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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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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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道眯着眼睛看着文牍,不过目光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粗粗看了三五份案卷之后,便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你等三人便在此处,严加拣选文牍,勿要随处走动,本官且去办些事,若回来之时,再看见尔等交头接耳,少不得要罚尔等薪俸。”

    说着话,也不看三个人的反应,捡起两份文牍,便朝着门外走去,三个书吏连忙站起身来,对着他的背影连连鞠躬:“刘断事放心,我等定当严加拣选,不敢稍有耽搁。”

    特么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更何况三个书吏根本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这年月真正的大地主,当不上官儿肯定不会沾胥吏这种活计,忒没劲,还不如在家收租子来的快活呢,还能和狐朋狗友们装个逼啥的,他们出来做胥吏,也就是因为家中没有太多的余财,基本上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着他们手头上这点儿润笔费过活呢,这要是被罚了薪俸,保不齐就得饿死几个。

    过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光景,他们手头的案卷已经拣选出三分之二来了,刘启道这才晃晃悠悠地回来了,要来了拣选出来的案卷,开始逐一挑选,面色冷峻,目光深沉,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三个书吏互相打望了几眼,到底也没敢多问什么,只顾着地头挑选卷宗。

    眼瞅着时辰都奔着戌时去了,四个人这才拣选完文牍,刘启道松了口气,对着三人笑道:“你等忠心任事,到底是辛苦了,左右明日也没甚么事情了,不若吃好喝好,多休息些辰光。本官已经吩咐了厨下,稍后自有酒肉送上,你等可在此享用,我且将这文牍送往郎中处定夺,你等无需等我。”

    三个书吏听了这话,连连称谢,本来嘛,干了这么长的时间,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都饿得很了,刘启道吩咐厨下备好了酒菜,那肯定都是好东西,别说上官发话了要听话,就是没发话,也得吃饱喝足了啊,这年月,地主家都没余粮,他们这帮书吏想要吃顿好的,也得咬咬牙嘛!

    刘启道刚走没多会儿,两个厨子就笑嘻嘻地送上来了几个食盒,三人打开观瞧,都是食指大动,整只的鸡,整尾的鱼,还有半条猪后腿在里面,青菜倒是没见到多少,里面还装了整整一坛的好酒。

    “仁之兄,我们是不是得等等刘断事?”第一个书吏吞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开了,视觉冲击加上嗅觉冲击,充分地唤醒了他的饥饿感。

    第二个书吏咬咬牙,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猪后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等等罢,这般好酒菜,若是不等等刘断事,只怕不好啊。”

    倒是第三个书吏摇摇头,吞了一口口水之后,说道:“刘断事走时,已然吩咐我等无需等他,我等自然是该从命的,况且刘断事乃是勋贵出身的贵人,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岂能看上这等饭菜?你我三人还是听话些,赶快用饭罢,喝几杯酒,回头也好睡上一觉好的。”

    他这话说完,另外的两个人都是眼前一亮,纷纷点头:“民峎兄所言极是,我等二人虚伪客套,却是险些会错了上官的意思,来来来,吃饭,吃饭。”

    “先吃上几口肉再喝酒罢。”第二个书吏打开了酒坛的泥封,深吸了一口,然后喜笑颜开地说道,“这般好酒,若是空腹喝了,只怕顷刻间便要醉倒。”

    “仁之兄说的是,寒便先吃上一口肉食。”第一个书吏眉开眼笑地将筷子伸向那块猪后腿。

    顷刻间,整个断事司里面是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酒香混合着肉香,弥漫整间房内,要不是这帮书吏本身没什么太大的学问,只怕是还能吟诗作赋一番。

第二四三章 杀人灭口() 
    第二四三章

    屋里三人正推杯换盏呢,外面传俩了一声尖利至极的惨叫声,三个人这会儿喝着正嗨,根本就没在意这些,可是下一刻,这间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了,几个穿着棉甲,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的人直接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刀上还在往地下滴着血。

    “此……此间乃是……”

    一个书吏吓得浑身直哆嗦,慌乱间直接将桌子掀了,伸手点指了两下,转身就想跑,然而腿肚子转筋之下,却根本就动不了。

    就看见打头的那个人一脸的杀气,死死地盯着这个书吏,直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恶声恶气地问道:“此间乃是断事司,本……某的确知晓,某且问你,何指挥渎职、舞弊的文牍何在?”

    书吏哆嗦着指了指旁边的文牍,声音越发的哆嗦了:“好……好汉……饶……命啊,都……都在……”

    话还没说到一半,这人冷哼了一声,一刀直接就砍了下去,可能是刀没挥起来,气力不够,也有可能是没有砍对地方,反正这一刀下去,没有直接把脑袋削下来,反而只是砍断了大半个脖子,整个人倒下去的时候,脑袋还随着半拉脖子晃悠着,颈血喷出去一尺多高,溅了他身旁那个书吏一身,端的是恐怖异常。

    “这他妈废物,连个话都说不利索,某且问你,何指挥渎职、舞弊之文牍现在何处?”这人手中刀指向了下一个书吏,结果这个满身是血的书吏被吓得“嗝儿”了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啐!这个更废物!”这人呸了一声,一脚狠狠地躲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他这人从昏迷之中踹醒过来,疼得窜了起来,刀往脖子上一架,恶狠狠地又问了一句。

    “就……”这个书吏本来也挺结巴的,可是一看见身旁的尸体,尤其是还往外淌血的半拉脖子,打了个哆嗦,说话瞬间就顺溜了不少:“就在那边的桌案上……”

    “噗嗤”一声响,一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那人舞动着钢刀,就要将最后一个书吏砍翻在地:“来人呐,把何指挥的罪状悉数焚烧了,也不妄何指挥的一番栽培!”

    于是跟着他进来的那几个人,直接将烛台扔在了桌案上,狂笑着:“没有了这些案卷文牍,这狗屁的郎中扣在何指挥身上的所有罪责便可以尽数洗清,何指挥在天之灵保佑,这狗屁郎中会被朝廷正法……”

    最后那个书吏一个哆嗦,当即就跪在递上了:“我有话说,你们不要杀我,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里的文牍并不全,有一部分重要的已经被拿去了!”

    “嗯?那剩下的部分现在何处?!”这大汉冷哼了一声,直接停下了砍到了一半的钢刀,改作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双目紧盯着他,他似乎感受到了刀刃上传来的真真冰寒,一如这大汉的眼神。

    于是潺潺水声响起,原本满是酒肉香气的屋里多了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尿骚味儿,大汉眯着眼睛,似乎鼻端萦绕的尿骚味儿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刀锋架在书吏的脖子上轻轻一层,这书吏只感觉脖子一凉,然后冒出一股子温热来,于是他打着哆嗦向旁边移了一点儿,边移动便说道:“回……回您的话,那些文书案卷都被刘断事拿走了,此刻应该在杨郎中处……”

    他的话只说完了一半儿,就觉着脖子上一凉,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大汉甩了甩刀上的血水,回手一刀砍翻了烛台,于是整个断事司衙门里瞬间就燃起了火焰,他大喝一声“撤”,就带着其余的人撤了出去,整座房子很快就被大火所吞没,大批的卫所士卒在军官的指挥下,带着泥沙、水源前去灭火,缉拿凶手。

    而此刻杨尚荆所住的地方,四个人正望着逐渐烧起来的火光,和一队队冲着火光而去试图救火的卫所士卒,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有的兴奋,有的不忍,有的淡然,有的漠然。

    “如此一来,自然没人会去走漏什么风声了。”刘启道的叹了口气,有点儿淡然地说道。

    杀人灭口,这才是保密的最好方法,刚刚动手的人,是徐尚庸家的徐敏英,假扮成何家心腹的模样,把断事司上下杀了个干净,而且演技全程在线,就是被人听取了都不怕的——毕竟在这盘石卫经营了两代人了,哪怕被杀了个干净,也有人还念着他们的好处,偏生杨尚荆给他们扣的罪名却是私通倭寇,典型的要被灭九族的,这个时候出现几个“义士”帮着旧主复仇,自然是说得过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士为知己者死,士大夫们喜闻乐见的套路,换位思考一下,毕竟没人不希望自己的手底下有这样的人,能在特殊的时间跳出来,为自己“伸张正义”。

    杨尚荆耸了耸肩,笑了一下:“这是个不错的冬天,我们丢失了不少棘手的文牍。”

    话锋一转,杨尚荆就有些叹息:“只不过这手段,着实有些血腥了,三条人命啊……”

    站在杨尚荆左手边的徐尚庸打量了杨尚荆一眼,心说怪不得你能做大官儿,这个演技、这个脸皮,简直特么无敌了,当初灭人满门的时候也没说犹豫什么,兴高采烈地直接动了手,现在开始搁这儿装逼了,还特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他还是劝了几句:“郎中万勿生什么恻隐之心,须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三个嘴可能把不严实的书吏,和整个浙江官场的利益对比,自然是不算什么了。”

    杨尚荆点了点头,叹道:“吩咐下去吧,让徐敏英把现场布置好,本官明日要仔细查验一番现场的。”

    正所谓做戏也要做全套,既然是自己导演的一出戏,那也要好好布置一下,毕竟想要欺骗别人,最起码得先把自己骗过去才行,所以这火场里除了三个书吏之外,还应该有其他人的尸体,比如前段时间斩杀的那几个百户、总旗的,以证明“备倭衙门血战数次,方才击退何家死士”。

第二四四章 皇帝的愤怒() 
    二四四章

    杨尚荆为了合理合法地搞死何有才,又不把整个浙江官场卷进来,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据不完全统计,他目前的s值至少减了百分之一,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过呢,比起损失惨重来,京师之中现在又是一番别样的风光。

    因为徐珵的死讯在这个时候,终于是传入了京师,毕竟是一个卸了任的御史,身上没有官职,这年月海上的海盗、倭寇成群结队的,死个把人谁会在乎?更何况,到现在福建沿海的卫所还处在懵逼状态,不知道徐珵到底是谁给弄死的,这消息当然是捂得越严实越好了。

    而这也充分体现了地方上官僚们的对于信息的掌控能力,因为和徐珵同时当机的还有个锦衣卫的大高手,然而号称稽查天下的锦衣卫根本没得到任何消息,稽查天下……还真就成了一个滑稽的说辞。

    “昨日的公文,黄兄可曾看了?”福建都察御史柳华有些愁眉不展地站在朝班之中,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落寞。

    黄英挑了挑眉毛,点点头,就有点儿同情了:“又不是甚么机密的文书,余昨晚戌时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这福建……到底还是个是非之地啊。”

    也难怪黄英同情他了,现在整个都察院福建都察御史里面,资历最深、且有过带兵经历的,打头的一个就是柳华,如果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去福建剿匪这种事儿是轮不到徐珵的,直接把柳华撒出去就好了,毕竟嘛,柳华也是老油条一根了,对地方上那些个弯弯绕,不说是洞察也是知之八九的,到了福建之后直接开启磨洋工状态,和这些大家族的代理人一阵墨迹,墨迹出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匪患也就有了平息的可能了。

    否则你在前面打的欢快,后面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就直接给你拖后腿,从官场上到民望上双管齐下,你还不得瞬间爽上天去?

    柳华叹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一瞬间就有些咬牙切齿:“徐珵这厮……还真是死有余辜,现如今这福建的局势,真个是诡谲莫测,便是华前去督军剿匪,也不知旧时的那些手段能否用的出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扣在徐珵这么个已经死了的人的身上,想要博出位就得付出代价,这个是铁律,可是他为了出位所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个人承受的极限,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下一个继任者的生命安全——潜规则就是锁住猛兽的笼子,一旦砸碎了笼子,猛兽可不会因为砸笼子的人死了,就乖乖趴在原地,等着新的笼子竖起来。

    所以当柳华以都察御史的身份,挂着钦差的差事下去督军的时候,很有可能再次遇到福建、浙江、江西三省大户的刺杀,毕竟对他们而言,朝廷已经失去过一次信誉了,而失去了的信誉再想建立起来,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

    “且看看今日大朝会如何说罢,毕竟那位的心腹……”黄英朝着金銮殿上努了努嘴,“可也死在了那次刺杀之中呢。”

    柳华听了这话,眼睛就是一亮,除了徐珵那个死有余辜的,还有一个锦衣卫的总旗也进了海里喂鱼,而且据说,这个锦衣卫的总旗,和王振的关系很是不错,算得上是王振心腹、铁杆阉党了,否则护送徐珵上任这种事儿,也轮不到这个总旗来——锦衣卫的身份,剿匪的资历,加起来就是平步青云的节奏,以总旗之职外放一个千户都是绰绰有余的,这就和徐珵有了翰林院装逼的资历,有过都察院剿匪的履历,班师还朝之后正七品直接提从四品是一个道理的。

    就在这时候,王振尖锐的公鸭嗓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也昭示着今天大朝会的开始。

    很显然又是大半夜没怎么睡好的正统皇帝朱祁镇坐在龙椅上,无精打采地扫视着下面撩衣跪倒、山呼万岁的群臣,脸上的忧郁却是一点儿都没减少,昨天晚上在接到了徐珵战死的消息之后,他就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自己发下去的圣旨,出了这北京城,或者说,出了这紫禁城之后,还有没有什么效力了?

    所以,一脸忧郁中夹杂着悲愤的朱祁镇,也不等群臣开口,自顾自地说道:“朕自登临大宝至今,已有十年的光景了,十年的时间啊,你们的眼中,朕还是那个九岁的孩子吧?”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重了,古代讲究的是个“天潢贵胄”,出身决定一切啊,别说朱祁镇还算不上什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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