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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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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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口,杨尚荆就先把巡检司那一百五十名弓手给堵死了,那是他在黄岩县最重要的班底,没有训练好可不能就那么拉上去,一旦本地真有流民作乱,肯定是要死伤惨重的。

    好在现在的黄岩县是他的一言堂,政局上看和宋朝的武将政治相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黄成这个县丞现在天天就怕杨尚荆找他麻烦,大事小情的全都送到杨尚荆这边报批,整个人和木雕泥塑一般,往常巴结逢迎的胥吏、小吏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主簿冯毅原来是管着巡检司的,现在六房下面的胥吏都没慑服,全指望着杨尚荆的威望;巡检司就更别提了,刚调过去的李继就是他的狗腿子,没一点儿自主权;新任的典史原本是个胥吏,全指着杨尚荆才能指挥动三班衙役。

    所以根本没人敢跳出来和他唱反调,黄成卡巴卡巴眼睛,坐在那,把眼皮子一耷拉,似乎正在用心思考;冯毅转了转眼珠,有样学样,也开始沉思;李继眯了眯眼睛,把目光投向了刘启道。

    刘启道左右看了看,发现就只有自己能发言了,咬咬牙,把冯毅推上去了:“冯主簿曾是巡检司巡检,一任数年,对流民的路数定然是十分熟稔的,今南方有流民作乱,本地恐有黄家余孽勾结流民起事呼应,还是要请冯主簿出出主意的。”

    严格来讲,现在他和李继是杨尚荆的铁杆,当然不能坑自己人了,黄成是根老油条,现在更是泥捏的菩萨,更是别招惹为妙,所以能坑的,也就是冯毅这个主簿了。

    正在沉思的冯毅听了这话,差点儿直接骂娘。

第一三六章 废物利用() 
第一三六章

    对付流民,历朝历代也没什么太好的方法,手段就那么多,明代的路引、户籍也算是相当先进了,但是低下的生产力问题解决不了、严重的土地兼并问题解决不了,遇到天灾人祸了,流民就肯定得产生,所以别说冯毅只是个正九品的主簿了,他就是正二品的六部尚书,对这这个问题也只有挠头的份儿。

    毕竟嘛,敢向地主的土地伸手的,管你是谁,都得死。

    所以冯毅在心里骂了几句娘之后,就开始老调重弹了:“约束过境的流民,单靠巡检司那百十来人,是不够用的,还得诸乡里正、乡老协力处置,发动青壮,堵截流民,报巡检司处缉拿,送返原籍,依律论处,若是有乡中青壮拦截不利,以致走漏了流民,依律处置那里的乡老、里正便是了。”

    简而言之,责任往下推,毕竟杨尚荆已经发话了,那新增的一百五十名巡检,是不能用来防备流民的,那么就让乡老、里正往上冲,黄岩县那么大的地面,要真是把那一百来个弓手撒出去,根本就不够看,更何况还有码头之类交通要道的需要看守,那可是县里的一大财政来源,是万万不能放弃的。

    杨尚荆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冯毅的心就跟着一蹦,这要是被训斥一顿,他可就颜面无存了。

    然而杨尚荆并没想着训斥他,限于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和落后的生产关系,还有高高选在脑袋上的封建礼制,他就是想要收纳流民,弄几个工厂都没办法,先不谈什么匠户户籍问题、贱业与否的问题,单单一个私蓄丁口,就能被人抓住把柄一通攻讦,最后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被一刀剁了,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一张嘴,冯毅也就放心了:“冯主簿的话,倒也是老成之言,县中里正、乡老也当为朝廷分忧,只是为今之计不比往常,县中恐有黄家余孽潜伏,南方又有流民起事,再有倭寇不时进犯,若是稍有差池,你我四人只怕是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

    说到这里,杨尚荆就把目光转向了黄成:“黄县丞就在黄岩为官,对此间的人文、地理均是熟稔,这般光景,还是要县丞这般的老人出谋划策才行啊。”

    黄成把眼皮子抬了抬,一脸的惭愧:“下官昏聩老迈,并无安民良策,所思所想,和冯主簿一般无二,还请县尊赎罪。”

    总之,自污加装怂,让杨尚荆有话也没地方说去,他人都这样了,也不指望着在本县更进一步了,本本分分地把自己那一摊子事儿坐好了,该推的推给了杨尚荆,谁也抓不出他的错儿来。

    看着黄成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杨尚荆一口气差点儿就没喘匀,别说本来就没想着拿他怎么样了,就是想,看着这个架势也得收敛收敛了——官场上讲究的是一个“做人留一线”,说的就是大权在握的时候要懂得退一步,只要不涉及到路线斗争,没必要做的你死我活,明太祖朱元璋灭了元朝之后还很装逼地说了一句“咱们父母还都是元朝养活的,干嘛要斩尽杀绝呢”。

    连改朝换代方面都讲究一个“灭其国而留其祀”,更何况一个小县城的政争了。

    所以杨尚荆也只能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了李继,按理说他是黄岩县的老人,又是新上任的巡检,这种事儿总得他来开口,李继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眼睛就是一亮:“城外的民壮,总也要忙着赶种秋粮,断不能因为流民作乱误了农时,那是舍本逐末之举,下官做典史的时事,深知这城中城狐社鼠多不胜数,且各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不若将这些人拿来用用,撒在城外,监视流民,却也称得上废物利用了。”

    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嘛,县里之前有过成功的使用经验,而且非常成功那种,就指着这些人,从成立抓了一堆的隐户、逃户,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这些人的动员能力还是很强的,毕竟也算是某种程度的涉黑了,哪怕是最粗浅的那种涉黑,也是有一定组织能力的,比起乡下那些平日里只能干活,睁着眼睛啥市面都没见过的民壮,至少也能强出去几倍了。

    所以杨尚荆挑了挑眉头,脸上泛起了笑意:“李巡检这番话,倒也是入情入理,只不过这城狐社鼠个个奸懒馋滑坏,若是出了县城,保不齐还会惹出多少的乱子,更何况,城外的情势和城内到底不同,对城外田间地头的了解,这帮城狐社鼠也是两眼一抹黑啊。”

    李继转了转眼珠,把目光投向了刘启道:“此事还要刘典史多多配合才是。”

    停顿了一下,李继一脸自信地笑道:“下官在这黄岩县做典史,也是有些年头了,这城狐社鼠的勾当,也是颇有了解的,只要刘典史这边往下压一压,三班衙役和那些个劳什子堂主、舵主用心谈谈,总归是能让他们挤出人手的,城外这边,下官自可以安排巡检司的弓手,带着这些城狐社鼠严加巡查,总归是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闹事儿去的,况且对于城外这地形地势,只怕没人比巡检司这弓手更加了解的吧?这城狐社鼠本就是好勇斗狠之徒,也不用派发武器之类,若是遇到小股流民,自可以当场拿下,若是遇到大股的,也可集合人手,合力擒下。”

    城狐社鼠们的闹事,说白了也就是敲诈勒索,缺的一点儿的就是在城外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之类的,什么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之类的勾当,一般的小青皮是决计不敢做的,而且这些人极为害怕官差,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巡检司的弓手跟着,就能把这些人镇的服服帖帖的。

    原来巡检司的巡检是冯毅,他总不能说自己原来的属下就是一帮只会敲诈勒索的废物吧?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李继这计策点了个赞。

    于是乎,杨尚荆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精光,笑着点了点头:“李巡检此言甚是,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去办吧。”

第一三七章 世态炎凉() 
第一三七章

    说起这帮城狐社鼠,就不得不说那帮捕快了,壮班的班头王二彪现在还没上位,不过谁都知道,现任的班头已经熬不了几天了。

    捕快们的待遇比起同行的壮班、皂班来,都要搞出那么一点的,毕竟有时候要和穷凶极恶的人犯刚正面嘛,所以也就承受了更大的压力,抓贼的时候有了“比限”这么一说,杨尚荆规定的是五天一比,所以今天就到了快班班头被打板子的时候了。

    就凭着五百多年之后的科学技术,每年全世界还有辣么多的无头公案发生,就凭现在这连指纹都没办法提取分辨的科技,想要在偌大一个县城里,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一个可能是潜伏多年、有着完备的身份手续的刺客,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一般,所有人都知道,县尊这是要拿着这个押错宝的倒霉蛋给大家上上课,来一出杀鸡儆猴的把戏,告诉下面的人讲一点儿规矩,直属哪个上官就过去跪舔,千万别玩什么花活儿。

    两个行刑的皂隶拎着水火棍,一脸的无奈,总归是这班头是自己人,然而他又恶了曾经的典史、现在的巡检,现在的典史又和现在的巡检站在一条战线上,抱紧了当今县令的大腿,所以……怎么打、打的多狠,这个度不是很好把握的。

    “马捕头,对不住了啊。”一个皂隶把水火棍靠在身上,搓了搓手,一脸的无奈,“我们这些人也是奉命行事,县尊发下话来,不敢不打啊。”

    姓马的捕头点点头,一脸晦气地趴在长凳上,眼前就掠过了前些年无限风光的影像。

    总的来说,政治是一门表达的艺术,对一个官职的称呼不同,就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含义。

    当时的知县还没被叫“县尊”,而是叫“大令”,虽然是相同的意思,指代的都是同一个官职,但是表达上的不同,就代表着这个知县的权威不同,县尊指的是一县之尊,一个县里的绝对核心,所有的工作都要围绕着这个县尊来进行,县尊所发出的一切法令、一切指示,在经过探讨,觉得切实可行,而不是妥协各方利益发现切实可行之后,都会得到最严格的贯彻和落实,一旦出了问题,佐官要自觉站出来背锅。

    而大令则不同,它仅仅是指代着皇权之大至高无上,在进行某些huo dong、发布某些法令的时候,还是要和县里的佐官进行妥协而不是商议的,县衙佐官的利益、县里大户的利益,都是要进行考量的,只有在这些利益的平衡点被找到之后,县令发出的条令才会被贯彻和执行,出了问题,大家骂的却还是县令,这也是前两任县令被非法上访挤走的原因之所在。

    而在那个县令还被称作“大令”的时候,他撇开了酸了吧唧的李继,投靠了和县丞一条线上的刘琪,整日里,刘琪压着李继各种虐,他就压着壮班的差役各种调侃,至于皂班,因为属于县衙之中的“清贵”人物,离着这些官僚比较近,他还是没敢太过放肆的。

    总地来说,在县衙之中的排序,当时的他自觉着是比李继这个典史还要强上那么一点儿的,每年收孝敬收的手软,什么壮班调快班、步快升马快,总之只要他觉得行,一般吏房那边是不会给他设卡的,至于那帮城狐社鼠,谁还把李继放在眼里?有什么孝敬,那是优先往他的手上送的,就城南红香楼的头牌,各路堂主、舵主都请他睡了多少回。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新来的县令不按牌理出牌,靠着自己的政治手腕和台州府、都司方面的靠山,一通骚操作直接成了“县尊”,还灭了本地的大户黄家,典史李继那个倒霉催的酸儒生抱上了金大腿一飞冲天,平日里被他欺凌的那个壮班班头刘虎也抖了起来,跑去巡检司吃香喝辣,他自己倒了大霉,被抓起来做典型了。

    搁以前,可都是他给人动刑,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打他板子了?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啊……”马捕头带着点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他认得到字也不多,这句话还是听清风茶馆那个穷酸的说书先生说的。

    然而隔了这么久也没感觉到板子落下来,他扭过头去,就看见本该行刑的连个皂隶拎着棍子站在旁边,听皂班的班头训话,可能是他沉思的太过投入,这会儿竖起耳朵听,也就听到一半。

    “……沈老大,打太狠了不好吧?大家平日第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这么狠啊。”一个皂隶有点儿震惊地对皂班班头沈文翔说道,“县尊他老人家……不是没直接说要严办么?”

    沈文翔把眼睛一横,冷笑了两声:“呵呵,你倒是菩萨心肠了,是觉得自己手艺太好,想要另谋个出路不成?台州府我还有点儿熟稔,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那皂隶吓得一缩脖子,他们这帮人虽然是“经制正役”,在吏房是有编制的,然而上面的班头给穿双小鞋,还不是吃饭喝水一样的简单?随便按个什么罪名,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挨上一顿板子丢了差事,滚回家里去,那才是生不如死的。

    就看见沈文翔横了这马捕头一眼,冷笑着说道:“壮班的王二彪可是等着做捕头很旧了,你们可别耽误了人家的谁让,挡人财路可是如shā én父母的,明白了么?”

    一点儿不遮掩地指了指马捕头,沈文翔一脸的不屑:“县尊那可是文曲星下凡一般的人物,想要拿捏这么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还用自己张嘴了?你们可给我灵醒着点,县尊要是不高兴了,让我吃了挂落,可别怪我对你们俩心狠。”

    “沈文翔,你敢!”马捕头当即就想要站起来,当年他虽然不至于压着姓沈的虐,那也是半拉眼睛不带夹一下的,现在情势逆转,这感觉……唉。

    就在这个档口,两只粗糙的大手直接将他摁住了,一个男人瓮声瓮气地说道:“马捕头,咱们在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总不能不依着规矩办事儿吧?”

    马捕头一抬头,就看见一脸胡茬的王二彪冲他笑,牙缝里没剃干净的肉丝儿让他整个人显得异常狰狞,就仿佛刚刚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一般,再转头,两个皂隶一脸抱歉地走了过来,水火棍高高举起,狠狠砸落,却不如说话那般的客气:“马捕头,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啊!”

第一三八章 近朱者赤() 
第一三八章

    做官嘛,政治手腕不可或缺,但绝对不是什么决定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力量,换言之,能力再强,站队站不好,也是分分钟领便当的料。

    个人奋斗固然重要,可在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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