没有提沈溪之前就识字的事。

    到第二天,沈明钧依然一大早送沈溪去读书,路上沈溪道:“爹,你忙就先去做事吧,我认得路,自己去就行。”

    沈明钧正急着上工,听了沈溪的建议简单叮嘱几句就走了。

    沈溪看老爹走远了,心想自己就算是到学堂也会被那些岁数比他大的同学欺负,再者老先生教的字他都会,去了也纯属做无用功,干脆不去得了,还是回家确保书画做旧不出差错,不然哪处地方熏得过重,会令画的质地不均匀,从而影响整体效果。

    想到便做,沈溪折身返回小院,进门前从门缝往家里瞧了瞧,没有看到人,这才放下心打开门进去。

    这栋院子紧挨着王家大宅,门前不时有王家人经过,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周氏只是简单地挂上一把锁,而为了提防儿子下午放学回家进不了屋,昨天上学前便把钥匙给了沈溪,所以沈溪才能自由进出。

    到了院子里,沈溪把东西拿出来,正要在太阳地里摆弄,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沈溪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伸进石灰水里。

第21章 南戏戏本() 
“师兄,我来跟你学武功了。”

    沈溪转过身一看,却是王陵之。

    王陵之今天穿着身崭新的青色劲装,手里捧着宣纸,咧嘴笑着看向他。

    王陵之换上新衣后整个人精神许多,衣服料子是绸缎的,脚上蹬着一双厚实的马靴,腰带系得很紧,外面的短靠像是特别为练武准备,跟之前的装束大不相同。

    沈溪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怎换了这么一身来?”

    王陵之得意道:“师兄,你也觉得好看吧?昨天先生考校我学问,我对答如流,爹高兴赏给我的,说我以后用功读书的话还有好东西。”

    沈溪暗忖:“这小子平日里只知道舞枪弄棒,没想到跟他说研习武功秘籍必须读书识字他回去后便能认真学习……孩子读书果然是要先挑起他的兴趣才行!”

    此时沈溪正愁没人帮忙,于是招呼道:“前两天教给你的武功你要认真研习,今天先帮我弄这个。”

    王陵之惊喜地问道:“师兄,你觉得我现在修为已经到了需要培养‘心性’的境界了?”

    “想的美,我是没人帮忙,快动手,不然我不会教你新的武功。”

    王陵之听了撇撇嘴,但还是上前帮忙。

    虽然王陵之有些少爷脾气,但到底只是孩子,平日里王家根本就没人跟他玩,好不容易有沈溪这个年龄相当的存在,既能一起玩还能从沈溪身上学到“上乘武功”,于是逐渐把沈溪当成朋友看待。

    二人忙活了半天才把画摆好,沈溪对着太阳不断地调整角度,以便加快熏画的速度。

    王陵之有些诧异:“师兄,黑不溜秋的你画的什么啊?”

    沈溪坐在书画旁,嘴里叼着根稻草,闻言把草梗吐掉,道:“山水画,你不懂。”

    王陵之道:“原来这就是山水画,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山水,这黑漆漆一块一块的好像鸡屎一样,上面画的亭子倒是挺有趣的。”

    沈溪见王陵之用手去摸,马上喝斥:“别碰,弄坏了我又得重来。还有下面的木盆你也别触碰,否则会把你的手烧烂。”

    王陵之吓了一大跳,嘴硬道:“我才没那么傻呢……嘿嘿,师兄,既然你辛苦画出画来,好好的熏它干嘛?”

    沈溪自然没法跟王陵之解释书画为什么要做旧,只能含糊道:“这是门很高深的武功,尚未到你学习的时候,等你再练一段时间基本功我才教你。”

    王陵之高兴地道:“师兄,你说话可要算数,现在我已经学了许多四级的武功,过几天你可要教我更高明的招式……昨天我跟门口一个不认识的小子打架,我一个侧踢就把他踢趴下了,师兄你教给我的武功可真管用。”

    沈溪听了不由咳嗽一声,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这小子还真拿教给他的“武功”打架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被踢了一脚。沈溪板起脸:“师傅说过,我辈学习武功为的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切不可欺负弱小……你若是再欺负人,我就不认你这个师弟了。”

    王陵之赶紧道:“别啊师兄,我才学了一丁点儿就变得这么厉害,想必三级、二级的武功更为惊人,更不要说顶级的了。好吧,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动手就是,但如果他们打我怎么办?”

    “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还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打你一拳,你还他十脚。”

    王陵之忙不迭点头,嘴里奉承:“师兄高见。”

    中午的时候,沈溪教王陵之扎马步,强调必须把下盘站稳了才能把武功练好,王陵之虽然觉得枯燥但听说这和能否练好上乘武功有关也就咬牙坚持,随后便告辞回家自己研究。

    沈溪继续摆弄他的赝品画,等太阳西下,第一幅画已经熏好成为成品,他拿起来仔细观察,非常满意。沈溪模仿王蒙山水画的水平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加上纸张一看就有段历史,估计就连王蒙本人活过来也未必能分出这画到底是不是他作的。

    此时沈溪手里有了不逊于原作的赝品,最大的难题是没办法把画变成银子。他一个小屁孩拿着名贵书画出去卖,谁相信是真的那就有鬼了。

    黄昏时周氏带着林黛回来,沈溪没提自己没去上课的事,问及学到的新字,沈溪随便写了几个,都是有板有眼,周氏欣慰地去做饭了。

    第二天,沈溪依然没去学堂。他准备到城里走走,研究一下宁化县城里古玩市场的情况。

    县城繁华,行人熙攘,但街上摆摊的和店铺里卖的大多是生活日用品,宁化地处福建内陆,八山半水一分田,半分道路和村庄,一年到头产出极为有限,有几个人有闲钱去买字画摆阔充场面?

    不过最后沈溪还真找到一家字画店,但看那简陋的门脸根本就不像是做大生意的。

    就在沈溪准备回家的时候,街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波波人群纷纷向城北方向涌去。沈溪好奇之下跟着行人走,到了北门才知道,原来是京师来的工部郎中已抵达宁化县城,知县韩协带着县衙的人前往迎接,百姓们跑去凑热闹了。

    沈溪从迎接的官员中见到了夏主簿的身影,不过他对当日风箱的事耿耿于怀,对于这些喜欢拿腔作调的官僚,在没有取得功名之前沈溪决定尽量敬而远之。

    回去的路上,有人聚在一起,原来县衙放出榜文,说要征集南戏戏本,排练新戏在接风宴上给工部郎中林仲业赏鉴。

    随着大明承平已久,戏剧得到长足发展,而这个时代主要流行的便是用南方音乐演唱的“南杂剧”,俗称南戏,以别于元代盛极一时的“北杂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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