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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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天命-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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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杨尚荆这个做县令的会亲自化身阎王爷,用他们的大腿骨做成鼓槌,用他们的皮蒙成法鼓,把他们的头颅摆在祭坛的中间,亲自给他们奏一曲有世界屋脊特色的地狱交响乐。

    本县的教谕是个六十二岁的老头子,本地人,姓黄名文字铭文,虽然姓黄却和黄家八百杆子搭不着,再加上一身的腐儒气,杨尚荆上任的第一天开始,就秉承着“忠于职守”的理念来给杨尚荆请安了,不过杨尚荆那时候觉得把宣传口没卵用,就客气地给他打发了,毕竟全县认识字儿的能有百分之五就不错了,而这百分之五里三分之二以上都是不服管的,剩下那不到三分之一都是墙头草,他喝多了才会扔下大棒子先捡笔杆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全县那些读书人,都在黄成这个正八品县丞的带领下,集体给杨尚荆跪舔了,所以这个时候,抄起笔杆子,统一全县思想,贯彻落实大明特色封建帝国主义制度,就很有必要了。

    “回去之后,知道该怎么让县里这些读书人传唱提刑按察使司诸位上官的风骨了么?”杨尚荆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很随意地问道。

    黄文虽然有些迂腐,但他并不傻啊,仅凭着一股子迂腐之气,还能爬上教谕这么个肥缺?那可是掌握全县读书人命脉的官儿,什么廪生、增生,全得算作是他的门下弟子了,所以他坐在杨尚荆对面,微微一躬身,回答道:“回县尊的话,自然是提刑按察使司诸位上官不辞艰辛,昼夜兼程,赶到黄岩县之后第一时间稳定民心……”

    杨尚荆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稳定民心自然是要做的,但是如何稳定?这市井之中的言语,士林之中的清议,可是有可能顺着行商们的嘴,传到轩镍台、乃至孙藩台的耳朵里的,那二位大人可是久历地方,你这点儿道行怕是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了,若是这二位上官在两司衙门里面吃了挂落,咱们这黄岩县可也不能好过到哪儿去啊。”

    这个道理很简单,混官场的都知道,一旦黄岩县的宣传工作不到位,引起了两司首领官的强烈不满,那么黄岩县肯定就要跟着倒霉,先不说一个副使、一个佥事事后的报复,就是其他的副使和佥事,也得在今后的过程中加大对黄岩县的监察力度,一切从严,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对孙藩台、轩镍台意志的绝对贯彻,到时候一些可以马马虎虎带过去的,就得好好解释一下了,这黄岩县到最后直接搞个大洗牌都有可能。

    黄文“啊”了一声,他这个最高不过做了个临省布政使司照磨所正九品的检校,临老了回乡做个清贵的教谕,论起省布政使司里那些勾心斗角可能还会一点儿,但涉及到地方上的具体事务,俩字儿,抓瞎,毕竟地方上一把手和同级的省直部门领导都有很大差别,更何况九品的小官儿?所以他躬了躬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恕下官愚钝,还请县尊不吝赐教。”

    杨尚荆敲了敲桌子,慢吞吞地说道:“这个倒也好办,这样罢,你就吩咐下面,说‘二位上官为安民心,星夜赶来,不顾舟车劳顿,亲自宴请本县乡老、稚童共计二十余人,与民同乐,亲自吃饭……不对,走入乡老之间,亲自为诸位乡老夹菜斟酒,为各个小童发放蜜饯果脯,民心大定,本县百姓无不称颂’,然后再写‘二位上官深入田间地头,于乡民黔首处了解案情,劳苦功高’。”

    宴请乡老……那宴席他黄文可是去了的,还乡老,档次最低的就是本县典史和他这个教谕,胥吏什么的都在楼下了,至于深入田间地头……这都第二天了,那两位上官倒是去了乡下,不过是由县尊那个老仆领着去游山玩水去了,劳苦功高个屁!

    听了这话,黄文苍老的脸就是一抽抽:“县尊,若是……若是有人问起,这县中乡老姓字名谁,该当如何啊?”

    这帮封建官僚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

    杨尚荆心里想着,翻了个白眼:“本县六十以上老者共有多少人?十二一下之稚童又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可以去问户房的胥吏,但你不能拿来问一个教谕啊,所以这黄文张了张嘴,根本搭不上话来,杨尚荆敲了敲桌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教谕都不知道,那些个读书人还能知道?谁还能去挨个找人问‘那天安民宴上有没有你’不成?所以你只管去写,只管去传,些许的细节,自然不会有人在意。”

    “多谢县尊提点。”这老头儿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看着杨尚荆举起茶杯,恭敬地退了出去。

    杨尚荆抿了一口茶,却喝进嘴里一片茶叶,他咽下茶水,然后将茶叶吐了出来:“呸,这官儿做的,连这都不知道,政治……它是一门表达的艺术!”

第九十五章 挥动起权术的大棒() 
第九十五章

    杨烨眯缝着眼睛,手中动作轻柔,如同抚摸着处子的胴体,眼中精光闪现,脸上神采飞扬。

    当然了,关系再铁,杨尚荆也不会脑残到在这个时候给杨烨提供女色,虽然这种事儿在文人之间算是一种风流而不下流的感情交流,但现在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查案与被查案之间的关系,该回避的总是要回避的,否则会被不开眼的士林清流裱上天。

    不过文人之间的友好交流显然不止是一种方式,字画就是另外一种,现在杨烨的身前摆着的,就是一张古画,算是黄家的珍藏了,反正查抄黄家的时候用的都是“自己人”,少点儿东西根本没压力,杨尚荆直接拿来做了人情简直太合适不过了,毕竟文人之间交流一下书画心得,这可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幅画,虽然并非是名家之手,却也得前唐闫立德闫工部之神髓……”杨烨抬起头来,抚掌赞叹,“本官在翰林之时,便知先太师文敏于书画之上多有见解,却是无缘一见,今日见到贤侄这一副珍藏,才知杨氏家传渊博,翰林同僚所言非虚啊。”

    杨尚荆听了这话,嘴里回着“谬赞”,心里却在吐槽,他也就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生,搞搞官僚主义什么的还得归功于高中政治学得好、信息大爆炸时代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论起来书画,他还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至于杨荣喜不喜欢书画……他懒得想了,不过想想杨家这么有钱,多点儿兴趣爱好,尤其是文人们的兴趣爱好,还是很正常的嘛。

    眼看着杨烨直起身子,背着手走到了窗边,杨尚荆给忠叔使了个眼色,后者手脚麻利地把画儿收好,装进一个不起眼的木匣里面,杨尚荆则站在了杨烨的身后,一脸的恭谨。

    “烨在京中之时,多得先太师照顾,十八年前奉旨离京,心里揣着大明江山,却不想和先太师成了永别。”杨烨的声音微微带着点儿酸楚,“如今见贤侄颇有几分先太师的决断,本官甚是欣慰啊。”

    听了这话,杨尚荆就是一躬身:“戬谨遵祖父教诲,不敢有负圣恩,故此临机决断,俱以忠义为先。”

    皇上不喜欢反贼,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喜欢反贼,所以只要是反贼,那当然是咔嚓了才能算是不负圣恩嘛,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显然是并不重要。

    杨烨知道杨尚荆玩的是这套理论,但他不会说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本官受命来这黄岩县,除了清查黄家叛逆一事,也受命治本县主簿刘琪失职之责,这刘琪联合黄家,罔顾国法,一顿鞭笞是逃不脱的,这身官服也是穿不下去了的,不知贤侄对这新主簿的任命,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话中规中矩,倒是没有太多的私人感情在里面,作为一县主官,杨尚荆拥有理所当然的举荐权,毕竟涉及到一县政治的稳定嘛,再加上明朝官吏又有“久任”的习惯,所以只要杨尚荆开了口,外面没有急着做官、背景强横的人物想要往这里插,基本提名了都会落实的。

    杨尚荆听了这话,脑子就飞快地转了起来,之前他当然思考过这件事,而且想出了不少的策略来,比如说典史李继直接升一格做个主簿,完成流外官向九品官的过度;刘启道这个和刘基家子嗣重名的胥吏很有眼力见,可以直接从刑房提拔成典史,都是执掌刑狱的职位,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壮班班头可以适当补偿一下,让他家里的子嗣进县衙做一个书吏之类的,过几年给个胥吏的合同,也算是一个交代……

    然而怎么算计,杨尚荆都觉着有一点儿不妥,但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哪里有不妥之处,所以今天杨烨突然问话,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了。

    杨烨微微摇头,说道:“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本官倒是能从奉化县调来一个巡检……”

    说实话,现在的杨烨稍微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太多的苛责,杨尚荆从到黄岩县任职到现在,能铲平地方上的大族、把整个县衙收拾的服服帖帖,已经超出了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的能力范围了,不过那也是普通的二十多岁年轻官僚,和他印象之中的内阁辅臣嫡次孙的能力,还是有些差距的,这和五百多年之后精英阶层和普通阶层之间,家长对同龄孩子的期望是一样一样的。

    不过杨尚荆听了这句话,眼睛却是一亮,巡检,巡检啊!

    巡检不光是一个肥差,还是一个掌握着本县非卫所士卒最强战力的官职,这样一个官职,怎么可能放一个最后投诚过来的“非自己人”呢?这太不科学了!

    所以他连忙回答道:“若是这件事,戬心中倒是有一腹案,只是参详时间甚少……”

    没等他说完话,杨烨一挑眉毛:“只管说来,如有不妥之处,本官定会告知于你。”

    杨尚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本县巡检冯毅,兢兢业业,镇守水陆要道,威慑流民贼寇,劳苦功高,可为本县主簿,正好厘清民籍,收齐赋税;本县典史李继,治三班衙役有方,平叛之时未曾稍有慌乱,也是一功,可令其带巡检司弓手查验过往人员;本县刑房胥吏刘启道,深谙刑狱,执掌刑房已然八载有余,未曾稍有过失,平叛之后又曾协助下官给叛逆验明正身,可升为典史。”

    这么一操作,除了八品的县丞没动地方之外,底下的可就彻底打乱了,别的不说,巡检司算是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了,典史也成了自己人,巡检转任主簿虽然油水少了些,但主簿比较好升迁,倒也不能说愧对了那一张礼单,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一轮调动,大家都失去了固有的根基,全都得仰仗他这个县令了。

    杨烨作为官场老油条的,自然是能听懂其中的意思的,所以他微微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贤侄虽然到任不久,却对这黄岩县吏治了如指掌,很好,很好。”

第九十六章 忧国忧民杨尚荆() 
第九十六章

    杨烨作为一个正四品的副使,总揽浙江刑狱的要员,能对浙江一个小县城的吏治状况有很深刻的了解吗?

    显然……不能,就凭着这个年代的信息流动,台州府能掌握辖下各县的官吏站队情况就不错了,而且就这还有一个时效性问题,你让一个远在杭州的副使记清一个县的政治生态,简直就和做梦一样,他想从外县调一个巡检过来,意思也很明确,这人是来给杨尚荆擂鼓助威的。

    所以别说杨尚荆拿出来的腹稿本就很符合本县实际了,就是不符合,杨烨也不知道,他很欣慰地点了点头,夸了杨尚荆两句,然后说道:“轩镍台已经发了公文去南京吏部,那个黄敬覃旬月之间便要下狱,这私藏甲胄之罪,也由不得一个六品官儿辩驳。”

    历朝历代对私藏甲胄意图造反的,就没有宽容的时候,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才是常态,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杨尚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愕,他只是点点头,说了句“也是罪有应得”,便把话锋一转,沉声问道:“下官斗胆,敢问浙、闽、赣三省交界之处的银矿,如今朝廷可有定论?”

    金银这种贵金属,历来都是封建王朝的命脉,和盐铁一样,都是官营居多,这会儿西方的大量白银还没输入中原,银价依旧是高高的,还带着一层朝廷的保护色,寻常人家藏点儿金银压箱底、做点儿首饰之类的倒也可以,但真拿着直接消费,妥妥的是要下狱的,如今朝廷上正为了是不是要复开银场吵成了一团,也算是个敏感话题了。

    因此,杨烨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但还是在沉吟了一下之后,缓缓说道:“内廷请开银场之声越发激烈了,不过为平民百姓之福祉,轩镍台屡屡上书予以反驳,中枢之中,大抵还是禁开银场的呼声多些吧。”

    听了这话,杨尚荆差点没喷出来,心说你们能做官、做大官,简直是太应该了,就冲这个嘴脸,就冲着这个不要脸,名留青史都是应该的啊,反对重开银场是为了百姓福祉?说白了还是为了掣肘内廷罢了!就算那年月银场没有工资这一说,但是仅仅是安置流民这一块儿就是德政了,至于流民在银场累死累活……总比饿死强吧?

    要知道,浙江、福建、江西三省交汇之处的银场,从洪武朝开始,就是不入户部,直入内帑的,皇帝有钱了才能说话硬气,否则修个宫室、选个秀女之类的活动都要和户部要钱,卡都能卡死他,至于编练新军啊、大赏群臣啊之类的,想都别想,底气都没有,仅凭着自己是皇帝就像言出法随?汉献帝等一众帝王表示,朕也想啊。

    至于这银场现在有没有人盗采、谁家在那边盗采,反而都是小问题了。

    所以杨尚荆眯了眯眼睛,点点头:“下官曾听闻,此乃正统初年的德政,若是反复,总归是难以让百姓信服的,定然是大损朝廷威严。”

    “贤侄为何想到这个?”杨烨走到桌子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问道。

    这个嘛,当然是不能和他说“七月份那边有人会闹事儿,啸聚流民不说,还宰了一个福建参议”,只能换个方法,所以杨尚荆稍一沉吟,然后说道:“戬来上任之时,曾被镇守太监派人截杀,当时有流民百余人跟随,这两年虽说没什么大灾,但年景也说不上好,三省流民穷**计,自然会瞄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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